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偉良
(接上期)
二、唐村碑刻中的武術資料問題
唐村碑刻中的武術資料是唐村武術史料中的又一重要組成,其現存的碑刻有《李自奇墓碑》,以及《千載寺唐僧十力傳碑》、《千載寺舍善洪洞移民功德碑記》和據說是東漢末徐庶母親撰寫的碑文等。對此,拙文依照各碑文內容時間依次論及。
關于東漢末徐庶母親撰寫之碑,在本人兩次對唐村的實地考察中雖盡力求訪,但始終未見,魏美智先生的《修復中國最古老太極養生拳起源、洪洞移民舍善脈恩圣廟》一文記有部分碑文,碑文中記有“無極寺”與“無極養生”等詞語。撇開碑文內容不談,拙文認為,要確認該碑文為徐庶母親所撰,至少需要明確回答這樣一個問題,即徐母究竟如何在唐村。這也是斷定該碑文真偽的一個關鍵所在。關于徐庶之母,史籍中僅見于《三國志·諸葛亮傳》,文中并無其籍貫鄉里說明,而《三國演義》則成功塑造了一位深明大義、視死如歸的婦女形象,但也無徐母的籍貫鄉里(注:在拙文中之所以提及《三國演義》,是因為古代“演義”類的文學作品往往依傍史傳,融合野史而敷演成章)。也就是說,無論是正史還是野史故事,都未有關徐母的鄉里記述,那么說徐母在博愛唐村寫有碑文,其依據是什么?不要說其碑現已不存,即便其碑還在,亦須由專業學者進行考證甄別,豈能憑《再考略三》所謂的“唐村的老者們說”即可定論?至于文中聲稱的“能夠與徐庶母親的碑刻相佐證的現存的殘碑斷碣,還有一遠一近兩方面的資料”,其中,文中的“一遠”是指東方朔所寫《金傘山萬壽觀劉自然先生贊碑》,“一近”是指2014年10月豎立的捐款功德碑,在該碑碑陰刻有“三國徐庶之母撰書魏碑”之語。
然而,僅憑東方朔《金傘山萬壽觀劉自然先生贊碑》有“無極”一詞來證明徐母碑的存在,猶如張三有了錢能證明李四也必然有錢一樣;拿2014年10月村民豎立的捐款功德碑來證明東漢末的徐母碑,更好比關公戰秦瓊,此等“研究”實在不合正常邏輯。《再考略三》作者如想證實徐母碑的客觀存在,必須拿出點靠譜的材料來。順便提醒作者:東方朔的《金傘山萬壽觀劉自然先生贊碑》的碑文據說見自《懷慶府志·金石志》,如此,并非“現存的殘碑斷碣”,如作者親見目前該碑的殘斷模樣,無疑應清楚說明其具體情況;另外,2014年10月的捐款功德碑豎立的時間至今僅一年多,完好無損,也根本不是什么所謂的“殘碑斷碣”。
《再考略三》一文中的第二部分至第十部分,其內容是圍繞筆者對《千載寺唐僧十力傳碑》所提的質疑。據說該碑原碑已失,僅存拓片。從字體看,此碑為行書,其落款時間是“康熙五十五年”,作者為“普觀”,而在此年,“普觀”還寫有一通碑行書的《清涼子末香偈》。鑒此,筆者對照其書體筆跡,認為“兩者字體明顯有異,顯然非出自同年的同一人之手”。而《再考略三》認為,《千載寺唐僧十力傳碑》是楷書,拙文拿楷書對比行書,“那顯然是非常缺乏書法常識的”。筆者承認《千載寺唐僧十力傳碑》的行書相比《清涼子末香偈》略顯工整,此類字體也有人稱之為“行楷”,但萬萬不敢茍同《再考略三》稱其為“楷書”。請非常具備書法常識的作者能否列舉出古代類似《千載寺唐僧十力傳碑》式的所謂“楷書”作品?至于作者能如于字體差別如此之大的情況下“看出兩塊碑刻的相似之處”,筆者表示懷疑,至于是如何鑒別的,應作出詳盡說明。
接下來分析《千載寺唐僧十力傳碑》表述的具體內容。關于此碑涉及的武術問題,拙文列舉了四大疑點。疑點一:唐代已有《易筋經》嗎?疑點二:唐代出現了冠有名稱的武功嗎?疑點三:唐代少林寺習武嗎?疑點四:唐代能有“以柔克剛,舍己從人”這樣的拳理嗎?事實上,這四點疑問只要有一點成立,那么這通碑及記述的所謂唐僧李道子事跡就值得懷疑。
