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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幕
劇院現代化的立體舞臺,燈光五彩繽紛,布景色彩斑斕。
后景的大屏幕投影著雄奇蒼茫的哀牢山,滾滾奔流的嘎灑江,姹紫嫣紅的鳳凰花,隨風搖曳的鳳尾竹以及碧綠的田野,錯落有致的土掌房鄉村和一群身著花腰傣艷麗服飾、肩挑秧籮的小卜少行走在嘎灑江畔的畫面。
畫面上方疊化出一行拱形草書大字:千古風情花腰傣。
舞臺上,一群頭頂斗笠、腰纏小秧籮、身著艷麗服飾、兩手搖著銀鈴的女演員以柔情似水的舞姿,正在表演《銀鈴舞》。
偌大傾斜的劇場座無虛席。
一張張激動的笑臉。
一道道驚異的目光。
出片名:鳳凰花開的地方。
觀眾席上坐著上海浦東開發區新加坡外資企業總裁袁凱和他的女兒、上海某舞蹈學院大一學生袁莎莎。
袁凱49歲,身材微胖,一副慈祥敦厚的國字型面孔,禿頂上有幾絲銀發,戴一副金絲眼鏡,身著灰色西服,里面的白襯衫配著紅領帶。
坐在父親身邊的袁莎莎,圓圓的臉龐,長長的睫毛間是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瀑布般的秀發披到肩上,淡紅色的緊身T恤衫勾勒出女人性感的曲線,眉宇間流露著天真和浪漫。
舞臺上,演員們獨特的肢體語言,優美的花腰傣民族音樂合著節奏明快的銀鈴聲,把花腰傣柔情似水的舞韻發揮得淋漓盡致。
舞畢,臺下爆發出長時間熱烈的掌聲。
袁凱起勁地鼓掌,繼而摘下眼鏡,兩眼熱淚盈眶。他掏出一張高級餐巾布拭著眼角的淚滴。
袁莎莎轉頭望著父親,關切地問:“爸,你怎么啦?”
袁凱感慨地說:“看這場演出,我與別人有著不同的感受。”
袁莎莎忽閃著長長的睫毛不解地問:“什么不同的感受?”她沉思片刻,“哦,我想起來了。”
袁凱勉強笑笑說:“接著看吧。”把眼鏡戴上。
主持人報幕:“下面請欣賞花腰傣民族舞蹈《帕織秧》。”
1.別墅書房夜
兩側墻上掛著貝多芬、肖邦、聶耳、冼星海的畫像,正面墻上掛著一把古老的小三弦和一些表報,墻下有一臺鋼琴,兩個書柜和一張寫字臺。寫字臺上擺放著一部電話和一些文件資料。
窗前,袁凱穿著白襯衫,手握葫蘆笙忘情地演奏著優美動聽的樂曲。
袁莎莎輕輕推門進來,止步靜聽。
袁凱演奏完,手握葫蘆笙望著窗外繁星滿天的夜空出神。
袁莎莎走上前問:“爸!怎么還不睡?”
袁凱:“睡不著。”
袁莎莎:“你剛才演奏的樂曲太美了,是花腰傣的音樂吧?”
袁凱:“對!這是我當年在嘎灑江畔寫的歌,歌名叫《鳳凰花開的地方》。”
袁莎莎:“爸!是不是又在思念那個花腰傣女人。都這么多年了!”
袁凱抬抬眼鏡,心情復雜地說:“豈止是她,唉……”他欲言又止,眼里流露著淡淡的惆悵。
袁莎莎莫明其妙地望著父親:“爸,還有誰?”
袁凱把葫蘆笙放在寫字臺上,搖搖頭,心情復雜地說:“坐吧!”
袁莎莎狐疑地望著父親,預感到將有什么事情發生,急切地問:“爸,我是你的女兒,有什么事兒不能說呀!”
袁凱緩緩坐回輪椅說:“當年爸和她還有一個沒出生的孩子!”
袁莎莎大吃一驚:“啊!后來生了沒有?”
袁凱搖搖頭:“不知道,孩子懷上只有一個月,我們即將結婚,就被你奶奶逼著去新加坡了。”
袁莎莎:“怎么連孩子生沒生都不知道。爸!你也真不負責任。”
袁凱神情黯然地說:“都是你舅曾祖干的好事,雖然他已經升天了,我一樣怨他。”
袁莎莎看著父親痛楚的神情,不知該說什么好,只有低頭緘默不語。
袁凱深深地嘆息著,半晌才說:“莎莎!這么多年,每當想起他們,我就有一種負罪感。”說著淚水蒙住了雙眼。
袁莎莎眨巴著眼睛,嘆息著說:“這個孩子要是生下來,他(她)和我一樣,都很可憐,我們都沒有一個完整的父愛和母愛。爸!你該去打聽打聽他的下落。”
袁凱:“從回國投資那天起,爸就有這個想法,一定要找到他們娘倆,贖回我的罪過,我欠他們的確實太多了。可我總是不敢面對他們。”
袁莎莎說:“過去我還小,不知道你和那個花腰傣女人的恩恩怨怨,其中也包括我媽媽。從我懂事以后,我察覺到了,也許這是你一生中最大的心病。爸,恕我直言,你應該勇敢地面對,了卻你這樁心事,實在不行,我陪你去!”
袁凱沉吟良久,抬起頭說:“莎莎!爸謝謝你給了我勇氣和力量。行!你請個假陪爸一塊去吧!”
袁莎莎:“好!我也正想去感受感受那個神秘的花腰傣民族。”她突然想起什么,“呃!對了,我媽前天掛電話給我,說她們最近要組團到云南旅游,會不會遇上她?”
袁凱:“哪有那么巧。行啦!時候不早,休息去吧。”
袁莎莎:“爸,你也早點休息,我走了。”說著走出門。
2.天空日
藍天、白云。
一架銀白色的客機在空中翱翔。
3.機艙里日
袁凱戴著太陽帽,穿著羽絨服,袁莎莎戴著墨鏡,穿一件高級呢子大衣,父女倆臨窗而坐,機窗外白云翻騰。
袁莎莎喝了一口飲料,含笑地望著一直目視機窗外的父親說:“爸,能跟我聊聊你當年那段羅曼史么?”
袁凱有些窘迫,斜瞟女兒一眼說:“瞧你這孩子,爸怎么能跟你講那些事。”
袁莎莎笑笑說:“喲!我都是舞蹈學院大一的學生了,有什么不能講。憑我的直覺,那一定是你刻骨銘心的初戀。”
袁凱搖搖頭,習慣地抬抬眼鏡無奈地說:“是啊!是刻骨銘心,但更是一種負罪!”他抬起頭目視前方,思緒萬千,“好!爸講給你聽,也許對你以后會有幫助。25年前,我從師范學院音樂系畢業,主動要求到專縣上教書,因為那里音樂師資缺乏。后來分到嘎灑江畔一所中學教音樂兼任初中班的班主任,這所中學就在刀依香寨子附近。一個偶然的機會,我們相識了。”
4.某傣家山寨晨(回憶)
一個不大的傣家山寨座落在嘎灑江畔的半山坡上,錯落有致、鱗次櫛比的土掌房周圍是層層的梯田,田里穿著傣灑便裝的傣家婦女正在自己的田里薅秧。
一叢叢香蕉樹點綴在山坡上,筆直高大的檳榔樹、酸角樹、鳳凰樹圍著寨子挺拔屹立。寨子周圍,一樹樹火紅的鳳凰花燦若云霞,山下隱約可見蜿蜒流淌的嘎灑江。
一條不寬的田間大道穿過梯田通向寨子,道邊的水渠,流水淙淙。
山道上,年輕的袁凱戴著黑框眼鏡,手里抱著外衣邊走邊顧盼著山坡上傣家人種耕繁忙的景象。
突然,前面傳來一陣甜美的傣語歌聲。
袁凱好奇地尋聲望去,在山道邊的水田里,一位身著桔紅彩錦披肩、長袖綠上衣、腰纏花腰帶、下著綠色花邊擺裙的小卜少邊唱邊和身邊一位40多歲、身著黑布花邊衣服的傣族婦女薅秧。袁凱來到離他們不遠的小道邊駐足傾聽。
小卜少唱畢問身旁的婦女:“阿媽,是這樣唱嗎?”
婦女手里拿著一叢稗子說:“嗯,是這樣唱。”
袁凱走過去,站在田埂上笑著問:“請問姑娘,你剛才唱的是你們花腰傣的罕調嗎?”
小卜少打量著袁凱答道:“是啊!這是我們傣家人討親嫁娶唱的酒歌,叫《討親調》。”
袁凱:“唱些什么內容?”
小卜少直起腰和身邊的婦女笑起來,說:“不就是祝福幸福美滿唄!”
這時袁凱才定定地打量著這位美麗的小卜少。她身材修長健美,粉冬冬的瓜子臉,兩耳戴著銅錢大的銀耳環,彎彎的柳葉眉,水汪汪的大眼睛,一口整齊的牙齒,笑起來兩個酒窩像盛開的芙蓉。
小卜少發現袁凱多情的目光,紅著臉低下頭忙薅秧。
小卜少的母親問袁凱:“小伙子,你是干什么的?”
袁凱:“我是剛分到鎮中教音樂課的老師。”
小卜少:“噢,音樂老師?你姓……”
袁凱:“姓袁,叫袁凱,你呢?”
小卜少:“我叫刀依香,有事嗎?”
袁凱:“沒有。我到那邊寨子一個學生家里,聽你唱得這么好聽,所以……”
刀依香:“噢,袁老師有空來我家坐吧。就這個寨子南面,門前有叢香蕉樹。我阿爹叫刀有貴。”
袁凱禮貌地說:“好好好!一定來,我走了。”說完走出田埂,向小道走去。
5.寨子邊黃昏
遠處,夕陽宛若一輪火球掛在蒼茫、黛色的哀牢山啞口,漸漸沉沒山后,一束金色的余暉帶著無數光圈耀入眼簾,殷紅的晚霞染紅天邊,嘎灑江被清淡的霧靄籠罩,更顯得朦朧而神秘。
近處,寨子邊,一樹一樹的鳳凰花顫顫巍巍,姹紫嫣紅。稻田里,抽穗的秧苗隨著晚風掀起一層層綠色的波浪,繞寨而過的渠水濺起雪白的浪花,水渠旁的香蕉樹隨風起舞。
袁凱走在通往寨口的土路上,邊走邊欣賞傣家山寨迷人的晚景。來到水渠邊,他一眼發現正在用木瓢從水渠里舀水的刀依香。
袁凱走過來抬抬眼鏡,詫異地望望刀依香,片刻才說:“噢!你就是那個刀……”
刀依香爽快地應道:“刀依香。”
袁凱:“對對對!還在干活呀?”
刀依香盛滿兩桶水,站起來答道:“沒有。我幫阿奶挑水。”
袁凱不解地望著刀依香。
刀依香笑笑解釋道:“是這樣的。我們寨子有一個五保戶阿奶,70多歲無兒無女,兩條腿癱瘓了。看著阿奶太可憐,我就一直早晚挑水供她用。”
“哦!”袁凱向刀依香投去敬佩的目光。
兩人并肩走著,刀依香說:“是散步吧,來這么遠?”
袁凱:“不!還是去那個學生家。他爸不久前因車禍殘廢了,生活相當困難,前幾天輟學啦。我來做做工作,讓他繼續上學讀書。”
刀依香望望袁凱說:“袁老師!你很有同情心哪。”
袁凱:“你不也一樣嗎?”
兩人都笑了。
袁凱:“呃!小刀,我想求你辦件事。能幫我買一把你們傣家人的小三弦和葫蘆笙嗎?”
刀依香:“我們傣家人的小三弦和葫蘆笙都是自己做的,買不到。”她低頭沉思片刻抬起頭,“噢,小三弦、葫蘆笙我阿爹有,我跟他講講,讓他先借你用用。”
袁凱:“謝謝!謝謝!”
刀依香:“走吧,順便去我家認認門戶!”
袁凱說:“行!”
6.刀家傍晚
簡樸而整潔的傣家農舍,墻邊放著紡車和織機,刀母在紡車前紡線,袁凱彎腰看著刀依香嫻熟利索地織著彩錦。
袁凱:“嚯!小刀!你真了不起呀,織得這么快,這么好!”
刀依香:“我們花腰傣的女孩從七八歲開始就跟阿媽學織布,十四五歲就能獨立紡織了。”
袁凱:“你上過學嗎?”
刀依香:“今年從民族中學剛畢業。”
袁凱從墻上取下一條掛著的繡花彩帶問:“這彩帶上的花是誰繡的?這么漂亮。”
刀母抬起頭邊紡線邊說:“我家阿月繡的。”
袁凱羨慕地看著彩帶上的花又看看低頭織布的刀依香。
這時,一位中等身材、年齡約四十五六的傣族男人推門進來,他問刀依香:“阿月,這位是……”
刀依香轉頭說:“阿爹!他是鎮中新調來的袁老師。”
刀父熱情地:“怎么叫客人站著,坐坐坐!”忙把凳子遞過來。
袁凱:“大叔,謝謝!不坐了。”
刀依香:“阿爹,袁老師想借你的小三弦、葫蘆笙用用。”
刀父:“噢,可以可以。我年紀大了,這幾年不玩了。”說著,從里屋拿出一把很古舊的小三弦和葫蘆笙,“這是阿月她阿公做的,傳了給我,你拿去玩吧。”
袁凱接過小三弦和葫蘆笙,喜出望外地說:“謝謝,謝謝!你們傣家人真厚道!”他看看外面,轉身對刀父說,“大叔,時候不早,我該回去了。玩幾天我就還你!”
7.中學大門口傍晚
刀依香拿著幾張歌譜,袁凱抱著葫蘆笙和一位身著傣雅便裝的小卜少走著。
袁凱畫外音:“后來呀,對音樂的追求和對貧困兒童的同情與救助把我們倆的距離越拉越近。”
刀依香邊走邊指著那位小卜少說:“她叫白玉陶,我民中的同學和好姐妹,家在漠沙白家村,她也回農村了。”
袁凱對白玉陶笑笑說:“哦。”他想了想,問刀依香,“呃,你不是叫刀依香嗎?你爹媽怎么叫你阿月?”
刀依香和白玉陶笑起來。
刀依香:“我們傣家人都習慣叫乳名,阿月是我的乳名。”
袁凱習慣地抬抬眼鏡,搖搖頭笑笑說:“哦,那我也叫你阿月啰!”
刀依香:“袁老師,真要謝謝你,讓我補起音樂這一課。”
袁凱:“你學得真快,幾個月的時間,懂得了簡譜的基礎知識。聲樂演唱在發聲、用氣、口型幾個方面進步都很大。”
三人并肩走著。
袁凱邊走邊說:“你向我學,我也得向你學。有空你教我唱你們傣家的罕調,什么罕定呀罕旺牢呀,我都想學……”
8.寨子前黃昏
刀依香和袁凱、白玉陶走在半山坡上,梯田里沉甸甸的稻穗隨風搖曳。
三人邊走邊講著話。
袁凱問刀依香:“呃,阿月,你有兄弟姐妹嗎?”
刀依香:“有。二妹在縣里讀高一,三弟在你們學校讀初二。”
袁凱:“你三弟叫什么名字?”
刀依香:“阿桑,學名叫刀三柱。”
袁凱:“噢,我知道,我就是他的班主任。”
刀依香:“袁老師,今晚你去看的舞蹈《花腰傣的小卜少》,是我和玉陶在讀民中時跳的。我們寨子里的小卜少讓我教她們,看完你給提提意見。”
袁凱:“行,沒問題。”
9.寨子邊的土場夜
一片竹林圍著的土場燃著篝火。
袁凱吹著葫蘆笙,刀依香、白玉陶和小卜少們用花腰傣特有的擺手扭腰等舞蹈動作邊唱邊跳。
[HTK]花腰傣的小卜少個個長得俏,
頭上戴著雞叢帽,周身是銀泡,
花腰帶似彩虹秧籮飄紅纓,
千嬌百媚醉了多少小卜冒。
小卜少,小卜少!
日出把歌唱,
月下把舞跳,
像那盛開的鳳凰花,
柔情似水多妖窕。
花腰傣的小卜少個個生得巧,
紡線織布心兒靈,彩錦手中描,
繡山水挑花草飛針又走線,
馳騁想象樂了多少小卜冒。
小卜少,小卜少,
聰穎又善良,
純樸又勤勞,
像那盛開的鳳凰花,
風情萬種分外嬌。[HTSS]
袁凱邊吹葫蘆笙邊瞟眼注視著小卜少們的舞姿。
刀依香尤為突出。靈巧的動作,柔美的舞姿,端莊自然的面容,吸引著圍觀人的眼球。
舞畢,袁凱激動地說:“太好了,花腰傣的舞蹈這么美!阿月!你可真像個專業舞蹈演員。”
這時,一個十三四歲的小男孩哭著跑來,邊哭邊喊:“袁老師!我媽她……”
袁凱忙走上去扶著他的肩膀說:“楊雨晨,你媽怎么啦?”
楊雨晨哭著說:“病了。她說,從明天起再不讓我讀書啦。”
刀依香急忙走過來問袁凱:“以前輟學的就是他?”
袁凱:“對。”他轉頭對楊雨晨說,“別哭,你媽的病要想辦法治,你的書也要讀,我會跟你媽說。”
刀依香為楊雨晨揩著淚說:“你家有困難,我們大家會幫助。走,我們送你回去。”她轉對白玉陶說,“走,玉陶,我們一齊送他。”
10.楊雨晨家晨
30多歲的楊母躺在床上,臉色蒼白,嘴唇烏青,她不停地咳嗽。
楊父扶著一根竹桿,只有一只腳落地,他端著一碗水,靠一只腳跳著來到楊母床前:“來!喝點水。”
楊母掙扎著撐起身接過碗,喝了兩口又咳起來。
楊雨晨挑著兩半桶水牽著四歲多啼哭的妹妹進來,他放下桶哄著說:“阿妹,不哭!來,哥背你。”說著背起妹妹。
這時,刀依香和袁凱急匆匆走進來。
袁凱:“大嫂,阿月找了一輛手扶拖拉機,我們送你到衛生院看病。”
楊母:“我家沒有錢,不去啦。”
刀依香:“阿嫂,我和袁老師湊了點錢,醫藥費我們會為你付。”
楊父:“你們都是好心人,我咋能用你們的錢?”
刀依香:“阿哥,你們有困難,我們不能看著不管哪!你坐你坐,我們扶阿嫂起來。”
袁凱:“阿月,扶起來,我背。”
楊母:“我,不能……”
刀依香:“阿嫂,什么都不要說,快起來。”她把楊母扶到袁凱背上,兩人急著出門。
楊父感動得不停地揩淚。
11.稻田日
楊母和刀依香正在揮鐮割谷。
楊母直起腰,揩著汗對彎腰割谷的刀依香說:“你來幫我,你家的谷子呢?”
刀依香邊割邊說:“有我阿爹、阿媽,我家不缺人手。”
楊母:“阿月,你我不在一個寨子,可你比我的姐妹還親。”
刀依香:“阿嫂,我們都是鄉親近鄰,哪家能掛個無事牌。雨晨還小,讓他好好念書,忙的時候,我會來幫你。前幾天,我和袁老師到辦事處,向主任反映了你家的困難,請辦事處的領導多關照關照你們。”
楊母揩著淚說:“妹子,真要感謝你們的情義哪!往后,咋窮咋難我也會讓雨晨去上學。”
這時,楊雨晨背著書包蹦蹦跳跳地和袁凱從田埂上走來。
楊雨晨喊道:“阿媽!袁老師幫我們來啦!”
袁凱脫了外衣和鞋,挽挽衣袖走過來說:“阿月,你也來幫大嫂。”
刀依香:“是啊,只許你來,我為什么不能來?”說著笑了起來,她邊笑邊問,“你會用鐮刀嗎?”
袁凱:“不會學唄。”說著彎腰笨手笨腳地割起來。
12.寨子里夜
一輪明月從東邊天際冉冉升起,月光灑在淡霧縈繞的遠山,灑在寂靜的傣家山寨。
袁凱畫外音:“后來,我發覺我真的愛上了她,竟和寨子里的小卜冒去串寨子,也就是找她談情說愛。”
寨子中央的路上,袁凱和幾個小卜冒彈著小三弦走著,臉上綻放著笑容。
13.刀家門口夜
袁凱站在門外,從門縫里向室內窺視。
14.刀家夜
燈光下,刀依香正手握花針在一塊色彩鮮艷的彩錦上飛針走線,刀母坐在織機前織布。
刀父吸著水煙筒,吸了一陣,他把煙筒放一邊說:“阿月,你都19歲啦,我們傣家的小卜少,十六七歲就找相好的人,你也該到花街上找一個了。呃,我看那個袁老師人本分,也很聰明。”
刀依香帶著幾份羞澀看了看刀父,低下頭嗔怪地說:“阿爹……”
刀母邊織布邊說:“外地人靠不住,還是找個本地的小卜冒。”
刀依香怏怏不快地打斷母親的話:“阿媽!你咋這樣說話,外地人不也是人嘛。”
這時,袁凱推門進來,笑容滿面地說:“大叔、大嬸,還沒睡呀?”
刀父:“坐坐坐!袁老師,你還沒休息?”
袁凱不自然地說:“寨子里的小卜冒約我,嘿嘿!約我來串寨子。”他拉了一張木凳坐下,小三弦抱在胸前。
刀父:“嚯!你也曉得串寨子啦?”
袁凱“嘿嘿嘿嘿”憨笑著。
刀依香放下針線,起身拿了幾個香蕉遞給袁凱:“吃吧,今天剛摘的。”
袁凱剝著香蕉皮,看了看刀依香,刀依香和他目光相遇,害羞地低下頭,忙拿起彩錦坐下繼續刺。
刀父將一切看在眼里,會意地笑笑說:“袁老師,不愧有學問哪!我聽過你彈的小三弦還真不錯。你經常來找我借也不方便,就留著用吧!我老了,用不上啦。”
袁凱愛不釋手地摸著胸前的小三弦,一臉的笑容,說:“謝謝大叔!”轉對刀依香,“阿月,走,我們出去玩玩好嗎?”
刀依香羞澀地低著頭不吭聲。
刀父笑笑道:“去吧。”
刀母:“早點回來!”
