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未走遠

熊慧慧

初三，是噩夢的開始。

日子不再如當初那番清澈的綠，斑駁了幾許少年的回憶。課間抓緊做題，半夜挑燈夜戰，生活開始被題目充斥，被作業吞噬。臨窗捧書看陽光透過樹葉縫隙灑下斑駁碎影的日子，早已是鏡中花水中月——觸之不及。課外書的扉頁，不知在哪寸遺落的光陰中蒙上了一層薄薄的灰塵，薄薄的陽光繞了好幾個小小的彎，卻還是沒有停駐在書頁上。想來陽光也是不喜愛那些清冷的東西。而我，注定在歲月的長河中隨波逐流。

帶著冬夜沁骨的冰冷，帶著風塵仆仆的一身疲倦，落座在書桌前，一攤晦暗難明的題目陪我度過漫漫長夜。面前，是清冷孤寂的數學，是一聲無奈的嘆息;身后，是錯落有致的書籍，是一段溫暖的際遇。我幾番回首眺望，卻只能收起對它們的情愫，從骨子里硬生生地扯出幾絲歡喜，輕手輕腳地擱置在數學題前。初三的時間是寶貴的，是要被掰成好幾瓣細細用的，我不敢任意揮霍。于是我只能收起對文學的熱愛，逼著自己一步一步遠離。

周末的天空是暗藍色的，有大片堆積的灰色云層，走在街頭，呼吸到初冬冷冽清新的空氣。馬路上偶爾有汽車很快地開過，路上少有行人。只有脫光葉子的梧桐，寂寥地等著春天。偶遇久違的書店，腳像是釘住了，愣愣地站在那兒。我聽見薄薄的皮膚下面，血管突突跳動的聲音。顧不得我本要去哪補習了，這一次我要聽從內心的吶喊。我走了進去。書，都是書，滿目都是我心心所念的書。我用指尖輕輕滑過它們，我仿佛聽見了，一句真誠的問候，一句來自老友的問候。我笑著，眼中有氤氳的水霧，我終于，終于還是回來了。

我曾一度以為與它們相伴的純粹歲月注定只能流淌在過去，注定只能積淀成一段沉靜安然的回憶。而直到現在，我驀然發現，縱使學業繁忙，縱使紅塵百媚，卻終不抵我對書籍最原始的狂熱。我分明感受到，全身的每一處細胞都在拼命叫囂，都在瘋狂吶喊，都在命令我靠近它們！所幸，縱然我曾經放棄過它們，躲在紅塵阡陌一隅啃著酸澀難懂的數理。所幸，它們仍守著江南的一寸青綠光陰，在那揮著手等著迷途的我回去。所幸，熱愛書的初心從未走遠。

【評點】

文章起筆很低，從“噩夢”開始，寫初三生活對自己心靈的擠壓，以至于陽光都很難照進窗子。但有一位自己故意冷落的老友一直在深情地呼喚，那是文學，作者怎忍心遠離？讀此文有登山之感，山重水復，步步高升，最后登頂豁然開朗。看得出，作者對數學有一些畏懼，不像對文學那樣有一種天然的親近，但她對數學的努力是值得肯定的。文章最打動人的是作者流露出的對書籍、對文學“最原始”的熱愛，“全身的每一處細胞都在拼命叫囂，都在瘋狂吶喊”，我們有多少人有這種激情呢？當然，詩化的語言，別致的表達，也是文章的亮點。

（指導教師 ?王紀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