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科恩兄弟遇上虛無主義

劉樂

[摘要]科恩兄弟，是美國當今名聲最為卓著的獨立制片旗手。科恩兄弟的作品，貼著魔幻的標簽，風格黑色奇異。科恩兄弟游離于好萊塢，但從他們的奇巧視覺里，我們看到的是另一種獨樹一幟的影像風格，他們美妙的想象力更是塑造了一個與好萊塢主流電影抗衡的影像世界。1998年上映的影片 《謀殺綠腳趾》。是科恩兄弟的代表作之一，電影中用特殊的手法表現了對虛無主義、戰爭后遺癥以及性等各種社會表象的理解，本文將通過對《謀殺綠腳趾》這部影片的敘事手法以及主題表現等方面的解讀，重點為讀者分析科恩兄弟特殊的電影表現手段，結合哲學、社會學、符號學來分析影片的中心思想。

[關鍵詞]虛無主義；戰爭后遺癥；性的暗示

科恩兄弟的電影，無一例外地都有著非常明確的故事背景，電影本身成為現實世界的縮影，囊括了一定區域內的生活方式和文化習俗。所有一切人、事、物都無法脫離使之產生的環境，在科恩兄弟的電影中，很多在影片開頭便介紹了故事發生的相關背景，這在很多真實故事改編的電影中是很常見的手法，這使得影片更具真實性。科恩兄弟的電影，以獨特的視角向觀眾展示了真實的美國社會問題。

在科恩兄弟早期的電影中，除了喬治·克魯尼主演的《逃獄三王》之外，還有一部起初票房和口碑都極度慘淡的電影——《謀殺綠腳趾》。但在時間的沉淀下，這部電影逐漸展現出了它的獨特魅力，最終贏得了觀眾的認可。雖然這樣的肯定來得遲了些，但最終入選美國國寶影片名單，這樣的等待絕對值得。真正的好作品并不會在歲月中被掩埋，只會在時光的流逝中愈發顯出它固有的價值。

在《謀殺綠腳趾》中，科恩兄弟向觀眾展示了一幅美國社會的世俗風情畫卷，深度探討了美國的歷史、文化、政治，影片中各種紛繁駁雜的角色是當時社會生活中不同背景人物的真實寫照，影片通過人物對話對美國社會時事進行調侃與暗諷，片中充斥著大量關于美國政治歷史的暗示、隱喻、嘲諷，把美國民眾在20世紀30年代的內心變遷歷程解剖得淋漓盡致。

一、影片中的哲學思考——虛無主義

《謀殺綠腳趾》講述了一樁離奇的綁架案。洛杉磯無業游民杰夫·勒博斯基因為重名而戲劇化地遭人綁架，并遭到毒打，而家中的地毯還被兩個陌生人撒了尿，為了給自己討回一個公道，杰夫·勒博斯基去拜訪那位與他同名的癱瘓富豪大勒博斯基。而富翁大勒博斯基的太太邦妮也被綁架，盡管之前富豪大勒博斯基對待杰夫·勒博斯基的態度并不友善，但他還是接受了富豪的委托，代替大勒博斯基前去交納贖金，救回大勒博斯基的太太邦妮。當“Dude” 杰夫·勒博斯基前去交納贖金時，卻被他好管閑事的朋友沃爾特·索布查克打亂了整個計劃。大勒博斯基的女兒莫德讓Dude看了邦妮與德國納粹分子合演的錄像之后，才意識到大勒博斯基不過是在利用他，而綁架鬧劇背后的策劃者，正是大勒博斯基夫婦。影片看似有些神經質般的無厘頭，若是沒有厘清人物關系和框架，電影看了一半可能依然處于云里霧里，不知所云何物。其實《謀殺綠腳趾》就是一個因重名而弄錯身份的故事，在劇情主線中，再伴隨性、欺騙、背叛、勒索、盜竊、毒品等，這些標簽對于熟知科恩兄弟電影的觀眾來說，并不陌生。早在科恩兄弟《血迷宮》這部電影中就關注與討論過這些元素。

從劇情的敘述中我們不難看出，這部電影秉承了科恩兄弟一貫的風格，觀眾看到的是滿篇的臟話、人物與人物之間匪夷所思的動作和行為，看似瘋瘋癲癲、嬉笑怒罵的語言講述了一個讓人覺得毫無意義的故事。而事實上，就是通過這樣極其貼近美國社會現實的敘述方式，來表達影片所要講述的深刻含義，即最終反映所在時代背景下的社會病態。

