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奧康納常以諷刺的手法表現對人性的思考,《善良的鄉下人》同樣如此。本文從生態批評視角出發,通過自然生態、社會生態和精神生態三個生態子系統的失衡對小說主題進行剖析,表現出作者對人類精神污染的辛辣諷刺和對逝去的淳樸民風的無限緬懷。
關鍵詞:奧康納;《善良的鄉下人》;生態批評;精神污染
作者簡介:趙琳琳(1990-),女,漢族,吉林四平人,碩士,吉林大學,英語語言文學。
[中圖分類號]:I10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15)-17-0-02
20世紀初,生態學的研究傾向出現了一系列人文轉向,“人類生態學”“社會生態學”“城市生態學”等跨學科研究領域極大地豐富了生態學的研究內涵。從兩次工業化革命至今,生態問題日益引起人們關注,盡管生態問題在一定范圍內有所控制,從整體上看卻在一步步惡化。科學技術的進步與社會管理的完善并沒有達到預期的效果,生態批評理論學者認為,人自身已經成為大自然的天敵、環境惡化的罪魁禍首,而解決這一問題的關鍵也在于人類自身,研究目光直指“生存的狀態”和“人的狀態”。
中國學者魯樞元在《生態批評的空間》一書中,將精神定義為“一個相對的主體內在的目的性、意向性的組織與活動”,認為人的“精神污染”和自然界的“生態污染”密不可分。人既是一種生物性存在,又是一種社會性存在,更是一種精神性存在,分別對應自然生態、社會生態和精神生態,并依此研究作為精神性存在主體的人與自然環境、社會環境、文化環境之間的關系。“精神污染”、“精神失落”、“精神衰敗”成為研究焦點,而“精神危機”與“生存智慧”也成了相互聯結的整體,這既關涉到精神主體的健康成長,還關涉到一個生態系統在精神變量下的平衡、穩定和前進。弗蘭納里·奧康納以一部《好人難尋》為世人熟知。書中盡顯人性墮落、自私、愚昧和冷漠,暴力、死亡頻現,對宗教的思考和人性的追問常令人心生敬,其中的《善良的鄉下人》同樣如此。本文擬從魯樞元生態批評的視角出發,通過自然生態、社會生態和精神生態三個生態子系統的失衡對小說《善良的鄉下人》的主題進行剖析,表現出作者對人類精神污染的辛辣諷刺和對逝去的淳樸民風的無限緬懷。
一、自然生態:行為的無力
人作為生物性存在,體現在人與物、人與自然的關系。生態關系是人類生存活動的基礎性、系統性關系存在。人類自然生態的失衡,既表現在人與自然關系的疏離、人類面對自然的美好或污染的無力層面,也表現在人本身作為一種生物,對自身機能的無力和行為上的無力層面。
小說題目“善良的鄉下人”并不僅指淳樸善良、與城市人迥異的鄉下人,更指代那些漸逝的淳樸民風、習俗和被人們遺忘的自然風光。小說中的人物對自然之美是無力感受的,自然的描寫是晦澀、陰暗的,是“斑斑駁駁”的山坡,是“黑壓壓隆起的一片森林”和“黑森森的山崗”。女主人公喬伊“不喜歡貓、狗、花、鳥、大自然”,也不會覺得景色特別,因為她環境“難得仔細地注意”。自然環境的晦澀是人物虛偽、欺詐的氛圍的體現,也是人類道德遺失的必然后果。“鄉下”區別于城市,本應山清水秀、怡然悠閑,小說中寫到,“除非到很遠的鄉下去,要不就見不到真正誠實正派的人”。而事實上,那些遙遠的鄉村中來的圣經推銷員、弗里曼太太也不見得是真正誠實善良的人。人性的缺失、古老淳樸的民風同那些被污染的自然環境般一去不返。除了人與自然關系的失衡,作為同樣是生物物種的存在主體,小說中的人物盡顯自身機能和行為上的無力。喬伊裝有一條假腿,“藍眼睛冷冰冰”,“就像憑意愿已使雙目失明”,身體上的殘疾增加了行為上的無力,“身材高大、行動笨拙”,“一次舞也沒跳過”,年過三十還被母親看作一個孩子,受過高等教育卻整日呆在家里,相信自己隨時會死亡。霍普韋爾太太對女兒的殘疾也表現出了行為上的無力,自暴自棄,認為女兒不自信又難看。
二、社會生態:存在的疏離
