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眾所周知,人們在談及陳染時,經常把她看作“身體寫作”、“個人化寫作”的代表,而忽視了其作品所蘊涵的自然主義色彩。本文力圖從自然主義理論出發,借助對其作品的解讀,來論述自然主義手法是如何在文中得以運用的。
關鍵詞:陳染;解讀;欲望;自然主義手法
作者簡介:王紅玉,女,河南南陽人,碩士,中州大學教師。
[中圖分類號]:I20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15)-17-0-02
陳染是我國90年代女性寫作的典型代表之一,其作品以現代都市女性為主人公,側重描摹她們的瑣碎的生活和情感世界,以及她們獨特的成長經驗。作家不惜筆墨,對女性主人公的臥室、鏡子、浴缸、心理體驗作了大量細致繁瑣的描寫,令人感到猶如身臨其境考察了一般,一切的場景都充滿了女性氣息。筆者認為,陳染小說中有著大量的自然主義的印跡,本文旨在從她具體作品中女性體驗的真實性和命運的悲劇性上來感受自然主義手法的靈光再現,也為進一步認識陳染提供一個全新的視角。
一、自然主義的基本美學觀念和主張
自然主義是以法國左拉為代表的一種創作方法。首先,自然主義作家推崇科學理性精神關照下的真實觀,真實性是自然主義的最高原則。其理論家左拉更強調:“小說家的最高品格就是真實感,”而“真實感就是如實地感受自然,如實地表現自然”;其次,自然主義創作堅持以科學實驗為指導的創作觀。它要求作家去冷靜的調查研究、觀察、分析事物的特征和本質。作家要當解剖家,而不當道德家;再次,自然主義作家以遺傳學、心理學、生物學等關于人的自然科學的研究成果為基礎來關照人,強調人的本能、情欲、遺傳因素、生理機能在人的生命中所起到的巨大作用;另外,自然主義小說也注重環境對人物的影響。由于受到泰納決定文學三要素和達爾文進化論的影響,自然主義作家在處理人物關系時,往往會重視環境對人的生存的影響。小說里的人物往往難以主宰自己的命運,他們的悲喜完全取決于自然環境或是社會環境,具有濃厚的悲劇性宿命色彩。
二、對陳染小說的自然主義闡釋
陳染的一系列小說,從心靈出發,寫出個體對整個世界的感受,對最隱秘的“私人生活”領域作了赤裸裸的展示,自覺不自覺地運用了自然主義的創作手法。尤其是對“性”的描寫,幾乎成為女性主人公暴露自己、展示自己的載體。然而,她筆下的人物往往難以逃脫悲劇的宿命,由于所處環境的孤獨閉塞,最終走向焦慮和絕望的境地。
(一)女性體驗的真實性
首先,陳染的創作客觀而真實地描述了主人公的生存環境及她們內心的真情實感,體現了自然主義創作的真實觀。她借“軀體”來書寫女性的欲望和她們率真叛逆的個性,將敘述視角聚焦在自己熟悉的場景中,有意識地“用女性視線打撈城市歷史的另一些維面,這些維面的存在將證明主流歷史之外的另一些文化向度”。在她的小說《私人生活》、《與往事干杯》、《紙片兒》、《無處告別》和《另一只耳朵的敲擊聲》中,都滲透著女性的種種隱私體驗,如性體驗、性壓抑、自戀、同性戀、強奸、失戀、懷孕、墮胎等。作家執著于探尋女性的私人空間,率真而大膽地圍繞著女性秘而不宣的情感和私人經驗展開,體現了女性世界的豐富內涵。她們以女性的身份,實實在在的表達一個女性的人生經歷、生活體驗,以及成長過程中的生理和心理體驗,透露著毫不掩飾的真實。
由作家傳記可知,陳染以自身的生活真實為基礎來塑造藝術形象的,她的創作在某些方面是依據自身的經歷、體驗來進行的。一方面,她的觀察來自于她自身對現實生活的真切體驗,另一方面,她又借助實驗合理地把人物安排在一定的環境中,從而更好地去表現生活、體現真實人性。她筆下的女性主人公大部分都是作家的自我隱喻,她們的孤獨感和漂泊感也體現了作家自身的焦慮。
