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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人民大學法學院,北京1008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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論條約暫時適用所致沖突及其解決
——從尤科斯國際仲裁案出發
呂寧寧
(中國人民大學法學院,北京100827)
國際條約的暫時適用問題至尤科斯國際仲裁案的出現,引起學界更大的關注。仲裁庭的管轄權問題是該案的爭議焦點之一,而條約暫時適用所引發的國際法和國內法的沖突又是仲裁庭管轄權問題的核心。筆者以理論結合實際的方法,對條約暫時適用所引發的沖突問題及其原因進行分析,討論了仲裁庭關于ECT第45條第1款的解釋問題,并提出了解決條約暫時適用所致國際法和國內法沖突的方法。
尤科斯國際仲裁案;條約的暫時適用;國際法與國內法的關系;國際投資仲裁
具有重大影響的尤科斯國際仲裁案涉及諸多法律問題,可以說每一個國際法學者都能在該案中找到自己感興趣的話題。根據《能源憲章條約》(以下稱“ECT”)設立并適用聯合國國際貿易法委員會仲裁規則(UNCITRAL規則)的海牙國際仲裁庭的司法管轄權問題是其中的焦點之一。而決定管轄權成立的前提是ECT是否能對俄羅斯暫時適用。可是,按照傳統的國際法觀點,國家一般只受對其生效的國際條約的約束。這樣,條約的暫時適用就引發了國際法和國內法的沖突。本文即就此沖突及其解決展開討論。
(一)條約暫時適用的定義
2011年聯合國國際法委員會(以下稱“ILC”)第63次會議中,特別報告員Giorgio Gaja先生在提交的文件中對條約暫時適用產生的法律問題作了一些描述(legal problems arising from the provisional application of treaties)。2012年ILC第64次會議又將“Provisional Application of Treaties”納入議題之中,并任命Juan Manuel Gómez-Robledo先生為特別報告員。這種做法意味著ILC認為有必要逐漸發展和編纂國際法有關暫時適用條約的內容。
特別報告員Juan Manuel Gómez-Robledo先生在其第一份報告中,援引了部分學者的文獻,指出暫時適用的目的在于,無需等待條約生效的正式規定(formal requirements)的完成,即刻給予全部或部分條約的實質性規定(substantive provisions)以效力,具體而言,暫時適用是一種機制,它允許各國通過將條約的規定適用于某些特定的行為、事件和情況,從而使一項條約在生效之前具有法律效力。[1]1我國學者李浩培先生在其著作《條約法概論》中對暫時適用的定義與目的也作了描述,條約的暫時適用,一般涉及需要批準的條約,當一個條約一方面需要批準另一方面又有某種急需付之執行的原因時,締約國就采取暫時適用的措施。[2]178萬鄂湘先生編著的《國際條約法》一書中也提到,條約的暫時適用通常涉及的是須經批準的條約,也就是為了將條約的規定或部分規定及早付諸實施,有時締約國會約定在條約被批準之前先暫時適用。[3]俄羅斯學者Osminin教授提出,暫時適用制度的優越性在于,它給國際法提供了一個靈活的方式,以便那些須經國內法律規定的冗長程序(比如議會核準)才能得以適用的國際條約,在特殊的情況下(國內政治原因或國際因素)根據締約國的意愿全部或部分被盡早適用。[4]
從法律后果上看,暫時適用的協議在本身有效的情況下,同其他國際條約一樣具有法律效力,同意暫時適用將產生遵守條約的義務。根據條約必須遵守原則(pacta sunt servanda),這種情況下締約國就不得以其國內法為借口拒絕履行該條約所載的國際義務,若有違反,應承擔相應的國際責任。
(二)條約暫時適用的法律依據