值得一談的是影片中提到了“虛無主義者”，這一哲學命題在早期的哲學理論當中，最早被現代哲學家尼采提出，尼采所表達的柏拉圖主義將超感性世界認定為真實存在，并把感性生成世界貶低為虛幻世界。在哲學當中，后人把尼采的觀點連同后現代統一歸為虛無主義的表現。何為虛無主義呢？通俗點解釋就是，虛無主義者認為人的生活、生命以及世界的存在是毫無意義的，人的生命并不存在意義。這一點不難看出，《謀殺綠腳趾》中的虛無主義者同樣堅持這樣的價值觀念，這同哲學觀點中的結構主義又有著異曲同工之妙，在很多藝術門類當中，虛無主義無所不在。文學、繪畫、音樂、舞蹈等，甚至很多哲學家把后現代主義、達達主義以及馬克思理論都歸結為虛無主義。

從廣義的角度理解，確實如此，《謀殺綠腳趾》是一部以正統的方式拍攝的沒有實際意義的電影，這是虛無主義的表現之一。所謂“沒有實際意義”，是相對于一些主旨明顯的電影而言。但換個角度來理解，影片以黑色幽默的虛無主義講述了一個虛假的綁架案，重點描繪了無業游民們的生活態度，即散漫的、無聊的、漫無目的的、打發時間的狀態。科恩兄弟在劇中以黑色幽默虛無主義來描繪了當時美國社會下這樣一群虛無主義者的生活狀態。三個整天絮絮叨叨的單身大齡男人，永遠都說著不著邊際的廢話，最愛做的事情就是打保齡球，如果沒有遭遇這次意外，大概他們就會一直這樣生活下去，直到死去。虛無主義者們啰唆絮叨的言辭里，以大量粗俗的臟話來自我宣泄，那種自嘲式的黑色幽默是他們的特色，大概這也是他們虛無的精神世界的唯一支撐。

“虛無主義者”或“虛無主義”，是指徹底拒絕一切權威、道德、社會習慣的行為，或是聲言要如此做的人。虛無主義者認為，道德價值最終的來源是個體，而非文化或是理論基礎。以此來對照《謀殺綠腳趾》，影片中所謂的“虛無主義者”在某種程度上和美國文化當中的“嬉皮士”有著諸多相似之處。同樣的拋棄、反感社會常規，拒絕一切精神信仰，對權力不屑一顧，并且沒有實際意義的道德價值，虛無主義者認為真理不能在實踐中實現，因此認為尋求真理本身是徒勞的。而這一價值觀念背后的操控者——導演，他認為本質上是徒勞的，是不可能被完成的，也就是說無所謂影片最終的劇情結尾是如此安排的。

其次，我們來看下在虛無主義下的電影劇情的情節點設置：電影的核心劇情是綁架案，但勒博斯基的太太邦妮根本沒被綁架，她只是出去旅行但沒有告知家里人，勒博斯基根本不會想到太太被綁架，但在收到“虛無主義”男人和他的同伙們的虛假綁架信之后，勒博斯基就深信太太邦妮已經被綁架。富豪收到綁架信后，從與女兒共管的基金會取出錢準備付贖金，但皮箱里到底有沒有錢，富豪是否真的想救回太太，富豪是否與虛無主義者們合謀了這樁綁架案以及富豪太太是否有參與到綁架案中，這些在影片中我們都無從知曉。不點明主題、不交代劇情，甚至不按照常規線性方式來敘事，都是后現代主義與解構主義的風格和特征，同樣具備了虛無主義的特點，即把完整的故事情節分解開，把所有至關重要的情節點按照情緒的發展連接。讓觀眾不停地去思考，在此處，導演科恩兄弟利用他們一貫的創作手法來掩蓋觀眾費力的思考，用黑色幽默的方式來化解劇情的復雜。

在瘋癲熱鬧且又雜亂的敘述下，我們可以從如下幾個方面來分析劇情：

1.大勒博斯基女兒莫德想要錢——反對她父親的做法。

2.成人片商人杰基·崔霍恩想要錢——邦妮欠他錢。

3.虛無主義者想要錢，且切掉了女友的綠腳趾。

4.私家偵探跟蹤Dude——邦妮的父母想要找回邦妮。

綜上分析可以發現，《謀殺綠腳趾》劇情并不簡單，若不去仔細分析思考，就很難發現本片的真正優秀之處。科恩兄弟的魅力不在于打破常規的劇情，或是固有的黑色幽默，亦不在于故事情節發展的怪誕離奇，而是能讓觀眾在看到一半也沒厘清人物關系、沒弄懂故事的結構框架的情況下，依然能有滋有味地將電影看完。

二、影片中的社會思考——戰爭后遺癥

所謂“戰爭后遺癥”， 是指人在受到譬如戰爭、重大自然災害、暴力攻擊等重大創傷后，導致的一種異常精神反應問題。戰爭后遺癥主要發生于男性身上，主要是經歷過戰爭的士兵，所以稱此為“炮殼震驚”，也稱其為“戰爭疲勞”。