刀依香:“哎。”她走到墻邊從竹籮里拿了些香蕉、荔枝裝入秧籮,和袁凱跑出門。
15.寨子邊山坡夜
土場上燒著一堆篝火。
一群手拿毛巾的小卜少和一群抱著小三弦的小卜冒分站兩邊,他們中間連著一根20來米長的紅線,一位小卜少和一位小卜冒分別拿著一個繞著紅線的竹筒。
拿竹筒的小卜少對站在身旁的刀依香說:“阿月姐!來,你先唱!”
刀依香想了想說:“好吧。”說著接過竹筒。
另一端拿著竹筒的小卜冒看到刀依香要唱歌,忙把手里的竹筒遞給袁凱,說:“袁老師,你來對!”
袁凱遲疑片刻:“我……”他鼓起勇氣接過竹筒說,“好,我來試試。”
袁凱把竹筒貼著耳朵聽著,刀依香早已用毛巾把臉蒙住,對著竹筒用傣語唱了起來,小卜冒們吹著木葉,彈著三弦伴奏。
[HTK]卜少在樹下蒙著臉,
唱給那邊卜冒聽,
不知那邊的小卜冒,
給聽到我唱的聲音。
我大著膽子已經唱了,
不知合不合卜冒的心。
要是我的調子不好聽,
小卜冒你就罷聽。[HTSS]
刀依香唱畢,小卜少響起熱烈的掌聲。
袁凱握著竹筒用傣語對上。
[HTK]卜冒在這邊唱調子,
唱給那邊卜少聽,
不知那邊的小卜少,
給聽得到我唱的聲音。
我大著膽子和你對調子,
不知合不合卜少的心,
要是我的調子唱不好,
小卜少你就罷聽。[HTSS]
袁凱唱畢,小卜冒們大聲吆喝。
“啊!唱得太好了!”
“袁老師也會唱我們傣家的情歌!”
刀依香羞澀地看著袁凱,臉上現出幸福的微笑。
站在刀依香身旁的小卜少對眾小卜少說:“阿月呀,是我們寨子唱情歌的高手。她和袁老師,真是城隍廟里的鼓槌,天生的一對,大家說對不對呀?”
眾小卜少應道:“對!”
剛才說話的小卜少接過刀依香手里的竹筒說:“來,我接著唱!”
小卜冒中一個高個子走過來接過袁凱手里的竹筒說:“我來對!”
16.檳榔樹下夜
刀依香和袁凱肩并肩走來,邊走邊說著話。
刀依香:“這就是我們花腰傣的蒙面情歌,也叫打土電話。”
袁凱:“真有意思!你們傣家人這種唱情歌的方式,恐怕在世界上都是絕無僅有的。”
刀依香:“是啊!你呀,不愧是學音樂的,我們傣家的歌,一學就會。”
袁凱:“跟你在一起,哪有學不會的。”
兩人幸福地笑起來。
來到檳榔樹下,刀依香靠在樹桿上,從秧籮里取出一個香蕉,含情脈脈地遞給袁凱:“吃吧!我帶來些香蕉、荔枝。”她剝著香蕉,問袁凱,“甜不甜?”
袁凱邊吃邊答道:“甜,真甜!”
刀依香捧著秧籮說:“吃荔枝,來!自己拿。”
袁凱拿起一個荔枝邊剝皮邊說:“你唱的歌真好聽,嗓音又甜又美。呃,要不我寫首歌給你唱?”
刀依香剝著香蕉皮:“你會寫歌?”
袁凱:“會呀!其實寫歌并不是什么高不可攀的事,只要善于學,敢于寫,哪有學不會的。”
刀依香低下頭羞答答地說:“看不出來,還是個未來的音樂家。”她抬起頭,滿面春風地,“寫吧,寫一首我唱!最好是我們花腰傣的歌。”
兩人吃完水果,刀依香系好秧籮。
袁凱興奮地說:“好!我寫!寫一首最好聽最有花腰傣民族風情的歌。”
刀依香:“我剛識譜,還唱不準,你要教我喲。”
袁凱:“嗯,好!”他吞吞吐吐,顯得有些緊張地說,“阿月,我……嘿嘿……我。”低下頭擺弄著小三弦。
刀依香嗔瞅著他問:“你什么?說出來呀。”
袁凱抬起頭鼓起勇氣說:“我……我愛你!”
刀依香含笑地問:“怕是口是心非吧?”
袁凱握緊刀依香的手急切地說:“真的!不信你摸摸我的心。”他把刀依香的手按在胸前。
刀依香害羞地低下頭:“我……我也是。”
袁凱拉著她的手,兩人對面站著。
良久,刀依香才說:“走吧!夜深了。”
兩人牽著手走出樹林。
17.山坡上夜
一輪彎月掛在西邊天際,柔和的月光中依稀可辨遠山的剪影和山坡上隨風起舞的香蕉樹和鳳尾竹。
一片鳳尾竹林里,傳來悠揚的葫蘆笙樂聲。
18.鳳尾竹林夜
刀依香站在鳳尾竹邊,手扶竹桿深情地唱起來,袁凱站在她旁邊吹著葫蘆笙。
[HTK]鳳凰花開的地方,
是花腰傣的故鄉,
哀牢山下我們迎風起舞,
嘎灑江畔我們逐水歌唱。
我們與流水世代相依相伴,
我們把世間萬物當神靈敬仰,
碧綠的壩子我們播種幸福,
迷人的江畔我們收獲希望。
哎啰……哎啰……
鳳凰花開的地方,
詩意在這里流淌,
鳳凰花開的地方,
是傣家人夢幻的故鄉。
鳳凰花開的地方,
是花腰傣的故鄉。
檳榔樹下我們談情說愛,
花街節上我們比美賽裝。
我們把斗笠當作太陽月亮,
我們在彩錦秧蘿上編織夢想。
華貴的服飾讓世界驚艷,
多彩的風情吸引世人的目光。
哎啰……哎啰……
鳳凰花開的地方,
美麗在這里綻放,
鳳凰花開的地方,
是傣家人依戀的故鄉。
刀依香越唱越激動,干脆擺手扭腰以柔美的舞姿邊唱邊跳。袁凱吹著葫蘆笙,鏡片后面的明眸定格著刀依香俊秀的倩影。
刀依香唱畢問袁凱:“是這樣唱嗎?”
袁凱雙手扶著刀依香的肩膀咧開嘴笑著說:“對!對!音準、節奏都很好!”
刀依香忽閃著水靈靈的雙眸玩味著說:“《鳳凰花開的地方》,這歌名和歌詞一樣美!”
袁凱笑著說:“是嗎?你要喜歡就經常唱吧。”
這時,刀父扒開鳳尾竹走過來。
刀依香迎上去問:“阿爹,你怎么也來啦?”
刀父:“我來聽聽袁老師葫蘆笙吹得怎么樣?嗯!不錯不錯。”走到袁凱身邊拍著他的肩膀,“你呀,真聰明!”
袁凱咧著嘴傻笑,說:“太叔,你過獎了。”
刀父對刀依香說:“時候不早,該回去啦。”
刀依香:“阿爹,你先走吧。”
19.一組鏡頭
袁凱畫外音:“從此以后,她經常唱著這首歌,我們倆的感情也越來越深。在后來的日子里,我們幾乎形影不離。”
嘎灑江邊,刀依香站在水邊的巖石上,袁凱挽著褲管,拿著網兜彎腰在水里撈魚……
稻田埂邊,袁凱挽著褲腳,把裝滿黃鱔的秧籮提起,掛在刀依香肩上的竹桿上,兩人笑盈盈走出田埂……
寨旁,姹紫嫣紅的鳳凰花間,刀依香身穿傣灑盛裝,頭戴帽沿向下的斗笠,腰間纏著飄著紅纓的小秧籮,笑得兩個酒窩像盛開的山花。不遠處,袁凱手持一臺閃光照相機按下快門……
夜,檳榔園里,袁凱手持電筒,一束強光照在樹下坐著的刀依香臉上。刀依香用手擋著光,將手里的電筒光射向袁凱。袁凱急步走過去,緊緊握住刀依香的手,刀依香慌亂地轉過臉去,袁凱吻著她的耳根……
嘎灑江邊的樹林里,袁凱和刀依香牽著手在奔跑……
傍晚,嘎灑江邊的沙灘上,刀依香在前面笑著跑,袁凱在后面笑著追……(回憶完)
20.機艙日
袁凱和袁莎莎面前各放著一個多功能鋁制菜盤,父女倆正在吃午餐。
袁莎莎邊吃邊說:“哇!爸,你們的愛情太浪漫了,接下來呢?”
袁凱拿著刀叉沉吟片刻說:“那不就是花街節上吃秧籮飯,締結了那段苦澀而難忘的姻緣。”
21.花街日(回憶)
街面上到處是穿著傣家盛裝的人群,遠遠望去,人頭攢動,熙熙攘攘,傣家的斗笠在晃動,傣家的裙擺在飄飛。
花街兩旁,站著兩排穿著嶄新黑色盛裝頭上打著花包頭的小卜冒,中間隔著一米多寬,他們身后是擁擠喝彩的人群。小卜冒們焦灼地朝著小卜少隊伍即將到來的方向張望。
袁凱抱著小三弦,一手拿著玉佩,也在焦急地張望。今天他換了一身花腰傣小卜冒的盛裝,顯得更加英俊。
小卜少隊伍出現了,帽檐向下的斗笠遮住她們粉紅含羞的笑臉,有穿著紅色、綠色彩錦披肩花色各異長袖衣衫的,有穿著鑲金綴銀短衫,光著臂膀的,她們步履輕盈地走在兩隊小卜冒中間。
小卜冒們拿著各自的定情物,放入自己心上人腰間的小秧籮。
小卜少隊伍中,刀依香緊跟在一位穿著傣灑盛裝的青年婦女后面,她的俊俏靚麗尤為引人矚目。今天她打扮得更加風姿綽約,帽檐向下的斗笠閃閃發光,銅錢大的銀耳環在晃動,紅色披肩、綠色長袖、紅綠白黑各色相間的嶄新花腰,腰間的秧籮大口小底綴著鳳凰花朵,飄著粉紅墜纓,半個臉被斗笠遮住。她來到袁凱身邊,揚起頭,水汪汪的大眼睛嗔瞅著袁凱莞爾一笑,粉冬冬的臉龐,現出兩個酒窩。
袁凱將玉佩放入她的小秧籮,刀依香則從秧籮里拿出一個繡球拋給袁凱。袁凱捧著繡球看了看,裝入包里,扒開人群追上刀依香,牽著她的手走出人群,向江邊走去。
22.嘎灑江邊樹林日
傘狀的大青樹,筆直細高的檳榔樹,枝葉間是一個又一個耀眼的光圈在晃動。沒被枝葉遮住的藍天,白云在飄逸。
一對對情侶走進樹林,小卜冒們抱著小三弦,小卜少挎著秧蘿,摟肩搭臂,情意綿綿,相視而笑。
刀依香和袁凱來到一棵大青樹下,袁凱放下小三弦,砍來幾枝芭蕉葉鋪在地上,兩人席地而坐。
袁凱從口袋里掏出一對銀鐲戴在刀依香手上:“來,戴上,這是我送給你的定情物。”
刀依香害羞地低下頭。
袁凱:“阿月,我送給你的信物喜歡么?”
刀依香:“當然喜歡!那么貴重的玉佩哪來的?”
袁凱:“我父母只生了我一個,滿周歲時為我買的。25年了,我一直帶在身上。今天我把它作為信物送給你。”
刀依香轉過身,嗔瞅著袁凱說:“你呀,真是個多情種!”說完,咯咯咯地笑起來。笑畢,她取出秧籮里的紅線一圈一圈繞在袁凱手上,邊繞邊說,“愿你一生平平安安,愿我們的婚姻美滿幸福!”
袁凱望著刀依香美麗的臉龐“嘿嘿”傻笑。
刀依香繞完紅線說:“來!吃秧籮飯。阿媽專門為我們炸了干黃鱔,做了糯米飯,揀了最大最大的腌鴨蛋。”說著,從秧籮里取出干黃鱔、腌鴨蛋,糯米飯、米酒、酸魚、腌臘肉放在一片干凈的芭蕉葉上,她兩指揀起一塊黃鱔肉塞進袁凱嘴里,“好吃嗎?”
袁凱嚼著說:“嗯!好吃,真好吃!”
刀依香又撮起一團糯米飯放進袁凱嘴里:“香不香?”
袁凱大口地吃著答道:“香,真香!”
袁凱也揀起一塊腌鴨蛋扒了皮塞進刀依香嘴里:“來,我喂你。”
兩人吃著,相互望著,笑著。
刀依香:“幸福嗎?”
袁凱傻笑著應道:“幸福,太幸福了!”他陶醉著,喃喃地,“想不到我來到嘎灑江畔能和一個美麗的花腰傣小卜少締結良緣,真是太幸福了!”他拉起刀依香緊緊擁抱著。
刀依香也緊緊摟著他的腰,袁凱用滾燙的嘴唇長時間地吻著刀依香溫潤的紅唇。
刀依香移開嘴唇,望著袁凱方整的臉龐問:“你會一直在這里嗎?”
袁凱堅決地說:“會的!我要和你一輩子生活在嘎灑江畔,我教書,你種田,共同生兒育女。”
刀依香靠在袁凱胸前,幸福地說:“生個胖兒子,再生個俏姑娘。我還想讓你寫很多的歌給我唱。”
兩人幸福地笑起來。
袁凱摟著刀依香充滿憧憬地說:“我想在課余時間多搜集、整理一些花腰傣民間音樂,再創作一些花腰傣的歌。”
刀依香:“好!你寫我唱,讓我們的歌聲傳遍哀牢山下,嘎灑江畔!來!我們唱首情歌。”
袁凱:“好吧!你先唱。”
刀依香深情地唱起來。
[HTK]阿哥喲!
花街節上來會你,
阿妹心里甜如蜜,
三道紅線系祝福,
秧籮盛滿情如意。
你是阿妹心上人,
妹的終身托付你,
綿竹做證花為媒,
永生永世不分離。
袁凱接唱。
[HTK]阿妹喲!
花街節上來會你,
手捧信物等得急,
別的卜少哥不愛,
只有你在哥心里。
你是阿哥意中人,
睡在夢里都想你,
今日吃罷秧籮飯,
明日我倆做夫妻。
唱完,袁凱抱緊刀依香狂熱地親吻……(回憶完)
23.機艙日
袁凱從回憶中回過神來,仰臉望著機艙的頂棚嘆息著說:“沒過多久,我們終于做了不該做的事情,她懷上了我的孩子。”
袁莎莎聽得入迷:“那還不抓緊結婚?”
這時空姐走進機艙:“飛機已到昆明上空,請各位旅客系好安全帶,飛機很快就要降落。”
袁莎莎掃興地說:“真煩!爸,等坐上去新平的車,你繼續講給我聽吧。”
袁凱笑笑:“這孩子……行!”收拾東西準備下飛機。
24.昆明上空日
飛機徐徐降落,漸漸可見昆明城郊的高山、河流、平壩、湖泊、和城市建筑物。
25.盤山公路日
一條寬闊的高速公路盤繞在山巔,公路上,車水馬龍,車笛嘶鳴。
一輛黑色轎車在車流中奔馳。
26.轎車內日
袁凱和袁莎莎坐在后排位子,一位年輕司機目視前方,聚精會神地轉動著方向盤。
袁凱手捧保溫杯喝了一口茶,對前面的司機說:“呃,李師傅,我們可能要在新平耽誤幾天。你這車我包了,回昆明一塊結賬。”
李師傅應道:“行,沒問題。”
袁莎莎胸前挎著攝像機,無心瀏覽路邊的風景,嘴里嚼著泡泡糖問:“爸,后來,你們是怎么分手的?”
袁凱喝著茶,抬抬眼鏡說:“花街節過了不久,你奶掛電話給我說,你舅曾祖在新加坡有上千萬美元的潤豐水產實業公司,你舅曾祖母不會生育,膝下無兒無女,決定讓我們母子倆去繼承他的遺產。我告訴你奶,我不去,我要在嘎灑江畔一輩子教書。她一聽急了,第二天就到學校找我。”
27.教師宿舍傍晚(回憶)
這是單身教師的宿舍,內外兩間套房,里間是臥室,外面一間是簡易的客廳。墻上掛著聶耳、冼星海的畫像,還有小三弦、葫蘆笙。墻邊有一臺黑白電視機和一組音響設備,窗前的辦公桌上擺放著教材書報。
48歲的袁母發髻高挽,身著黑色套裙,坐在皮沙發上,陰沉著臉:“如今國門打開,多少人都往國外跑,有些寧愿在國外端盤子洗碗,也要去留學,去闖蕩。你有那么好的機會,為啥非要當這個窮教書匠。小凱,你這是接受你舅祖父的遺產,去當上千萬資產的繼承人哪!”
袁凱:“我不去,我也不是那塊料。”
袁母:“不!你舅祖父在電話中說,他很賞識你,還說你今后一定是個能辦大事的人。”
袁凱:“反正我不想去。”
“小凱,你爸生病去世時你才15歲,媽守著你誰也不嫁,就指望你有出息,可你……你真讓我失望。”袁母說著嗚嗚哭起來。
袁凱望望母親傷心的樣子,痛苦地低下頭說:“媽,我……唉……”
袁母瞟眼發現袁凱難以啟齒的表情,警覺地閃動著眉睫問:“小凱,是不是有什么事瞞著媽,你可要跟媽說實話呀!”
袁凱嚅動著嘴唇,終于鼓起勇氣說:“媽,我……我在這里和一個花腰傣小卜少好上了。”
袁母吃驚地問:“什么?你談戀愛啦?是你們學校的教師?”
袁凱:“不是,是附近農村里的。”
袁母:“不可以!不要說一個花腰傣小卜少,就是七仙女也不行。走!跟她挑明,就此分手!”
袁凱:“不!我愛她,我不會和她分手!”
袁母:“胡說!”
袁凱:“媽,你就別逼我啦!她,她都已經懷上我的孩子了。”
袁母大吃一驚:“啊?你,你真要把我氣死!真要把我氣死!這事咋辦呢?”她急得起身在室內走來走去。良久,站住抬起頭對袁凱說,“這樣吧,給她一筆錢,多一點也沒關系,就作為青春損失費。”
袁凱:“她不會要,我也不干!”
袁母氣得一屁股坐在床,拍著大腿說:“哎喲!我怎么會養著你這個不爭氣的東西!”
這時室外響起“噼里叭拉”的腳步聲。
袁凱猛抬頭望見校園里刀依香雙手捂著臉邊哭邊跑的身影,急忙追出去。
28.中學門外田間路上傍晚
刀依香邊哭邊跑。
袁凱遠遠地追趕著喊道:“阿月,你聽我說!”
刀依香頭也不回地向戛灑江橋跑去。
袁凱仍在后面邊跑邊喊:“阿月,站住!我有話跟你說!”
遠遠可見,袁母急步走出校門外。
刀依香越哭越傷心,發瘋似地跑過嘎灑江大橋。
29.刀依香臥室傍晚
刀依香伏在床上嗚嗚痛哭。
刀母走進來問:“咋啦?哭成這個樣子!”
刀依香雙手拍打著床哭得周身顫動。
刀母望著女兒傷心欲絕的樣子,心疼地說:“到底出了什么事?你說呀!”
刀依香:“不要問啦!”
這時,袁凱滿頭大汗地跑進來。
刀母問袁凱:“你惹她啦?”
袁凱搖搖頭說:“沒有。”他蹲下扶著刀依香的肩膀,“你哭什么呀,我不會跟我媽走。”
刀依香甩開袁凱的手,抬起頭來說:“我什么都聽到了。告訴你媽,不要說給我錢,就是給烏金我也不要。她要逼你走,我就去死!”
刀母一聽,驚恐地問袁凱:“你媽逼你去哪里?”
袁凱:“新加坡。”
刀母:“新加坡在什么地方?”
袁凱:“國外。”
刀依香一直在抱頭痛哭。
刀母:“你倒是莫走哇!秧籮飯都吃了,孩子也有了,阿月都是你家的人啦,你不能依著你媽呀!”
袁凱:“大嬸,我知道,我不會聽我媽的!”
這時,袁母已經來到門口,聽了袁凱的話,長吁一聲:“啊!孽種!”一跤摔倒,腦門撞在門枋上,鮮血直流。
袁凱撲過去抱起母親,焦急地喊道:“媽!媽!”
刀依香揩了把淚,起身用手捂著袁母流血的傷口。
袁凱對刀依香說:“快!找布包,包好送衛生院,我媽心臟病又發了。”
刀母嚇懵了,呆立在門邊望著。
30.衛生院急診室夜
病床上的袁母昏迷不醒,醫生正給她輸液,袁凱、刀依香守在床邊。
袁凱焦急地問醫生:“醫生,我媽她有沒有危險?”
醫生:“危險可能沒有,但很嚴重,得住幾天院。”
刀依香站起來,心煩意躁地走出門。
31.病房外走廊夜
刀依香手扶欄桿,望著滿天的繁星發愣。
病室傳來袁凱的聲音:“媽!你總算蘇醒了!”
袁母微弱的聲音:“這是哪里?”
袁凱的聲音:“衛生院病房!”
袁母的聲音:“我不打針!我死!我死了成全你們!”
袁凱的聲音:“媽!你不能拔針,你不能拔呀!”
袁母的聲音:“放開!你滾!”
刀依香急忙轉身走進病房。
32.病房夜
袁母在病床上掙扎,袁凱按住她的手哭著說:“媽!你不要這樣!”
刀依香忙過去按著袁母扎著針的手。
袁母哭著說:“放開我!孽種!為了你,我38歲就守寡呀!守到如今,你為了一個女人,連媽的話都不聽了,我還有什么指望啊!”她哭得滿臉是淚,身子在顫動,兩手不停地擺動。
女護士跑進來喊道:“怎么啦?快按住手!”她來到床邊,看著沒有滴液的針管說,“瞧,針頭移位了,按好!”說著拔出針頭重新找脈扎針。
袁母仍然掙扎著哭喊道:“我不輸!我死!我死……”說著又昏迷過去。
女護士扎了針說:“怎么能讓她這樣。”說著走出病房。
33.衛生院附近樹林晨
幾棵木棉樹,枝桿上的木棉花火火紅紅,傘狀的大青樹,綠葉青青。
刀依香靠在一棵木棉樹上,愁眉不展,袁凱蹲在地上,低著頭沉思。
刀依香嘆息著說:“我看你媽對我態度改變多了。”
袁凱:“這兩天她住院,你端湯遞水,白天黑夜和我侍候她,她都覺得過意不去。唉!我,我該怎么辦哪?”
