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容摘要:從歷史與文化的視域對中國文學史頻繁出現的“漁樵”意象進行系統的總結和歸納,審視文人與“漁樵”之間的千年情結,分析文人們真隱與假隱構成的一種社會意識形態及其深刻的文化內涵。
關鍵詞:中國文學 “漁樵”意象 隱與仕
中國古代詩詞中有許多描寫垂釣和砍伐生活的詩篇,形成一種獨特的文學現象:漁樵文學。秦漢以后,中國士大夫的精神狀態,總是徘徊在儒家與道家之間。無論是居廟堂之高,還是處江湖之遠,往往與“漁樵”結下不解之緣。而文學中的“漁樵”意象,恰是最經常觸發文人的隱逸情思的原型之一。陸游說:“漁家真個好,恨不來早?!盵1]那份靜謐與灑脫,是文人們相對魏闕而言的自由精神空間。
公元前770年至公元前221年,是我國春秋戰國時期。百家爭鳴的局面造成了思想上的一個大紛爭。儒家的自我修身養性與道家的自然真美的主張,讓隱逸生活成為士大失意時的退路。垂釣與砍伐作為特定的隱逸生活,一開始便帶有了江湖隱逸的特定內涵。屈原的《楚辭·漁父》篇中的漁父形象是文學作品中最早的漁夫形象。他標志著隱逸象征意蘊在“漁樵”身上的基本定型?!皾O樵”成為隱逸者的代名詞大約以此為濫觴。
南朝時,隱逸成風帶動了山水詩的興起,“漁樵”形象又與山水林泉頗有關系,繼續延續了戰國時期江湖隱逸的特定內涵。執竿而釣,心無旁騖,達到了一種“無為無不為”的至境?!皾O樵”意象常寫不衰,隱士理想占了很大成份,成為隱者生活不可或缺的生活內容和精神寄托。
盛唐是中國歷史上少有的封建盛世。但“漁樵”意象作為隱逸文學的一個題材在詩人筆下時有出現。唐文人寫“漁樵”除了崇尚隱逸精神之外更多的是激賞其所蘊含的閑適之趣。與多數隱者不遇而釣不同,唐代文人眷戀垂釣更多是一種自我標榜,是仕宦之余的精神休憩。這與發達的唐文化有著極大關系,有唐一代,“漁樵”被文人視為怡情遣興的樂事。如高適和張志和的《漁父歌》便把唐人這種灑脫展露無疑。但唐代也有隱者不遇而釣的遭遇。柳宗元《江雪》里的漁父形象則呈現了一種壯志未酬報國無門的悲愴美。這位“孤舟蓑笠,獨釣寒江”[2]的形象對后世之影響不啻屈原的“漁父”,這份孤獨常常被歷代文人表述為心情的悲憤。
宋朝文化高度繁榮,文人士子待遇優厚。儒家“修、齊、治、平”的理想不再遙不可及,盡管如此,以隱逸為題材的詩文有增無減,且多出自名家之手。蘇軾、黃庭堅、朱敦儒等皆有此類題材的作品。但在“漁樵”意象的塑造上大都沿襲盛唐,呈披蓑戴笠手持釣竿把著酒壺的定型之態。張志和“青箬笠,綠蓑衣,斜風細雨不須歸”[3]的隱者被反復摹寫,逐漸失去了藝術的鮮活及表現力。但不可否認“漁樵”情結在中國文人精神世界中占有極大的地位,“漁樵”情結始終蔓延在中國文人筆下。
殆至元朝,統治者實行民族分化政策,堅定了宋朝遺民“不仕外族”的決心,學者流連于青樓,士人隱逸乎山林。來看白樸的《漁父》:“黃蘆岸白頻渡口,綠揚堤紅蓼灘頭。雖無刎頸交,卻有忘機反。點秋江白鷺沙鷗,傲殺人間萬戶侯,不識字煙波釣叟?!盵4]“不識字煙波釣叟” 還漁父以山野村夫的本來面貌,因其“不識字”,便與“識字”的文人劃清了一道界線。漁父“不識字”,無從理解“識字”的士大夫的宦海沉浮?!白R字”者,“失志”也?!盁煵ㄡ炢拧眰儭安蛔R字”實乃不失志也。他們生活在遠離功名利祿的山水林泉之間,以一種超然的姿態看著士人們的空虛。元代文人們的“識字” 恰是“失志”,是絕望之后對儒家文化的徹底放棄,表明了元代文人心中的信念缺失和士夫地位隕落。此時,“不識字”的隱者以冷冷的嘲諷對應著文人們的“識字”。漁父”形象在元代文化負載著對傳統儒家文化的自傷與自憐。
小說是明清兩朝的代表性文體之一,眾多的小說里活躍著鮮活的“漁樵”人物形象,作者讓他們超脫出了戰國至唐宋文化里的精神隱逸,把他們塑造成一個個讓人肅然起敬的俠義之士。如《水滸傳》中的三阮,張氏兄弟等就是。這些典型的“漁父“,出身漁民或山野,在造反的路上義無返顧,最后成長為替天行道的英雄,雖然他們的形象還不脫粗獷與豪爽。但這已表現近代文化的啟蒙,彰顯出近代文人自我意識的覺醒,具有了初步的自我主宰命運的思想。這在中國文學史上是一個巨大的進步。
梳理歷代的“漁樵”文學,不難看出,這份“漁樵”情結已經深入到文人的骨髓里,匯集成一個內容豐富的文學現象:“漁樵”意象,創造出獨具特色的中國“漁樵”人物形象?!皾O樵”情結不僅觸發了歷代文人的創作靈感,也為我們步入古代文人的內心世界展現了一個絕妙的視界。
注 釋
[1]唐圭璋.全宋詞[M].北京:中華書局,1979:98.
[2]彭定求.全唐詩[M].北京:中華書局,1960:3948.
[3]彭定求.全唐詩[M].北京:中華書局,1960:4524.
[4]吳燕日.中國文人的漁父情結[J].中國韻文學刊,2000,(01).
(作者介紹:蔣麗穎,湖北襄陽四中高三29班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