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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臣”抑或“魏臣”:史家筆下荀彧身份的流變

2016-05-30 22:11:35郭碩
安徽師范大學學報 2016年1期

郭碩

關鍵詞: 荀彧;漢臣;魏臣;史家

摘要: 荀彧在魏晉以來的史書中被置于曹魏開國功臣和東漢殉國忠臣之列進行評價,體現出史家對荀彧是魏臣還是漢臣的不同認識取向及其變化過程。荀彧因反對曹操稱魏公而死后,曹魏政權建立后曾將其排除出魏臣之列。魏晉禪代之際,在陳壽的《三國志》中出現了追認荀彧為魏臣的轉變,晉宋更替時荀彧又被范曄和裴松之追認為漢臣,并給予極高的道德評價。王朝更替之際歷史敘事表面的相似與相異體現出的歷史脈絡,為后世提供了追尋魏晉直到劉宋兩百余年政治變革深層背景的線索。

中圖分類號: K235

文獻標志碼: A

文章編號: 10012435(2016)01006107

作為首席謀士, 荀彧輔佐曹操統一北方,后來又反對曹操篡漢以致身死的經歷, 引起了后人的濃厚興趣。傳統史家主要的著眼點在于對荀彧看似矛盾的行為的道德評價。當代史學界的研究則延伸到荀彧的個人行為及與背后的政治勢力的關系,①

或者以理想與現實的關系對荀彧的行為進行剖析。②

既往的研究往往將這些的史料拆解開來加以排比來探究相關史事,而對不同史書在記載同一人物同一事件出現的差異,以及記載背后史家的觀念及其背景措意較少。從荀彧之死到陳壽《三國志》,再到范曄《后漢書》的成書,經歷了200多年的歷史時段。在這200多年里,有關荀彧歷史評價經歷了數次變化,核心就在其“漢臣”還是“魏臣”的身份歸屬上。本文擬探討的中心問題即圍繞魏晉以來的史家對荀彧身份的處理方式及史料剪裁背后的歷史而展開。

一、“魏臣”還是“漢臣”:荀彧身份歸屬的爭議

在歷代相承的紀傳體斷代史中,一人兩傳的現象并不多見,同一人被置于后朝的開國功臣和前朝的殉國忠臣之列,則更屬罕見。荀彧在《三國志》和《后漢書》中分別有傳,陳壽列《荀彧傳》于《三國志》卷十,位于《諸夏侯曹傳》亦即曹魏宗室開國諸將專傳之后,而與荀攸賈詡同卷,是以荀彧為曹魏開國文臣諸傳之首。范曄則列《荀彧傳》于《后漢書》卷七十,位于外戚竇武、何進傳之后,鎮壓黃巾的皇甫嵩、朱儶傳之前,與鄭太(泰)、孔融同卷。《三國志》中與荀彧同卷的荀攸、賈詡和《后漢書》中與荀彧同卷的鄭泰、孔融,都沒有出現一人兩傳的現象。正史中荀彧的一人兩傳引發歷代史家不少討論。趙翼《廿二史劄記》卷六《后漢書三國志書法不同處》條云“惟荀彧一傳,陳壽以其為操謀主,已列魏臣傳內。蔚宗以其乃心王室,特編入漢臣,此則其主持公道處”[1]卷六。范曄是否“主持公道”我們暫置不論,但趙翼所留意的陳壽以荀彧為魏臣和范曄以荀彧為漢臣的歷史評價不同之處,確是一個值得深入考察的問題。