刀依香仰頭望著火紅的木棉花枝,良久才說:“你媽養你也真不容易,你不能離開她。我們……我們還是分手吧!”說完她用手捂著嘴哭了起來,淚水滾到臉上,滴在地上。
袁凱站起來把刀依香擁在懷里,為她揩著淚說:“不!我不能沒有你!”
刀依香:“我知道你愛我,可是……”她再也說不下去,一個勁地抽泣。
袁凱仰起臉,淚水奪眶而出說:“我不能跟我媽走,我走了你怎么辦?”
刀依香拭著淚說:“不要管我!”
袁凱:“不行!我就這樣拍拍屁股走掉,我是人嗎?”
刀依香:“萬一你媽氣出個三長兩短,咋整呢?”
袁凱低頭沉思良久,說:“要不我把你剛才對我講的話都告訴她。我想,她就是鐵石心腸也會動心的。”
刀依香喃喃地說:“唉!唯愿你媽能成全我們!”
34.刀家日
刀父、刀母和刀依香圍在四方桌前吃飯,刀父一個勁地埋頭吸著水煙筒,刀依香和母親端著飯碗,誰也咽不下去。
刀依香望望父親說:“阿爹!袁凱她媽30多歲守寡到現在,又有心臟病,她不能沒有自己的兒子在身邊。”
刀母:“你要讓袁老師走?他走了,你咋整?你可憐他媽,你肚子里的孩子咋交待?”
刀依香低著頭遲疑地說:“我……”
刀父把水煙筒一放,瞅了刀依香一眼說:“你什么?你在作孽呀!不要跟我們說,你自己的事自己做主!”說完,端起飯碗大口地吃起來。
35.刀家傍晚
袁凱低著頭蹲在地上,袁母靠墻坐在木櫈上,面色憔悴。
刀母坐在紡車前,滿臉愁容,刀父一個勁地吸著煙筒,刀依香坐在織機前凝眉沉思。
袁母撐起身,聲音有些嘶啞地說:“大兄弟,大妹子,我們娘兒倆的情況想必阿月也給你們講過了。原來我沒見過阿月,我還讓小凱跟她分手。這幾天我住院,她不但不恨我,相反忙出忙進地侍候。阿月不僅心地好,人也端莊、賢惠,因此我也舍不得她。要不這樣,我和小凱先走一步,到那邊想想辦法,把她接過去……”
刀父把煙筒一放說:“這幾句話我還愛聽。大姐!要不你先走,讓他們結了婚再去新加坡……”
袁母不等刀父講完,忙接話說:“大兄弟,你不知道,如今國門剛剛打開,這出國簽證不是什么人都能辦得到的。我走了多少關系,簽證機關才同意辦我們母子倆的手續。”
刀父:“那阿月以后……”
袁母:“小凱到了新加坡就好辦了,他們是未婚夫婦呀,總不能天各一方,這個道理辦簽證的機關也是知道的。”
刀父:“老婆子,你說咋辦?”
刀母:“去那么遠的地方,多少年見不到一面,我舍不得讓她走。”
袁母:“大妹子,新加坡不遠,坐飛機一天就到。你想阿月,她可以經常回來看你。”
刀依香抬起頭嘆息著,良久才說:“本來我也不想去,到國外哪有在自己國家好。唉,我和他走到這一步離是離不開……”她沉吟片刻對刀父、刀母說,“阿爹、阿媽,讓他們先走吧!大媽剛出院總得有個人照料。”
袁母臉上露出微笑說:“哎喲!瞧瞧,多好的姑娘啊!小凱!那咱們明天就到你們學校辦手續。”
袁凱:“媽,我先說好,如果到那邊有什么麻煩,阿月去不了,我立馬回國和她結婚,我不能丟下她不管!”
袁母:“媽知道。我也是女人,我也做母親!”
刀父:“大姐,我們傣家人很講信用,你可不能哄咱們哪。”
袁母:“瞧你說的,咋會呢?別的不說,阿月呀,還懷著我們袁家的骨肉呢!你們說是不是?”
刀父點點頭:“嗯,好吧。”
36.嘎灑江邊晨
江邊公路上停著一輛手扶拖拉機,刀依香提著袁凱的行囊,袁凱背著一個旅行包和袁母走著。
袁凱邊走邊對刀依香說:“我走了,你要好好保重身體。”
刀依香點點頭說:“我會。你到那邊也要多加小心。”
袁母:“阿月呀,你有身孕,重活就不要做了。”從身上掏出一疊錢遞給刀依香,“拿著,想吃什么買點。”
刀依香:“大媽,我不要。”她推著袁母的手。
袁母硬塞給她:“拿著,又不是外人,都快成我兒媳婦啦,還客氣什么。”
刀依香只有接著。
來到拖拉機邊,袁凱扶母親上車坐好,刀依香把包遞給袁凱。
袁凱把包放在車上,然后轉回來拉著刀依香的手依依不舍地說:“回去吧,我會很快來接你的。”
刀依香眼淚在眼眶里打轉,點點頭哽咽著說:“嗯,我等你。”
袁凱:“我走了。”他一邊招手一邊向后退,恨不能多看刀依香幾眼。
刀依香眼淚終于流了下來,她跑過來抱住袁凱,靠在袁凱胸前抽泣。
袁凱眼里閃著淚光,用手撫摸著刀依香的秀發。良久,兩人難分難舍地松開手,袁凱轉身上了車,母子倆向刀依香揮手告別。
刀依香一邊流淚一邊揮著手,目送著拖拉機消失在江邊的樹林里。(回憶完)
37.公路上日
黑色轎車在奔馳,蜿蜒起伏的群山徐徐掠過。
38.轎車內日
袁凱揩著眼角的淚水說:“想不到,我們這一別就是24年。”
袁莎莎兩眼閃著淚光,望著窗外,也掏出餐巾紙拭淚。
李師傅嘆息著說:“都說有情人終成眷屬,可你們卻勞燕分飛,我聽了都要掉眼淚。袁總,你是個重情重義的人,不遠千里尋親,難得呀!”
袁莎莎安慰著父親:“爸!李師傅說得對,你是一個負責任的男人。我陪著你,這次一定要找到刀媽媽,找到那個不知是姐還是哥的可憐人。”
袁凱拉著女兒的手,點點頭應道:“嗯。我們還是到鎮上,請鎮上的領導幫助尋找。”
39.某鎮副鎮長辦公室晨
30來歲的副鎮長刀坤坐在辦公桌前,袁凱和袁莎莎坐在沙發上。
刀坤:“你們的事,鎮長給我講了,他要到縣里開會,讓我配合你們去找這個人。”
袁凱:“謝謝!謝謝鎮領導在百忙之中支持我們。”
刀坤:“為民辦事嘛!不要說你們是回國投資的愛國華僑,就是一般的老百姓,遇上這樣的事,我們也要竭盡全力幫助。”他想了想又說,“這件事已經20多年,我剛調來這里,情況不熟,你還記得那個寨子嗎?”
袁凱:“記得。原來的中學還在嗎?”
刀坤:“在。走吧!那就先到她娘家打聽打聽。”
袁凱:“行,勞駕您了!”
40.某礦區日
兩車轎車停在路邊,袁凱父女倆和刀坤下車。
袁凱到處看看,辨認著,他看到前邊不遠處兩棵開著鳳凰花的大樹,忙走過去,樹旁是石頭鑲砌的水渠,水渠里濺著水花。
(閃回)
傍晚,年輕的袁凱走在土路上,路旁鳳凰花火火紅紅,他一眼發現年輕的刀依香正蹲在水渠邊往木桶里舀水。(閃回完)
袁凱來到刀坤跟前說:“就是這里。怎么一個寨子都搬遷了?”
刀坤想了想說:“哦!我想起來了。上次我和鎮長上哀牢山路過這里,他說這里修公路搬遷了兩個村寨。”
袁凱:“刀副鎮長,你知道搬遷到什么地方嗎?”
刀坤:“聽說在土鍋寨附近。”
袁莎莎:“遠不遠?”
刀坤:“不遠,離這里還有10多公里。看來只有到那里打聽啰。”
袁凱:“嗯,行。”
袁莎莎:“熱得不行了。爸,我要換衣服。”
袁凱:“換吧。”
41.一傣族村寨日
百十戶人家的寨子,錯落有致的土掌房掩映在香蕉叢和鳳凰花之中。
兩輛轎車來到寨口,一個中年傣族婦女抱著小孩走出來。
刀坤從車窗探出頭問:“這位阿姐。”
中年婦女望著刀坤笑盈盈地說:“喲,是刀副鎮長。”
刀坤:“你是……”
中年婦女:“我是這個寨子的婦女組長,在鎮上開會我認識你。”
刀坤:“正好,我向你打聽一個人。刀家寨搬遷過來的刀有貴老人在不在你們寨子里?”
袁凱下了車,走過來:“他兒子叫刀三柱。”
中年婦女:“副鎮長,你們算找對啦!他二女兒呀和我是初中同學。”
袁凱:“他家就在你們寨子?”
中年婦女:“不在,不過我曉得。”
刀三柱在哀牢山自然保護區觀測站上班,他阿爹、阿媽也在那里。”
刀坤:“好,謝謝你。”
中年婦女:“不用,那我走啦!”
42.觀測站刀三柱家日
一幢不大的土掌房,門前鮮花盛開。
臺階下,有兩塊菜地,一位70來歲、彎腰駝背的傣族老大爺扶著拐杖在菜地邊陪著一位老年婦女澆水。
三人來到臺階下,袁凱打量著兩位老人,似覺面熟。
刀坤走過去問老大爺:“阿公!這里是刀三柱家嗎?”
老大爺人轉過頭來打量著三人:“是啊。”
刀坤:“阿公是……”
老大爺:“我是阿桑他爹,你們找他?”
刀坤:“不,我們是來找你老的。”
老大爺:“找我?”他再次打量著三人。
袁凱走過來恭恭敬敬地說:“大叔!我是袁凱呀!你家還記得我嗎?”
老大爺想了想:“袁凱?哦!你就是當年那個袁老師?”他臉一沉,罵道,“你個混蛋,還有臉來我家!你……嗨!”
老年婦女聞聲放下水瓢,也罵起來:“黑心爛肝的東西,你不得好死!”
袁凱畢恭畢敬地站著低下頭說:“大叔、大嬸,我今天是來向你們二老賠罪的。”然后彎腰掬躬。
老大爺:“賠個屁!滾!你吭了阿月一輩子!嗨!想起那些事,我……我真想打死你!”說著舉起拐杖。
刀坤忙拉住老大爺:“阿公息怒,阿公息怒。阿公,袁總這次來就是向你們一家賠不是的,也掂掛著那位阿嬸,請你老給個面子。”
老大爺:“你是干什么的?”
刀坤:“我是剛調來的副鎮長,我也姓刀。”
老大爺揮揮拐杖:“去去去!不要說副鎮長,就是縣長來我也不讓你們進這個家!”他轉對袁凱吼著,“你給我滾!當年我瞎了眼相信你,還把祖傳的小三弦葫蘆笙送你。”
袁凱:“大叔,我……我錯了。”
這時,一位30多歲干部模樣的漢子遠遠走來喊道:“阿爹!怎么發這么大的火?”他就是刀三柱,他走過來,歉意地說,“對不起!老人得罪你們了。”
老大爺:“我得罪哪個啦?這就是當年坑你姐害你姐的那個混蛋!”
刀三柱打量著袁凱說:“哦!是袁老師。”轉對老大爺說,“阿爹,你咋能這樣?現在是和諧社會,袁老師再不是,他來到我們家,也不能這樣對待他呀!消消氣,啊!”又轉對刀坤和袁凱說,“走,到家里坐。”
43.刀三柱家日
一間算得上很現代的客廳,刀坤和袁凱父女倆坐在沙發上喝著水,刀父吸著水煙筒,刀母拿一把綠菜揀著。
刀三柱從廚房抬出一筐香蕉、芒果、荔枝說:“副鎮長、袁老師,來,你們走累了,吃點水果解解渴。”他坐到刀父身邊,“阿爹!剛才副鎮長也講了袁老師父女倆千里迢迢來尋找阿姐的事。袁老師,哦,不對,應當叫袁總,這么多年還惦記著阿姐,也算是個有良心的人。袁總也講了他的苦衷,你就原諒他,把阿姐的情況告訴他吧。”
刀母:“想起當年那些事我就寒心。”說著滿眼淚花。
刀父放下水煙筒嘆了口氣說:“我也真不想提過去那些事。唉,好吧。”
44.刀家夜(回憶)
刀母坐在木凳上神情憂慮地垂著頭,刀父吸著水煙筒望著窗外的夜幕出神,刀依香坐在織機前滿臉愁容地望著織機發呆。
刀母焦急地說:“這咋辦哪?再拖就要出懷啦。”
刀父:“明天去醫院做手術。”
刀依香堅決地說:“不,我要生下來!”
刀母:“生下來?過幾個月,你大著肚子讓寨子里的人看笑話,你不害羞我們害羞。”
刀父:“婚都沒結就生孩子,敗壞寨子里的風氣,要背簸箕掃寨子,你難道不知道嗎?”
刀依香:“袁凱電報上不是寫了嗎,他會回來和我結婚。”
刀父:“回來和你結婚?你不也發了電報,為什么這么多天不回?那是騙人的鬼話。不去做手術,就不要進我這個家。”
刀依香“咚”地站起來,淚如泉涌,哭著說:“不進就不進!我這就走,永世不回來!”說著沖出門消失在夜幕中。
刀母急忙站起來追出去:“阿月!你要去哪里?快回來!”
刀父把煙筒一扳:“嘿,作孽呀!”也急步出門。
45.小道夜
天上沒有星光,大地一片漆黑,田野里傳來幾聲鳥鳴。
刀父、刀母一前一后,高一腳低一腳走在鄉間小道上。
刀母一腳踩塌,摔在路邊的稻田里,幸得收完稻谷的田里沒有水。她呻吟著。
刀父一聽,忙轉回身跳到田里把刀母扶起來,關切地問:“傷了沒有?”
刀母:“不要緊,快走吧。”刀母邊走邊喊,“阿月!你在哪里?快回來!”
夜幕里既不見人影也沒有回音。(回憶完)
46.刀三柱家傍晚
刀父搖搖頭,痛心地說:“哪知道阿月出走一年半才回來,讓我們一家找得好苦哇!”
袁莎莎問:“那個孩子生了沒有?”
刀父:“生了,是個女孩,取名阿玫。”
袁凱如釋重負地抬起頭。
袁莎莎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刀坤:“阿公,阿嬸她現在……”
刀父:“在白家寨,阿月呀總算過出頭了。她很孝順我們老兩口,我們每年穿的衣服都是她送來的。她年年都要接我們去住上幾個月。唉!我那個女兒真像個男人,肚大量大。”
袁凱自語:“當年他給我發過電報,我怎么沒收到?”然后抬起頭說,“哦,大叔、大嬸,我們這就去看看她們娘兒倆。”
刀父:“去吧。她吃的苦,受的罪,讓她自己跟你講吧!”
刀母對袁莎莎說:“姑娘,來,阿奶為你拴紅線。”說著拿出紅線一圈一圈繞在袁莎莎手上。
刀三柱:“副鎮長、袁老師,天晚了,在我家住,明天再走吧。”
刀坤和袁凱父女倆站起來。
刀坤:“鎮上還有事,我必須回去。”轉頭對袁凱,“今晚我們回鎮上住一宿,明天,白家寨你們就自己去了。”
袁凱:“行,謝謝你!”
47.鎮政府辦公室晨
袁凱、袁莎莎坐在一邊。
一位20多歲的姑娘站在辦公桌前掛電話:“啊……好……鎮長,那我就陪他們去啰。”他放下電話說,“袁總,鎮長說,明天是大花街,還要搞服飾展出,鎮上的領導很忙,讓我陪你們去找刀媽媽。”
袁凱:“小白,那就麻煩你了。”
“不麻煩。”小白說著從墻上取下坤包走過來,“袁總,刀媽媽是我們花腰傣民族文化的傳承人,她辦了一個花腰傣民族文化大院,每天要接待很多來訪的游客,不知現在在不在。”
袁凱:“沒關系,要是不在,我們可以等。”
48.花腰傣民族文化大院晨
一個由竹林、檳榔樹、香蕉樹掩映的院落,一幢土掌房兩側分別有四間平頂房。土掌房對面的竹林前是一個用水泥澆鑄的露天小舞臺,舞臺兩側是兩株高大的鳳凰花樹,鳳凰花火火紅紅。
土掌房兩側的平頂房,左邊一幢分別掛著“接待室”、“辦公室”、“民族文化展室”、“民族服飾展室”的牌子,右邊分別是“民風民俗展室”、“農耕文化展室”、“民族美食館”。
土掌房二樓有一個平臺,平臺和左邊平頂房之間是一道拱形大門,門頭上寫有“花腰傣民族文化大院”幾個大字。大門兩側,各有三個身穿傣雅艷麗服飾的小卜少和三個身著傣雅盛裝的小卜冒,小卜冒每人胸前抱著一把小三弦。
四位掛著攝像機,戴著太陽帽的游客向大門走來。
小卜少、小卜冒齊聲說道:“歡迎光臨花腰傣民族文化大院。”
然后小卜少們拉起三道紅線讓游客跳,一位小卜少向他們說著什么,四位游客跨過一道紅線。
小卜少說:“一道紅線祝你們萬事如意!”
游客又跨過二道紅線。
小卜少說:“二道紅線祝你們家庭和美!”
游客又跨過三道紅線。
小卜少說:“三道紅線祝你們幸福安康!”
三個小卜冒彈著小三弦,唱著花腰傣的迎賓曲。
跳完三道線,四個小卜少為他們拴紅線,拴完說:“祝你們平安吉祥!”
游客們走進大門,土掌房平臺上的小卜少為他們灑水,以求清吉平安,游客們躲閃著,笑著。
一位小卜少從接待室走出來迎接客人。
高個子游客對她說:“我們是省攝影家協會的,請你們文化大院為我們安排拍一組民俗照片。”
小卜少:“好!請先到接待室休息,我們馬上安排。”
這時,民族文化展室傳來一陣甜美的傣語歌聲。
49.民族文化展室晨
身著傣雅中年婦女盛裝的刀依香坐在椅子上為兩位年約40多歲的作曲家演唱傣雅罕調。一位戴著眼鏡的作曲家正握筆緊張地記錄著,另一位正在錄像。
刀依香仍然那么年輕,那么端莊秀麗,要不是那身中年婦女的服飾,人們根本看不出她是40多歲的婦女。她演唱得那么純正,那么投入。
歌聲畢,兩位作曲家熱烈鼓掌。
戴眼鏡作曲家握著刀依香的手激動地說:“刀大姐!謝謝你為我們演唱這么好聽的花腰傣民歌。”
另一位作曲家提著錄像機握著她的手笑著說:“你呀!真不愧是花腰傣民族文化的傳承人,精通那么多花腰傣罕調,有些是我們過去從來沒有搜集到的。”
刀依香:“我也不是天生就會的。在家是阿媽教我唱,來到這里是跟著一位阿奶學,到腰街和元江的高水平,我都請老前輩教我。這叫搶救民族文化遺產,要不就要失傳了。”
戴眼鏡作曲家:“有道理!民族文化就要一代一代傳承下去。”
三人說著走出民族文化展室。
刀依香:“歡迎二位明天光臨我們縣在大沐浴舉辦的民族服飾展演,還有在粉牛渡口舉辦的大花街。”
提錄像機的作曲家熱情地說:“大姐,難得有這個機會,兩個地方我們都想去感受感受!”
這時,接待室的小卜少阿美跑過來說:“刀媽媽!省攝影家協會的藝術家正在等你。”
刀依香:“好!我馬上來。”轉對兩位作曲家說,“中午請到我們民族美食館就餐。”
兩位作曲家應道:“行,你忙吧!”
50.鄉村公路晨
黑色轎車在水泥澆鑄的鄉村公路上緩緩行駛,公路上隔一段掛著一幅橫跨公路的紅布標,布標分別上書“花街節,東方的情人節”、“花腰傣之鄉歡迎您!”、“熱烈祝賀新平花腰傣民族服飾展演在大沐浴舉辦”。
51.轎車內晨
前排坐著小白,后排坐著袁凱和袁莎莎。袁莎莎穿著白色套裙,胸前掛著攝像機,她興奮地瀏覽著車窗外徐徐掠過的傣鄉田園風光,并不時舉起攝像機伸出車窗拍照。
公路兩邊,平壩里是綠樹掩映的土掌房村落,一排排雪白的拱形蔬菜大棚,一塊塊栽種苦瓜的田里,苦瓜吊滿棚架,一坵坵栽種刀豆的地里,蔥綠的豆藤上掛著一串串嫩綠的豆莢。水渠邊,田邊地角,村寨邊,到處是香蕉樹、荔枝樹、酸角樹和檳柳樹。縱橫交錯的水渠,流水淙淙。
袁莎莎對袁凱說:“爸,我還從來沒見過這么美的田園風光。”
袁凱:“是啊,花腰傣的祖先太會選地方啦,因為他們天生就愛美。”他想了想,問小白:“呃,小白,刀依香的民族文化大院是她自己投資的嗎?”
小白:“對。刀媽媽在自己的土掌房前投資了40多萬,建起一個大院。”
袁凱:“有從業人員嗎?”
小白:“有。十幾個小卜少、小卜冒,個個會唱會跳。”
袁凱:“到那里瀏覽的人多不多?”
小白:“可多了,有國內外的游客,還有各地的作家、藝術家、音樂家。刀媽媽呀,成了我們這里的新聞人物!”
“喔。”袁凱臉上露出羨慕、興奮的神情。他想了想又問,“她丈夫干什么工作?”
小白:“丈夫早就和她離婚了,現在她一直帶著兩個女兒生活。”
袁莎莎驚疑地望著小白,袁凱心情沉重地低下頭。
52.民族文化大院日
刀依香陪著一群澳大利亞的外國游客從民風民俗展室走出來,他們中有男有女。
一位50多歲的男士對刀依香講著外語。
女翻譯對刀依香說:“他說,他對你們的寨神樹、達寮很感興趣,能帶他們到實地去看看嗎?”