關于前兩點,刊登在《少林與太極》上的《再考略三》閉口不談,而在魏美智先生個人博客的《河南唐村武術史料再考略》一文中,則談到了碑文中的《易筋經》問題。《易筋經》按目前學界的共識,應成書于明中晚期,但博客中的《再考略》不同意此說,認為如《易筋經》創于明末,“我們就不能理解宋代張君房所撰的《云笈七簽》中的‘易髓、‘易筋的說法,以及在魏晉時期出現的《漢武帝內傳》中的‘一年易氣,二年易血,三年易精,四年易脈,五年易髓,六年易骨,七年易筋,八年易發,九年易形的記載”,在作者看來“這些記載正是習練易筋經的要旨”。顯然,作者在《易筋經》的成書年代上玩弄起了顛倒乾坤的攘星大法。在他看來,似乎只要在前代的字里行間找到與所考訂事物相同或相近的文字,那么所考訂事物的年代問題也就迎刃而解,如上文的“體質”、“衛生”,和下文的“以柔克剛”等。大概正因為如此,所以作者指責說:“目前有關易筋經的考證只是對現存資料的分析,僅僅停留在所得版本的考證上……并不能代表《易筋經》發展的歷史。”那么什么是《易筋經》一書“發展的歷史”呢?難道歷史上出現了“易髓”、“易筋”之說就代表了《易筋經》的問世嗎?作者的用心大概也在于此。因為只有這樣,《千載寺唐僧十力傳碑》中提及《易筋經》才顯得合情合理。可以明確對作者說,目前學界對于《易筋經》成書年代的判斷,并非依據作者聲稱的“僅僅停留在所得版本的考證上”,而是通過該書本身透露出的種種歷史信息。史學研究注重的是史料。關于這一點,近代著名學者梁啟超曾說過一段非常剴切的話,即“治科學者,罔不恃客觀所能得之資料為其研究對象”,而治玄學者與治神學者則無須資料。
另外,魏先生談及了有關《易筋經》一書的內容問題。他這樣寫道,《易筋經》是“通過修煉丹田真氣打通全身經絡的內功方法”,此外再按照功法要求,“配合《易筋經》搏擊術同時練習可達到無堅不摧的神功威力”。如此描述《易筋經》,本文筆者不知魏先生等對該書的認識是基于文本的閱讀,還是出自武俠小說。因為在現存有清一代的各種《易筋經》文本中,不管抄本還是刻本,均未出現過一本如作者所說的《易筋經》。
文中作者還提到了本文筆者對于西諦本《易筋經》的考釋,稱筆者所言“似是而非”。在關于西諦本《易筋經》的年代問題上,本文筆者確是看走了眼,忽視了西諦本中所避的乾隆帝名諱,即該文本并非明末本而是清抄本。關于這一點,本人早在2013年第12期的《中華武術》以及多次相關學術會議上,有所說明。對于西諦本《易筋經》文本年代判斷的失誤,對筆者也是個很好的教益——在以后的治學中會引以為戒,會不斷夯實自己的學識基礎。但是,這與《易筋經》的成書年代無關,與西諦本《易筋經》本身具有的學術價值無關。
關于拙文提出的疑點三“唐代少林寺習武嗎”,《再考略三》引用了唐人張《朝野僉載》中有關僧稠的記述,似乎想證早在唐代之前少林寺已有習武活動。殊不知《朝野僉載》所記僧稠習武,并非在少林寺,而是在鄴城(今河南安陽)寺院。其后文中以“《皇唐嵩岳少林寺碑》記載的十三棍僧助唐王的故事”來佐證唐代少林僧習武,更是滑天下之大稽。請原作者好好看看至今豎立在少林寺的《皇唐嵩岳少林寺碑》,碑文中何來什么“十三棍僧”之類的記載?需要指出的是,據目前所掌握的資料,自唐代至元的七百多年時間內,至今未曾發現一條有關少林僧人習武的確鑿資料。因此,《千載寺唐僧十力傳碑》言之鑿鑿的所謂李道子“塑藝少林”,當然也就無從談起。關于少林武術的緣起,少林寺方丈釋永信曾撰文強調:少林武功緣起于緊那羅王信仰,并認為“將少林功夫源頭直接歸結到隋末少林僧助唐史實上,實為勉強”。
至于其后《再考略三》所論“以柔克剛,舍己從人”,再次玩起了他斷章取義的攘星法寶,認為“以柔克剛”早在《道德經》中見諸文字,而“舍己從人”也始見于《孟子·公孫丑》,所以“李道子精通儒道佛三教的文化與理論,將之用于無極養生武功將以柔克剛,舍己從人的理念引入無極養生武功是很正常的”。對此本人有兩個問題請教作者:
1.拙文的“以柔克剛,舍己從人”是據于武術的特有語境來談的,難道《道德經》與《孟子》也是如此嗎?