在《謀殺綠腳趾》當中，Dude的朋友Walter是越南退伍老兵，崇尚暴力，保守派，而且深信猶太教。他周六不開車不參加保齡球比賽，給人的感覺好像是一位典型的美國白人形象，但他整天和Dude混在一起，骨子里是一位非典型性老兵形象，他脾氣火暴，具有明顯的暴力傾向，說話動不動就和戰爭聯系在一起，在保齡球館里，說話間就把槍掏了出來。外表看起來很強悍，但和別人動手時，卻是用嘴咬耳朵，這可能是所有展現戰爭后遺癥中最具有特點的一個形象。

重新審視這部影片的時代背景，我們不難發現，電影是以現代視角講述的，時間設定在海灣戰爭期間，對美伊戰爭和越南戰爭影片中都有直接的影射，這也是科恩兄弟影片在故事背景敘述上一貫的做法。在影片的人物設置和人物背景信息的設置當中，科恩兄弟也獨具匠心，譬如在大勒博斯基收到綁匪寄來的腳指頭后，他十分生氣，去找Dude。當Dude接聽到警察說已經找到他車的留言時，三個虛無主義者進入了Dude家，并威脅Dude要他交出贖金。如此不著痕跡地在潛移默化當中把所要傳達的信息交給了觀眾，在劇情發展中含蓄而自然地把角色身份背景交代了出來，借以影射二戰時期德國納粹黨分子。而在崔霍恩手下的人把Dube帶到崔霍恩的海邊公寓后，崔霍恩一邊從Dube那里套問邦妮和錢的下落，并表示找回的錢不管多少都會分給Dude一份，但是一邊在Dude的飲料中下藥，當Dude喝下杰基·崔霍恩遞過來的下了藥的飲料之后，昏睡過去，并做了一個十分真實的夢，夢見保齡球、關于色情片、虛無主義的綁匪、戰爭等，其中就有影射到波斯灣戰爭。這樣一場戲的安排相信也是導演的特殊用意所在。

三、影片中的情感思考——性的展示

在這部怪誕的影片當中，科恩兄弟同樣向觀眾展示了90年代初美國社會對性的看法和解釋，與其說是為了劇情的跌宕起伏做鋪墊，倒不如說美國社會邊緣人本身就是這種生活狀態，所以，科恩兄弟把失蹤女人的職業定位為色情片女演員，可能是基于同樣的考慮，在Dude去找色情片制作人的時候，導演用了高速的慢鏡頭來表現Dude微妙的、變化的心態。如果說前面這些知識把性作為暗示來告訴觀眾的話，那么接下來Dude的保齡球幻想世界則是把性赤裸裸地表現了出來，美女頭帶的柱子形狀和Dude手中的保齡球，劇中自詡是成功人士的成人片商人杰基·崔霍恩，Dude在崔霍恩的別墅中睡著之后做的夢中色情片的片段，衣食無憂的富豪太太邦妮患有性欲亢進，且對自己兼職拍攝色情片的職業十分喜歡。無疑這些都是對性最簡單、最直接的展現，對美國色情行業里的丑惡內幕的無情揭露。

此外，科恩兄弟的視覺風格也非同一般，著力展現氣勢雄偉的建筑細節，縱深的長廊、怪異的內飾、逼仄的角度、孤獨的遠景、慘淡的市容等，無一不體現著他們非凡的造詣。即便是在貌似現實題材的《謀殺綠腳趾》里，他們也將現實主義風格推到了荒誕的邊緣。他們呈現的郊區是對現實的一種提純精煉。在電影的拍攝當中，對于成熟的導演，每一個鏡頭畫面都有他的簽名。尤其是科恩兄弟這樣的獨立電影和新黑色電影領航者，他們的電影多打破思維常規，還原地域特色，同時充滿對人性和社會的思考。所以，難怪科恩兄弟在影片中頻繁地使用各種獨特的電影語言。

在2014年，《謀殺綠腳趾》入選2014年美國國寶影片名單，被美國國會圖書館給予國家級永久性保護。毋庸置疑，這是對《謀殺綠腳趾》最高的認可與肯定，也是對科恩兄弟才華最大的褒獎！

四、結語

可能影迷們對科恩兄弟的這部《謀殺綠腳趾》的了解方向以及了解面不對，但這部影片絕對可以算得上科恩兄弟眾多影片當中的代表作之一，影片通過嬉笑怒罵般的敘事風格和黑色電影表現手法，為觀眾呈現出了不同于以往好萊塢電影的獨特魅力，其中深刻的哲學意義和社會學意義讓觀眾看完電影之后也用心思考。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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