刀依香點點頭:“可以。”
女翻譯用外語告訴那位男士。
53.漠沙江邊的樹林日
刀依香引著外國游客走進樹林,在一棵大青樹下站住,指著大青樹說:“這就是寨神樹,花腰傣的村村寨寨都有。傣家人每年都要到這里舉行祭祀活動,以求當年風調雨順,五谷豐登。因為傣家人知道,水是農業的命脈,樹又是水之源,只有綠樹成蔭,才有源源不斷的溪流。正因為這樣,我們的傣鄉,從古至今總是山清水秀,生態環境保護得相當完好。花腰傣對自然的敬畏和我們今天提倡人與自然的和諧相處是一致的。”
女翻譯為外國游客翻譯著。
一位外國女士伸出大拇指講著外語。
女翻譯對刀依香說:“她說,花腰傣真了不起,你講得很有道理。”
54.漠沙江堤岸邊日
一棵粗壯的鳳尾竹尖上吊著無數個篾環連成的達寮。
外國游客仰頭望著。
刀依香指著吊著的篾環說:“這種竹編的器物叫達寮,只有通過祭師之手,才能賦予它們超自然的神力,并把傣家人的意愿送達萬物之靈。我們傣家人不信佛教,不過潑水節,信奉萬物有靈的原始宗教,崇拜自然和祖先。眾多帶有神秘色彩的祭祀活動,一直伴隨著傣家人從遠古走到今天。”
女翻譯翻譯著。
50多歲的外國男士握著刀依香的手激動地講著外語。
女翻譯對刀依香說:“他說,你真算得上花腰傣的民俗專家,講解得非常精彩。”
刀依香笑笑說:“謝謝你的夸獎!我覺得,一個人只有深愛自己的民族文化,才會深入地去研究它。”
女翻譯對那位外國男士用外語翻譯著。
那位男士點點頭講著外語。
女翻譯對刀依香說:“他說,他很贊同你的觀點。”
55.民族文化大院門外日
小白引著袁凱父女倆和李師傅跨過三道紅線,三個小卜少又為他們拴了線,然后走進大門,平臺上小卜少們灑著水。
袁莎莎躲閃著叫著笑著。
小白帶他們走進接待室。
56.接待室日
四人坐定,阿美正在沏茶泡水。
小白問:“阿美,刀媽媽呢?”
阿美答道:“她陪澳大利亞的游客到江邊去了。”
小白:“你給她掛個電話,就說有一位姓袁的新加坡華僑有事找她。”
阿美把開水遞給他們,掏出手機撥號,然后說:“刀媽媽,有一位姓袁的新加坡華僑有事找你……好,我問問。”阿美拿著手機問,“請問,袁先生叫什么名字?”
袁凱:“我叫袁凱。”
阿美對著電話:“刀媽媽,這位先生叫袁凱……什么……哦,好。”她轉對袁凱說,“袁先生!刀媽媽說,她不認識你,你找錯人了。”收起手機。
袁莎莎瞪著眼睛望著父親說:“這……她怎么會說不認識你?”
袁凱搖搖頭,無奈地說:“我知道,她不想見我。”
小白:“袁總,那怎么辦?”
袁凱:“阿美,麻煩你撥通電話,我跟她說。”
阿美掏出手機撥通,遞給袁凱。
袁凱對著手機:“阿月,我是袁凱呀……”他握著手機怔住了,“斷了。”他無奈地把手機遞給阿美。
袁莎莎、小白和李師傅望著袁凱臉上泣喪、失望的神情,不知該說什么好。
袁凱沉吟著,半晌才說:“阿美,她回來,麻煩你轉告她,請她原諒我,我很想見她。”
阿美:“好。”
袁凱:“有什么情況,請你掛電話到清香酒店203房。”
阿美:“好吧。”
袁凱:“我們走了,謝謝你!”
57.清香酒店客房日
袁凱在房間里反卷著手一個勁地踱步,他眉宇緊鎖,神情郁抑。
李師傅和袁莎莎走進來。
李師傅:“袁總,再急你也得吃飯哪!”
袁凱:“我沒胃口,你們吃了沒有?”
袁莎莎:“吃了。爸,你要注意身體,急也沒用。”
這時電話響起來,袁凱急忙拿起話筒:“啊……是阿美呀……什么……好,謝謝!”他無力地放下話筒。
袁莎莎:“爸,刀媽媽咋說呀?”
袁凱搖搖頭:“叫我們走,她不想見我。”
袁莎莎:“那怎么辦,不是白來了么?”
李師傅:“要不請鎮上的領導做做工作。”
袁凱:“明天是大花街,人家哪有空管這些事。唉,實在不行回吧,反正知道阿玫生下來了,也算沒白來。”
袁莎莎:“你不想見見她?”
袁凱:“人家不讓見,有什么辦法。”他坐到床上,對李師傅說,“休息吧!要走也明天早晨再走,我很累。”
58.刀依香臥室日
還算華麗的臥室,刀依香伏在窗前的寫字臺上傷心欲絕地痛哭,整個身子都在顫動。
門外傳來敲門聲,接著是一個小卜少的畫外音:“刀媽媽,吃飯啦!”
刀依香聞聲抬起頭來答道:“你們吃,我不餓。”
小卜少畫外音又響起:“刀媽媽……”
刀依香煩躁地應道:“別煩了,我不想吃!”她閉上含淚的雙目,任淚水從眼角簌簌流下。
刀依香內心獨白:“真是愛有多深,恨有多深。見不到的時候,做夢都在想他,來到眼前,我又恨他。”
她從頸上掏出當年袁凱送給她的玉佩,呆呆地看著,眼前出現當年檳榔樹下吃秧籮飯的情景。
(閃回)
年輕的袁凱為刀依香戴著銀鐲,說:“來,戴上!這是我送給你的定情物。”
刀依香害羞地低下頭。
袁凱:“阿月!我送給你的信物喜歡么?”
刀依香:“當然喜歡,這么貴重的玉佩哪來的?”
袁凱:“我父母只生了我一個,滿周歲時為我買的。25年了,我一直帶在身上,今天我把它作為信物送給你。”說完松開手,坐在刀依香身邊。
刀依香轉過身,嗔啾著袁凱說:“你呀,真是個多情種!”笑畢,她取出秧籮里的紅線一圈一圈繞在袁凱手上,邊繞邊說,“愿你一生平平安安,愿我們的婚姻美滿幸福!”(閃回完)
刀依香呆呆地望著玉佩。
刀依香內心獨白:“美滿幸福,我美滿幸福么?20多年,我一次又一次失去男人的愛!”
她放下玉佩,又伏在寫字臺上放聲痛哭。
59.清香酒店女客房日
袁莎莎再沒有往常天真的笑容,她愁眉苦臉地躺在床上,望著天花板出神。
良久,她起身坐在床沿上納悶,長長的睫毛在閃動,她沉思著,半晌才起身開門走出去。
60.清香酒店男客房日
袁莎莎推門進來,對仿佛蒼老多了的袁凱說:“爸,我想去見刀媽媽。”
袁凱:“你去?算了,別去自討沒趣。”
袁莎莎:“我想和刀媽媽談談。我是晚輩,你們再有多少恩恩怨怨,我想她不會拒絕我的。”
袁凱低頭不語。
袁莎莎:“我讓李師傅開車送我去。”說完走出門。
61.刀依香臥室日
刀依香正在洗臉,梳妝,滿臉的哀怨。
門外傳來敲門聲,刀依香走去開門。
袁莎莎站在門口親切地叫道:“刀媽媽!”
刀依香打量著袁莎莎:“你是……”
袁莎莎:“我是袁凱的女兒袁莎莎。”
刀依香遲疑片刻才說:“進來吧。”
袁莎莎坐在椅子上:“刀媽媽,我想跟你談談。”
刀依香:“談什么?是你爸爸讓你來的?”
袁莎莎:“不是,我自己來的。你和我爸爸年輕時的事,在飛機上爸爸都跟我講了。”
刀依香:“不要提那些陳谷爛米的事啦。”
袁莎莎:“我想跟你講講我爸在新加坡的事。”
刀依香:“跟我有什么關系。”
袁莎莎:“有,就是關于你的事。那時我才13歲……”
62.新加坡袁凱總裁辦公室日(回憶)
袁凱身著蝴蝶結白襯衫、背帶褲,頭發梳得油亮。他坐在寫字臺前手捧刀依香當年在鳳凰花間嫵媚含笑的照片端詳著。良久,他放下照片又站起身從文件柜里拿出一卷畫攤開,這是刀依香的一幅半身淡墨畫。畫上的刀依香身穿花腰傣服飾,戴著雞叢帽,側身轉臉,一雙含情脈脈的媚眼仿佛在看著袁凱,惟妙惟肖,逼真生動。
敲門聲響起,袁凱放下畫問:“誰?”
少年的袁莎莎稚嫩的聲音:“爸,是我。”
袁凱起身開門,忘了把門關死。
袁莎莎身著粉紅色連衣裙,走到寫字臺前,捧起刀依香的畫,贊美地說:“哇!誰畫的,這么漂亮!”
袁凱:“請人畫的。”他坐回高級轉椅。
袁莎莎放下畫幅,又捧起刀依香的照片端詳著說:“就是她,就是她!好美吔,她是誰?”
袁凱:“小孩子別問。也別告訴你媽媽。”
袁莎莎:“知道了。”
這時,袁凱的妻子周夢桃“嘭”地推開門,氣勢洶洶地進來問:“什么事不讓我知道?”她燙著頭,一身高貴的紅花旗袍裹著性感的身子,兩串金耳環在晃動。
袁莎莎嚇得把照片藏在身后,周夢桃看著寫字臺上的畫,又搶過袁莎莎手里的照片看了看說:“喲!這就是那個騷貨。怪不得總裁辦公室還有那么多秘密。”
袁凱:“你給我住口!沒有教養的東西!”
周夢桃歇斯底里地吼道:“我沒有教養!我是沒有教養!”邊說邊拿起寫字臺上的畫撕。
袁凱欲搶,已被她撕成幾塊,袁凱重重地給了她兩個耳光,罵道:“潑婦!狐貍精!我今天揍死你!”抓住周夢桃的頭發就是兩掌。
周夢桃揪住袁凱的衣領,把襯衫撕爛,哭著叫道:“你敢打我?我讓你打!我讓你打!”
袁莎莎嚇哭了,喊道:“爸爸、媽媽,你們別打了!”
袁凱看著痛哭的袁莎莎,住了手,喘著粗氣。
周夢桃還要沖過來抓袁凱,袁莎莎拖著她的膀子喊道:“媽媽!別打了!”
周夢桃罵道:“你一直想著那個騷貨,你以為我不知道。這么多年,我在你心里根本沒有位置。”
袁凱:“你再敢罵!”
周夢桃:“我罵了,我就是要罵!”她把袁凱辦公桌上的書報甩得遍地都是。
袁莎莎畫外音:“當天,我媽就到外公面前告狀,第二天中午,我放學回家……”
63.袁凱家日
幾個彪形大漢,揪住袁凱拳打腳踢,袁凱躺在地上口鼻流血。
袁莎莎背著書包跑進屋,一邊哭一邊喊:“爸!他們怎么打你?”她拉著一個大漢的手,“叔叔!求求你們!別打我爸啦!”
這時周夢桃出現在門口,訓斥幾個大漢說:“別打了!別打了!滾!”
大漢們走出去。
袁莎莎撲向袁凱,哭著喊道:“爸爸!”
周夢桃看著袁凱,神經質地大笑,然后伏在墻邊痛哭。(回憶完)
64.刀依香臥室日
袁莎莎繼續說:“從這以后,爸爸和媽媽分居了。后來我爸向法院遞交了離婚申請,不久他們離婚了。刀媽媽,這以前的事我還小不知道,從我懂事以后,我覺得爸爸是很在乎你的。我們來云南找你之前,你們縣的文化藝術團到我們那里演出,我爸邊看邊流淚。”
刀依香一抱摟過袁莎莎哭著說:“莎莎,不要說了!”
袁莎莎抱著刀依香,望著她含淚的眼睛說:“刀媽媽,請你原諒我爸,他從那么遠來,就是想見到你,見到姐姐。”
刀依香仰起滿是淚水的臉,嘆息著說:“你回去吧,我還有事。”
65.清香酒店男客房日
袁莎莎推門進來。
袁凱:“見到沒有?”
袁莎莎:“見到了。”
袁凱:“她怎么說?”
袁莎莎:“沒講什么,她讓我回來。”
袁凱:“莎莎,我呀,真像坐在牢籠里一樣難受。我想咱們還是趁早離開這里。要不,真要把我憋死。收拾東西走吧。”
袁莎莎:“也許……”
袁凱:“別說了,我們走。”說完起身收拾行李。
66.民族文化大院辦公室日
刀依香失神地坐在辦公桌前,低頭沉思,她深深地嘆息著。這時桌上的電話響起來,她拿起話筒聽著。
話筒里的聲音:“阿姐嗎?”
刀依香:“鎮長,我是刀依香。”
話筒里的聲音:“阿姐,你是怎么搞的?小白回來跟我說,你不想見新加坡那位袁總。我告訴你,昨天他們父女倆來找我,談了一些情況。他說,他這次來,沒有別的意思,就想向你和你的女兒贖罪,求得你們母女對他的諒解,他一直在懺悔自己。他說,他也有一肚子苦水要訴。阿姐,不管你們過去有多少恩怨,作為遠道而來的客人,你應當見他,更何況還是你過去相愛過的人,你應當見他,接待他。”
刀依香:“鎮長,我們之間的事你不知道。”
話筒里的聲音:“人家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你還不原諒?要學會寬容,學會理解。不要說了!聽我的,把人家找回來!啊!”
刀依香拿著話筒出神。
刀依香心聲:“他有一肚子苦水要訴?”她不解地慢慢放下話筒。
63.清香酒店二樓走廊日
袁凱父女倆提著旅行包,關了房門走在走廊上。
袁凱問袁莎莎:“李師傅呢?”
袁莎莎:“在車上等我們。”
父女倆來到樓梯口,刀依香出現在他們面前。她長時間地望著袁凱,袁凱也長時間地看著她,她突然眼睛一閉暈倒。
袁凱慌忙抱住她:“莎莎,快開你的房間!”
64.清香酒店女客房日
袁莎莎打開房間,和父親把刀依香托進去,讓她靠在椅子上。
袁莎莎問父親:“要不要去看醫生?”
袁凱:“再說吧。”然后叫道,“阿月!阿月!”
袁莎莎也叫道:“刀媽媽!刀媽媽!”
刀依香慢慢睜開眼睛,問莎莎:“我怎么啦?”
袁莎莎:“暈倒了。”
袁凱倒了一杯水遞給她:“來,喝點水。”
刀依香接過水:“你們要走?”
袁凱點點頭:“嗯。”
刀依香:“為什么?”
袁凱:“悶得慌。”
刀依香:“恨我?”
袁凱:“咋會呢。”
刀依香喝了口水,把茶杯放在桌上,長長地嘆息著說:“不想聽聽我20多年是咋過來的?”
袁凱:“想聽,很想聽!可是……”
刀依香:“可是我拒絕見你,是嗎?你知不知道,我的心在滴血呀!”說著她伏在寫字臺上嗚嗚痛哭。
袁莎莎掏出毛巾遞給刀依香:“刀媽媽,別難過,我們知道你受苦了,把你受的苦都告訴我們吧!”她拉了把椅子坐在刀依香身邊,手扶著她的腰。
刀依香揩把淚說:“你走以后,我們寨子的小卜少小卜冒都知道我要跟你出國……”
65.山寨邊的小路上夜(回憶)
刀依香和兩個小卜少照著電筒邊走邊說著話。
胖乎乎的小卜少問:“阿月姐,你為什么不跟袁老師一起到新加坡去?”
刀依香:“他媽說,這次只辦了兩個人的出國簽證,他們先去安排好,袁老師再回來接我。”
高個子小卜少:“阿月,當心袁老師把你給甩了。”
刀依香:“不會,他不是那種人。”
胖小卜少說:“人家阿月姐和袁老師啊,感情可好啦。阿月姐這么漂亮,這么有才,袁老師哪會舍得甩她。”
刀依香用指頭點著胖小卜少的鼻子笑著說:“貧嘴!”
三人笑起來。
66.刀依香臥室夜
刀依香一邊哼著《鳳凰花開的地方》,一邊洗腳,洗臉,洗罷走到梳妝臺前對鏡梳妝,她用香脂涂著臉,然后把瀑布般的秀發拉到胸前,定定地看著鏡中自己俊俏的模樣,臉上現出兩個芙蓉般的酒窩。突然,她發現臉上隱約可見的蝴蝶印,又用手摸摸腹部。她走到床邊,從枕頭下拿出一張袁凱英俊瀟灑的藝術照端詳著,說:“壞蛋!很快你要做爹了。”說完,臉上現出幸福的微笑。
刀依香把照片放回枕下,走到窗前,推開窗子,望著天際一輪彎月,臉上現出焦慮、期盼的神情。
淡淡的月光,映照著她苗條美麗的身影。
67.一組鏡頭
刀依香畫外音:“我天天望著你來接我。孩子快三個月了,我咋敢大著肚子在寨子里?”
刀依香倚在門邊,伸頭望了又望寨子前面碧綠梯田中的大道,臉上現出期待、焦爍的神情……
傍晚,刀依香站在寨子邊的綿竹下,手扶竹桿,癡呆呆地望著從寨子口向遠方延伸的大道……
清晨,嘎灑江橋頭,刀依香踮起腳,伸頭向遠方張望。一輛手扶拖拉機遠遠駛來,她跑過去。拖拉機越來越近,她看著車上除了駕駛員,車里空無一人,她臉上現出失望的神情……
下集
68.新加坡舅祖父豪宅日
宅內豪華氣派,金碧輝煌,條幅字畫掛滿墻壁。
70多歲的舅祖父靠在龍頭椅上閉目養神。
袁凱畫外音:“我也急呀!剛到新加坡沒幾天,我媽和我就去找舅祖父。”
袁凱母子倆出現在門口。
袁母叫道:“舅舅!”
袁凱母子倆走進廳堂,在紅木沙發上坐下。
舅祖父走過來,在他們對面坐定,抽出一支雪茄煙點燃問:“怎么,閑不住啦?是這樣的,近來我身體不適,過幾天好一些,我準備宴請工商界和華僑商會的同仁,還有一些親朋好友以及公司里的負責人,當眾宣布你們在公司的職務,然后正式上班。”
袁母:“舅舅,我和小凱剛來,對水產的生產和營銷什么都不懂。”
舅祖父:“不要性急嘛!慢慢學,慢慢適應。今年我75歲,還能帶你們幾年,你們要盡快由外行變為內行。我相信,你們不會令我失望,尤其是我這舅孫子,一眼就能看出,一臉的福相,像個財神爺,應該是個能干大事的苗子。”
袁凱:“謝謝舅祖父夸獎!”
袁母:“舅舅,我們今天來,有件事求你老人家幫忙。”
舅祖父:“什么忙?說呀,都是自己人嘛。”
袁母:“是這樣的。小凱呀,在他教書那地方談了個女朋友,是個農村姑娘。”
舅祖父:“哎呀!怎么一個大學生,還是中學教師,會跟一個農村丫頭談戀愛?”
袁凱:“她是花腰傣小卜少,我很愛她。”
舅祖父:“什么學歷?”
袁凱:“應當算高中吧!畢業二年了。”
舅祖父:“你看你看!農村丫頭不說,學歷還不高。在新加坡呀,很講究門第觀念,談對象大都要求門當戶對。你今后是堂堂潤豐實業公司總裁,娶這樣的女子為妻太不匹配了,干脆退了算啦。”
袁凱急忙說:“不不不!舅祖父,不能退!我們結婚以后,可以讓她待在家里,公司的事她可以不干,我外出應酬,她可以不去。”
舅祖父:“那怎么行!你今后要經常出入上流社會,燈紅酒綠中沒個上檔次的夫人陪著成何體統。”
袁母笑笑說:“舅舅,這孩子不懂事,當初他們相好也不和我商量商量,更糟糕的是那丫頭都懷上小凱的孩子啦!再說那丫頭不光人長得不錯,還挺有孝道。”
舅祖父驚訝地問:“噢!你的意思是……”
袁母:“我是說,能不能把她接到新加坡來?”
袁凱:“接來就讓她待在家里帶孩子。再說她還可以補考文憑,也可以學習社交……”
舅祖父:“行啦行啦!你們辦這些事真讓我頭痛。好吧,讓我考慮考慮,你們先回去吧。”
69.新加坡某酒店傍晚
豪華寬敞的宴會廳,高朋滿座,氣氛熱烈,鎂光燈在閃爍。
舅祖父、富態的舅祖母、袁凱母子倆和幾位資深的賓朋圍坐在圓形餐桌邊。
舅祖父衣冠楚楚,神態大方。他站起來說:“各位同仁、各位親朋好友以及公司的同僚們,大家好!今晚請各位來這里歡聚一堂,有件事要當眾宣布一下。老朽今年七十有五,已經老態龍鐘。人老終有一天命歸黃泉,家業總得有人繼承。大家知道,我膝下無兒無女,只有讓我老家云南的外甥女王玉璇女士……”
袁母站起來鞠躬。
舅祖父:“和我的舅孫子袁凱……”
袁凱站起來鞠躬。
舅祖父:“作為我的遺產繼承人。我這外甥女原在云南一家進出口公司任業務經理,諳熟市場營銷。舅孫子呢,是大學本科生,聰穎過人,德才兼備。我宣布,從即日起,王玉璇女士就任本公司總經理,袁凱就任本公司副總裁。相信他們通過刻苦努力,定會成為我公司的棟梁和精英,使我潤豐水產實業公司薪火相傳,興旺發達。”
宴會廳響起熱烈的掌聲。
鎂光燈在不停地閃爍。
70.副總裁辦公室晨
舅祖父、袁凱母子倆由一位女秘書引導來到副總裁辦公室門口,女秘書開了門,把鑰匙交給袁凱,對舅祖父恭敬地行了個禮匆匆離去。
三人進了辦公室坐定。
舅祖父:“小凱呀!從今天起你就在這兒上班。”
袁凱:“是,舅祖父!我那女朋友的事……”
舅祖父:“噢,這件事我已經和幾位親朋好友聊過,他們都認為不合適。憑我在新加坡的聲望,我最疼愛的舅孫子的擇偶標準應當是,一,必須是門當戶對,二呢,有較高學歷,才貌出眾,這三嘛,就是必須諳熟社交禮儀。你說搞個農村丫頭,這不讓人看笑話嘛!另外呢,既然她懷上了你的孩子,我讓你媽給她匯個三萬五萬人民幣。如果她把孩子生下來,就作為撫養費,孩子滿八歲,帶到新加坡接受教育。如果她不愿生,就作為她的青春損失費。”
袁凱急得結結巴巴地說:“舅、舅祖父!那、那、那絕對不行!如果,如果舅祖父為難的話,我,我還是回國跟她結婚。”
舅祖父:“那怎么行!我都當著這么多人的面宣布過了。要知道我可是新加坡有頭有臉的人物,能開這個玩笑嗎?”
