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中翔++沈磊鴻

沈磊鴻(以下簡稱沈):沈磊鴻(以下簡稱沈):凌老師,您好!您在當今畫壇有一定知名度,對于中國畫的創作、傳統金石書畫的鑒定與收藏,均有所涉獵和研究。所以,請您談談您對揚州八怪的看法。
凌中翔(以下簡稱凌):滿清這個異族統治的時代,出現了不少的“畫派”現象,如虞山畫派、金陵畫派、京江畫派、揚州畫派等。而“揚州畫派”或叫“揚州八怪”是圈內最為耳熟能詳的。主要是指在康熙至乾隆朝活動于揚州地區的一批繪畫風格獨特、藝術主張鮮明的以賣畫為生的職業畫家群體。由于時間跨度較大及寄寓流動變化多,“揚州八家”或“八怪”具體指哪些人,至今還爭議不斷。這倒也增添了大家茶余飯后的談資,界定他們為哪幾人似乎也沒這必要。反正是個“正能量”書畫群體。
揚州八怪藝術創作上都有其獨特面貌,對傳統技法研習、繼承的基礎上,食古而不泥古,主張繪畫要表達個人性情,筆墨要有書寫性。因此,在他們筆下的物象,非照搬古人圖式與筆墨,作品的意趣更偏向于自由隨性抒發??此麄冏髌返母惺埽傆幸粋€共同點:生動。給我的一個啟示就是:好的繪畫作品都是生動而感人的。
揚州八怪群體中優秀的畫家,都是封建時代的舊式文人,博學而有才能之士。藝術造詣全面的基礎完全是因為都是讀書人,具備封建時代精英文化人所具備的學識修養。他們都好游歷,識宏遠,以自然造化為師,因此他們的筆下呈現的是“不守矩鑊”、“擺脫俗格”的讓人耳目一新的作品。
八家中的水平也參差不齊、高低自顯。這其中,我最欣賞的人物是冬心先生。他的作品無論詩、書、畫,其境界都到了一個全新的文人書畫家高度。我是頂禮膜拜的。也值得我輩人去細細品味學習與借鑒。我平時常抄冬心先生的詩題于畫上,有時是擬他的詩意畫畫。作品意境上也受了他一些影響。這是畫畫經歷中的一個過程!
沈:請談談明清寫意文人畫與宋元文人畫的區別。
凌:我本人對這個“明清文人畫及宋元文人畫的區別”這一命題還真沒進行過思考與比較。需要通過不斷學習去深入了解對比,方有所獲、所悟。但就我淺薄的認識來談一點看法。
后人論畫常用“宋元”并稱,很少把宋元割裂開來談論。在我看來,宋畫和元畫本身就有區別。宋人尚理學,因此,寫生畫畫也講求理法,雖不主張寫生一定要完全忠實于物象本身,而大多是借了自然物象來表現個人心性的。宋人有“畫,造乎于理者,能畫物之妙。昧乎理者,則失物之真”的理論。他們所謂的“理”,應該是“物理”,其畫的特色亦應是“抽象”的寫真吧。
而元人畫畫重“意趣”。黃公望說:合古人意趣,畫法盡矣。倪云林畫竹時謂:聊以寫胸中逸氣耳。他們畫畫也常用“寫”來代稱“畫”,合不合物象,要不要理法在元代文人畫家心中己經不重要了,這就把畫畫這事兒當成讀書為文之余的“筆墨游戲”了。顯然,宋人畫以象真、物趣為貴,而元人畫則以逸筆草草的文趣為尚了。所以,真正的文人畫應開始于元代。
明代畫家,如吳門和浙派,其傳承宋人或元人,雖各有成就,但終歸在格局上不如宋元。董其昌的山水在繼承和創新上有其自身特點。其“南北宗論”更是影響后世幾代畫家。其后繼者,就是所謂的“四王”等主流畫派一味泥古,食古而守古,實不足論。明末和清初出現的幾位寫意畫家如青藤、白陽、八大、石濤等,在花鳥、山水的各自創造上也各有成就與高度。對近二、三百年大寫意畫家的影響意義非常深遠,至今無法繞開他們。
沈:唐人說:“望峰息心、窺谷忘返”,請您談談山水畫家對重視文化內涵及修養的重要意義。
凌:每次出門寫生,面對自然山川,真有古人那種“望峰息心、窺谷忘返”的心境。作為畫人,首先應具備一顆“淡泊之心”,畫家無論如何不能為繪畫的市場所左右。如今的塵世紛繁雖不能完全拼棄,也只好敬而遠之,方能守住一份畫人的初心。
古人畫畫,學養深淺能讓文人畫與畫家畫的畫格高低立判。文人之畫格調高逸,筆墨儒雅,清新之氣撲面。而專業畫家之畫,技法精湛嫻熟,經營畫面能力亦游刃有余。用專業眼光來看,可謂毫無挑剔之處,精彩絕倫。然氣格及意境上,終遠不及文人之畫。
這些年學習的過程中,讓我體悟到的是畫人“修為第一”。學養識見提高了,自己的作品自然會不斷進步。這個“學養”與“識見”如何提高,各人有各人套路,然“讀萬卷書,行萬里路”始終是其不二法門。其次是觸類旁通,但凡跟畫畫有關的學問,都可以去償試、涉獵,比如文房研究、書畫鑒賞、金石篆刻等,滋養你繪畫的營養不會嫌多。第三就是書法。中國畫的用筆和寫字息息相關。勤練書法,體悟毛筆書寫的快感,在書寫中提高線性質量與認識線條內在美感,必定會提升繪畫作品的質量。所以說,一手好字是中國畫家都應具備的基礎,只有勤練加善悟,繪畫才有不斷進步的可能。
最后一點也很重要,畫家個人的氣味,這個氣味要獨特,在畫面上能傳達出來,高手一看就知道你在追求什么,畫面給人感受深刻,或冷逸蕭?,或清雋平和等等。一張好畫是會呼吸的,生動的。而不是僵硬的,死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