瘸子的故事

瘸子的真名叫秦甲喜，因小時得了小兒麻痹癥，從小就瘸了，走起路來一拐一拐的，現在已是五十多歲的人了，但村里人不管男女老少都叫他瘸子，對他的真名倒幾乎忘了。

瘸子從小死了娘，他娘走后父親沒有續娶，父子倆相依為命，生活很是清苦，一兩個月難得吃上一餐豬肉。可瘸子倒是有不少改善伙食的辦法，他下河摸螺螄、晚上照螞拐、套老鼠都是一把好手，偶爾還有兩串螞拐提到圩上去賣。

瘸子你別看他瘸，可倒是一個樂天派的人，有時也有點傻，因此村里人也喜歡找他尋樂子。

兒時小伙伴們都喜歡舀飯到村頭公路邊的土堆上一起吃，大家說說笑，看看過往行人的熱鬧，誰家有點好吃的菜其他人有時也討吃一點，不亦樂乎。一般的人都是用通常的飯碗吃完一碗再回家舀一碗，可瘸子總是拿個大品碗一次舀到位。有一次瘸子正埋頭扒飯吃得正香，一個大人和瘸子開玩笑說：“瘸子，你看你碗底下有個騷甲子！”瘸子慌忙把碗翻過來看，結果把一碗飯打潑在地上。害得大家笑的噴飯，那大人也是用手蒙著嘴笑著趕快走了。瘸子知道是上當了，趕緊一拐一拐地跑回去告訴他爸，可不但沒得到同情反遭他爸一頓罵。

以后瘸子捧飯出來吃大家總要取笑他一下：“嘿，瘸子，你碗底下又有騷甲。”當然瘸子再也不會上當。

瘸子初中沒畢業就輟學了，作個半勞力參加生產隊出工。

瘸子長大了，也青春躁動起來。那時興穿“的確涼”，女孩子穿“的確涼”時里面的文胸常是約隱約現的，青春年少的他見了哪不想入非非。每出工回來走在路上如遇別村的青春美少女從身邊走過時，瘸子總是兩眼不自覺地賊賊的睨視，等人家姑娘走出二三十步開外后瘸子常調戲別人，大聲嚷道：“妹崽，我看見了你那小背心。”大多情況下是姑娘害羞快步走了，有膽大點的也回頭罵瘸子一聲“短命鬼！”這時同行的伙伴往往是“唔喂——”一聲，然后一陣轟笑。當然，對同村的妹崽，瘸子還是不敢這樣無禮的。

瘸子婚前相過幾次親。第一次是隔壁大隊一個叫傻有妹的弱智女，和瘸子相處了近兩個月不成后嫁到外縣去了。聽說外縣那人是個老實巴交的人，但身板和家境都比瘸子強。第二次是一個啞巴，人長得蠻秀氣，媒人和啞巴在瘸子家吃了餐中午走了后就再也沒來過。據說是嫌瘸子家太窮。瘸子家只有一個套房，客廳廚房是在一起的，其實相親前瘸子還是和他爸睡一張床的，是瘸子要和人相親了，他爸才臨時到草房拿兩塊門板和幾塊磚頭簡單搭了個舖。

村里人問瘸子怎么相了兩次親都沒成，瘸子滿不在乎地說：“一連兩場空歡喜，賠了封包賠了禮。嗨，緣分沒到、緣分沒到。”瘸子看似滿不在乎，其實瘸子還是傷感了一陣子的。他暗下跟人說“他媽的，連傻子、啞巴都看不上我，難道我這輩子要打光棍？”

瘸子第三次相親已經是分田到戶了，那時瘸子三十多歲。女的是對河村子的，叫順妹，比瘸子小近十歲，也是一個瘸子。

瘸子和順妹結了婚，因兩人都是瘸子，就像村里人說的算是“木門配木門，竹門配竹門”， 兩人倒是互不嫌棄，恩恩愛愛的。可瘸子兩公婆也鬧了不少笑話。平時瘸子一個人挑擔子一高一低一擺一擺的，大家早已看習慣了，可兩個瘸子一起抬東西開始時一翹一翹的，這頭上來那頭下去，那頭下去這頭又上來，和沖碓砍一樣。抬水時要么這頭滑到那頭，要么那頭滑到這頭，常濺的兩人一身的水，一時成了村里的一道風景，讓人看了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兩瘸子磨合了好一陣子才協調過來。

幾年后瘸子倆生下一女一子，瘸子夫婦好不喜歡。瘸子常對人說，“你別說我兩公婆都是瘸子，看來我們是前世積了德呢，生下一個‘好字來”。

這些年，修高速公路、高速鐵路，搞項目開發，要占用村里好多地。村里好多人一聽到這消息就趕緊到地上到處密密種起樹，有的還修了不少假墳，瘸子兩公婆雖未修假墳，可樹種了不少。

去年，瘸子兩公婆突然把地上的樹全部挖起種到河邊去了，說是綠化河堤保護漓江。大家感到莫名其妙，問他：“瘸子，你現在就把樹挖了去，不等到賠錢了？！”瘸子說：“這兩年村里給我們免費辦了新農合，政府給我兩公婆都辦了低保，每月都有生活費，兩個小孩讀書不僅不用交了學費，還有生活補助。早兩天村主任還給我倆送來了殘疾癥。政府對我們這么好，我們怎么還好意思那樣去蒙政府。”

聽瘸子說了這么一大堆話，村里人有的哈哈地笑他，也有的不停地向他豎大拇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