袁母:“舅舅,那這事……”
舅祖父:“不要說了。過幾天你給她匯五萬塊錢,拍個電報把事兒說清楚,請她原諒。如今這種事不要說在新加坡,就在中國也屢見不鮮。”
袁母張口結舌,望著舅祖父:“這……”
袁凱氣得“唰”地站起來固執地說:“錢別匯!我要回去和她結婚!”
舅祖父吼起來:“好大的脾氣!”他斜瞅著袁凱冷冷地說,“響鼓不用重錘,你還是好自為之吧!”說完起身就走。
袁母急得起身在室內走來走去,嘴里說:“我答應過阿月她爹要去接阿月。這事咋辦呢?”
袁凱失神地慢慢在椅子上坐下,眼里噙滿淚水:“媽,你讓我怎么說你呀!我當初就說不來,咱們又不是沒有工作,又不缺吃少穿,你就圖他的財產,甘愿來過這種寄人籬下的生活。”
袁母:“媽這都不是為了你嘛!我也沒想到會是這樣。”
袁凱揩了把淚站起來說:“我不跟他啰嗦!你去跟他講,要我在,就把阿月接來,他不同意,我就走。我又沒賣給他潤豐實業公司,我還有我的人身自由。”
袁母站不穩,忙扶著寫字臺說:“兒啊,你就別逼媽了,我的心好亂啊!”
袁凱忙過來扶著她,關切地問:“媽,你是不是又犯病了?”
袁母手捂腦門,閉著眼睛說:“我,我頭暈。”
袁凱:“走,我送你去看醫生。”
袁母由袁凱扶著慢慢走出辦公室。
袁母:“送我到醫院后,你馬上給阿月拍個電報。告訴她,我們正在想辦法。”
袁凱:“嗯,好。”
71.刀家日
四方桌前,刀父、刀母正在吃飯,刀依香端著飯碗,低頭沉思。
刀依香畫外音:“收到你的電報,孩子都三個月了,阿爹、阿媽急得不行。”
刀母:“阿月,快吃飯。唉,說來接說來接,都去兩個月了,連個人影也見不到。”
刀依香煩躁地瞅瞅刀母:“阿媽!不要嘮叨了。”
刀父放下碗筷,起身提過水煙筒說:“該不會是騙我們的吧?”
這時郵遞員推著自行車來到門口伸頭問:“刀依香在家嗎?”
刀依香放下飯碗起身走出去應道:“在,我就是。”
郵遞員:“你的電報。”他從郵包里取出一份電報遞給刀依香,“簽個字。”
刀依香接過郵件簽了字,急忙拆開電報輕聲念道:“舅祖父不同意你來新加坡,我們正想辦法。實在不行,我立即回國和你結婚,勿急!切盼保重!袁凱。”
刀依香拿著電報,呆呆地看著。
刀母問:“電報上咋說呀?”
刀依香:“他舅祖父不同意我去。”
刀父把水煙筒“咚”地一放說:“我就說,讓他結了婚再走,你偏不聽,咋啦?嗨,竟在騙人!”
刀依香:“阿爹,袁凱電報上不是說了嘛,我去不成新加坡,他就回來和我結婚。”
刀父:“哼!回來結婚,你就等著吧!”起身走出門。
72.新加坡舅祖父豪宅黃昏
舅祖母坐在廳堂的沙發上,戴著老花鏡正在看書。
袁凱畫外音:“我媽也著急,她說,她說過的話不能言而無信。我媽住了三天院,她想好了,唯一的辦法就是去求舅祖母幫忙,讓她在舅祖父面前說情。”
袁凱母子倆走進來。
袁母親切地叫道:“舅母,舅舅呢?”
舅祖母摘下眼鏡看看袁凱母子倆說:“哎喲,是你們母子倆,快坐快坐!你舅舅有個應酬,還沒回來,找他有事嗎?”
袁母把手里提著的包放在茶具上,和袁凱坐定:“沒事!我們娘兒倆來了這么長時間,還沒和舅母單獨在一起敘敘家常,所以,今晚特意來和您老人家坐坐。”
舅祖母:“好好好!你們剛來,要辦的事兒很多。等等,我給你們泡茶。”
袁母:“哎哎,別勞煩你老人家!小凱,你去。”
袁凱起身泡茶。
袁母從包里取出一件紫色旗袍說:“這是我給舅母買的旗袍,不知合不合身?”
舅祖母:“哎喲,怎么讓你們破費。”她接過旗袍看了看,“嗯,合身,肯定合身。”
袁母:“那就留下吧,也沒別的孝敬你。”
舅祖母:“玉璇呀,都是自己人,何必那么客氣。”
袁凱把水杯遞給舅祖母和母親,自己喝著一杯。
袁母:“舅母,哎呀,有件事,我也真不好開口。”
舅祖母:“說呀,一家人咋說兩家話,有什么事說吧。”
袁母:“我這孩子年輕不懂事,談個對象也不和我商量。這如今的年輕人哪,不像我們那陣子,婚都沒結,女朋友都懷上了孩子啦。”
舅祖母:“這事啊,你舅舅回來給我講過了。是不是想把那丫頭接來?”
袁凱:“嘿嘿,就是,就是……”
舅祖母:“我知道,他不讓接,對不對?我還說他呀,成人之美是積德,拆散婚姻是缺德。你舅舅說,婦人之見,知道我為什么這樣做嗎?我要讓他們娘兒倆在新加坡站穩腳跟,沒有靠山不行。他還說不想讓自己奮斗一生創下的家業毀在你們手里。”
袁母恍然明白:“哦……”
舅祖母:“他的想法不是沒有道理。在新加坡這地方,沒有一定的背景,要想辦大事是很難的,你們要理解他。”
袁凱一聽,放下水杯,低下頭。
袁母:“唉,舅母,我啊,舍不得那丫頭。不光模樣長得俊秀,人品也不錯,還有孝道。前不久我去找小凱,逼著他們倆分手。后來我病了住院,她不但不恨我,還白天黑夜去侍候我,一句怨言都沒有。”
舅祖母:“喲,難得她有這片孝心!玉璇呀,你不知道,你舅舅啊,雖然這把年紀,還是那么倔,他認準的理呀,誰也搬不動。這樣吧,等他回來我再勸勸他。”
袁母:“那就謝謝舅母!”
袁凱:“舅祖母,真要謝謝你!”
袁母:“舅母,你早點休息,我們走了。”
舅祖母:“好,好。”(回憶完)
73.清香酒店女客房日
刀依香聽完袁凱的講述說:“噢,原來是這樣,我阿爹還以為你媽在騙他。”停了停,她接著說,“一晃,孩子都三個多月了,馬上就要出懷,我給你發電報,你也不回,阿爹逼著我去做人流……”
袁凱:“你給我發電報?我沒收到哇,肯定被老不死的扣下了。”
刀依香:“我一氣之下,連夜出走,只有到外面把孩子生下來。”
74.田間小路夜(回憶)
黑夜沉沉,寒風呼嘯,刀依香邊哭邊跑,身后隱隱約約傳來刀母的呼喊聲。
刀依香高一腳低一腳地奔跑著,漸漸聽不到刀母的呼喚聲。
75.嘎灑江大橋夜
刀依香跑來,大橋上看不到江水,只能聽到江里嘩嘩的流水聲。
夜幕中,刀依香含淚的臉。
刀依香內心獨白:“我不回那個家又能去哪里呢?袁凱哥,為了把孩子生下來,我失去了家的溫暖,出走在這江邊黑夜。但是,哪怕風餐露宿,流落街頭我也等你回來!”
76.江邊大道夜
刀依香邊揩眼淚邊想著心事。
刀依香內心獨白:“我現在去哪里呢?還是到白家寨找白玉陶吧,也許她會幫助我。”
77.平壩的水田晨
白玉陶、刀依香兩人在田里薅秧。
白玉陶邊薅秧邊對刀依香說:“其實,你不該放他走。他走了,你肚子里的孩子咋辦?”
刀依香:“你不知道,他媽在衛生院尋死覓活。那老太太也可憐,年輕輕死了丈夫,哪個也不嫁,一直守著自己的兒子。你說,我能不讓袁凱跟她走嗎?”
白玉陶:“你呀,太善良啦!好吧,既然沒個安身之處,那就在我家吧,生過孩子再回去。”
刀依香:“不!農村閑言淡語多,聽著難受。何況,你又要結婚,我還是到外面找點事做,哪怕是去飯店洗碗掃地都行,只要能養活自己。”
白玉陶:“你有身孕累不起。”她想了想,“哦,對了,我有個姑媽在城里開了個花腰傣服裝店,請了我們地方很多婦女幫他織布、繡花。我跟她說說,你去那里最合適。”
刀依香:“好吧,我能織能繡。”她想了想,“要是我阿爹來找,不要告訴他我在哪里,要不他會逼著我把孩子打掉。”
白玉陶嘆息著點點頭應道:“好吧。”
78.服裝廠加工房日
刀依香挺著已經隆起的肚子,坐在凳子上刺繡,她再也沒有過去的青春靚麗,面黃肌瘦,嘴唇干裂,臉上已經現出淺淺的蝴蝶印,一雙媚眼流露著憂傷。
坐在墻邊織機前織布的兩個小卜少指著刀依香低聲議論。
一個胖乎乎的小卜少說:“呃,阿艾,你瞧,那個剛來不久的阿月,準是沒結婚就懷上別人的孩子,要不這么長時間男人都不來看她。”
那個叫阿艾的小卜少鄙夷地說:“是怕掃寨子才跑出來的吧。還有臉挺著大肚子坐在這里,要是我早跳嘎灑江去啦!”
室內七八個小卜少和傣家婦女聽到她們的議論,向刀依香投來輕蔑的目光,刀依香頓時心如刀割,無地自容,不小心一針扎在手上,鮮血頓時滲了出來。
坐在兩個小卜少對面的傣家婦女嘲諷道:“怕是她爹媽買不起牛請寨子的人吃飯,也買不起紅為寨里的人家掛紅避邪!”
另一個婦女說:“這種災星禍水,認不得羞辱,還有臉和我們坐在這里!”
刀依香再也聽不下去了,哇地哭出聲,捂著臉跑出加工房。
79.服裝廠女工宿舍夜
刀依香側身躺在床上,閉著眼睛進入夢鄉,眼角還掛著淚滴。
(夢境)
寨子中央的土場上,刀依香挺著大肚子,背上背著一扇大簸箕,手握竹掃帚僵硬地掃著地。
她的身后,一群小男孩用酸果砸向簸箕,邊砸邊罵:“不要臉!不要臉!小卜少養娃娃,不要臉!”
站在旁邊的傣家婦女嘲諷道:“老刀家咋會養著這樣不要臉的東西,把祖宗的臉都丟完丟盡!”
刀父沖過來罵道:“你給我跳嘎灑江去,莫在這里丟人現眼!”
刀依香丟下掃帚跑出寨子。
刀依香跑到嘎灑江邊,縱身投入波濤洶涌的江水。(夢境完)
刀依香從夢中驚醒,猛地坐起身,額頭滿是汗珠,她驚恐地喘息著,繼而雙手捂著臉抽泣。
刀依香的心聲:“難道這個世界真的容不下我?不,我不能死。我走,我遠遠地走。”
80.服裝廠辦公室晨
一位40多歲,眉清目秀的傣族婦女坐在辦公桌前,她就是白玉陶的姑媽。
刀依香坐在墻下的皮沙發上,含著眼淚說:“姑媽,我再也受不了這種羞辱和白眼,我還是離開這里遠走他鄉吧,哪怕是去住山洞,我也要把孩子生下來。”
白玉陶的姑媽抹著眼角的淚走到刀依香身邊坐下,同情地說:“我知道你現在的處境很難。按照我們傣家的習俗,你沒結婚就懷上孩子是違犯寨規,要受到處罰的,那些女工七嘴八舌也難怪。但是玉陶跟我講了你和那位袁老師的事,我同情你,也許他會回來和你結婚。你現在這個樣子還能去哪里。算了,忍耐一點,那些女工,我跟她們解釋解釋。”
“姑媽!”刀依香撲在白玉陶姑媽身上放聲痛哭。
好心的姑媽也流下眼淚說:“唉,女人哪,這輩子真冤!不要哭了!你和玉陶是好姐妹,我要對你負責,有什么難處就跟我說,啊。”
81.醫院產房夜
刀依香捂著肚子,彎著腰,額頭滿是豆大的汗珠,一步步走向產房。
一位女醫生站在門口,接過她手里的交費單看看問:“你愛人呢?怎么沒簽字?”說著和刀依香走進產房。
刀依香搖搖頭:“啊!啊!”地哼著。
女醫生又問:“你是不是非婚生育?”
刀依香:“不是,他不在。醫生我受不了啦!啊!啊!啊!”她痛得蹲了下去。
女醫生急忙走出產房,片刻走進來說:“主任發話了,同意為你接生。躺到手術臺上。”
產床上,刀依香掙扎著,叫著,臉上額頭汗水在流淌,女醫生和幾個護士帶好口罩、手套走過來。
82.產科病房晨
刀依香躺在病床上,看著剛出生瘦小的嬰兒,她低下頭把臉貼近嬰兒的臉。良久,她抬起頭,望著同室的產婦們,男人們都在給她們喂湯喂雞蛋,相互幸福地笑著。
刀依香捂著嘴低聲抽泣著,淚水像斷了線的珠子滾向腮邊。
白玉陶的姑媽提著一個飯盒走進病房,來到刀依香床前說:“來生孩子也不告訴我一聲。我煮了幾個雞蛋,快把它吃下去!”
刀依香感激地接過飯盒說:“姑媽,謝謝你!我來這里給你添了很多麻煩,生孩子,我再不能驚動你了。”
白玉陶的姑媽:“吃吧!我會抽空來侍候你的。”
83.新加坡總經理辦公室晨
袁凱畫外音:“我何嘗不想馬上回來,可是奸詐的舅祖父逼得我割腕自殺!”
袁母伏在寫字臺上放聲痛哭。
袁凱急急忙忙走進來:“媽,你怎么啦?”
袁母邊哭邊說:“媽對不起阿月,對不起你呀!是我害了你們哪!”
袁凱急切地問:“媽,你別哭,到底出了什么事啦?”
袁母一邊揩淚一邊從抽屜里拿出幾張紙說:“這是秘書剛送給我的匯款憑證和電報底稿。”
袁凱急忙接過來匆匆看著,念道:“依香,袁凱已訂婚,不久就要結婚。實在對不起,請你原諒。現匯五萬元人民幣給你,請查收。王玉璇。”他念著念著手在發抖,然后慢慢松開,幾張紙飄落在地上。他呆若木雞,半晌才回來神來,發瘋似地吼道,“卑鄙!無恥!我告他去!”說著拔腿就跑。
袁母死死拖住袁凱的膀子說:“兒啊!求求你!別把事鬧大了。你知道你舅祖父在新加坡是什么人物,你會斗得過他?千錯萬錯是媽的錯,我不該告訴他阿月的地址啊!”說著,她號啕大哭。
袁凱氣得結結巴巴:“你、你為什么要告訴他呀?他為什么要用你的名義匯款?嗨!”他氣得臉色鐵青,蹲在地上直喘息。
袁母揩了把淚說:“你聽媽說。我們找你舅祖母沒幾天,你舅祖父叫我去,板著臉說,如果我們娘兒倆舍不得那個農村丫頭就回國,他重新物色他的遺產繼承人。我一聽急了,央求他說,我們娘兒工作都辭了,讓他不要趕我們走。他說如果要留下,一切得聽他的。后來,他問我要阿月的地址。我思來想去,為了你的將來,我咬咬牙只有告訴了他,哪知道他竟以我的名義匯款,你舅祖父也太無聊了。”
袁凱:“媽,不是我說你,你咋活得這樣窩囊啊!你為了要他的財產,竟會做這種眜良心的事!不,我要回去,我馬上就走。”
袁母:“你就別去了,電報都拍了半個多月了,阿月他們是不會原諒你的。”
袁凱:“不!我要走!哪怕是向阿月認錯,下跪,實在不行,我跳嘎灑江死也要證明我是真心的!我沒騙過她。”說著拔腿就跑。
袁母追出辦公室,喊道:“小凱!你回來!”
84.新加坡出境簽證大樓門口晨
袁凱背著旅行包,提著皮箱,垂著頭泣喪地走出大門。
袁母急急忙忙走上石階,迎著袁凱走來問:“簽了沒有?”
袁凱:“沒有!老東西做了手腳,辦簽證的人不給我辦。”
袁母:“看來他是鐵了心要拆散你們。兒啊,認命吧,是媽害了你呀!”又抽泣起來。
袁凱憤慨地說:“我就是死也不會屈服他的。你回去吧,我再也不想踏進潤豐公司那道大門。”
袁母:“兒啊!你是不是要媽的命哪!”扶在大門邊的水泥柱上痛哭起來。
袁凱抱住袁母:“媽!”
娘兒倆嗚嗚痛哭。
85.新加坡袁凱臥室夜
袁凱躺在床上,手里捧著刀依香送他的荷包,他面色蒼白,目光癡呆,定定地望著天花板出神,眼角溢著淚滴。
袁凱畫外音:“我為了不讓可憐可悲的母親出現三長兩短,無奈只有跟她回去了,我的精神卻完全崩潰了。”
袁凱掙扎著坐起身,放下荷包,從床頭柜里取出刀依香的一沓照片,一張一張端祥著。看著看著,他的眼前出現嘎灑江邊他們別離的一幕。
(閃回)
嘎灑江邊,袁凱拉著刀依香的手依依不舍地說:“回去吧,我會很快來接你的。”
刀依香眼淚在眼眶里打轉,點點頭哽咽著道:“嗯,我等你。”
袁凱:“我走了。”他一邊招手,一邊后退,巴不得多看刀依香幾眼。
刀依香眼淚終于流下來,她跑過來抱住袁凱,靠在袁凱胸前抽泣。
袁凱眼里閃著淚光,用手撫摸著刀依香的秀發。
良久,兩人難分難舍地松開手,袁凱轉身上了車,母子倆向刀依香揮手告別。
刀依香一邊流淚一邊揮著手。(閃回完)
袁凱失神地捧著照片,兩行淚水滔滔不絕地滾向腮邊,滴在照片上,他呆呆地看著手里的照片。
袁凱內心獨白:“阿月,我沒騙你,我會用死來證明我對你的愛是真誠的。”
他把照片放回抽屜,然后從寫字臺的筆筒里取出一把水果刀,閉上眼睛,狠狠地向手腕割去。頓時鮮血直流,鮮紅的血一滴一滴落在地上。他漸漸站立不穩,一跤摔在地上,不省人事。
片刻,袁母推門進來叫道:“小凱,是不是還沒睡?”她突然發覺躺在地上的袁凱,嚇得大叫起來,“啊!快來人哪!快來人哪!”她邊喊邊撲過去,一手捂著袁凱流血的傷口,一手撕爛自己的襯衫,裹住袁凱仍然流血不止的手。
門外跑進兩個員工。
袁母焦急地說:“快!快背上!”
兩名員工背上袁凱,和袁母跑步出門。
86.新加坡醫院外科病房晨
袁凱躺在病床上,面色蒼白,嘴唇烏青,昏迷不醒,一只手上扎著針,輸液管里正在滴著血漿。
袁母守在床邊,呆呆地看著兒子,臉上還留著淚痕。
袁凱嚅動著嘴唇,一只手拉著母親的手,用微弱的聲音夢囈般地說:“阿月,我們在吃秧籮飯嗎?嗯,真香!”
袁母把他的手拉開,用被子蓋好,一只手捂著嘴不停地抽泣。
醫生走進來,為袁凱聽珍,把脈。
袁母:“醫生,我兒子他……”
醫生:“流血過多,不過,沒有生命危險。但是住院治療的時間會長一些。”
袁母:“沒關系,謝謝醫生!”
醫生點點頭走出去。
87.新加坡外科病房日
袁凱半躺在病床上,臉色有所好轉,他癡呆地望著窗外,顯得瘦多了。
袁母泡著奶粉,端著走到床邊問:“頭還暈嗎?”
袁凱搖搖頭。
袁母:“來,喝點奶粉!”拿勺要喂。
袁凱仍然搖搖頭。
袁母無奈把奶粉杯放在桌上,坐回床邊,長長地嘆息著說:“不知阿月現在情況怎么樣了?孩子是做了人流還是跟別人結婚了。”
袁凱煩躁地說:“不要說了!”
這時,舅祖父拄著拐杖和提著大包小包禮品的舅祖母走了進來。
袁母忙起身冷冷地說:“舅舅、舅母,你們來啦!”
舅祖父在病床前的椅子上坐下,舅祖母把禮品放到床前的桌上,在病床邊坐定。
舅祖父:“來看看我這舅孫子。”
袁凱把頭扭朝一邊。
舅祖母對袁母說:“玉璇呀,多讓孩子吃點補品。看,瘦多了。”
舅祖父:“小凱呀,還恨舅祖父嗎?嘿嘿嘿嘿,我看過《紅樓夢》,你呀,和那個賈寶玉差不多。我看你是戲文、小說看多了吧!”他仰起頭感慨地說,“其實那個賈寶玉不過是曹雪芹筆下虛構的人物,現實生活中,哪有這樣的人,即便有,為情所困為愛而死的人是成不了大器的。要成就一番事業,就不能兒女情長!”
袁凱仰頭望著天花板,滿臉憤慨。
舅祖母:“小凱呀!你舅祖父做事是殘忍了點。可他是愛才心切呀!今后你慢慢會明白。在這個世界上,有多少人為生計奔忙,為貧困焦愁,而你卻成了我們家的心肝寶貝。唉,怨千怨萬,怨我不成器,沒為你舅祖父生下一男半女。”說著掏出絲巾拭淚。
袁母:“舅母,舅舅這樣做也太傷小凱的心啦。”
舅祖父:“傷他的心?你們怎么就不理解我的良苦用心啊?你丈夫英年早逝,你們孤兒寡母,相依為命,我想起來就會掉淚。因此我才作出決定,讓你們娘兒來繼承我的遺產,也使小凱從此改寫他的人生。如今誰不想成為千萬富翁億萬富翁?誰不想在世界財富榜上留個名?就他,為了一個女人,失魂落魄,甚至玩命,值得嗎?”