2.除了這一獨家報道外,作者能否還可在明清以前的武術文獻中舉例一二?要不然,怎么能使學界信服?
至于《再考略三》在最后通過近代以來博愛縣“傲人的武術成績”來證明“《千載寺唐僧十力傳碑》所記載的武術都是真實可信的”,這顯然缺乏學術支撐力,就像我們不能根據一個人武術練得好就必然得出他是習武世家的結論一樣。
拙文正是據于以上四大疑點,提出:“不管《十力傳碑》是否是普觀所寫,李道子與十力僧是否為同一人,可以肯定的是,碑文中有關武術方面的種種記述幾乎無一條可信,無一條可與歷史文獻相印證。”相反,“如碑文中的內容屬實,那么一部中國古代武術史將被徹底改寫!”順便提醒作者,《再考略三》中稱宋書銘非宋遠橋后人,而是博愛縣清化鎮十街人,這與拙文并無多大關系。因此,請在這發前人所未發的重要問題上按規范說明其依據,不管是文獻資料還是口述史資料。否則,無論在邏輯上還是在學術規范上都不具有說服力。
另一通《千載寺舍善洪洞移民功德碑記》原碑也已無存,僅留拓片。就內容而言,拙文認為,此碑應與歷史上東漢末的徐母碑之無極寺“無極養生”、唐初李道子十力和尚創藝的“無極養生武功”,以及據說丘處機1163年在唐村所題的“千載寺、三圣門、太極宮,釋道儒融三教之勝,養生之圣地焉”碑文不無關系,四者之間明顯有著一脈相傳的沿承關系,而且這也應是《李氏家譜》中所記李春茂及其兒子李仲、李巖等紛紛進入該寺習練武功技藝的基本歷史文化背景。這樣一來,上自徐庶母親所撰碑文中的“無極養生”,繼而《十力傳碑》中李道子的“無極養生武功”,再至丘處機贊譽的“千載寺、三圣門、太極宮……養生之圣地焉”以及明初千載寺高僧對遷徙來的移民“舍食傳拳”,以使蒼生養生而寺門積善,最后是李春茂父子等入千載寺習武而創“太極養生功”及撰寫出“無極養生拳論”等,就顯得其歷史脈絡十分清晰,而且前后銜接,一切順理成章。然而,這種絲絲入扣的歷史對接,加上東漢徐母碑及所謂“唐初李道子十力和尚創藝的‘無極養生武功”等等種種疑點,總令人難以置信。
中國人民大學的張全海博士曾對《千載寺唐僧十力傳碑》和《千載寺舍善洪洞移民功德碑》兩碑的真偽進行過專門研究。他通過兩碑拓片內不同位置的相同文字對比認為:“兩塊碑帖同一字書寫基本沒有變化,不符合毛筆手寫的特點,電腦排版可輕易做到。”言下之意很清楚,被一些好事者視為拱璧的《千載寺唐僧十力傳碑》和《千載寺舍善洪洞移民功德碑》兩碑,不過是現代計算機的“杰作”。據張全海博士告知,關于這個問題,他早就對魏美智先生說過,據說魏先生也默認了此事,不知為何在《再考略三》中還被堅信為“是真實可信的”,“對研究明朝初年的移民歷史”與“千載寺武術歷史”具有重要作用。
還有一通落款為“康熙二十八年(1689年)”所立的《李自奇墓碑》,其所記內容無疑是對長期來武術界認定的關于心意六合拳源起和傳播路徑的顛覆。關于此碑的真偽,學術界有不同意見,有人認為是真實的,但也有人認為靠不住。拙文未糾纏于碑文中的“皇明與大清”以及“與二字”等諸問題,而就其中記載的武術資料從三個方面提出疑問:首先是拳門傳人的認定問題,其次是心意拳的傳播區域問題,再次是碑文上將李自奇稱作“心意拳六合槍宗師”問題。遺憾的是,在筆者所提問題上,作者又一次置若罔聞,喋喋不休地大談起繁體字的“”與“”來。筆者認為,《再考略三》作者如不對拙文提出的有關《李自奇墓碑》幾個問題做出正面回答,那是無法自圓其說的。下面,就其中兩大問題再次提出,希冀作者能正面回應:
首先是拳門傳人的認定問題。按碑文所記,李自奇“生于明萬歷八年(1580年),卒于康熙六年(1667年)”,而姬龍鳳的生卒年則較模糊,據一份乾隆年間的《形意拳譜》,他是明末清初人氏,后人較為一致的說法是姬龍鳳生于萬歷三十年(1602年)卒于康熙二十二年(1680年),稍后于李自奇。如果兩人的生卒年大致不錯,那么早在姬龍鳳的二十多年前的河南唐村,心意拳已蔚然形成,這樣一來,所謂姬龍鳳“傳藝河南”自然就無從談起。但問題是,既然早在姬龍鳳之前的李自奇是位精擅心意拳的一代宗師,又曾去“山西、陜西傳拳”,并按《再考略二》所說,“唐村的武術活動是家族性的”,還把“把武術作為一種產業來經營”,這樣說來,無論如何應多少留下點有關這方面的蛛絲馬跡。然而,長期以來的基本客觀事實是:至今包括河南在內的歷代形意拳傳人,莫不奉山西姬龍鳳為拳祖,這種文化認定的個中原委究竟是什么?