根據《維也納條約法公約》(以下稱“條約法公約”)第25條關于條約暫時適用問題的一般規定,條約或條約之一部分于條約生效前暫時適用有兩種情況:條約本身如此規定,或談判國以其他方式協議如此辦理。此外,該條的第2款對暫時適用作出了限制規定,即除條約另有規定或談判國另有協議外,條約或條約一部分對一國暫時適用,于該國將其不欲成為條約當事國之意思通知已暫時適用條約之其他各國時終止。
李浩培先生在其著作《條約法概論》中將條約暫時適用在實踐中的具體表現形式予以歸納,并列出三種:
1.條約明文規定須經批準,但同時規定自簽署日起全部或部分立即暫時適用。這種情況在實踐中的例子有1978年的《中阿(根廷)海運協議》,其中第16條第1項規定:“本協議自簽字之日起暫時執行,并自締約雙方交換已經履行各自國家法律手續的書面通知之日起生效。”[2]177ECT中第39條“生效”和第45條“暫時適用”便是這種設置。
2.條約明文規定須經批準,但同時規定自簽署日起立即生效。比如蘇聯和保加利亞于1948年3月18日簽訂的《蘇保友好合作和相互援助條約》,與羅馬尼亞在1948年2月4日簽訂的《蘇羅友好合作和相互援助條約》,都有此種規定。[2]179
3.同時締結兩個條約,其中一個須經批準才生效,而另一個或者無須批準,自簽署日起立即暫時適用,或者采用如接受等較為簡便的生效方式,自生效時起暫時適用;但這另一個條約只包括前一條約的部分內容,且在前一條約經批準而生效時,即行終止。如1944年12月7日制定的《國際民用航空公約》和《國際民用航空臨時協定》,1947年10月30日制定的《關稅和貿易總協定》及其暫時適用議定書。[2]178-179
(三)條約暫時適用的原因
導致國家提出條約暫時適用的因素有很多,主要包括以下幾點:
1.情勢“緊迫”(urgency)。例如關于戰爭結束的條約,1934年《巴爾干公約》和1940年芬蘭和蘇聯之間的《莫斯科和平協定》中規定了暫時適用。此外,發生自然災害或重大事故的情況下,條約的暫時適用也尤為重要,如《及早通報核事故公約》以及《核事故或輻射緊急援助公約》包含了暫時適用的規定。除了以上兩種情況,還有在與關貿相關的條約中存在暫時適用的緊迫性因素。[1]7
2.“靈活性”需要(flexibility)。靈活性需要這一因素表現在暫時適用給國家提供了條約制度上(treaty regime)的一個可以更靈活(greater flexibility)的工具。也有觀點認為,暫時適用可能被用于不經必要的修正程序(an amendment process)就修改條約之規定(modify the provisions of a treaty)。[5]7
3.作為“防備”手段(precaution)。在一些具有高敏感度的政治協議中,暫時適用可以防止締約方在條約批準生效過程中重新考慮自己的立場。比如《武器貿易條約》第23條暫時適用的規定,奧地利、毛里求斯、南非、瑞典和瑞士在批準《關于禁止使用、儲存、生產和轉讓殺傷人員地雷及銷毀此種武器的公約》時發布的暫時適用的聲明,以及美國和古巴共和國海上邊界協定(The Maritime Boundary Agreement between the United States of America and the Republic of Cuba)的暫時適用協定。[5]8
4.作為使條約“立即生效的變通”手段(transition to imminent entry into force)。暫時適用有時還被作為條約生效的變通手段,目的是為了防范在相互關聯的條約之間因為國家需要批準條約而出現效力的斷檔。其中《關于執行1982年12月10日〈聯合國海洋法公約〉第11部分的協定》(以下稱“《執行第11部分協定》”)第7條暫時適用規定就是一個例子。[5]9根據《聯合國海洋法公約》(以下稱“海洋法公約”)第308條第1款的規定,該公約應自第60份批準書或加入書交存之日后12個月生效。第60個交付批準書的國家圭亞那于1993年11月16日批準了該公約,這也就意味著該公約到1994年11月16日生效。《執行第11部分協定》于1994年7月28日簽訂,第7條規定了該協定如到1994年11月16日尚未生效,則在其生效之前予以暫時適用。海洋法公約第11部分為“區域”的相關規定,《執行第11部分協定》暫時適用條款的設定的目的就是為了避免在海洋法公約生效后,因為《執行第11部分協定》未生效導致的“區域”部分規定無法適用。