袁凱:“人可以沒有錢,但不能沒有良心,不能沒有道德!”
舅祖父:“有道理!一個人是要有良心,有道德。舅祖父也不是沒有七情六欲的神仙,更不是《白蛇傳》中的老法海。我十分同情那個花腰傣丫頭,不要你們開口,我讓財務匯了五萬塊錢給她,這在當今中國山區農村,那可是個天文數字,能說我沒良心沒道德嗎?我承認,我的做法是殘忍了一些,但是我完全是為你今后鋪路啊,你懂嗎?”
袁凱:“愛情是金錢買不到的!出院以后我回我的祖國,我可以向她認錯,下跪,再不行,我去死,也要證明我愛她!”
舅祖父:“哈哈哈,我總算看到現實生活中的賈寶玉!年輕人,你不要錢,不要前途,也得為含辛茹苦養育你的母親著想啊!她為了你,年輕輕就守寡,為了你,累得一身病。你為了一個女人,連母親都不要,你是個男人嗎?聽話,等你出院后,舅祖父會給你一個驚喜。好好養病吧!走,我們走。”他對舅祖母說。
舅祖母起身和他走出病房。
袁母狐疑地望著他們走出病房的背影。
袁凱依然把頭扭朝一邊,置之不理。
舅祖父舅祖母走出去后,袁凱轉頭凝視袁母頭上稀疏的白發,深深地嘆息著。
88.新加坡袁凱的臥室夜
袁凱伏在寫字臺上寫著信。
袁凱畫外音:“我住了一個月的醫院,出院后決定給你寫封長信,把匯款的事實真相告訴你。”
年輕的袁凱揩了把淚,握筆沉思片刻,繼續在信紙上寫起來。
袁凱畫外音:“事實真相就是這些。阿月!我對天發誓,我是真心愛你的!我好想念你呀!在醫院里,我曾想過,出院后準備偷渡回國,但是思來想去,這里畢竟不是香港、澳門,和祖國只是一步之遙。從新加坡偷渡難度太大,也不易成功。因此我決定等待時機,一年不行,兩年,甚至三年五年,我一定要回來和你結婚!依香!我心愛的人,把孩子生下來,等著我吧!我一定要回到你身邊!”
寫到這里,袁凱已經泣不成聲,他把筆放下,掩面抽泣。(回憶完)
89.清香酒店女客房日
袁莎莎兩眼含著淚花望著低頭揩淚的父親。
袁凱抬起淚眼說:“但是一直收不到你的回信,我想,你肯定把我恨透了!”
刀依香也抹著淚說:“我早就不在家了,咋收得到你的信?阿玫有一歲,我白天無臉見人,夜里,背著孩子進了久違的家門。”
90.刀家夜(回憶)
刀母在紡線,刀父在扎魚網兜。
刀依香背著阿玫推門進來,她怯生生地喊道:“阿爹!阿媽!”
刀母聞聲停下紡車抬起頭,驚疑地望著刀依香:“是阿月!”她起身忙過來抱住刀依香流著淚說,“我的女兒,你總算回來了!阿爹阿媽到處找你,可把媽急死啦。”
刀依香抱住媽淚水噴涌而出:“阿媽。”
娘兒倆抱頭痛哭。
刀父眼里閃著淚光走過來說:“回來就好,回來就好,總算把你盼回來了!”
刀依香放開刀母,“卟嗵”跪下哭著說:“阿爹,阿媽,女兒對不起你們哪!”
刀父忙扶起女兒,顫抖著嘴唇說:“快起來!阿爹、阿媽不怪你。都是那個混蛋害了你呀!”
刀母扶刀依香坐下,關切地問:“你去了哪里呀?讓阿爹、阿媽找得好苦啊!”
刀依香:“我在縣城一家服裝廠打工。”
刀父吸著水煙筒說:“那個混蛋還有臉寫信給你!我看都沒看就燒了。”
刀依香驚疑地問:“燒了?阿爹你不該燒哇!你知道他信里寫些什么?我想袁凱不會那么絕情。”
刀父:“咋啦?你還想讓他再用花言巧語騙你?”他起身進里屋拿出一個存折和一封電報遞給刀依香,“你自己瞧瞧!”
刀依香接過電報看了看,又看看存折,低頭沉思,半晌才說:“不!我想袁凱不是那種人,他不會作出這樣的事。”
刀父:“你還在相信他,電報是他媽拍的還有假?他沒臉拍給你,他就是古戲里的陳世美!”
刀依香失神地把電報撕成幾塊,淚水噴涌而出哭:“我不相信,我真的不相信他會這么無情啊!”
刀母:“阿月,別哭了!你阿爹說的沒錯,把他徹底忘掉吧!”
刀父:“阿爹收到這五萬塊錢,一分不敢動,就留著撫養孩子。”
刀依香揩了把淚果斷地說:“不!我能把她生下來,就有本事把她養大。明天我把錢退回去!”
刀母:“那不便宜他啦?”
刀依香:“阿媽,我們傣家人窮得有志氣,就是討飯我也不要這五萬塊錢。”
刀父:“你自己決定吧!反正阿爹、阿媽也不會要一分一厘。”
刀母:“快把孩子放下來。”
刀依香放下熟睡的阿玫。
刀母愛憐地抱在懷里,親了親說:“生孩子也不給媽寫個信。”
刀依香:“阿媽,我給你們臉上抹黑,咋還能讓你去侍候我?我想念你們,也怕你們牽掛,才回來。為了你們的名聲,往后我還是帶著孩子在外面過吧。”
刀父:“現在還顧什么名聲,既然回來了,哪兒也別去啦。”
刀依香眨巴著眼睛凄苦地說:“阿爹、阿媽把我撫養大,我卻給你們帶來恥辱,女兒再不能給你們丟臉了,你們的養育之恩,我一定會報答。阿爹、阿媽,天亮前我一定要走。”
刀母望著刀依香問:“你還要去哪里呀?”
刀依香:“我去找白玉陶,讓她為我租點田地,租間房。”
刀父:“也好,也好,在家也沒有人敢和你相好,到外面找個合適的人過吧,別讓阿爹、阿媽再牽腸掛肚啦。”
刀依香:“阿爹,我還是帶著阿玫,娘兒倆過吧!三年五年,袁凱真的不回來再說。”(回憶完)
91.清香酒店女客房日
刀依香:“這一夜,我和阿爹、阿媽一夜沒睡。我在電報留言中寫了‘祝你新婚快樂,夫妻幸福幾個字,天蒙蒙亮出了寨子到鎮上把款退了回去。”
袁凱:“收到你退回的款和電報,我知道你恨我,再也不會原諒我,我徹底絕望了。要不是為漂泊在異國他鄉多病的母親,我真想出家當和尚。我的心死了,人也變得麻木了,像一頭羊羔,任那老東西宰割。”
92.舅祖父豪宅日(回憶)
舅祖父、舅祖母端坐在龍頭椅上,袁凱和母親坐在廳堂的沙發上,袁凱垂著頭臉上毫無表情。
舅祖父:“小凱!在醫院里我說過要給你一個驚喜,就在今天。我和你舅祖母商量好了,決定把她侄女的女兒許配給你結為伉儷。”
袁凱:“我不要!我也不結婚!”
舅祖父笑笑:“年輕人,不要賭氣嘛!舅祖父為你選擇的未婚妻可不是一般的女子。她父親是新加坡上億資產的機電公司總裁,又是雄居一方的幫會老大。我和她祖父是多年的至交,和她父親也相處甚好。”
袁凱:“皇帝的女兒我也不要!”
舅祖父吼起來:“你給我住嘴!這里是新加坡,不是中國!”他轉對舅祖母問道,“那丫頭叫……”
舅祖母:“周夢桃。”
舅祖父:“來了沒有?”
舅祖母:“來了。”
舅祖父:“叫她進來。”
袁母走出去,片刻帶進一個打扮嬌艷的姑娘。
周夢桃走到舅祖父、舅祖母跟前,恭敬地說道:“向姑祖父、姑祖母問好!”
舅祖父:“坐坐坐!夢桃啊,想必你也知道了,今天由我們祖輩做主,讓你和你表哥正式訂婚。然后擇個吉日把婚結了,作為我潤豐水產實業公司的合法繼承人。你們大婚之際,我將遺囑寫給你們。”
袁凱:“我不稀罕!”
舅祖父:“嚯!你小子還怪倔的!我非把你這牛角掰彎不可,你信不信?小凱呀!是不是嫌夢桃配不上你?我告訴你,她可是新加坡經濟管理學院畢業的高材生,多少富家子弟來求婚,我們都沒答應,就想讓你們結為夫妻,繼承我們的家業。”
周夢桃站起來,扭著水蛇腰走到袁凱面前,嬌滴滴地說:“表哥是嫌我長得丑還是怎么著?”
袁凱:“不知道,別問我!”
周夢桃:“喲,脾氣還不小吔!我告訴你,不是為繼承姑祖父的遺產,我還看不上你呢,土包子一個!”說完扭身坐朝一邊。
袁母痛苦地低下頭。
袁凱:“土就土唄!誰洋你嫁誰去!”
周夢桃:“姑祖父,結婚以后經濟要由我掌管,要不,男人手里有了錢就到處尋花問柳。”
舅祖父:“行了行了,那是以后的事兒。”對袁母說,“明年擇個吉日為他們完婚。”
袁母沒吭聲。
袁凱站起來氣憤地說:“我不干!”說著把頭一扭沖出廳堂。
93.新加坡新婚洞房夜
富麗堂皇的洞房,奢華的羅帳、婚床。
周夢桃身著錦緞嫁妝,頂著蓋頭端坐在婚床上。
袁凱畫外音:“第二年農歷冬月初六,在母親苦苦的哀求下,我不得不和周夢桃步入洞房。”
袁凱身著筆挺的西服,坐在寫字臺前看書,他翻來翻去,根本無心閱讀。他顯得憔悴和疲憊,滿臉的憂傷和憤懣。
洞房的吊鐘指著四點。
周夢桃:“小凱,上床休息吧!”
袁凱不吭聲。
周夢桃下床,走到袁凱身旁,把性感的身子緊貼著袁凱,風騷地叫道:“小凱……”
袁凱把周夢桃推開說:“滾開!我困會自己睡,不要你叫我!”
周夢桃走回婚床抽泣起來。
袁凱起身在室內踱步,又抱了一床被子,在沙發上合衣躺下。
周夢桃號啕大哭。
94.白玉陶家傍晚
白玉陶抱著白白胖胖的兒子和抱著阿玫的刀依香坐在木凳上,兩個孩子在嘻鬧。刀依香穿著補丁衣服,顯得又黑又瘦。
刀依香畫外音:“這天,我記得,剛好是阿玫兩歲的生日,可憐的孩子還一個勁地要阿爹抱。”
白玉陶的丈夫,一個英俊的傣族小伙子走進來。
兒子伸手嚷道:“我要阿爹抱!”
白玉陶把孩子遞過去,丈夫抱過兒子,重重地在他的小臉上親吻著,兒子咯咯咯笑著。
阿玫呆呆地望著他們,對刀依香說:“阿媽,我也要阿爹抱。”
刀依香:“阿爹不在。”
阿玫哭著叫著:“不!我要阿爹抱!我要阿爹抱!”
刀依香眼淚“嘩”地流下來,她用巴掌拍著阿玫的屁股:“咋不聽話!咋不聽話!”
阿玫哭得更厲害。
刀依香摟緊阿玫,哭出了聲,起身沖出白玉陶家。
95.刀依香的租房傍晚
簡陋的租房,刀依香抱著阿玫,娘兒倆哭成淚人。
白玉陶拿著一包糖,提著小蛋糕邊揩淚邊緩緩走進來說:“阿月,不要哭了。瞧,孩子哭得多可憐!”她抱過哭得直抽泣的阿玫心疼地說,“阿玫不哭!來,阿姨給你糖。”
阿玫搖著頭哭著說:“我不要糖,我要阿爹。”
白玉陶摟緊阿玫也哭出了聲。
刀依香伏在四方桌上邊哭邊拍打著桌子說:“我在作孽呀,連兒女都跟著我受罪啊!”
白玉陶坐近刀依香身邊,揩著眼淚說:“別哭了,快哄孩子。”把阿玫遞給她。
刀依香摟緊阿玫一個勁地抽泣,然后說:“阿玫,乖!不哭,明天阿媽帶你找阿爹去。”
阿玫懂事地點點頭,不哭了。
刀依香拿過桌上的糖說:“拿著阿姨給的糖,今晚阿姨還給你過生日。”
阿玫:“阿玫不哭,阿媽也不要哭。”
刀依香把臉轉過去,用手捂著嘴又抽泣起來。
白玉陶嘆息一聲,擦拭著淚痕說:“袁凱都結婚了,你還癡老婆等漢。我想,你還是重新找個人過吧,瞧這孩子多可憐哪。”
刀依香望著四方桌出神,半晌才說:“我真不愿阿玫有個后爹。實在不行,我們娘兒就這樣過一輩子。”
白玉陶:“你為這樣的人守寡一輩子值得嗎?另外有件事我告訴你,寨子東邊有個阿奶,生了一個兒子前些年病死了,她過去是個很有聲望的雅摩,老伴三年前也去世了。阿奶78歲,有兩畝田也盤不動,她看你可憐,讓我告訴你,不要租田租房了,到她家盤她的田住她的房,和她做個伴。村上每年給她的救濟款,也夠她用了,她不要你什么錢。你看……”
刀依香:“如果是這樣,我就把她當作自己的親阿奶孝養,百年歸世,我為她倒背秧籮,送她上山。”
白玉陶:“那我就去回話。”
刀依香畫外音:“不久,我搬到阿奶家。我發誓要過得像個人樣。”
96.一組鏡頭
刀依香的畫外音:“我從農科書上學到了栽種反季蔬菜的知識,率先栽種苦瓜、法國刀豆,每年收入上萬元。阿奶不僅會唱各種傣雅的罕調,還懂花腰傣遠古的歷史和民風民俗,她成了我最好的老師。三年后,阿奶患了半身不遂,我每天喂湯喂飯,抱著她拉屎拉尿。去世的時候,我以孫女的身份為她辦喪事。阿奶臨終前讓村上的領導寫了遺囑,由我繼承她的遺產。阿奶去世不久,一個外縣群藝館的干部闖入我的生活”。
傍晚,刀依香拿著幾本書走進住房,如饑似渴地看起來。
刀依香用竹桿、塑料薄膜架大棚。
清晨,刀依香揭開一塊塊地膜,田里露出嫩綠的幼苗。
田里,刀依香在摘苦瓜。
田里,刀依香在摘刀豆。
田里,傣族村民們正在聽刀依香介紹種反季蔬菜的經驗。
夜晚,70多歲的阿奶教刀依香唱傣雅罕調。
夜晚,阿奶給刀依香講花腰傣的歷史和民風民俗。
刀依香在為臥床不起的阿奶喂湯喂飯。
夜晚,刀依香端著便盆,扶起阿奶,把便盆放在床上然后抱起老人……
花腰傣的出殯儀式,刀依香披麻戴孝,為阿奶送葬……
97.刀依香家日
刀依香做好飯菜,擺在四方桌上,五歲的阿玫端著飯碗在桌邊吃飯。
這時,縣群藝館干部楊文勛拎著包走進來。
阿玫問刀依香:“阿媽!是不是阿爹回來了?”
刀依香:“不是不是,快吃飯。”
阿玫:“阿媽!別的孩子都有阿爹,我咋沒有?”
刀依香強忍著淚說:“別問,阿玫,端著碗出去看看我家的鴨子在不在?”
阿玫:“好吧!”說著蹦蹦跳跳跑出去。
楊文勛看著跑出去的阿玫對刀依香說:“你丈夫呢?”
刀依香:“離婚了。”
楊文勛搖搖頭說:“沒媽的孩子可憐,這沒爹的孩子也一樣可憐。”
刀依香:“不要說了,將就吃點便飯吧!”
楊文勛:“好吧!我也餓了,那我就不客氣啰!你呀,花腰傣的民歌唱得那么好,我走過多少民族地區,像你這樣唱得好的還不多。”
刀依香為楊文勛盛著飯說:“你喜歡聽,那以后你經常來,我唱給你聽。”
楊文勛:“嗯!把你會唱的罕調都唱給我聽,我準備整理成一本書。”
兩人吃著飯。
楊文勛:“你丈夫也真是的,這么賢惠漂亮的妻子舍得離婚。呃!想不想重新找一個?”
刀依香:“不想找,也找不到。”
楊文勛:“想找,我幫你介紹一個。”
這時,阿玫跑進來說:“阿媽!你們說話,我去外面吃飯。”
刀依香:“去吧。”她看著阿玫長長地嘆息著,問,“他是干什么的?”
楊文勛笑笑:“群藝館的干部。”
刀依香:“我是農民,人家看不上。”
楊文勛:“農民有什么不好?愿不愿意?”
刀依香吃著飯不吭聲。
楊文勛:“實話告訴你吧,就是我,我也離了。”
刀依香:“你為什么要離?”
楊文勛“性格不合。阿月,我是跟你正兒八經說。真的,如果你同意,我們就重新組成一個家庭。”
刀依香:“你真的家里沒有老婆?”
“不信,你可以到單位了解了解,我可以讓你看看離婚證。”楊文勛放下碗,“我們也見了幾次面,你不會看不上我吧?”
刀依香沒說話,她收著飯筷,定定地看著坐在門檻上吃飯的阿玫,想了想說:“好吧!過些天我去你們單位一趟。”
98.刀依香臥室夜
刀依香坐在床邊,低頭想著心事。
阿玫畫外音:
“阿媽,我要阿爹抱!”
“阿媽,別的孩子都有阿爹,我咋沒有?”
楊文勛畫外音:“沒媽的孩子可憐,這沒爹的孩子一樣可憐!”
白玉陶畫外音:“袁凱都訂婚結婚了,你還癡老婆等漢。我想,你還是另找一個人過吧!瞧這孩子,多可憐!”
刀依香長長地嘆了口氣,失神地從頸上取下袁凱當年送給她的玉佩,捧在手里看了又看,漸漸地她的媚眼里滲滿了淚水。她又從枕下取出一個紅布包,慢慢打開,拿出袁凱當年吃秧籮飯戴在她手上的銀鐲,眼前出現吃秧飯的情景。
(閃回)
大青樹下,地上的芭蕉葉上放著秧蘿飯的美食,袁凱擁抱著刀依香,兩人狂熱地親吻。
刀依香移開嘴唇,望著袁凱方正的臉龐問:“你會一直在這里嗎?”
袁凱堅決地說:“會的。我要和你一輩子生活在嘎灑江畔,我教書,你種田,共同生兒育女!”
刀依香靠在袁凱胸前幸福地說:“生個胖兒子,再生個俏姑娘。我還想讓你寫很多歌給我唱。”
兩人幸福地笑起來。(閃回完)
想到這里她伏在桌上失聲痛哭。
阿玫推開門蹦蹦跳跳跑進來,奶聲奶氣地唱著刀依香教她的歌:“鳳凰花開的地方,是花腰傣的故鄉……”來到床前,見媽媽伏在床前痛哭,她掰著刀依香的肩膀問,“媽媽,你為什么要哭?”
刀依香把阿玫緊緊摟在懷里,揩了把淚說:“媽媽明天帶你去找阿爹!”
99.楊文勛家日
刀依香抱著熟睡的阿玫坐在椅子上,楊文勛把一本離婚證書遞給刀依香,刀依香反復看了看遞給楊文勛。
楊文勛:“我沒騙你吧!”
刀依香低下頭,沉思良久,然后抬起頭說:“好,我答應你。”
阿玫醒來,揉著眼睛看著坐在眼前的楊文勛。
刀依香含著淚說:“阿玫,他就是你阿爹,快叫。”
阿玫:“不叫,你說他不是我阿爹。”
刀依香:“那是媽媽騙你的,他是你阿爹,叫啊。”
阿玫怯生生地叫道:“阿爹。”
楊文勛咧開嘴答道:“呃!走,阿爹帶你買糖去。”
阿玫天真地說:“阿媽,阿爹帶我買糖去,你也去吧。”
刀依香支吾道:“阿媽、阿媽不去,你們去。”
楊文勛抱著阿玫走出去,刀依香關上門,伏在門邊捂著臉痛哭。(回憶完)
100.酒店女客房日
刀依香:“不久我們結了婚,兩年后生了一個女兒。三年后他當上副館長,漸漸很少回家。我到群藝館聽到有人議論,說他和一個年輕姑娘關系不正常。有一天我真的在他們同居的屋里捉了奸,后來我們離婚了。這回我才相信,世上的男人都不是好東西,從此我發誓不再嫁人。”
袁凱用手揪著頭發,神經質地大哭起來,鼻涕眼淚一齊流下:“我該死啊!害了你一輩子啊!”他“卟嗵”跪下說,“我對不起你,對不起阿玫呀!我真是十惡不赦的混蛋哪!”
刀依香和袁莎莎一人托著一只膀子拉起他。
刀依香眼里閃動著淚花說:“你咋會這樣?快起來!今天我才知道,也許我和你天生就沒那個緣分。要不除了你舅祖父從中作梗,我們之間又會有那么多誤會。我阿爹要不是燒了你的信,我回來知道你那邊的處境,就是十年八年我都等你回來。”
袁凱揩著鼻涕眼淚,一個勁地抽泣。
袁莎莎心疼地看著袁凱:“爸,別難過了,大媽說得也是,怎么會陰差陽錯弄成這樣?”
刀依香:“后來你們生莎莎……”
袁凱:“那個卑鄙的女人在結婚的第二天到她母親和舅祖母面前告狀,就在那天晚上我竟走火入魔……”
(閃回)
清晨,洞房里,袁凱光著上身,一只手摟著周夢桃躺在床上熟睡。他慢慢睜開眼睛,發現自己光著身子,又看看身邊睡著的周夢桃,慌忙把手縮回來坐起身,周身在發抖。他哆嗦著說:“我昨天夜里干了些什么?干了些什么啊?”然后他發瘋似地狂呼,“我怎么會這樣?怎么會這樣啊!”他抱著頭嗚嗚痛哭。
周夢桃睜開眼睛:“你怎么啦?昨晚不是挺有本事的嘛。哎喲!一夜春夢真是令人難忘啊!”
