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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不下的城市,回不去的家鄉
一些外來打工者想留在城市,卻面臨各種困惑和無奈,而一些農民工卻又不愿進城,這是一個讓人費解的現象,也是一個亟待破解的現象。這可以用一句話概括,那就是“留不下的城市”。而與“留不下的城市”相伴的,則往往是“回不去的家鄉”。
近日,中國社科院發布了一項“中西部農民向城鎮轉移意愿”調查,調查顯示,接受調查的11.83%的農民“很想向城鎮轉移”,21.73%的農民“比較想向城鎮轉移”,感覺“一般”的農民占17.45%,“不太想”的占24.82%,“完全不想”的則占24.13%。
粗略看來,有約一半農民工并不想進城,而66.1%的農民工認為,即便進城了,到了一定年齡就會回鄉。報告還顯示,不少已經在城市的農民工也不愿意一直留在城市成為市民。
對于這一現象,可以用一句話概括,那就是“留不下的城市”。對此,中國社會科學院教授丁志德表示,農民工不愿意市民化的原因是多方面的。
首先,在前十年的高速發展過程中,支撐地方政府財政收入和公共支出的主要來源是土地財政,而如今相當一部分農民不想放棄土地,因而不愿進城;其次,農民家庭收入以務工收入為主,但受限于教育水平等因素,他們主要從事的是建筑業、餐飲服務和工廠流水線等低端體力型工作,工資待遇低,且收入與年齡增長成反比,隨時可能失業,即使土地流轉成為另一收入源頭,但流轉金卻難以支撐農民進城的生活,其中高房價就會讓很多農民工們望而卻步;再次,繼取消農業稅后,國家又陸續出臺了一系列惠農補貼政策,土地對農民而言已帶有福利性質,何況還有拆遷補償的巨大預期利益,更讓農民難以割舍;最后說到底,還是城市生活成本太高,農民經濟基礎薄弱,根本承擔不起。
另外,目前,很多的農民工不愿意戶口落到城市,也因為現在農村戶口比城市戶口更“值錢”,尤其是在新型城鎮化過程中,他們覺得農民身份還有很多實實在在的利益,如果落戶到城市可能原來的利益都會喪失掉,所以真正落戶的熱情并不高。
國家發改委規劃司司長徐林表示,這個問題是近幾年越來越明顯的趨勢,越來越多的農民工不太愿意再進城落戶了,而且這種趨勢可以設想,隨著農村各種條件改善的程度越來越好,特別是城鄉差距越來越小的情況下,會更不愿意落戶到城市,一定會有這樣一部分人。
在大力推進新型城鎮化的當下,近半數農民工不愿進城、不愿“市民化”的現實告訴我們,其背后的深層次問題也不容忽視。
首先,求穩是絕大多數農民工的真實心理寫照。高房價、高生活成本、養老缺乏保障……這些都成了農民進城的攔路虎。如果生活在農村,隨著農村改革的推進,土地適度規模經營不僅帶來了規模效應,也會給農民帶來穩定收入。一些居住在城郊的農民,則更是盼望著城市擴張、土地升值、享受紅利。以不變應萬變,不輕易離開土地,成為眾多農民的現實選擇。
其次,城鄉文化差異加劇了農民工不愿“市民化”。現實中,很多農村父母隨著子女來到了城市,但時間不長,他們卻想要逃離城市。城市高樓林立,與農民熟悉的鄉土生活是格格不入的,“66.1%的農民工認為到了一定年齡就想回鄉”也就不足為怪了。城市是人的城市,需要統籌生產、生活、生態三大布局,提升宜居性和包容性,這樣才能吸引越來越多的農民進城。
農民工不愿“市民化”,從某種程度上來講,也是一個文化問題。從社會結構上講,農村是一種“熟人社會”,而城市則是一種“陌生人社會”。加之現行的城市設計,基本上是圍著年輕人轉的,來自農村的老人尤其不習慣。城市文化對農民工的不兼容,顯然是“留不下的城市”的一個重要原因。

推進城鎮化,不能逼農民“洗腳上樓”,也不能逼農民工“人在曹營心在漢”的留下。站在人的角度,如果回鄉得到很好的養老,倒也未嘗不可,地點絕對不是問題。問題的關鍵是,回鄉養老就有想象中的那么美好嗎?事實告訴我們,與“留不下的城市”相伴的,往往是“回不去的家鄉”。
現代意義上的養老,應該是一種高品質的養老,而不是過去那種“苦捱歲月”。這種“老有優養”,是需要一定物質基礎的。當我們感慨城市高物價時,其實現在農村的物價也沒有想象中的低。站在維持生活品質的角度,也需要一筆不菲的費用。
而且,現在的農村越來越呈現“空心化”,年輕人大量外出。這一背景下,回鄉養老就等于成為“空巢老人”。
留不下的城市,回不去的家鄉,對于很多農民工來說,這恐怕才是最大的事實。在城鎮化建設的大潮中,如何才能更加注重人的發展,讓想留的農民工留下來、想回的農民工回鄉去,這是擺在我們面前的一道現實考題。
在解決這一考題之前,先要打破目前的困境。而當前的困境則是:一邊是即便農村常住人口逐年減少,但擁有農村戶籍的人口卻依舊保持較高數量,農民工抱著農村戶口不愿撒手;另一邊是國家多次召開全國性會議要求加快戶籍改革進程,推進農民工市民化熱情高漲。
有專家針對這個問題給出了三點對策。一是制度改革。國家需要杜絕雙重戶口,但如果不改變農村現有的“增人不增地,減人不減地”政策,必然會出現“一家兩制”的問題。所謂的“增人不增地,減人不減地”。即在承包期內,除承包方自愿交回承包地,承包方全家遷入城市并轉為非農業戶口情形外,村集體經濟組織不得因承包方家庭成員的增減,如婚喪嫁娶,考學,工作等,收回部分或全部承包地。在2002年全國人大常委會通過的《農村土地承包法》中對于這一政策賦予了法律效應,使其具有了更強的約束力和可操作性。現如今這個政策成為了許多農民外出打工,保留土地的一個依據,農民工本著“家中有地,進退可據”的心理,安心泰然地過著城市農村之間的雙重生活。而這一問題又是一個十分復雜的問題,具體的比較完善的解決方法近些年國家也一直在探索中。
二是幫助農民尋找更加適合的出路。應該借助戶籍改革和城鎮擴張征地等,將不以土地為生計的農民轉變為城鎮居民;借助產業和旅游開放,將農民轉為產業工人和第三產業經營者,脫離土地和農村;通過土地流轉,培育農業業主,實現現代農業的規模經營。
三是城鎮化本身應當與鄉鎮經濟自然生長的過程相契合。只有尊重農民的意愿來設計方案,放棄對城鎮化率指標一廂情愿的追求,加強農村基礎設施和公共資源的建設,引導更多經濟資源向農村和城鎮回流,更多的內需型產業由城市向鄉村城鎮集中,讓更多農民工家庭就近擇業,只有這樣,才能實現真正的“人的城鎮化”,到了那個時候農民工市民化的困境也不攻自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