5.作為“避免耽擱”的手段。除上述幾點之外,條約的暫時適用可以避免在正式批準(ratification)、核準(approval)、接受(acceptance)過程中的耽擱(delay),尤其是避免了經歷(going through)傳統的國家渠道(traditional national channels)帶來的耽擱。[5]9
ECT中暫時適用條款的設置屬于第4、5種情況的綜合。ECT于1991年12月17日簽署,于1998年4月16日生效,為了在生效前填補能源貿易合作上的制度空白,也為了防止在批準生效過程中產生的耽擱,設置了暫時適用條款,使其在生效前就得以適用。
(四)條約暫時適用引發的問題
盡管條約的暫時適用機制對發揮條約的效力有一定的積極作用,但也由于其特殊性,應謹慎對待。
從國際法角度分析,根據條約法公約的規定,不論是條約本身規定了暫時適用,還是締約國通過達成協議另行約定了條約的暫時適用,都是基于“同意”,且這種同意應當是生效的(如須經議會批準)。因此,未生效的同意(如ECT未經暫時適用批準)所致條約暫時適用的效力有待考證。
從國內法角度分析,條約的暫時適用機制有可能會被當作規避國內法相關批準程序的工具,并可能導致國際法和國內憲法的沖突。如果一項國際條約的暫時適用是與締約國的國內立法沖突或違反了該國的憲法,比如未經國內立法所規定的條約生效必經程序,就會造成該國三權分立制度的無法實現。
最直觀的例子就是文章開頭提到的尤科斯國際仲裁案中ECT暫時適用引發的俄羅斯國內法的困難。
(一)案情概要
尤科斯國際仲裁案實際包括三起案件,申請人分別是尤科斯公司的三個股東:胡勒公司(Hulley Enterprises Ltd.1997年成立于塞浦路斯)、尤科斯環球公司(Yukos Universal Ltd.1997年成立于英屬曼島),全資持有胡勒公司和石油老兵公司(Veteran Petroleum Ltd.2001年成立于塞浦路斯,系尤科斯公司設立的養老基金)。被申請人均為俄羅斯政府。2005年2月,三個申請人根據ECT第26條分別提出仲裁申請,指控俄羅斯政府征收了他們的財產,要求俄羅斯政府賠償1140億美元。因仲裁庭、適用的程序規則、適用的法律以及律師都相同,所以這三起案件合并審理,并被統稱為“尤科斯國際仲裁案”。
(二)司法管轄權爭議要點
被申請人俄羅斯政府對仲裁庭的管轄權提出了異議,其中一點理由便是ECT對俄羅斯不適用。根據ECT第39條的規定,ECT須經簽署方批準、接納或認可。俄羅斯在1994年12月17日簽署了ECT但一直沒有批準該條約,因此俄羅斯認為,ECT對其并未生效。
但ECT第45條又規定了暫時適用情況。俄羅斯并沒有根據ECT第45條第2款(a)作出ECT對其不暫時適用的聲明,直至2009年7月30日俄羅斯政府才頒布第1005號命令,決定發出俄羅斯不愿成為ECT成員的意思通知。查看仲裁庭作出的關于司法管轄權的裁決可以發現,爭議的焦點并不是俄羅斯未根據第45條第2款(a)作出不接受暫時適用的聲明,而是第45條第1款的規定應該如何解釋。根據該款的規定,暫時適用ECT的各個簽署方和同意暫時適用該修正案等待其生效的各個締約方,對該簽署方或締約方,該暫時適用應符合其憲法、法律或法規。