在社會生態下,一個人在社會中的存在發展是離不開其他個體和群體的支持與幫助的,也對整體的生存發展作出貢獻。社會生態在小說中仍是失衡的,體現在家庭存在的疏離和社會存在的疏離兩方面。其中,家庭的疏離體現在霍普韋爾太太和喬伊的母女關系上。霍普韋爾太太并不真正關心自己的女兒喬伊,喬伊也沒有對母親展露出親情和依附感。她們很少共進早餐,喬伊“總在母親吃早飯的那當兒起來,蹣跚地走進洗澡房,砰的一聲把門關上”,一系列的動作毫無家庭溫暖。霍普韋爾太太對女兒的殘疾并沒有多少擔憂,還強迫裝有假肢的喬伊陪自己散步,而喬伊顯然不愿這樣做。平常人家的散步在這里變得非常困難,甚至還會演變成爭吵。母女關系緊張,女兒總是想法設法地躲避母親的詢問,連改名字的事情也沒有征求母親的同意,而母親一直認為女兒改的名字是“任何語言中最難聽的”。
社會的疏離在小說中的體現尤為突出。弗里曼太太冷漠、無情、愛窺探他人隱私。她的英文名字是“free man”,意為無所事事,暗示她是一個愛管閑事,“件件事都少不了份”的人,不僅毫無淳樸善良的鄉下人風范,反而頗有一種市井小人物的滑稽之感,流露出“明顯的斜眼蔑視”,“一清二楚的惡意”。弗里曼太太對“不為人知的傳染病、隱而不現的殘疾”心生歡喜,她仔細打聽喬伊被打斷腿的意外,“隨時隨刻都可以聽著這件事,就仿佛它是一小時之前剛發生的”,對別人的痛苦、疾病毫無悲憫之情,只作為津津樂道的談資。霍普韋爾太太也非良善之輩,早在雇傭弗里曼之前,她就換了好幾個佃戶,對弗里曼多方打聽,已經“拿定了主意”,打算“應付這個女人”。她口中稱他們為“善良的鄉下人”,卻心中暗想“她跟廢物打交道已經有過很不少的經驗了”,與圣經推銷員的對話貌合神離,對弗里曼的絮叨答非所問心不在焉,人與人之間存在明顯疏離,相互交往盡是虛偽,毫無真情。
三、精神生態:信仰的缺失
魯樞元在《生態文藝學》一書中指出,精神不僅是理性,也不僅是人的意識,它還是宇宙間一種形而上的真實存在,是自然的法則、生命的意象、人性中一心向著完善、完美、親近、協和的意緒和憧憬。精神生態是地球生態系統中的重要方面,人類的精神是地球生態系統中的重要變量。精神生態的內在結構與自然生態和社會生態類似,不同的精神個體和精神群落相互交融,共同組成了精神生態。三者之間存在相似的內在結構,是同一本質結構在不同層面的不同表現,屬于“異質同構”關系。
在《善良的鄉下人》中,精神的污染和人性的缺失隨處可見,直接表現為信仰的缺失和靈魂的真空。喬伊并不喜歡這個意味“歡樂”的名字,而是一定要給自己取一個難聽的名字,并把它視為私有的秘密,與母親同樣“粗魯傲慢,心懷歹意”連每次走路都故意發出難聽的聲音,給弗里曼的兩個女兒取難聽的外號,把愛情視為“勾引”,靈魂空虛,信仰迷失。她的母親霍普韋爾太太的靈魂同樣被真空化,她以銀器作為餐具,對貧窮的鄉下來的圣經推銷員心生鄙夷,將科學視為“魔咒”,堅定地聲稱自己信仰基督,卻不愿把圣經放在起居室,而是放在閣樓某個連她自己都不清楚的地方。信仰的缺失最明顯的例子莫過于圣經推銷員了,他口中十分虔誠地信仰上帝,實則道貌岸然,用圣經的盒子裝威士忌和淫穢的紙牌。滿口信仰的他并沒有為喬伊吃剛出生兩天的小雞表現出本該有的悲憫之情,反而得意洋洋,神經質地小聲格格笑。更令人氣憤的是,他竟然用悲憫的身世博得同情,用傳道士身份迷惑眾人,用愛情的名義欺騙殘疾人,熱衷于收藏他們的假眼珠、假肢,“說的是一回事,做的又是一回事”。他不是基督教的化身,而是虛無主義的代表,人性扭曲,精神變態,不是“善良的鄉下人”,而是邪惡的代表,是摧毀喬伊的力量。
四、結語
在自然生態、社會生態和精神生態這三個領域,人是最核心的力量,也是聯接三個層面的關鍵。人類個體擁有作為實體存在的生物性軀體,擁有作為關系存在的社會位置,擁有人類的本質屬性精神性,只有人類精神的凈化,才能保證生態系統的整體平衡。而《善良的鄉下人》正是由于人類的精神污染,才造成了三個系統的失衡和人性的墮落,致使淳樸的民風一去不返。
參考文獻:
[1]魯樞元.2000.生態文藝學[M].陜西人民教育出版社.
[2]魯樞元.2006.生態批評的空間[M].華東師范大學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