荀彧一人兩傳現象體現出陳壽和范曄兩位史家的不同取向,這一點可以在《三國志》和《后漢書》中找到印跡。陳壽在《三國志》中稱荀彧“清秀通雅,有王佐之風,然機鑒先識,未能充其志也”[2] 卷10,332,是將荀彧看做曹操的“王佐”之臣,故而將其收入《三國志》。陳壽甚至還在其書中將魏臣荀彧與蜀臣龐統作對比,在《三國志》卷三七《龐統法正傳》中,陳壽評曰:“擬之魏臣,統其荀彧之仲叔,正其程、郭之儔儷邪?”[2] 卷37,962以龐統擬“魏臣”荀彧,可見在陳壽的理念中,荀彧作為魏臣的身份是理所當然的。范曄則以荀彧為漢臣列入《后漢書》,稱荀彧“察其定舉措,立言策,崇明王略,以急國艱,豈云因亂假義,以就違正之謀乎?誠仁為己任,期紓民于倉卒也”,又云荀彧以身殉漢“蓋取其歸正而已,亦殺身以成仁之義也”[3] 卷70,2291-2292,其感慨之情溢于言表。荀彧的祖父荀淑在《后漢書》卷六十二也列有專傳,淑兄子昱、荀彧叔荀爽、堂兄荀悅均附于《荀淑傳》。荀昱本與李膺、杜密等人為黨錮“八俊”之列而死于王事,應作傳于《黨錮列傳》中,所以范曄特別說明荀昱 “附祖《淑傳》”。[3]卷67,2190不過,范曄并沒有將荀彧傳附于《荀淑傳》。按照范曄《后漢書》以類相從的體例,荀彧被特別提出來與謀殺董卓不成的鄭泰、乖忤曹操而被誅的孔融一起置于死于王事的漢室忠臣之列的。

史傳人物的選擇與編排只是史家貫徹其獨裁別識的一個方面,對原始材料的選擇和剪裁能夠因事見義亦是史家筆法的關鍵所在。荀彧為魏臣還是漢臣的爭議,是由荀彧輔佐曹操成就霸業而又殉漢而死的矛盾的人生經歷而引發的。對荀彧之死的評價,正是陳壽和范曄確定荀彧漢臣還是魏臣身份最重要的依據。關于荀彧之死,陳壽和范曄的記載有一些區別。陳壽載荀彧之死云“太祖軍至濡須,彧疾留壽春,以憂薨,時年五十。謚曰敬侯。明年,太祖遂為魏公矣”,[2]卷10,317雖然陳壽很隱晦地表達了曹、荀矛盾的某些細節,實際上沒有指明荀彧是如何死的。如果不借助《后漢書》和裴松之注的記載,僅從文字表面來看很容易理解為因憂生病而死。《后漢書》所記荀彧之死采用了與陳壽相異的“飲藥”說,“彧病留壽春,操饋之食,發視,乃空器也,于是飲藥而卒。時年五十。帝哀惜之,祖日為之廢宴樂。謚曰敬侯。明年,操遂稱魏公云”[3]卷70,2290。范曄對荀彧之死的細節記載得比陳壽清晰,“飲藥而卒”的歷史細節所描繪的慷慨赴死的形象具有濃郁的感情色彩。陳壽與范曄對史料剪裁的不同方式,顯然各有其深意所在。

二、史書與“時諱”:曹魏時期荀彧歷史評價考說

范曄寫作《后漢書》的時候已經是荀彧死后200多年的南朝了,《荀彧傳》入漢史的發明之功是否應該歸于范曄,還可加以討論。那么較早期的史料是如何處理荀彧的評價問題的呢?通過裴注可知,成書于曹魏時期的當代史主要有魚豢的《魏略》《典略》以及王沈的《魏書》。以裴注所引魚豢書和王沈書的材料為基礎,或許能對曹魏史籍中的荀彧評價問題的大致輪廓作一考索。

裴松之注《三國志》所引之書,以出于魚豢的《魏略》《典略》者為最多。按《三國志裴注引書索引》所見裴注引《魏略》179條,《典略》49條,為諸書最多。參見高秀芳、楊濟安《三國志人名索引》附錄《三國志裴注引書索引》,中華書局1980年版。

周國林《裴松之〈三國志〉引書考》曾以裴注對魚豢《魏略》《典略》的230多處引用進行歸類統計,指出“從《魏略》的一些合傳看,除極個別外,全是臣于魏者”,而“《典略》所載者,未臣于魏者也”。[4]具體到《三國志·荀彧傳》,可以發現,裴注引有《典略》3條,《魏略》則一條也沒有。裴注所引《典略》,其一云:“中常侍唐衡欲以女妻汝南傅公明,公明不娶,轉以與彧。父緄慕衡勢,為彧娶之。彧為論者所譏。”[2]卷10,309其二云:“彧折節下士,坐不累席。其在臺閣,不以私欲撓意。彧有群從一人,才行實薄,或謂彧:‘以君當事,不可不以某為議郎邪?彧笑曰:‘官者所以表才也,若如來言,眾人其謂我何邪!其持心平正皆類此。”[2]卷10,311其三云:“彧為人偉美。”[2]卷10,311從所引三條史料的內容看,應該是出于荀彧的本傳。在魚豢的史書體系里,荀彧是被排除出魏臣的體系而納入漢臣的范圍了。