目前學界針對這一條款有兩種解釋:“拆分方法”(Piecemeal approach)和“全部或無方法”(All-or-nothing approach)。[6]按照第一種方法,當國際條約的規定與暫時適用該條約之國家的國內法抵觸時,國內法優先。原因在于,暫時適用是在國內法的關于同意接受條約義務的法定程序未完成的情況下實行的,具有特殊性,當這種特殊適用造成國際條約與國內法沖突時,國內法優先。這種解釋一方面有助于實現國際條約在吸引了更多國家簽署后通過建立靈活的機制使之得以盡早適用,另一方面也給國家提供了自由的方法使之在ECT條款與國內法沖突時拒絕該條款的適用。尤科斯國際仲裁案中俄羅斯政府便采用了這種解釋,即,雖然俄羅斯未就ECT第45條第2款(a)作出不暫時適用的聲明,但根據其國內立法規定,條約的暫時適用須經批準,俄羅斯沒有批準暫時適用,所以,在尤科斯國際仲裁案中暫時適用ECT與俄羅斯國內立法規定不符。而第二種解釋方法從狹義層面將第45條第1款理解為或允許暫時適用,或完全禁止暫時適用。換句話說,這一條款涉及條約暫時適用機制是否被締約國國內法所禁止,而不是某項條約的某部分或某條款是否違反了締約國國內法的規定。其支持者認為,相對于前一種解釋方法,該種解釋方法更符合條約制定的目的,即促進和保護投資;同時,它也更符合國家在國際條約透明度和可預見性方面的利益。“拆分方法”和“全部或無方法”的最主要區別是,ECT的暫時適用是否需要俄羅斯國內法的批準程序。而這又直接決定了仲裁庭對該案是否有管轄權。
尤科斯國際仲裁案的仲裁庭考慮到條約上下文的語境、條約的目的、有關Kardassopoulos[7]的ECT投資仲裁以及奧地利等完全拒絕ECT暫時適用的國家的實踐,采取了第二種解釋方法。
仲裁庭的觀點認為,根據ECT的規定,各簽署國(signatory)同意暫時適用整個條約(entire Treaty)直至該條約依據44條的規定正式生效,在某種程度上暫時適用整個條約應當不與簽署國的憲法、法律和法規沖突。[18]若一國具有根據其國內法修改或終止國際條約暫時適用的義務的裁量權,將削弱暫時適用國際條約的強制性。當國內法內容直接控制國際法義務,將造成國際關系的不確定性,國際協議也將變成一個笑話。[9]122仲裁庭引入了Crawford教授的在條約法公約第27條規定下得出的國際法和國內法之相互獨立的推定(a strong presumption of the separation of international from national law),認為仲裁庭不傾向于允許各國以其國內法為由不履行國際法義務。[8]
除此之外,N 101-ФЗ《俄羅斯聯邦條約法》第23條第1款規定,俄羅斯聯邦允許國際條約的全部或一部分的暫時適用。俄羅斯聯邦最高法院2012年N 8-П號決定“關于公民烏沙科夫指控的《俄羅斯聯邦條約法》第23條第1款合憲性審查”也重申了這一規定,該決定指出,允許國際條約的暫時適用意味著它是俄羅斯聯邦法律體系的一部分,且與生效的國際條約平等適用。
(三)仲裁庭裁決
綜上所述,仲裁庭認為ECT的暫時適用與俄羅斯國內法并不沖突,根據ECT第45條第3款(b),ECT對俄羅斯暫時適用直至2009年8月20日俄羅斯照會申明其不欲成為締約國的60天后,即2009年10月19日。此外根據ECT第47條第1、2、3款,ECT對締約方生效之日起5年后,該締約方可在任何時候向保管人遞交撤出ECT的書面通知,該書面通知在保管人收到后1年期滿時生效,或者在撤出通知指定的稍后日期生效,其他締約方的投資者在該締約方區域內的投資或該締約方的投資者在其他締約方區域內的投資,自該締約方撤出ECT生效之日起20年內ECT仍適用。
(四)遵守ECT和俄羅斯國內法沖突
仲裁庭的裁決符合國際法優先的觀點和條約必須遵守原則,而這種做法卻導致了國際法和俄羅斯國內法的正面沖突。
雖然《俄羅斯聯邦條約法》第23條和俄羅斯聯邦最高法院N 8-П號決定規定了俄羅斯聯邦允許國際條約的全部或一部分的暫時適用,但《俄羅斯聯邦條約法》第23條也規定了暫時適用國際條約的提議需提交國家杜馬批準。俄羅斯學者Strarzhenschkii認為,以仲裁庭的邏輯去解釋ECT第45條規定的國際條約暫時適用機制,使得俄羅斯憲法、行政法和民事訴訟法的規定被忽視,而通過細讀條約法公約的規定可以發現,國際法和國內法的關系比簡單的等級關系復雜得多,在適當的情況下國內法也可能具有決定性的意義。[9]124因為根據條約法公約第46條的規定,一國不得援引其同意承受條約拘束之表示為違反該國國內法關于締約權限之一項規定之事實以撤銷其同意,但違反之情事顯明且涉及其具有基本重要性之國內法之一項規則者,不在此限。而何為明顯違反,該條款繼續規定道:違反情事倘由對此事依通常慣例并秉善意處理之任何國家客觀視之為顯然可見者,即系顯明違反。可見,“秉善意處理之任何國家客觀”意見也是考量一項條約暫時適用與否的重要因素。
