白先勇筆下的女性

徐夢嫻

白先勇是臺灣現代派小說具有代表性的人物，被稱為“臺灣現代派小說的旗手”，他的優秀作品一直倍受贊譽。臺灣文藝批評家顏元叔先生說：“白先勇是一位時間和空間觀念極強的作家，”又說：“白先勇是一位社會意識極強的作家”。他的作品的內涵成為了他作品的精神、靈魂所在，即表現人性。人性是文學永遠解讀不完的話題，也是文學始終關注的話題。白先勇通過人物刻畫來表現人性。他曾說過：“我覺得人物在小說里占非常重要的地位，人物比故事還要重要。就算是有好的故事，卻沒有一個真實的人物，故事再好也沒有用。因為人物推動故事，我是先想人物，然后編故事。”他選的文本人物大部分都是選取現實中的真人真事，很多是自己身邊人不幸命運和悲慘生活，甚至是自己的，所以他在塑造人物形象的時候會更加有真實感和富有感情。讀者也更容易感受到作者對人生、人性表達的悲憫之感。

“一直到后來開始寫作的時候，才發現童年時候的記憶對一個人的創作是決定性的”，白先勇七歲患肺結核，一直臥病在床，不和外界接觸，沒有伙伴，沒有童趣。只能自己一個人品嘗生活的滋味，白先勇在回顧自己童年的時候說過：“對我個人來說，如果很客觀，當然我是比較幸福的，在家庭啊（等方面），表面上都是很順遂的。但是我能感覺到，就包括我自己，人總是有一種無法跟別人傾訴的內心的寂寞跟孤獨”。這樣的童年經歷也造就了他多愁善感的性格和對情感世界的那份敏感，特別是女性人物充斥在他的作品之中。“白先勇把她們置于一個他需要仰視的地位，這既是一種贊美，卻又是一種排斥和拒絕。她們的世界陽光太強烈，白先勇覺得自己難以走進這個世界。他一方面用自己的筆去贊美她們，另一方面，他又覺得有一種情緒讓他遠離她們。這是一種很自然的情緒，這種情緒來自白先勇生命中的自然屬性。他沒有這樣的權力，他只有坦誠地接受。”也許，就是白先勇復雜的心里狀態才讓他塑造出的女性人物形象栩栩如生，血肉豐滿。

玉卿嫂是抗戰時期舊社會里的孤孀，被娘家趕了出來，在男主角容哥兒家里幫傭，做他的奶娘。通過容哥兒的視角，描述了玉卿嫂對愛情專一，拒絕所有男人的追求，死心塌地愛著比她小十歲且有肺病的慶生。他的衣食住行都是玉卿嫂負責，玉卿嫂不允許他外出，更不允許他出去交際，把他看的緊緊的，一種近乎變態的控制，慶生的一言一行都被她看在眼里。慶生被她看得發了慌，好像一只受驚的兔子，無處可逃一樣。玉卿嫂病態的愛使慶生感到恐懼和壓抑，當慶生最終離開這段讓他無法呼吸的愛情時，玉卿嫂的感情支柱轟然崩塌。慶生身上似乎有白先勇小時候的影子，或許容哥和慶生分別承擔了白先勇小時候最重要的兩個身份。容哥承擔了白先勇貴族子弟的身份，慶生則承擔了肺病。慶生被玉卿嫂的監視就像白先勇小時候得肺病被家人看守著不和別人接觸，那份孤獨感和被人監視的感覺，他感同身受。這個小說描述的就是玉卿嫂的愛情悲劇，她原本是一個本分善良，不愿意惹事生非的人，本身她的人生境遇已經很悲慘，當她自己活下去的唯一希望破滅之后，她的救民稻草折了，她想毀盡所有，包括她自己以及她自己的那些美好品質。因為愛情沒有得到滿足，人性被扭曲。

福生嫂是《悶雷》里的女主角，她原是廣西桂林城里靠近軍訓部的一間小雜貨鋪老板家的女兒，自幼勤快能干，干凈利索，很受大家的歡迎和贊美，但最后被父親許配給了一個窩囊廢—馬福生。他身體瘦弱單薄，一看就是體弱多病的人，并且年紀還比福生嫂大很多，光下巴并且口吃，論官職是一個隨從小副官，并且他睡覺有出冷汗的毛病，每次睡覺被子都是濕的，這讓福生嫂無法忍受，并且他還是一個生理方面有缺陷的男人，沒辦法擁有自己親生的孩子，她不得不假裝懷孕然后領養一個孩子（馬仔），這讓她受盡了鄰里的冷嘲熱諷。就是父親的一句話，“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一生的命運就被確定了，這體現了對女性的不尊重和戕害。后來出現了讓她心動的男人—劉英，他們兩個人有共同的愛好，劉英的出現給福生嫂的生活帶來了新鮮的色彩和希望。劉英充滿陽剛之氣的男子漢氣質喚醒了她人性中對性的欲望和渴求，并且這個欲望隨著時間的推移，越來越強烈，就像熊熊烈火燃燒一樣，雖然在文中福生嫂并沒有做出那一步，但那個欲望促使著她躍躍欲試，沖破束縛和羈絆，最后劉英離她而去，丈夫回家的時候一句怒吼沖破了她心中被壓抑已久的“悶雷”。但是人生路還有很長，以后她又會過什么樣的生活呢？等待她的還是無盡的、無望的人生，福生嫂的人生同樣是悲哀的。

白先勇小說中涉及的女性來自社會的各個階層，但他們最后都逃脫不了悲慘的人生命運，作者在行筆之間傾注了無限的同情和悲憫，作者將這種慘淡的社會現實和人生真實而生動的勾勒出來，并表達了自己對那個時代人命運的同情，展示人性話題，有超時代的價值和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