王沈《魏書》是曹魏的官修當代史書,在裴注引書中也占有相當的比重。按《三國志裴注引書索引》所見裴注引王沈《魏書》者190條。參高秀芳、楊濟安《三國志人名索引》附錄《三國志裴注引書索引》,中華書局1980年版。

在《荀彧傳》注中,裴松之對王沈《魏書》的材料一條也不曾引用,但同卷的《荀攸傳》則引用有8條之多,頗令人費解。王沈是魏晉之際的人,其《魏書》成書在陳壽之前。而據王沈本傳,荀彧之子荀顗也曾參與其事,對裴松之而言是毫無疑問的第一手史料。此外,檢索《世說新語》劉孝標注、《文選》李善注、《初學記》《太平御覽》及《資治通鑒考異》等引錄其文者,也不見有關荀彧的內容。很可能王沈沒有將荀彧作為魏臣寫入《魏書》,所以裴松之等人無從引用。作為曹魏官修正史的王沈《魏書》成于眾手,推測王沈是有意回避將《荀彧傳》寫入其中。王沈《魏書》因為曲筆受到唐修《晉書》史臣“多為時諱,未若陳壽之實錄”[5]卷39,1143的批評,劉知幾亦稱“其書多為時諱,殊非實錄”[6],所謂“時諱”,應當就是魏晉禪代的歷史,將荀彧排除在魏臣之外是否也是“時諱”之一呢?

魚豢和王沈的觀點可能來源于曹魏官方,荀彧一直沒有被曹魏官方承認為魏臣,這一點可以從現存史料中找到一些證據。曹魏曾經于青龍元年(233)、正始四年(243)兩次配饗“大魏元功之臣功勛優著,終始休明者”[2]卷3,99于太祖(曹操)廟,自夏侯惇、曹仁、程昱以下至龐德、典韋共23人,陳群、鍾繇、華歆、王朗等均在列,唯獨不及功勛最為卓著的荀彧和荀攸。直到正始五年(244),方“詔祀故尚書令荀攸于太祖廟庭”。這次配饗者僅只有荀攸一人,有似遺漏而又補配者。裴松之對荀攸最初不及配享事感到大惑不解,但對荀彧事則評論說:“魏氏配饗不及荀彧,蓋以其末年異議,又位非魏臣故也。”[2]卷4,120裴松之認為曹魏配饗功臣不及荀彧,與其“末年異議”“位非魏臣”有關,是為至當之言。關于“位非魏臣”還可稍加申說。按曹操迎獻帝都許以后,荀彧為漢侍中,守尚書令,是為漢官而非曹操相府屬吏。何茲全曾以當時的君臣關系評價荀彧之死的原因,是因為荀彧不做漢官,不必為漢盡忠;做了漢官,就必須忠于漢室。[7]這表明荀彧的漢臣身份是毋庸置疑的,無論從當時的政治制度、時人的君臣觀念還是荀彧本人的行為來看,皆是如此。

《三國志·荀彧傳》注引《魏氏春秋》曰“咸熙二年,贈彧太尉”[2]卷10,317,咸熙二年亦即泰始元年(265),也就是司馬炎稱帝的同一年,也就是說荀彧直到魏晉禪代之際才象征性地獲得了曹魏封贈的官號。又,《洛陽伽藍記》卷一《建中寺》條稱“掘故井得石銘,云是漢太尉荀彧宅”[8]。荀彧終于漢侍中,其時并未擔任過太尉一職,而其在漢末主要居于許昌,曹操封魏公以后的政治中心則在鄴城,洛陽在曹丕篡漢以后才成為曹魏的都城。因此,“漢太尉”的石銘只能是荀彧獲贈太尉以后所刻。荀彧獲贈太尉是在曹魏時期,還是稱“漢太尉”,表明了荀彧與“魏臣”的身份若即若離的情形。綜上,我們可以確認在曹魏一代,荀彧始終未能配享宗廟,也沒有在曹魏官方認可的魏臣之中獲得一席之地。