(二)人物欲望的生物性
其次,自然主義創作“生物決定論”的手法在陳染的作品中體現為從生物學的角度去描寫人的性欲本能(包括異性戀,甚至同性戀或自戀傾向),用人的生物性去解讀人物的各種行為和體驗,仿佛存在的就是合理的,她們的一切體驗、感覺都是她們自然人性的最本真的流露。她們不僅要求狂烈的性欲得到滿足,而且渴望尋求自己的精神歸宿。她們對肉欲的強烈征服,更凸顯了異于傳統女性追求情感時的生物性本能作用。但是由于她們與異性圓滿的愛情很難得到實現,便轉向同性甚至自身去“實現自己的欲望”。在陳染看來,性只是一個男人和一個女人“彼此奉獻了一部分身體,一些器官”。《私人生活》中的倪拗拗和禾寡婦,《另一只耳朵的敲擊聲》中的黛二與伊墮人,《破開》中的“我”和殞楠之間都存在著同性之間相濡以沫的真摯情感。這些人物大部分時間都沉浸在以上私人場景中,具有一定程度的自戀傾向。而她們的上述種種傾向都是人的生理欲望的發泄,其出發點是人的自然本能。
可見,作家顛覆了傳統男權主義色彩下的男尊女卑觀念,不去考慮性和她們的身體欲望是否符合社會倫理道德,而是從身體出發,通過自己,婦女將返回到自己的身體,用自己的肉體表達自己的思想,用肉體講真話。
(三)女性命運的悲劇性
另外,自然主義小說“環境決定論”這一特征在陳染小說中也是導致人物走上焦慮和孤獨的原因。一方面,作家自身的家庭背景使她把筆下的主人公安置在她本人體驗過的孤閉、寂寥的環境中,這種與世隔絕的狀態使人物形成了孤獨、憂郁、變態的性格,進而導致她們的慘痛命運。另一方面,主人公自身也構成了一個矛盾體系,即她們的身體欲望與內心靈魂之間總是處于對立狀態,而難以達到“靈肉和諧統一”的境地,這種“內在環境”也導致了人物走上逃離真愛的悲慘結局。
《無處告別》展示了黛二的精神成長史,她是個既多愁善感又孤獨傲慢的知識女性,既渴望男性又重視“精神的某種要求”,既無法忍受同性朋友們的生活方式,又難以承受母親對她的沉重的愛。最終在精神空虛的狀態下,成為一個氣功師進行誘導的“實驗品”。她滿懷著得到一份工作的信心,結果卻由于上級的“忽視”而落空。她在現實中處處碰壁,“她只是想掙錢從而獲得生活的獨立;只是想向別人證明她并不是無法適應這個世界而處處逃跑;證明她也具有一個被社會認同的女子的社會價值。她知道只要她活著,就得面對一切,無處可逃,也無處告別。”陳染的其他女主角雨子(《潛性逸事》)、旖旎(《與假想心愛者在禁中守望》)等,與黛二一樣,渴望精神自由和性愛的和諧,然而,世俗的生活令她們深深絕望,最終不得不在孤獨中回到自身尋找心靈寄托。可見,這些作品中人物的悲慘結局與自然主義小說中人物的宿命性悲劇是不謀而合的。
三、自然主義的靈光再現
陳染以女性經驗為基礎,一直在表達著女性在成長和走向成熟的道路上的生理和心理方面的體驗,是在現代中國文學在疏離了自然主義之后荒廢已久的一種敘事風格的歷史再現。同時,她將身體納入了文學文本和審美范疇,打破了傳統的“靈魂高于肉體,靈肉分離”的禁欲觀,而身體的書寫能夠促進精神內涵的提升。她筆下的女性形象表面上看起來很另類,甚至有些變態,但本質上確是一系列十分執著本真地尋求理想、體驗人生的審美形象。她們率性而叛逆,大膽地抒泄她們身體的欲望。作品對女性體驗的客觀真實性描述,從生物性本能描寫性欲,以及難以逃脫的、使人物走上悲劇性宿命的環境因素等,這些方面都體現出了自然主義的創作傾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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