(一)對暫時適用條款的解釋
尤科斯國際仲裁案以及之前的Kardassopouls投資仲裁案的仲裁庭都從根本上限制了暫時適用的例外情況,通過“全部或無方法”使該條款失去了獨立的內容。導致的結果就是,第45條第1款若不能預見可能發生的與國內法個別條款的沖突,那它從一開始就沒有設定的必要。
顯而易見,如果在普通生效適用和暫時適用之間不作區別對待的話,將影響條約體系的嚴謹性,以及條約文本的邏輯性。
很難想象,一個國家能夠不作任何保留地接受ECT的暫時適用,尤其是當國內立法有強制性規定而且需要對ECT作后續的批準,更何況根據ECT第45條第3款和第47款的規定,暫時適用所載的義務直至締約國遞交不愿成為ECT成員國的文書之后長達20年都依然存在。這種情況下,投資者不可能不去評估ECT的暫時適用帶來的問題,以及第45條規定的國內法優先情況,那么導致的結果是,ECT對投資者的保護力度變得不確定,投資者也很難會有什么期待。
再有,正如國際法委員會特別報告員Juan Manuel Gómez-Robledo先生在其報告中所指出的,關于在哪些條件下國家可以采取暫時適用的問題,多數國家明確表示,該做法必須符合其國內立法的相關規定,特別是憲法規定的要求。如果主管機關違反了國內法對國際條約暫時適用的限制規定,則會影響到條約所載義務的法律效力。此外,一些關注尤科斯國際仲裁案的國外學者也認為,ECT第45條第1款特別規定了在國際條約暫時適用情況下的國內法具有優先性。
綜上所述,筆者認為,“拆分方法”在更大程度上符合國際法和國內法關系中法律和語法的考慮。前已論及,導致國家提出條約暫時適用的因素可能是出于情勢“緊迫”,或者是“靈活性”需要,或者作為一種“防備”手段,或者作為使條約“立即生效的變通”手段,再或者作為“避免耽擱”的手段等,由此可以認識到國際條約的暫時適用有其優越性,這種適用所帶來的利益在很大程度上符合批準其適用的國家的期望,所以,這是一種“很難拒絕”的適用。而對于國家來說,締結或加入一項條約時,最為注重的是條約內容是否符合本國的利益,其次才是條約適用的規定,因此,條約暫時適用本身并不是締約國考慮的首要問題,條約所載的內容被暫時適用所引發的國家義務才是關注的重點。以此可以得出結論,一項條約若包含了暫時適用條款,那么在條約必須遵守的原則下,這種暫時適用規定應當從“拆分方法”角度出發被認為是一種例外條款,允許國內法優先。
(二)解決該問題的國際實踐
具體到國家而言,很多國家都根據本國國情與國家體制,有針對性地對國際條約的暫時適用作出規定,在原則上允許生效前的暫時適用的情況下,對暫時適用加以限制。具體的國家實踐有以下幾種:
1.行政機構權限為基礎,立法機構批準為輔助
前文提到的俄羅斯是普遍允許國際條約生效前暫時適用的。但是,作出國際條約暫時適用的決定取決于締結它的機構的權限,有權決定國際條約暫時適用的機構是俄羅斯聯邦總統和政府,而聯邦部門長官、其他聯邦行政機關或法律授權機構的主管則有權決定跨部門性質(договоры межведомственного характера)的條約的暫時適用。
如果國際條約的暫時適用與否需要單獨決定,則需要俄羅斯聯邦總統或政府以命令書的形式作出,命令書中應包含與其他國家簽訂相關議定書,以及意圖暫時適用條約的國家。但是,這類情況是比較罕見的。在實踐中大多數情況是條約本身就對暫時適用作了規定。這樣的情況下,國際條約的暫時適用就不反映在暫時適用的批準中,而是條約的簽署已包含了對暫時適用的認可。
但多數俄羅斯的學者認為,上述這種做法顯然沒有考慮到具體情況,因為國際條約的締結須經批準、接受或核準,簽署涉及的僅限于那些不履行則可能有損條約對象和目的的國家義務;而國際條約的暫時適用意味著,締約國同意接受條約,雖然是暫時的,若違反該條約規定的義務也應承擔國際法上責任。在這方面,如果條約本身規定了暫時適用,那么締約國在批準國際條約的決定書中應明確條約的締結以及條約的暫時適用,比如“有關暫時適用某條約”或“有關某條約的締結和暫時適用某條款”,這樣的措辭更能充分反映適用的本質。