荀彧反對曹操進爵魏公而身死之事的波及范圍并沒有擴大,曹操也保留了荀彧的名譽和爵位。荀彧死后謚曰“敬侯”,曹植還為之作誄曰:“百僚唏噓,天子沾纓,機女投杼,農夫輟耕。輪結轍而不轉,馬悲鳴而倚衡。"[9]其家人也沒有受到牽連,子惲得以嗣侯。司馬光在《通鑒考異》中說:“彧之死,操隱其誅。”[10]這一推論頗具史識,曹操對處死荀彧諱莫如深而以“隱誅”的方式,應當是憚于荀彧背后的潁川荀氏對于曹操立國根基的潁川士人集團的影響力。[11]這也使得曹魏政權在處理對荀彧的歷史評價問題上處于尷尬境地。荀彧因拒絕走向曹操而被“隱誅”,雖保留了名譽和家人待遇,但在曹魏政權中的功臣地位卻已失去。可以認為,曹魏時期成書的兩部紀傳體史書將荀彧排除在魏臣之外,是與曹魏官方對荀彧的態度一致的。對荀彧評價的曖昧態度,應當是后世指責曹魏史書“時諱”的表現,然而卻是曹魏政治和時人觀念的真實反映。

三、魏晉禪代與陳壽對荀彧歷史評價的變化

魚豢和王沈的史著都是在陳壽之前寫成的,以荀彧為魏臣入之史傳,或許正是陳壽開啟先例的。陳壽將荀彧作為曹操文臣中排名第一的開國功臣寫入《三國志》中,是開創之功。荀彧輔佐曹操平定天下的功業在陳壽的史著中得到重新確認和評價,無疑也有發凡起復的作用。那么,陳壽的行為是否仍舊會觸碰西晉的“時諱”呢?這一點仍需考察西晉官方對荀彧的評價。

咸熙二年荀彧受到追贈太尉一事表明,在司馬氏專權以后,對荀彧的歷史評價在逐漸發生變化。比較顯見的原因是司馬氏和荀彧的關系一直較為密切。司馬懿到曹操集團做官,即是由于荀彧的舉薦;司馬懿對荀彧也懷有尊崇之心,“常稱書傳遠事,吾自耳目所從聞見,逮百數十年間,賢才未有及荀令君者也”[2]卷10,318。荀彧后代還和司馬氏有姻親關系,荀惲子霬妻是司馬懿之女,司馬師、司馬昭之妹。另外,荀彧之子荀顗因為“荀令君之子也”[5]卷39,1150,受到司馬懿的賞識與提拔,后參與司馬懿、司馬師、司馬昭發起的政治運動,到西晉建立,成為司馬氏的佐命元勛,魏晉之際晉爵為臨淮公,先后任司空、司徒、太尉,遍歷三公之職,可見荀彧一支和司馬氏的關系非常特殊。在司馬氏控制政權之后,荀彧被“隱誅”的陰影已經逐漸散去。

有趣的是,荀彧和荀顗父子在兩次禪代之際的表現可以說有天壤之別,荀彧以殉漢而死,可是荀顗在魏晉禪代之際的表現卻與董昭仿佛。《晉書》卷三十三《王祥傳》云:

及武帝為晉王,祥與荀顗往謁,顗謂祥曰:“相王尊重,何侯既已盡敬,今便當拜也。”祥曰:“相國誠為尊貴,然是魏之宰相。吾等魏之三公,公王相去,一階而已,班例大同,安有天子三司而輒拜人者!損魏朝之望,虧晉王之德,君子愛人以禮,吾不為也。”[5]卷33,988