其次是心意拳的傳播區域。依據《李自奇墓碑》所記,李自奇當年曾將其心意拳傳播山西、陜西地區。如此,山西等地的心意拳應由河南傳入。然而,在目前所有的心意拳或形意拳相關記述中,這一傳播路徑從無人提及,均認為心意拳緣起山西,后向河北、河南等周邊地區傳播,由此形成了不同的拳技流派。若要推翻此論,作者須提供相應的材料,但絕對不能以需要甄別真偽的材料來考訂材料所記內容。此外,《李自奇墓碑》還有個無法繞開的問題是,既然李自奇身為心意拳宗師,而“唐村的武術活動是家族性的”,還把“把武術作為一種產業來經營”,那為何在近350年中,其影響竟然聲息全無?這豈不令人稱奇?難道在這350年里,李自奇一脈心意拳遭受過一場文化滅絕,以致他所傳心意拳被歷史徹底塵封,聲息全無?筆者所提這一問題,也包括唐村李氏家族所傳之太極拳。
三、唐村武術抄本資料問題
在唐村另外的幾份武術抄本資料問題上,拙文主要討論了三份《拳譜》與數份槍棍譜。《再考略四》中集中談了《拳譜》而沒有談及槍棍譜,因此,我們把話題也圍繞三份《拳譜》展開。
在《再考略四》一開始,作者就指稱筆者“沒有厘清楊氏太極拳譜、武氏太極拳譜與李氏太極拳譜的關系,沒有厘清趙堡太極拳與唐村太極拳、趙堡太極拳與楊氏太極拳譜以及舞陽鹽店與武氏太極拳譜之間的關系,從而在一定程度上引起了思緒顛倒,概念含糊”。這里,本人暫不理會此類先聲奪人的言辭,先看看該文作者是如何“厘清”各家太極拳、尤其與唐村太極拳之間關系的。
《再考略四》第一部分的“唐村太極拳譜與武禹襄太極拳譜承襲關系”中,據于上世紀末山西科技出版社出版的《武氏太極拳全書》所記武禹襄之兄武澄清“對太極拳造詣頗深”一語,先是談唐村李氏如何在舞陽開設鹽店,隨后又繪聲繪色稱李氏開設鹽店后如何與舞陽縣官場關系非常好,深得官員信任。同時,“因武氏兄弟都喜歡武術”,故“李氏兄弟也常教武澄清十三勢太極拳”。由此,《再考略四》作者提出了個一反前人的“新觀點”,認為:“所謂武氏太極拳并非自武禹襄開始……武澄清就是唐村李氏的門徒。”于是乎,武澄清在舞陽鹽店得到王宗岳的《太極拳論》就顯得頭尾相接,似乎既合情,又合理。也許,這就是作者自詡的“厘清”。然而,李氏兄弟曾常教武澄清十三勢太極拳,武澄清“是唐村李氏的門徒”之說,其依據的材料是什么?請作者如實列舉;如無,就是不負責任的信口開河。難道就憑文章作者一無佐證之辭,就能得出“武氏太極拳源自唐村”的結論?