在承認國際條約的暫時適用基礎上,《俄羅斯聯邦條約法》第23條規定了暫時適用的專門程序,即暫時適用國際條約的提議需提交國家杜馬(從暫時適用之日起6個月內)批準或延長暫時適用期限(通過制定法律)。如果超出了6個月的時間期限,則需要遵照國際條約的批準程序實行。在未滿足6個月期限的情況下,待批準通過的條約的暫時適用就被視為不可接受。
2.分類對待,特殊情況下立法機構決定
在美國,美國總統有權決定使美國在暫時的基礎上承擔國際義務的“隱形”權力,但尚不清楚這種權力的可延伸度。一項國際協議的能否暫時適用,主要與該協議所涉及的問題對于美國的利益來說是否迫切,且所涉及的問題是否在美國總統的職權范圍內。暫時適用的條約與其他由美國總統根據自身權限簽訂的協議具有相同的法律地位。但總統不可通過條約的暫時適用更改美國法律的內容。
根據美國法律,國際條約可以分為四種:美國憲法第2條所指的條約和三種行政協議——與條約有關的協議(executive agreement)、國會協議(congressional-executive agreements)和總統協議(sole executive agreements)。
如果參議院或國會核準(approve)了由美國總統與其他國家簽訂須根據憲法第2條的規定是提交參議院咨議和同意(advice and consent)的有關條約暫時適用的國際協定,或應予國會核準的國會協議,那么有關權限延伸度的憲法性問題就不會出現。在很多情況下是完全可以實現與國會的兩院進行相關的磋商。問題一般出現在,當總統不經參議院的咨議和同意的情況下同意了美國憲法第2條所指的條約,或未經國會的核準而同意了國會協議等一類的情況中。在這類情況下,由于這里所指的同意接受國際條約的義務是在臨時的基礎上。
如果參議院或國會沒有對這一協議或這一協議的暫時適用提出反對意見,那么總統這一暫時接受國際條約義務的權力就能得到支持。
3.特殊限制
荷蘭、法國等國家,對國際條約的暫時適用作了限制性規定,國際條約應當被納入到國內法律體系以適用,國際條約生效前若要進行暫時適用,那么條約本身應當是不需要通過再制定法律以納入國內法律體系,或必要的立法已經存在。如果暫時適用的實現需要通過修改國內法律,那么實現暫時適用之前應該有立法措施制定。
荷蘭在1994年8月20生效了《關于核準和公布條約的決定》(Kingdom Act on the Approval and Publication of Treaties),其中第15條第1款規定了假如一項條約事關國家利益,政府有權決定暫時適用該條約直至其生效,除非條約與荷蘭憲法相沖突。在這種情況下,如果條約須經議會批準,而其包含的條款與議會的法案相沖突或將會導致沖突的結果,則該條款不能被暫時適用。接著第3款規定了,如果條約包含的條款在政府看來對所有人都具有約束力,以及在政府看來是有必要暫時適用的,則該條約的文本和暫時適用的信息應正式公布直到開始暫時適用。在任何情況下,暫時適用條約都應立即通知。
在法國,國際條約只有在條約所載的義務不超出行政機關的職權范圍或者議會事先批準的條件下才得以暫時適用。如果條約的規定觸及該國憲法第34條立法部分的問題,那么依照憲法第53條的規定條約的批準須根據法律作出(under the law),即取得議會的同意。因此,暫時適用的條約中的義務履行幾乎不可能或受到限制而僅能在行政機關權限范圍內履行。
在瑞士,國際條約的暫時適用被規定在1997年3月21日頒布的《有關政府和行政組織的聯邦條例》(Loi sur l'organisation du gouvernement et de l'administration)第7條(b)款中。出于現實情況和維護人民利益的必要,聯邦政府才可以決定一項須由議會核準的國際條約的暫時適用。如果聯邦委員會沒有在6個月期限內向議會提交核準條約的草案,則暫時適用終止。聯邦政府應將終止暫時適用的意思通知已暫時適用條約的其他各國。