此處王祥之語與荀彧答董昭之語高度相似,我們在此不僅應該注意荀顗的角色與其父不同,歷史敘事的相似之處更耐人尋味。巧合的是,王祥在史書中的地位與荀彧在《三國志》中的地位也極相似,位列唐修《晉書》開國功臣傳文臣第一。從本傳看,王祥除了在道德方面有較高水準以外,幾無功業可言,與荀彧根本無法相提并論。而魏晉禪代之際,王祥對司馬氏屢有出格舉動,如高貴鄉公之弒,“祥號哭曰‘老臣無狀,涕淚交流,眾有愧色”[5]卷33,988,較荀彧則過之。不過,司馬昭父子對王祥極為寬容,入晉后以“元老高行,朕所毗倚以隆政道者”受到優待。西晉政府對于王祥的處理方式與曹操對荀彧是不同的,王祥入晉以后官拜太保,進爵為公,可見王祥的晉臣地位是晉朝官方給予的。事實上,甘露五年高貴鄉公被弒事件對士人倫理綱常理念造成了根本性的沖擊,迫使司馬氏對某些士人留戀前朝的行為采取寬容的態度。也即是說,唐修《晉書》將王祥列入開國功臣傳文臣第一的位置,也代表了西晉官方的觀點。西晉官方對于王祥的態度,為我們對比荀彧歷史評價的變化提供了比較的對象。荀彧在魏晉禪代之際被追封為太尉,正是表達了西晉官方的態度。

對于陳壽來說,對荀彧在曹操創業過程中的地位應當給予盡量客觀的評價。荀彧對曹操創業的歷史作用毋庸置疑,是不應該闕疑于史家的品評的。這是陳壽作為史官的職責所在,也是其史著作為后出者而能夠超越魚豢和王沈的價值所在。西晉朝廷的評判與荀彧后代的力量皆與陳壽的名節與利益息息相關,陳壽的史筆也不得不有所隱諱。荀彧反對漢魏禪代的行為,對于魏晉禪代而言總歸不是有利的榜樣,對荀彧之死的書寫也不得不隱晦從事。閻鎮珩曾評價說,“操之本末與司馬氏多同,壽親仕人之國,義當為尊親者諱,于大惡尤不敢斥言,而時或微見其文以示譏刺,故雖文若、公達絕世之才,猶抑而退之與賈詡齊列。”[12]事實上,陳壽在《魏志》中對各傳設置的處理,就頗費思量。如在本紀之后、開國功臣傳之前設置“漢末群雄傳”,傳主在身份上與曹魏創業之主曹操根本不存在原初性的君臣關系,就是為正當化皇帝權力起源而設置的。徐沖指出,曹魏時代的史家將這些“末世群雄”列為新王朝“驅除”的應用對象,既可以其“亂”來說明前代王朝之氣數已盡,天命將移,又可以己平亂之功來作為接受禪讓的資格。而“開國群雄傳”在紀傳體王朝史中所發揮的獨特功能,也正是通過標示新王朝的“驅除”之所在,來塑造其創業之主對于前代王朝的“功臣”身份,以正當化其自“臣”至“君”的身份轉換過程。參見徐沖《“開國群雄傳”小考》,見《中古時代的歷史書寫與皇帝權力起源》,上海古籍出版社2012年版,第72-99頁。

將荀彧列入開國功臣第一并隱晦反對曹氏而死的行為,也可以看作是為司馬氏的禪讓行為的合法性提供歷史依據。

荀彧之子荀顗以及荀彧從孫荀勖成為西晉政權的開國功臣的事實,也可能對陳壽的史書撰述造成影響。“泰始之初,陛下踐阼,其所服乘皆先代功臣之胤,非其子孫,則其曾玄”[5]卷46,1296,荀彧子侄輩也多為司馬氏佐命,其一舉一動皆可能對陳壽產生影響。對朝中重臣的父祖進行評價,而傳主的人生經歷又如此復雜,要做到忠于事實而不犯權貴之忌,無疑是極為困難的。也有史料表明,陳壽正是因其史筆不被荀勖認可而遭貶斥,“而壽《魏志》有失勖意,勖不欲其處內,表為長廣太守”[13]。因此,可以認為《三國志》中對荀彧作為魏臣的處理和對荀彧之死的隱晦表達與當時的政治語境的某種契合,正是魏晉禪代之際政治局勢的一面鏡子。