袁凱狠狠地瞅著她,抽泣著說:“你,你如愿以償了。你,你這個卑鄙的女人。”
周夢桃披頭散發,哈哈大笑說:“我卑鄙,這都是你逼我的!”(閃回完)
袁凱泣喪地說:“后來我才知道,她在我的水杯里放了春藥。從此,我的精神防線完全崩潰了。一年后莎莎出生,我再也無臉面對你,只有把精力放在事業上。對你,只有靠吹葫蘆笙,靠唱《鳳凰花開的地方》寄托我的思念。后來她察覺到了,竟然跟蹤我,撕了我請人為你畫的像。”
刀依香:“莎莎給我講過了。”
袁凱:“舅祖父、舅祖母和我媽相繼去世后,不到20年的時間,我采用新的經營模式使潤豐公司從過去的2000萬美元的資產發展到擁有一億多美元的企業。我們分居三年,香港、澳門回歸祖國,我很激動,也使我萌發了回國的念頭。最后為回國投資的事我們鬧離婚,為了能把婚離掉,資產我只要了三分之一,她經營她的水產,我搞我的房地產。”
刀依香站起來,到衛生間洗了個臉走出來,邊揩臉邊充滿信心地說:“擦干眼淚,開始我們新的生活吧!我發覺莎莎很懂事。阿玫也很爭氣,師院藝術系還沒畢業就被市竹樂團要去當舞蹈演員,和楊文勛生的女兒由我撫養,也讀高二了。過了明天大花街,我陪你們去見阿玫。走,到我的文化大院去看看,參謀參謀。”
101.清香酒店走廊日
刀依香和袁凱父女倆走在二樓走廊上,刀依香的手機響起來,她忙掏出接話:“喂!阿美,說吧……什么?新加坡的……好,我馬上回來!”她收起手機對袁凱父女倆說,“有位新加坡的女士有事找我!”
袁莎莎詫異地問:“新加坡女士?會不會是我媽媽?”
袁凱說:“別瞎猜,你媽媽怎么會到這里來?”
刀依香:“走吧,去看看。”
102.民族文化大院接待室日
阿美陪著40多歲的周夢桃和白玉陶邊喝水邊談話,周夢桃身著黑色真絲短袖長褂、黑色蕾絲褲襪和白色高跟鞋,金項鏈、金耳環、金手鏈和金戒指,周身珠光寶氣。白玉陶身著傣雅中年婦女盛裝。
周夢桃問坐在身邊的白玉陶:“刀依香受過高等教育嗎?”
白玉陶:“沒有。她民族中學畢業以后,因為家庭不寬裕,父母要供二妹讀高中,三弟讀初中,她放棄了進大學的機會,和我一樣回家種田。”
周夢桃點點頭說:“哦!她應該是個藝術人才,太可惜啦!”
這時,刀依香陪著袁凱父女倆出現在接待室門口。
周夢桃端著水杯正要喝水,一眼發現袁凱和袁莎莎,怔住了。
袁凱和袁莎莎看著周夢桃也怔住了。
刀依香狐疑地望著他們。
阿美站起身指著周夢桃,對刀依香說:“這位是新加坡的周女士,她有事找你。”
刀依香這才回過神來,熱情地說:“應該叫大姐吧。”
周夢桃站起來握著刀依香的手說:“我是周夢桃。你肯定年齡比我小。依香妹子,總算見到你了。”
刀依香對白玉陶說:“喲,玉陶也在這里。”她轉對站著的袁凱父女倆說,“怎么站著,坐啊。”
白玉陶:“是這樣的。我到縣城醫院看病,今天早晨到客運站趕車,來到大街上……”
(閃回)
寬闊的縣城大街,兩邊商鋪林立,綠樹成蔭。
白玉陶挎著坤包走在人行道上,一輛出租車在她身邊停下,周夢桃戴著墨鏡探出頭叫道:“喂,這位妹子,麻煩你指個路。”
白玉陶站住打量著周夢桃問:“你們……要去哪里?”
周夢桃:“我是新加坡的。”她拿出一張匯款憑證遞給白玉陶,“你看,就這個地址。”
白玉陶接過紙看看驚疑地望著周夢桃:“你要找刀依香?”
周夢桃:“對,你認識她?”
白玉陶:“認識,我們是一個寨子的。”
周夢桃驚喜地笑著說:“哎喲!這么巧。你什么時候回家?”
白玉陶:“現在,我這就去客運站坐車。”
周夢桃:“不用了,就坐這位師傅的車,我租的。咱們一塊走吧,麻煩你帶我去找刀依香。”
白玉陶沉思片刻答道:“好吧。”(閃回完)
白玉陶:“就這樣,我帶周大姐來啦。”
周夢桃看看袁凱和袁莎莎說:“你們父女倆別這么看著我,我不是來跟蹤你們的。來這里,我跟你們不同,就想見見依香妹子。”
刀依香對袁莎莎說:“莎莎,見媽媽為什么不叫?叫媽媽呀!”
袁莎莎奔過來抱住周夢桃叫道:“媽媽!”
周夢桃兩眼閃著淚光說:“莎莎!媽媽好想你!”
袁莎莎:“我也是!”
周夢桃掏出高級絲帕拭著眼角溢出的淚滴,對刀依香說:“依香妹子,我很想和你單獨談談。”
刀依香:“行啊。”轉對袁凱說,“你們喝著水。”又轉身對阿美說,“有人來找我,就說不在。”說著站起來。
阿美點點頭:“嗯。”
周夢桃拉著白玉陶的手說:“白小姐,走,我們一起談吧。”
三人走出接待室。
103.辦公室日
周夢桃、刀依香和白玉陶坐在沙發上。
周夢桃拉著刀依香的手說:“在車上,白小姐跟我講了你受過的磨難,還有你和貧困抗爭的經過,我不光敬佩你,更多的是內疚。我傷害過你,恨過你,也罵過你,真對不起!”她的眼圈紅了,聲音也似乎在顫抖。
刀依香笑笑說:“別自責了。其實這叫嫉妒,說得難聽一點,叫吃醋,這是女人的天性,并不奇怪,說明你很愛袁凱。你也真是的,從新加坡跑到這里,難道就是為了向我賠不是?”
周夢桃搖搖頭:“也不全是。你不知道,過去我曾想,上千萬資產的水產實業公司應該是我和袁凱的安樂窩,其實我想錯了,它竟成了我們愛情的墳墓。從袁凱和莎莎回到中國,我像生活在一座孤島上一樣孤獨和寂寞。”
(閃回)
總裁辦公室,周夢桃手里捧著袁凱和莎莎的照片一邊看一邊流淚。
海邊,周夢桃坐在一塊礁石上,望著茫茫大海出神,臉上現出凄婉的神情。
周夢桃畫外音:“我開始反省自己。這么多年,雖然我和你從不相識,但我一直把你當作我的情敵,我曾發誓要讓你從袁凱的心中消失,但是我失敗了。每當他吹起葫蘆笙,我的心就碎了,后來看到他請人為你畫的像,我都快氣瘋啦。三年前他跟我離婚帶著莎莎回國來上海,我徹底絕望了。我漸漸對你產生一種神秘感,你到底是一個什么樣的女人哪?竟能使一個男人20多年如醉如癡地愛著你。我又想起你退回的五萬塊錢,讓姑祖父都不得不佩服你。當他知道你把五萬元錢退回來,他對我說,原以為一個山村姑娘有了這么大一筆錢,她會心安理得,想不到她竟把錢退回來,愛情的力量就是這么不可戰勝。這也使我對你產生一種肅然起敬的感覺,因此更想見到你,和你討論作為女人,怎樣才能成為一個男人喜歡的人。”
夜,時鐘指著三點。
周夢桃平躺在床上,望著夜幕凝思。良久,她翻了個身,又翻一個身,怎么也睡不著,她打開床頭柜上的臺燈,穿著睡衣,坐在輪椅上望著臺燈沉思。
傍晚,花園里,周夢桃手扶亭廊的欄桿底頭望著亭廊邊的池塘,水面倒映著她日漸消瘦、愁云布滿的臉龐……
舅祖父的豪宅,周夢桃翻箱倒柜找著什么,她從一個抽屜里翻出一摞信件,突然雙眸定格著一張匯款憑證。然后將憑證放進坤包,走出豪宅……
天空,一架銀灰色客機,穿過云層向遠方飛去。
機艙里,靠機窗坐著的周夢桃望著機窗外翻卷的云層,臉上毫無表情。(閃回完)
周夢桃:“我們新加坡人在婚姻愛情和倫理道德方面和中國人是一樣的,那就是女人的忠貞和男人的專一。是什么原因使你面對那么多艱難困苦依然忠貞不渝地等袁凱,又使袁凱面對一個受過高等教育的富家女子毫不動情,而對你卻那么專一。依香妹子,白小姐,我真的不明白。”
刀依香:“怎么說呢?應當說你們的結合,你是為了得到巨額財產,和袁凱是同床異夢,根本沒有任何感情基礎。后來是袁凱非凡的經營才能使你愛上了他,那只不過是單相思,因為袁凱并不愛你。而我和袁凱當年的愛,是建立在志同道合基礎上的,這種愛情是純真的,我們的初戀是甜蜜的,更何況,我們還有愛的結晶,也就是那個苦命的孩子。玉陶,這你是知道的。”
白玉陶:“我知道,愛心奉獻和對音樂的追求把你們倆的心連在一起。”
周夢桃:“所以金錢、地位在你們面前就顯得蒼白無力。我明白了,志同道合的愛情才是堅不可摧的。”
刀依香:“周姐,無論過去我們有多少誤解,但是見到你,我感到你比我想象中那個周夢桃要好得多。”
周夢桃:“我承認我過去很壞,不是個好女人。”
刀依香:“其實你并不壞。一個女人需要得到丈夫完整的愛,這是天經地義的。袁凱剛才跟我講他從來沒有真心愛過你,你吵你鬧,一點不過分。在這場扭曲的婚姻中,你和我,還有袁凱都成了財富和世俗的犧牲品。因此,我不僅可憐袁凱,也很同情你。”
周夢桃驚訝地望著刀依香:“什么?你不恨我還同情我?”
刀依香點點頭:“是的。一個女人一輩子得不到男人真誠的愛,內心的痛苦是可想而知的。有和袁凱復婚的打算嗎?”
周夢桃:“沒有,真的沒有。”
刀依香:“應該有才對。你們倆應該多為莎莎著想,不要讓她心靈留下創傷。如果你愿意,我去做袁凱的工作。”
周夢桃抱著刀依香,“哇”地哭出聲:“別說了!我不需要你這樣做。我知道,你在說你不愿說的話,做你不愿做的事。我的好妹妹!”
刀依香抱著她眼里蘸滿淚水。
白玉陶不停地揩著眼睛。
104.接待室門口日
刀依香、白玉陶陪著揩拭淚痕的周夢桃來到接待室門口,袁凱和袁莎莎走出來。
袁凱心情復雜地走到周夢桃跟前:“你們是組團來的嗎?”
周夢桃:“對。他們還在昆明等我。你和莎莎……”
袁凱:“我們來尋找那個孩子的下落。”
周夢桃:“20多年我還不知道,你們都有孩子了。聽白小姐說,已經生下來,是個女孩。”轉對刀依香,“叫什么名字?”
刀依香:“阿玫,學名叫楊玉嬌。”
袁莎莎:“媽媽,明天你能和我們一塊去看姐姐嗎?”
周夢桃:“到時候再說吧。”
刀依香對袁凱父女倆和周夢桃、白玉陶說:“走吧,看看我這個攤子,提點意見。”
105.民族文化大院日
袁莎莎請小卜少、小卜冒穿著各種服飾在攝像。
袁凱、周夢桃和刀依香、白玉陶走到土掌房前。
刀依香:“這就是阿奶的老房子,我重新翻修過。”
袁凱點點頭說:“哦!你這個文化大院創意很好,也很有文化內涵,對傳承花腰傣民族文化,發展民族生態旅游是一個很大的促進,作為民營文化企業,真不容易呀!”
刀依香:“和楊文勛離婚以后,我種田賣水果積蓄了10來萬元錢,從二妹三弟那里借了20萬,阿玫拿來5萬,向信用社借了6萬,去年貸款全部還清了。”她看看表,“本來我們有民族美食館,算了。今晚我和玉陶親自動手,在家做點特色菜招待你們,我們這就去做飯。”
106.刀依香家傍晚
土掌房二樓,這是一個富裕的家庭,客廳里,冰箱、水晶彩電、音箱電器、吊燈壁燈應有盡有。
袁莎莎、袁凱、周夢桃和李師傅邊喝茶邊到處看著。
袁凱:“看得出來,這是一個富裕的家庭。”
莎莎把目光投向墻壁上,那里貼著幾張獎狀。她捧著水杯起身走到墻邊看了看,驚異的叫起來:“爸爸、媽媽,你們快來看哪!這些都是刀媽媽的獎狀。”
袁凱、周夢桃起身走過來。
袁莎莎指著獎狀說:“這是縣里授予的三八紅旗手。這是鎮里授予的婦女勞動致富能手,這是十大孝星獎,這是花腰傣民族文化傳承人證書,還有民族歌手大賽金獎!哇,刀媽媽真不簡單哪!”
袁凱手捧茶杯,看著那些獎狀,眼前浮現出當年他和刀依香吃秧籮飯的情景。
(閃回)
年輕的刀依香問袁凱:“幸福嗎?”
袁凱:“幸福,太幸福了,真想不到我到嘎灑江畔,能和一個美麗的花腰傣小卜少締結良緣,真是太幸福啦。”
他把刀依香拉起來,緊緊地擁抱著,刀依香也緊緊地摟著他的腰,袁凱用滾燙的嘴唇吻著她溫潤的紅唇……(閃回完)
袁凱呆呆地望著墻上的獎狀。
袁凱內心獨白:“這是一個多么好的女人,多么好的妻子啊!老天不睜眼,讓她失去男人的愛,讓她歷經那么多心靈的傷痛。是誰讓她受傷?是誰讓她受苦?是我啊!”
袁莎莎瞟眼看看袁凱,她知道父親此刻的心情。
周夢桃長時間地看著袁凱,鼻子一酸,扭身走出門。
這時刀依香從另一房間走出來,邊解系著的圍腰邊說:“走,吃飯。”她看看周夢桃不在,問袁莎莎,“莎莎!你媽媽呢?”
袁莎莎:“剛出去,我去叫她。”
107.餐廳傍晚
餐廳不大,卻明亮整潔。彩色頂燈,五光十色,圓型餐桌擺滿傣家人的風味菜肴和一瓶紅葡萄酒,一瓶米酒。
袁凱、周夢桃、白玉陶、袁莎莎和李師傅已在桌邊坐好。
刀依香打開米酒:“老袁,李師傅,喝點我們傣家的米酒吧。”
李師傅:“謝謝,我開車,不能喝酒。”
袁凱:“我啊,一輩子跟煙酒就沒緣分。”說著笑起來。
刀依香坐下:“喲,20多年了,還是煙酒不沾。喝點葡萄酒吧,我自己釀的。”
袁凱:“好吧,喝一點點。”
刀依香問周夢桃:“大姐呢?”
周夢桃:“本來我也不會喝,也喝葡萄酒吧。”
刀依香:“那咱們都喝葡萄酒。”她把酒盅斟滿,用筷子指著桌上的菜,“來,嘗嘗。這是豬肉鲊,這是腌魚鲊,這是生血拌狗肉,這是干黃鱔,這是腌鴨蛋,這是湯鍋牛肉,這是我們傣家人一道美味可口的四葉菜湯,這應當說是我們傣家人最傳統的酸宴。”
袁莎莎有些猶豫,拿著筷子不敢揀菜。
刀依香:“莎莎,不要怕,我們花腰傣人喜歡腥冷食物。來,嘗嘗,不會有事的。”
袁莎莎揀了一塊豬肉鲊放在嘴里吃著說:“哇!好味道!”
刀依香舀了一勺四葉菜湯放在周夢桃碗里說:“來,你嘗嘗。”
周夢喝著湯:“喲!好鮮美吔!”
刀依香站起來舉杯:“我們今天是親朋好友大團圓。來,為我們的相聚干杯!”
大家一飲而盡。
刀依香吃了口菜,又站起來舉杯說:“哎呀,這咋敬呢?本來老袁、周姐你們是一家人。雖然離了婚,莎莎畢竟是你們的女兒,所以,我還是要說為你們一家和和美美干杯。來!干!”
周夢桃在猶豫。
刀依香:“別愣著,干啊!”
周夢桃只好站起來干了。
刀依香又舉杯對白玉陶說:“玉陶,你不僅是我的同學和好姐妹,更是我的恩人。感謝你在我危難的時候,支持幫助了我。”
白玉陶站起來,端著酒杯:“我也沒幫你什么,想起你過去受的苦……”她哽咽著說不下去。
刀依香:“玉陶,咋興這樣?不要難過,我不是挺過來了嗎?來,謝謝你!干!”說完一飲而盡。
白玉陶強忍著喝了下去。
袁莎莎站起來激動地說:“刀媽媽,我作為晚輩,為你過去的磨難流過淚,也為你今天的成功而感動過。我代表爸爸、媽媽,為你的苦盡甜來干杯。干!”說完一口干完。
刀依香眨巴著微紅的眼睛仰頭喝干酒。
108.客廳黃昏
刀依香陪著袁凱、袁莎莎、周夢桃、白玉陶走進客廳。
刀依香把一張歌譜遞給袁凱:“這是我學著寫的歌,明天在服飾展演以前演唱,你看像首歌嗎?”
袁凱邊打著拍子邊哼著,驚訝地望著刀依香:“詞曲都是你自己寫的?”
刀依香:“你不信?”
袁凱:“我的天哪!20多年不見,你真令我刮目相看!詞、曲都很美,而且很有章法。”
刀依香:“對花腰傣民歌的熱愛,也許是我與生俱來。這么多年我從沒有停止過學習、演唱花腰傣民歌。和楊文勛離婚以后,我白天勞動,晚上學習研究我們傣家的民族文化,也學著寫歌。像你當年說的那樣,善于學,敢于寫,我成了鎮上業余藝術團的編導。后來又走遍嘎灑江兩岸搜集花腰傣民歌,調查花腰傣民風民俗,兩年前辦起這個民族文化大院。”
袁莎莎望著刀依香,激動地搖搖頭什么也說不出來。
刀依香轉對袁莎莎、周夢桃和白玉陶說:“莎莎、周姐、玉陶,你們跟我來。”
三人跟著進了臥室。
109.刀依香臥室黃昏
刀依香從柜子里拿出一套花腰傣小卜少的服飾對三人說:“這是當年我和老袁吃秧籮飯穿的衣服,我一直保存著,今天我把它送給莎莎。”
莎莎脖子硬了:“大媽……”
刀依香:“穿上,看看合不合身。”她為莎莎穿好,看了又看,“嗯,合身,莎莎真美!”
莎莎眼里閃著淚光:“大媽,我也是你的女兒!”她緊緊抱著刀依香。
刀依香眼圈紅了,說:“嗯,是你媽媽的女兒,也是我的女兒。莎莎,要抽空回新加坡多陪陪你媽媽。”
袁莎莎激動地說:“大媽,我會的!我不明白,你為什么那么在乎我媽媽?”
刀依香:“傻丫頭,你不覺得你媽媽也是個傷痕累累的女人嗎?這么多年,你爸還能來尋找我和你阿姐,說明他是個有情有義的男人,我當年沒錯愛他。但是,他對你媽媽,我認為太無情了,這很不公平。平心而論,在我們這場婚姻遭遇戰中,其實你媽媽也很不幸。”她又從柜子里拿出一團紅線對周夢桃說,“大姐,莎莎,來,我為你們拴絲線,這是我們傣家人的禮節。”她把紅線分別纏在周夢桃和袁莎莎的手腕上,邊纏邊說,“祝你們吉祥如意,清吉平安!”
周夢桃感動地說:“依香妹子,你的心胸像大海一樣寬廣。從你身上,我感受到了一個古老民族可貴的仁愛精神。”
110.民族文化傳習所接待室門口晨
刀依香風風火火挎著坤包走來。
阿美拿著一張紙條跑出接待室遞給刀依香說:“刀媽媽,那位周女士給你的留言條。”
刀依香急忙打開。
周夢桃畫外音:“親愛的依香妹妹,我走了。我希望袁凱能在他的后半生彌補你們曾經失去的愛,對你,對阿玫盡到丈夫和父親的責任,撫平你們娘兒心靈的創傷。你應當接受他,這是大姐唯一的愿望,也是真誠的祝福。讓我們后半生做一對好姐妹吧!此致,對不起你的人周夢桃。”
刀依香惋惜地嘆息著,眼圈也紅了,她抬起頭問阿美:“她走多長時間了?”
阿美:“半個多小時。”
刀依香失望地說:“追不到了。唉,這個周大姐也真是……”
這時,袁凱和袁莎莎、李師傅走進大院。
刀依香把紙條遞給袁凱:“你看,她走啦。”
袁凱看著紙條,淡淡地笑笑:“她變了,這叫人性復蘇。”
袁莎莎:“我媽也真是,要走也得和我們打聲招呼。”
刀依香同情地:“她很孤獨,很可憐,我看她心里怪難受的。”
袁凱眨巴著眼睛問:“你呢?”