而上文提到的俄羅斯,除了行政機關權限設置外,聯邦憲法第15條規定了,任何與個人和公民權利、自由和義務相關的法律法規在未正式公布前不得適用。同時,憲法法院強調,鑒于憲法的要求,這類與個人和公民權利、自由和義務相關的國際條約,包括已經生效的,在未經正式公布之前不應在國內適用。它們的適用應當與法律和其他規范性文件一樣不早于正式程序公布后。基于此,俄羅斯對立法做了修訂,規定俄羅斯簽訂的暫時適用的國際條約(除跨部門的條約以外)須立即正式公布在國際條約公報(Бюллетен международныхдоговоров)和法律信息官方門戶網站上。
(三)國家的預防措施
從上述國家的實踐可以看出,接受國際條約暫時適用的國家大多在國內法上給暫時適用加上了限制條件。但是,在對抗條約必須遵守的原則時,國內立法的規定有時會顯得蒼白無力,尤科斯國際仲裁案就是鮮明的例子。
此外,尤科斯國際仲裁案中對ECT第45條第1款的解釋的爭議產生的原因也值得注意。該案從2005年起訴以來,一直到2014年才有明確的裁決,而自2013起俄羅斯因為克里米亞等問題連連遭到歐盟和美國的制裁,在這種復雜緊張的政治局面下,一個近10年未有定論的投資仲裁案突然有了很大的進展并很快有了結論,即仲裁庭采取“全部或無方法”對該案強行管轄,其中的政治因素不言而喻。而俄羅斯政府在締結ECT時的模糊態度(既想要享受暫時適用ECT帶來的有利條件,又不想因暫時適用而承擔不利于自身的國際責任)也為仲裁庭選擇解釋ECT第45條第1款提供了“契機”。
綜上所述,避免條約暫時適用而引發國際法和國內法沖突的更為合理的措施是,在條約締結和批準的各個階段都應對暫時適用問題予以重點考慮,且這種重點考慮應具有前瞻性,并以清晰明確的語言呈現出來,同時,對國內立法加以完善,彌補漏洞。具體說來:
1.一項條約的締結需要經過多個環節,主要可以分為談判階段和批準階段。首先在談判、約文的起草和議定過程中,應明確該項條約設定暫時適用的條款的必要性,將暫時適用規定明確載入條約文本中,或以明確的語言方式將同意暫時適用的限制條件說明。以更為確定的方式代替現有的模糊的方式規定暫時適用,這樣的做法符合締約自由原則,同時在明確暫時適用條件基礎上經共同同意締結的條約更易于履行。
2.在作出同意批準暫時適用國際條約之前,應當有全面精細的法律風險分析,同時審慎評估國際條約與國內基本法的相容性。在多邊條約中對可作出保留的條約作出明確的保留,如危地馬拉、哥倫比亞、哥斯達黎加和秘魯,對條約法公約的第25條“暫時適用”作了保留,由于暫時適用違反了它們的憲法,使得政府可以避開立法機關的許可而批準國際條約,因此它們不承認國際條約的暫時適用。對不可作出保留的條約,如ECT,則應根據規定作出不接受暫時適用或不愿成為其成員的聲明。
3.具體明確的規定國際條約暫時適用的期限以及終止暫時適用的程序。例如,在一些俄羅斯簽訂的雙邊協議的措辭中對于暫時適用起始日期的描述為,自協議各方按照法律的規定正式公布之日起協議暫時適用,并沒有明確具體日期。在這種情況下應通過附加協議加以確定,以免因不確定而導致不利于己的條約解釋。
4.從目前的案例數量分析,條約暫時適用的情況出現的較少,除非是有充分的政治法律因素才會讓本應經過正常程序生效的國際條約提前被適用,這樣的政治法律因素是可以預見的,比如戰爭問題、環境問題等,所以應當在國內立法中明確規定相關內容。
5.完善國內立法中有關締結國際條約的程序規定。這其中包括兩個方面:締結過程中有關前3點的規定;以及有關暫時適用條約批準的規定。第一個方面是對前3點做法的法定程序化。第二個方面則是預防在解釋時無規則可尋。因為不論是“拆分方法”還是“全部或無方法”,都要求國內法相關規定的存在,若無國內法的相關規定,則會給國際司法機構以更大的解釋空間,進而在法律上增加陷國家于被動處境的可能。