四、晉宋禪代與荀彧歷史評價的變遷

陳壽對于荀彧的評價,在東晉產生許多影響。如王導曾經在給司馬睿的一封上箋中說“昔魏武,達政之主也;荀文若,功臣之最也,封不過亭侯”[5]卷六五,1746,云云,稱荀彧是魏武的“功臣之最”。按此時司馬睿剛剛過江,王導極有可能處于江東新政權“功臣之最”的地位,王導用典有特殊的意義。但王導選擇荀彧的典故自況,說明荀彧作為魏武功臣之最的地位確實隨著《三國志》的流行而得到廣泛認同。隨著歷史親歷者的遠去,對歷史人物的評價也在大浪淘沙之后砂石澄清。回到本文開始提出的問題,面對著陳壽與范曄對荀彧的歷史評價的巨大的差別,對其背后的歷史因由還需要作一些探索和澄清。

有晉一朝,先后出現后漢、三國史著多部,但這些著作對于荀彧及其事跡的書寫方式和歷史評價,除袁宏《后漢紀》外,我們已經不得而知。《后漢紀》是編年體史書,其紀事到曹丕代漢為止,與《三國志》紀事以曹操為起始的斷限是不同的。在《后漢紀》中袁宏記載了荀彧的許多事跡,并不等于袁宏認為荀彧就是漢臣。《后漢紀》文中明確表明了對于荀彧的態度:“魏之平亂,資漢之義,功之剋濟,荀生之謀。謀適則勛隆,勛隆則移漢,劉氏之失天下,荀生為之也”,“百姓安而君位危,中原定而社稷亡,于魏雖親,于漢已疏”[14]。又袁宏《三國名臣序贊》亦以強調荀彧功業為主,序文中稱“文若懷獨見之明,而有救世之心。論時則民方涂炭,計能則莫出魏武,故委面霸朝,豫議世事。舉才不以標鑒,故久之而后顯;籌畫不以要功,故事至而后定。雖亡身明順,識亦高矣!”[15]卷47,2124贊文中則強調“英英文若,靈鑒洞照。應變知微,探賾賞要。日月在躬,隱之彌曜。文明映心,鉆之愈妙。滄海橫流,玉石同碎。達人兼善,廢己存愛。謀解時紛,功濟宇內。始救生人,終明風概。” [15]卷47,2127-2128袁宏所論雖有涉及殉漢之義,但更多的是強調荀彧“謀解時紛,功濟宇內”的功業,置荀彧于“三國名臣”之中,以荀彧為魏臣。

東晉南渡以后對漢末三國的歷史評價是有許多變化的。與袁宏同時代的習鑿齒《漢晉春秋》,即“于三國之時,蜀以宗室為正,魏武雖受漢禪晉,尚為篡逆,至文帝平蜀,乃為漢亡而晉始興焉。”[5]卷28,2154習鑿齒以晉承漢,斥曹魏為篡逆,這在史學觀念上是一大變。東晉人所記荀彧事較《三國志》多出不少細節,也少了很多“時諱”的色彩。如裴注所引東晉孫盛《魏氏春秋》就記載了“太祖饋彧食,發之乃空器也,於是飲藥而卒”一事;袁曄(或作袁暐)《獻帝春秋》記載荀彧的死因,還有參與伏后案等細節。《魏氏春秋》與《獻帝春秋》在《隋志》中列入“古史”類亦即編年體史書,[16]卷33,957在編年體的體例下,荀彧的身份可能不像紀傳體那樣區分明顯。《魏氏春秋》記載了很多曹丕稱帝之前的事,可能也是仿照《三國志》斷限,將曹操時代劃入了魏的時間范疇。那么,主要活動于曹操時代的荀彧應當也只能是魏臣了。從今存《獻帝春秋》佚文來看,其紀事終獻帝一朝,以廟號稱曹操為“太祖”,而稱獻帝曰“帝”,其正統觀也應該是沿用《魏志》的處理,可能也不會特意推翻陳壽關于荀彧的身份定位。又,自魏晉以來到范曄之前,吳人和晉人有多部后漢書問世,今皆散佚不存。從周天游所輯《八家后漢書輯注》正文以及書后所附《清代諸家后漢書輯本序跋及目錄》來看,沒有證據能表明諸家紀傳體《后漢書》有任何一家列有《荀彧傳》,參見周天游《八家后漢書輯注》,上海古籍出版社1986年版。這或許也是反映東晉一代史家多主荀彧“魏臣”身份的一個證據。