他們一起走進辦公室。
刀依香對袁凱說:“你還是回去跟她復婚吧!一日夫妻百日恩,也不要太絕情了。”
袁凱:“我不想和你討論這個問題。今天你很忙,忙你的去吧。”
刀依香望望袁凱毫無表情的臉說:“我說的,你還是認真考慮考慮吧,不要再折磨她啦。你應該冷靜想想,她也是個受傷的女人,她無辜地在你的討厭中浪費了青春,你應當受到良心的譴責。不說了,我走啦。”說完,頭也不回地向大門走去。
袁凱傻了,感覺腦子一片空白,袁莎莎感動地望著刀依香匆匆走去的背影。
111.民族文化生態村展演會場日
偌大的廣場,到處飄揚著彩旗、布標,八個紅色大氣球飄在空中,氣球吊著的直幅布標隨風起舞。
一片竹林和檳榔樹前是氣派的露天舞臺,后景是一幅傣家田園風光的噴塑畫。舞臺上方懸掛著一幅醒目大橫標,上書“新平花腰傣民族服飾展演暨東方情人節”的黑體字。
廣場的角角落落到處是人群,上萬名中外游客和傣族群眾坐滿廣場。
嘉賓席上坐著各級領導,各地的文化工作者以及港澳同胞和來自世界各地的外國朋友。
高級組合音響播放著花腰傣的民族音樂。
舞臺前,刀依香在跟市電視臺的記者說話,并不時向場外焦急地張望。
112.會場外日
袁凱父女倆和李師傅急急忙忙撥開會場外的群眾向舞臺方向擠過來。
袁凱穿件白襯衫,打著領帶,袁莎莎穿著黑色短袖T恤衫,戴著墨鏡,胸前掛著攝像機。袁凱的目光在嘉賓席上尋找著。
刀依香一眼望見袁凱,從椅子上站起來,向舞臺側面走去,邊走邊招手喊:“老袁。”
袁凱、袁莎莎和李師傅撥開人群向刀依香走來。
刀依香:“快,展演馬上開始了。”
臺上傳來男女主持人的聲音:“云南新平花腰傣民族服飾展演現在開始。”
舞臺前,袁莎莎和刀依香走著,小聲說:“大媽!哎呀!花街上那些小卜少真是貌若天仙,風情萬種。我要是個男人,非找個做老婆不可。”
刀依香卟哧一笑:“傻丫頭,難道你還嫌不美?”
袁莎莎:“我在她們面前哪,真是小巫見大巫。”
113.舞臺上日
女主持人報幕:“首先由大沐浴民族文化生態村的小卜少表演歌舞《擺呀擺》”。
臺上,一群猶似天仙般美麗的小卜少翩翩起舞,舞姿柔情似水,歌聲似一泓清泉沁人心肺。
114.嘉賓席日
袁莎莎攝著像,激動得滿臉漲紅。
刀依香化了妝,穿著靚麗的演出服,她依然俊俏的面容,綻放著燦爛的笑容。
袁莎莎偏頭對刀依香興奮地說:“花腰傣真是一個童話般的民族,這些肢體動作,真是美得無以倫比!”
刀依香自豪地說:“我們花腰傣自古就是一個逐水而歌,迎風而舞的民族,也許是一種天性吧!呃,莎莎,你是學什么的?”
袁莎莎:“舞蹈,我回國在舞蹈學院讀書。”
刀依香:“為什么不在新加坡上學?”
袁莎莎:“我應該算是中國人吧,爸爸回國投資,我也跟著回國來了。”
刀依香站起身對袁莎莎說:“下一個節目到我了,你們看吧。”說完向后臺走去。
115.舞臺上日
男主持人走到臺前報幕:“下面讓我們用熱烈的掌聲歡迎花腰傣民族文化大院的創辦人,花腰傣民族文化傳承人刀依香大媽為我們演唱她自己創作的歌曲《嘎灑江暢想曲》。”
臺下響起經久不息的掌聲。
在優美深情的音樂中,刀依香手握話筒,邊唱邊款款走到臺前,一群身著傣灑、傣卡、傣雅盛裝的小卜少為她伴舞。
[HTK]嘎灑江水喲蜿蜒流淌,
從古至今把一個古老的民族滋養。
傣家的小卜冒像檳榔樹英姿颯爽,
傣家的小卜少似鳳凰花嫵媚漂亮。
千古不變的習俗是一部神奇的童話,
艷麗高貴的服飾把古滇皇室遺風張揚。
啊,嘎灑江,花腰傣的母親河,
傣家人總是把你當神靈敬仰。
啊,嘎灑江,花腰傣的母親河,
傣家人世世代代把你歌唱。
嘎灑江水喲蜿蜒流淌,
年年歲歲把一個炎熱的河谷扮靚。
高大的檳榔樹像巨人巍然挺拔,
火紅的鳳凰花似云霞燦爛綻放。
平坦肥美的壩子像一塊碧綠的翡翠,
土掌房的鄉村總是芒果荔枝飄香。
啊,嘎灑江,花腰傣的母親河,
傣家人總是把你當神靈敬仰。
啊,嘎灑江,花腰傣的母親河,
傣家人世世代代把你歌唱。
116.嘉賓席日
袁凱滿含熱淚聽著刀依香演唱,然后偏頭對袁莎莎說:“她是用心在唱,用情在唱。因為她熱愛自己的民族,熱愛生她養她的這片土地。”
袁莎莎閃著淚光說:“所以,多少坎坷和不幸都壓不垮她。”
刀依香充滿感情的演唱,令臺下的觀眾多次鼓掌。歌畢,掌聲、喝彩聲不絕于耳。
117.舞臺上日
女主持人報幕:“民族服飾展演開始。”
在花腰傣的民族音樂聲中,傣灑傣雅傣卡的小卜少、小卜帽穿著本民族支系的服飾婀娜多姿,高貴艷麗,款款走到前臺亮相。
一個個風姿綽約,一個個美麗動人。
118.嘎灑江邊晨
紅日東升,金色的陽光灑在群峰翠巒,灑在蔥蘢碧翠的嘎灑江畔。
公路邊,鳳凰花、鳳尾竹、香蕉叢、芒果園、甘蔗田和那層層碧綠的梯田從車窗一一掠過。
轎車內,刀依香坐在前排,袁凱父女倆坐在后排。
轎車在嘎灑江邊行駛,刀依香伸出頭指著江邊的石叢說:“老袁,你還記得嗎,當年我和你就在那里撈魚。”
袁凱伸出頭望著說:“記得!記得!”
119.山坡上晨
轎車在盤山公路上行駛。
車內,刀依香又指著路邊一片柑桔園說:“瞧!我就在這里第一次唱《鳳凰花開的地方》,現在這里已經栽上柑桔樹了。”
袁凱:“哎呀!你不說,我還真看不出來。”
刀依香觸景生情,兩眼閃著淚光說:“這些年,每當想起你,我就哼起這首歌。”
袁凱拭著微紅的眼睛說:“我也是。”
刀依香拭著淚滴說:“喲!也許是上了年紀吧,都愛懷舊。你看你看,咋當著孩子講這些。”
袁莎莎:“大媽,我很羨慕你們當年那種純真的愛。”
刀依香點點頭,嘆息著,突然想起什么:“哎呀,我都忘了給你姐掛電話了。”她掏出電話,“喂……阿玫呀,是媽媽……在團里嗎……我給你說,今天我陪新加坡一位總裁和他的女兒到你們團里參觀竹樂……你哪兒也不能去,媽還有事要跟你說……現在不要問,到時候你會知道,就這樣。”
轎車馳下山坡。
120.竹樂團門口日
一位二十三四歲、身穿灰色套裙、發髻高挽的時髦女郎握著手機站在竹樂團大門口,她身材不高,不胖,瓜子臉,濃眉,睫毛下一雙美麗的眼睛流露著睿智和冷艷,她就是刀依香的女兒阿玫。
轎車在門口的臺階下停住,刀依香、袁凱和袁莎莎先后下車。
阿玫急步走下臺階,跑到刀依香身邊,親切地叫道:“阿媽!”
刀依香指著袁凱介紹道:“這位就是新加坡的袁總。”
阿玫和袁凱熱情地握手:“袁總,您好!”
袁凱看著阿玫說:“您好!您好!”他反復打量著阿玫。
刀依香又指著袁莎莎:“這位是袁總的女兒莎莎。”
阿玫和袁莎莎握手:“你好!莎莎。”又對刀依香說,“阿媽,李團長在排練廳等你們。”
刀依香:“走吧。”
121.竹樂團排練廳日
阿玫、李團長陪著袁凱、袁莎莎、刀依香參觀排練廳陳列著的各種竹樂和花腰傣等多個民族的演出服裝。
刀依香走到阿玫跟前:“阿玫,走,到你宿舍,媽有事跟你說。”
阿玫跟李團長打完招呼跟媽媽走出排練廳。
122.阿玫居室日
紅木沙發上坐著阿玫和刀依香。
刀依香沉吟片刻說:“阿玫,媽今天跟你講一件事,你要有心理準備。”
阿玫:“阿媽,你賣什么關子呀!什么事你說唄,還要有心理準備。”
刀依香:“真的。我告訴你,今天來的袁總……”
阿玫:“袁總他怎么啦……”
刀依香:“他是你的親生父親。”
阿玫驚呆了:“什么,他是我父親?”然后用手打著刀依香,“你胡說!你胡說!根本不可能。我剛懂事的時候,你不是說楊文勛是我阿爹嗎?”
刀依香仰頭嘆息著:“那是阿媽騙你的,為的是不讓你幼小的心靈受到傷害。其實,袁總才是你的親生父親。”
阿玫:“真的?”
刀依香:“真的。”她望著窗外說,“這么多年了,阿媽不便告訴你的身世。”
阿玫望著母親,像一尊凝固的塑像。
刀依香:“今天,阿媽把過去的事都告訴你吧!”
123.排練廳日
袁凱拿著每件竹樂看著,袁莎莎看著墻上竹樂團的簡介和宣傳畫及劇照,李團長不時作些簡要介紹。
來到悶筒鼓旁,袁凱拿起竹制錘棒敲打著說:“哦!音色不錯嘛!這可是一項了不起的發明哪!”
李團長:“經過多年的研制和反復論證,我們的竹樂申請了國家專利,并且正式投入演出,效果很好。”
124.阿玫居室日
刀依香拭著淚說:“就在這年冬天,阿媽在縣城生下了你。”她從坤包里拿出袁凱當年送給她的玉佩和手鐲,“這就是花街節上你爸送給我的信物,阿媽留著給你,今天你把它戴上。”把玉佩戴在痛哭流涕的阿玫脖子上和手上,“不要哭了!媽去叫他,你們父女倆今天就在這里相認。”
125.排練廳日
李團長陪著袁凱看著竹樂團簡介。
刀依香走進排練廳,來到李團長跟前:“團長!我和阿玫有點事要請袁總父女兩去一下。”
李團長:“去吧。辦完事咱們去看演出。”
126.阿玫居室日
刀依香引著袁凱和袁莎莎走進來,刀依香把門關上。
阿玫緩緩走過來,輕聲喊道:“阿爹……”
袁凱也一步一步走向阿玫。
阿玫撲向袁凱:“阿爹……”她伏在袁凱胸前,哭得周身顫栗。
袁凱老淚縱橫,摟著阿玫:“阿玫,我的女兒!都是爸爸不好,讓你們娘兒吃了那么多苦!”
刀依香在抽泣,莎莎在抹淚。
袁凱摸著阿玫的秀發邊流淚邊說:“阿玫,爸對不起你,對不起你媽媽呀!”
阿玫揩著眼淚說:“阿爹,不要說啦!阿媽全都告訴我了。”
刀依香:“你們父女總算相認了。來,坐下說。莎莎,來,坐下。”
袁凱和阿玫揩著眼淚在沙發上坐下,莎莎來到姐姐身邊坐定。
袁凱:“爸在新加坡的事也許你媽已經給你講過了。三年前,我回到上海,想來尋找你們,但是始終不敢面對。這次是你妹妹給了我勇氣和力量。”
阿玫抱緊袁莎莎:“好妹妹!”
莎莎:“姐姐!”兩人眼含熱淚,緊緊擁抱。
刀依香:“老袁,當年在花街節上你送給我的玉佩和手鐲,我給阿玫戴上了。”
袁凱揩著眼淚點點頭。
刀依香拭著淚,笑笑說:“不說了,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吧!這輩子我還能見到你,見到你們父女團聚,我高興啊!”
這時門鈴響了,阿玫用毛巾揩把臉,走去開門。
李團長站在門口說:“事辦完了嗎?”
阿玫:“完了。”
李團長:“抓緊吃飯,讓演員早點化妝。”
阿玫:“好。”
127.劇場夜
竹樂團的演出正在進行。一群身著花腰傣服飾的女演員打著悶筒鼓,用葫蘆笙、葫蘆絲、竹笛、豎笛吹著花腰傣民族音樂,以優美的舞姿演繹著花腰傣風格獨特的舞蹈。各種竹樂的音色被她們發揮得淋漓盡致。
觀眾席上,袁凱、刀依香、阿玫、袁莎莎、李團長和李師傅正在觀看演出。
袁凱激動地對李團長說:“李團長,你們的演出真讓我大飽眼福啊!這些節目充分發揮各種竹樂的音色優勢,舞蹈創意也很美,把花腰傣柔情似水的舞蹈藝術發揮到了極致。”
袁莎莎攝下一個個靚麗鏡頭。
李團長:“你知道這些舞蹈是誰編的嗎?”
袁凱:“阿玫?”
李團長:“對!她雖然還不是編導,但她對花腰傣的舞蹈語言,還有其他民族的舞蹈都很有研究。所以,我讓她編一批舞。”
袁凱:“她呀,是傳承了她媽的藝術基因。”
大家輕聲笑起來。
袁莎莎:“姐,李團長都在表揚你啦!給你個任務,明天哪,你得教會我花腰傣的舞蹈。”
阿玫:“好,姐保證完成任務。”
姐妹倆輕聲地笑著。
竹樂團的演出接近尾聲,全體演員演奏《難忘今宵》。
演出在歌聲和竹樂聲中落幕。
128.劇場門口夜
袁凱和刀依香前面走著。
阿玫和袁莎莎在后面邊走邊談著話。
阿玫:“妹妹,時間還早,我想,我們陪阿爹他們到聶耳廣場去欣賞夜景,那里是玉溪最美的地方。”
袁莎莎:“行啊,走吧。”
阿玫:“我和你商量件事,讓阿爹和我媽單獨講講話,你同意嗎?”
袁莎莎想了想,恍然大悟說:“嗯,行!讓他們找回當年的感覺。”
阿玫抱著袁莎莎:“你真是我的好妹妹,最能善解人意。”
袁莎莎:“我們都是女人,我們都有愛情。姐,世界上最珍貴的就是真誠的愛。你說對嗎?”
阿玫笑著點點頭。
129.玉湖邊夜
玉湖在微風中蕩起陣陣漣渏,霓虹閃亮的高樓倒映在水面。湖邊高樓林立,火樹銀花,歌舞升平。
水邊的石巖上、綠樹下,對對情侶隅隅私語,小徑上一對對有情人在散步。
袁凱、刀依香、阿玫和袁莎莎走在小徑上,袁莎莎邊走邊拍照。
阿玫對袁凱和刀依香說:“阿爹,阿媽,我和莎莎去買點水,你們在那邊樹林里等我們。”
倆人轉身跑了。
刀依香:“哎!回來!一個人去買嘛,咋會兩個都跑了。”
袁凱:“讓他們去吧。怎么,不敢跟我單獨在一起?”
刀依香:“我們畢竟不是夫妻……”
袁凱:“可我們過去是戀人哪。走吧!”
130.樹叢下夜
袁凱大膽地說:“能讓我抱抱你嗎?”
刀依香嚇得直擺手說:“不能不能,絕對不能。”
袁凱:“為什么?你我不都離婚了嗎?這不犯法呀!我沒有任何非分之想,只想找回我們當年那份愛的感覺。”
刀依香搖搖頭,苦笑著說:“當年的感覺在我嫁給楊文勛那一刻起就已經不存在了。這次重逢,讓我感到你依然是個好男人,我當年并沒有錯愛過你。但是,你可以對阿玫談父愛,對我就不要講愛這個字眼,我已經淡定了男女之間的情和愛。”
袁凱仰起頭,望著夜空的繁星長吁一聲,他眨巴著濕潤的眼睛說:“如果我后半生還能回到這片土地上,我寧愿永遠守望著你!”
刀依香:“你為什么一定要折磨自己。”
袁凱:“這是報應,是老天對我的懲罰。”
刀依香掩飾著內心的痛苦,淡淡地笑笑說:“不說這些了。來,我們倆唱《鳳凰花開的地方》。”
袁凱:“好吧,我也很想唱。”
刀依香和袁凱站在樹的兩邊,扶著樹桿,刀依香先唱了起來,她的嗓音依然清亮甜美。
[HTK]鳳凰花開的地方,
是花腰傣的故鄉,
哀牢山下我們迎風起舞,
嘎灑江畔我們逐水歌唱。
我們與流水世代相依相伴,
我們把萬物當作神靈敬仰。
碧綠的壩子我們播種幸福,
迷人的江畔我們收獲希望。
袁凱和刀依香合唱,兩人邊唱邊相互望望。
[HTK]哎啰……哎啰……
花腰傣的故鄉,
詩意自這里流淌,
鳳凰花開的地方,
是傣家人夢幻的地方。
袁凱獨唱,音色純正而洪亮。[HTK]
鳳凰花開的地方,
是花腰傣的故鄉,
檳榔樹下我們談情說愛,
花街節上我們比美賽裝。
我們把斗笠當作太陽月亮,
我們在彩錦秧籮上編織夢想。
華貴的服飾讓世界驚艷,
多彩的風情吸引世人的目光。
兩人合唱,袁凱早已熱淚盈眶。
[HTK]哎啰……哎啰……
花腰傣的故鄉,
美麗在這里綻放,
鳳凰花開的地方,
是傣家人依戀的故鄉。
131.玉湖邊夜
歌聲在玉湖上空回蕩。
另一棵樹下,阿玫和袁莎莎相互摟著肩膀長時間地望著這對歷經磨難的昔日戀人,淚水蒙住了她們的雙眼。
132.聶耳山上晨
一輪朝陽掛在東方天際,金色的晨光沐浴著猶如輕紗飄飛在人工石巖上的兩湖大瀑布,沐浴著碧草茵茵的人工濕地,沐浴著水面滾動著漣渏、四周鮮花競放的玉湖,沐浴著縱橫交錯、恢宏寬闊的高速公路,沐浴著濃蔭覆蓋的聶耳山。
在巍然矗立的聶耳銅像前,袁凱、刀依香、阿玫和袁莎莎久久佇立瞻仰。
袁莎莎退回幾步對著聶耳銅像拍照。
四人走下聶耳山,阿玫和袁莎莎牽著手,跑著笑著,袁凱和刀依香并肩走著說著話。
刀依香:“能跟我講講你今后的打算嗎?”
袁凱:“這次,我真是不虛此行哪。看到云南,特別是新平的巨大變化,我激動得兩個晚上沒睡好。我想馬上回新加坡,終止那里的國籍,帶著所有的資金回國,在昆明、新平兩處開辦一個無息或低息的貸款銀行,支持家鄉建設。”
刀依香興奮地說:“老袁,你還是那樣血氣方剛,我為你感到驕傲!”
袁凱:“這也許是一種贖罪的方式。”
刀依香:“你真的不想和周夢桃復婚?”
袁凱:“真的!因為我從來沒有愛過她。”
刀依香:“那你當年為什么要和她結婚?”
袁凱:“坦白地說,是為了讓我那可憐可悲的老娘能多活幾年。現在她去世了,我沒必要挽救這種毫無感情的婚姻。我倒想守護在你和阿玫身邊,你們幸福我高興,你們有難處,我可以幫助。”
刀依香:“我心靈的創傷,你永遠也無法幫我愈合。”
袁凱:“努力吧,也許會有這一天。走,我們還是陪陪孩子們,讓她們高興高興。”
兩人默默地走向聶耳音樂廣場。
133.聶耳音樂廣場晨
袁凱、刀依香、阿玫和袁莎莎扶著白玉欄桿放眼眺望高樓林立,綠樹掩映的玉溪中心城區,憑眺著花紅樹綠、碧水如鏡的月牙形玉湖。袁莎莎從不同的角度攝著像。
袁莎莎孩子氣地伸開臂膀轉著圈說:“哇!人民音樂家聶耳的故鄉,這么美,真是一座綠色的生態城市。”
袁凱激動地說:“是啊!聶耳故鄉美,花腰傣之鄉美,這里到處流淌著美的旋律。”
刀依香突然想起什么,說:“喲!只顧高興,我都忘了。阿玫呀一直還在姓楊,今天,我把女兒還給你。”說著爽朗的笑起來。
袁凱:“楊玉嬌改為袁玉嬌,阿玫,你說呢?”
阿玫:“我是你們的女兒,父母說了算。”說著和袁莎莎笑起來。
袁凱:“行!那就叫袁玉嬌吧。”
袁莎莎興奮地說:“大媽,姐姐,我想好了,大學畢業以后,我也要來云南,這里的一切都在誘惑著我。你們歡迎嗎?”
刀依香笑著說:“傻丫頭,你不是說,你也是我的女兒嗎?哪有媽媽不歡迎女兒的道理?”
阿玫抱緊袁莎莎說:“妹妹,讓我們永遠在一起吧!”
刀依香和袁凱望著她們幸福地笑了。
明媚的晨光里是刀依香滿面春風的笑臉。
袁凱幸福欣慰卻帶著一絲惆悵的笑臉。
阿玫睿智深沉的笑臉。
袁莎莎天真活潑的笑臉。
藍天如靛,白云悠悠。
雄奇巍峨的哀牢山云霧繚繞,蜿蜒曲折的嘎灑江靜靜流淌,火紅的鳳凰花燦若云霞,一隊花腰傣小卜少肩挑秧籮行走在碧綠的平壩里。
(劇終)
[作者簡介]
曉歌,原名姚保奇,原籍云南曲靖,高中學歷,自修音樂、戲劇、影視和文學創作,中國大眾音樂協會會員、中國音樂文學學會會員、云南省音樂家協會會員、云南省音樂文學學會會員、玉溪市音樂家協會會員,多首歌曲在全國和玉溪的音樂賽事中獲獎。近年來,為玉溪多個縣區創作多首歌曲和多個花燈小戲、小品。代表作有:村歌《海鏡,秀美的家園》(曉歌詞曲),獲全國首屆村歌大賽“十大金曲”獎,第六屆全國群眾歌曲創作大賽企業行業類金獎;歌曲《書記訪貧到我家》(曉歌詞曲),獲《歌曲》編輯部舉辦的中國民族歌曲高端選粹“十大金曲”獎;歌曲《桔鄉放歌》(曉歌詞曲,二炮文工團女高音歌唱家花之悅演唱),獲全國首屆“我的家鄉多么美”原創歌曲大賽“創作成就”獎;歌曲《昭君出嫁》(劉頂柱詞,曉歌曲,二炮文工團女高音歌唱家王喆演唱),獲全國女高音原創歌曲征集活動“創作成就”獎等等。并且創作有大型無場次滇劇現代戲《柳嫂》(玉溪市滇劇院委約創作)。電影文學劇本《鳳凰花開的地方》(上下集)是其涉獵電影創作的處女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