從ILC近幾年的會議中對條約暫時適用問題的重視,可以發現國際法有關條約暫時適用的問題正在逐漸發展,并有編纂國際法有關暫時適用條約的內容的趨勢。隨著這一問題的發展,一直以來在學者中討論的國際法和國內法沖突問題或許也會在暫時適用條約的角度找到突破口。而對于我國來說,隨著國力的強大和國際合作的增加,條約暫時適用問題對我國將來參與多邊條約和簽訂雙邊條約也有影響,我國憲法未就國際條約暫時適用問題作出具體的規定,《中華人民共和國締結條約程序法》也沒有涉及國際條約暫時適用問題,若有關這一問題的沖突發生,在現有法律體系的模糊狀態下我國陷入被動亦大有可能。因此,借鑒現有國家的實踐,取其利而避其害,可以為日后應對紛繁復雜的國際政治和法律關系提供一定保障。
[1]First report on the provisional application of treaties by Juan Manuel Gómez-Robledo.Special Rapporteur. International Law Com-mission Sixty-seventh session.Geneva,4 May-5 June and 6 July-7 August 2015.P.6-7.
[2]李浩培.條約法概論[M].北京:法律出版社,2003:177-179.
[3]萬鄂湘,石磊.國際條約法[M].武漢:武漢大學出版社,1998:69.
[4][俄]Осминин Б.И.Заключение и имплементация международныхдоговорови внутригосударственноеправо[M].Москва:Инфотропик Медиа,2010:73.
[5]Ibid:P.7-9.
[6][美]Hobér K.Investment Arbitration and the Energy Charter Treaty Expand[J].J Int.Disp.Settlement,2010(1-1):153-190.
[7]Ioannis Kardassopoulos v.the Republic of Georgia// ICSID.Case No.ARB/05/18.
[8]Interim Award on Jurisdiction of 30 November 2009.Para.310.HulleyEnterprisesLimited(Cyprus)v.the Russian Federation//UNCITRAL. PCA.Case No.AA 226;Yukos Universal Limited(Isle of Man)v.the Russian Federation//UNCITRAL.PCA.CaseNo.AA227;VeteranPetroleum Limited(Cyprus)v.the Russian Federation// UNCITRAL.PCA.Case No.AA 228.
[9][俄]Старженецкии?Владислав Валерьевич. Временноеприменениемеждународного договора,противоречащегонациональному праву:невозможноевозможно?[J]. Международное правосудие,2015,(3):122.
(責任編輯吳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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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1-862X(2016)03-0111-0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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呂寧寧(1988—),女,浙江青田人,中國人民大學法學院2014級國際法博士生,主要研究方向:國際經濟法、國際投資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