《后漢書》對荀彧的歷史評價與《三國志》是極不相同的。從袁宏對荀彧的評價基本傳承《三國志》的情況看來,從袁宏到范曄,荀彧的歷史歸屬在史家那里又經歷了一道轉折,大約是沒什么疑問的。那么范曄以荀彧為漢臣是他獨辟蹊徑,還是也受到了當時政治局勢和思想潮流的影響呢?我們可以很清楚地看到,劉宋時期對陳壽的處理方式提出批評的,并非只有范曄一人。裴松之為陳壽《荀彧傳》贊語所作的注中說:

世之論者,多譏彧協規魏氏,以傾漢祚;君臣易位,實彧之由。雖晚節立異,無救運移;功既違義,識亦疚焉。陳氏此評,蓋亦同乎世識。臣松之以為斯言之作,誠未得其遠大者也。彧豈不知魏武之志氣,非衰漢之貞臣哉?良以于時王道既微,橫流已極,雄豪虎視,人懷異心,不有撥亂之資,仗順之略,則漢室之亡忽諸,黔首之類殄矣。夫欲翼贊時英,一匡屯運,非斯人之與而誰與哉?是故經綸急病,若救身首,用能動于嶮中,至于大亨,蒼生蒙舟航之接,劉宗延二紀之祚,豈非荀生之本圖,仁恕之遠致乎?及至霸業既隆,翦漢跡著,然后亡身殉節,以申素情,全大正於當年,布誠心於百代,可謂任重道遠,志行義立。[2]卷10,332

裴松之對荀彧的評價,以強調荀彧的功業對于漢朝的意義為標的。所謂“蒼生蒙舟航之接,劉宗延二紀之祚”是“荀生之本圖,仁恕之遠致”,裴松之看到了荀彧輔佐曹操平定天下對于“蒼生”的意義和延續漢室20余年的事實,無疑是具有遠見卓識的。《宋書》卷二《武帝本紀中》載晉帝禪位之際事云:

詔草既成,送呈天子使書之,天子即便操筆,謂左右曰:“桓玄之時,天命已改,重為劉公所延,將二十載。今日之事,本所甘心。”[17]卷2,46

與之前的曹氏和司馬氏均經歷兩代人以上的經營有所不同,在門閥勢力極為強大的晉末,出身較低的劉裕要奪取東晉政權,延續晉運20年的功業成為代晉的重要依據。沈約在《武帝本紀》的贊語中也強調劉裕“曾不浹旬,夷兇翦暴,祀晉配天,不失舊物,誅內清外,功格區宇”[17]卷3,61。劉裕以次等士族而登上帝位,主要在于其功業在晉宋禪代行為中極具說服力。王夫之說劉裕“為功于天下,烈于曹操”[18]卷14,408,又說“宋乃以功力服人而移其宗社,非司馬氏之徒幸人弱而掇拾之也”[18]卷15,412。劉裕以功業取晉氏天下,與這一政治變革相對應的史家觀念是對漢魏禪代的理解與寬容。

反觀《后漢書》對荀彧的處理方式,正是強調荀彧對延續漢室江山所起到的作用,甚至對荀彧之死,范曄也不忘強調荀彧生前的異議延緩了曹操稱公的進程。裴松之所稱的“亡身殉節”與范曄所稱的“殺身成仁”更相類似,在儒家的道德體系中無疑是一種極高的評判。對比范曄對荀彧的評價,與裴松之的觀點極為相似,又與《宋書》對晉宋禪代的敘事非常貼近。周一良在《東晉以后政權禪代之特征》一文中說:“南朝士大夫對皇室禪代無動于衷,而對南方政權據守江南,與北方胡族政權相對峙,即保存漢族之正朔一事,則極為重視。”[19]歷史發展進入南朝,士大夫冷眼看待政權禪代逐漸成為常例。相對于荀彧的功業,其以身殉漢行為的意義在當時人的道德觀念里被放大。胡寶國曾敏銳地注意到范曄與裴松之在追求歷史事實的豐富性方面的一致性,[20]從對荀彧的評價方面看來,裴松之與范曄顯然也有著更多的共識。這與晉宋之際的學風轉變密切相關,也與史家所能感知的現實政治的變遷相契合。

范曄和裴松之對荀彧的看法只能說是晉宋之際的主流觀點,《三國志》以來的觀點并未被完全取代。在梁陶弘景的《真靈位業圖》中,荀彧被位列仙班,居第七中位之左,小注云“字文若,魏武謀臣,漢尚書令。”[21]陶弘景以最簡潔的文字,兼容了“魏臣”與“漢臣”的身份。隋代的王通評價荀彧、荀攸說:“生以救時,死以明道,荀氏有二仁焉。”[22]佐魏以救時,殉漢以明道,這一極高的道德評價在荀彧身上兼而有之。其后1000多年的歷史中,荀彧“魏臣”與“漢臣”的身份仍舊是討論的核心。與魏晉劉宋之間200年所不同的是,“時諱”的色彩逐漸淡去,而與史家的道德觀念與現實感受越發密切。

結語

從漢魏禪代到魏晉禪代,再到晉宋禪代,史家對荀彧的歷史評價經歷了兩次轉折,其焦點在于荀彧是漢臣還是魏臣的身份之爭。荀彧殉漢而亡的行為,與荀彧本人的漢臣身份密切相關。曹魏朝廷也沒有給予荀彧以魏臣的身份,這與曹魏一朝的史籍記載未將荀彧列為魏臣是一致的,但卻成為后世以“時諱”指責的口實。魏晉交替之際的政治局勢促使這一觀念發生了第一次轉變,政治語境的變遷也促成了陳壽成為荀彧評價問題上一個獨具別裁的先驅者。陳壽將荀彧列入魏臣,正是以史官的直書精神對荀彧歷史功績的正視。晉宋之際,裴松之與范曄強調荀彧輔佐曹操對延續漢室江山的貢獻,則與時人對劉裕延續晉室20年的貢獻的評價極為相似。雖然將荀彧列入漢臣與曹魏相似,但裴范二人的目的是強調荀彧的殉漢行為,在道德層面的評價也上升到了更高的層次,無疑這種評價與曹魏的官方評價有著本質性的差異。

時代對史家的史書撰述有一定的影響,并非就是指史家失去獨立性而成為政治的附庸。史料剪裁與現實政治在某種程度上的吻合,也不是指史家就此失去了自己的獨裁別識。看似不斷重復的政權更替,其背后各自有不同的政治背景,也引發了史家對現實政治的不同思考。荀彧“漢臣”與“魏臣”的背后反映的是鮮活的歷史人物在歷史中如何定位,史家對荀彧這類有著特殊經歷的人物的評價和解釋,都無法逃脫現實政治影響下的思想藩籬。還應該看到,儒家的君臣觀念仍舊是史家對荀彧進行歷史評價的基調。無論是陳壽時代還是范曄時代對荀彧的評價,道德評價的爭議都超越了荀彧輔佐曹操和殉漢而死的行為本身,時代相距愈遠這種傾向則愈明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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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volution of Historians' Evaluation of Xun Yu: Wei's or Han's liegeman

GUO Shuo

(The Department Of History, Sun YatSen University, Guangzhou 510275, China)

Key words: Xun Yu; Han liegeman; Wei liegeman; historian

Abstract: The comments of Xun Yu since the Wei and Jin's historical books, which regarded as a founding hero in Wei Dynasty or give his life for the Han dynasty, reflected the historians' standpoint on the different orientations of Xun Yu is the Wei's liegeman or Han's and its changing process. By the time of the Han gave his regime to the Wei, the court excluded Xun Yu from the list of the Wei's liegeman after Xun Yu's death. But when Wei gave his regime to the Jin, in Chen Shou's The Records of The Three Kngdoms, Xun Yu was recognized as the Wei's liegeman. And at the time of the Jin gave his regime to the Song, Xun Yu was not only recognized as the Han's liegeman by Fan Ye and Pei Songzhi, but also was appraised as a higher moral man. The external similarity or dissimilarity of historical narrative for the dynasty changing point, which reflected the historical development thread, gives our clues to seek the deeper reasons of historical development threa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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