另外,作者指責武禹襄“并不懂得十三勢的功法功理”,武禹襄對太極拳理很多地方的理解、改動是錯誤的。眾所周知,武禹襄乃歷代太極拳家公認的一代太極拳宗師,他對太極拳理的闡發與貢獻,主要見于《打手撒放》、《十三勢行功要解》、《四字密訣》和《十三勢說略》等著述,這些拳論,也被后人奉為太極拳理經典而加以傳抄、刻印。對于包括太極拳理在內的前代武術拳譜和各文本之間的差異,不是不可以加以重新解讀,甚至糾正,而且這是目前武術理論研究中一項極為重要的基礎工程。難道《再考略》的作者是“隱藏在少林寺中的掃地僧”,手握絕對真理可以“秒殺”武術界公認的大師級人物?
《再考略四》在第二部分的“唐村太極拳抄譜與原譜的關系”中,閉口不談拙文通過多方面分析對三份《拳譜》年代所作的“不會早于民國”判斷,而是把話題轉向“抄譜是不是有價值,關鍵看此抄譜是不是反映了原譜的面貌”上來。那么文中作者所指的“原譜”是什么秘籍呢?原來就是上面那份需要甄別真偽的《李氏家譜》中所錄“無極養生拳論”。必須指出,作者這樣的引證是有違史學常理的——如何將一份破綻百出的文本定為“原譜”而去考訂另一個文本?有趣的是,在后文中,原譜與抄譜的關系竟被掉了個,具體反映在所論及的“朕”與“聯”兩字問題上。
在《李氏家譜·無極養生拳論》中有這樣一段話:“吾練功探感之無極養生功乃人之無意無形,聯先天極妙之主體。”而此語與孫祿堂先生《形意拳學》署名“艾毓寬”所寫之“序”非常雷同,“艾序”原文為:“無極者,乃人之無意想,無形朕,先天極妙之主體。”這是拙文認為“無極養生拳論”抄襲《形意拳學》的一個佐證。“艾序”的“形朕”一詞是指事物外表的征兆,但“無極養生拳論”作者則將原文的“無極者”三字改為“吾練功探感之無極養生功”后,又貿然把“乃人之無意想,無形朕,先天極妙之主體”改為“乃人之無意無形,聯先天極妙之主體”。這樣的改法可能是抄襲者對“形朕”一詞不明語義,故按己意強將“朕”改“聯”。殊不知這樣一改,不僅讀起來詰屈■牙,而且文句不通。但是,在《拳譜·無極養生拳論》中,原譜的“聯”則寫作“朕”,其云“無意,無形朕,先天極妙之主體”,只是“無意”后漏寫了一個“想”字。對于“朕”作征兆解,《再考略四》是認同的。既然這樣,作者就必須回答以下三個問題:
1.為何作者避談原譜“無極養生拳論”的“聯”與“朕”關系問題?
2.既然被作者視為原譜的《李氏家譜·無極養生拳論》內容存在問題,那如何來證實抄譜,抄譜又如何反映“原譜的面貌”?
3.作者究竟是想用原譜證明抄譜還是想用抄譜證明原譜?
事實上,“艾序”與唐村的“無極養生拳論”其文句孰對稱、孰通順,相信稍具古文常識的人不難明白,這也從一個方面證實了《形意拳學》與“無極養生拳論”誰抄襲誰的問題。
《再考略四》第三部分標題是“唐村太極拳譜之間的內在聯系”。用需要考訂真偽的文本來證明相互之間的關系,實在有點無厘頭,筆者不愿把精力浪費在這上面,故不予評述。但是,在這段內容的末尾作者提到拙文曾說“光緒年間出版的《張三豐全集》里有《十三勢論》”,而“這個問題學者專家已經披露很多”,是后人編輯進去的,故周某人“再稱它為‘光緒年間出版的《張三豐全集》就沒有道理了”。但筆者實不知魏先生是如何在拙文的字里行間搜尋到所謂“光緒年間出版的《張三豐全集》里有《十三勢論》”一語的。在拙文中,提及“十三勢論”的有三處,提及“張三豐全集”的僅一處,而且是在最后的引文注釋中,全文根本未有什么“光緒年間出版的《張三豐全集》里有《十三勢論》”之類的話。此等無中生有的指責與點評有違基本學術規范。
四、余論
綜上所述不難看出,連篇累牘的《河南唐村武術史料再考略》似乎洋洋灑灑,但邏輯多有荒謬、硬傷比比,并不符合學術規范。學術爭鳴是推動學術繁榮進步的重要動力。但是,學術爭鳴作為一種學術活動形式,爭鳴者同樣必須遵循學術規范的幾個基本要求,如:不能曲解他人觀點,自己立論必須有據,引用資料當注明出處等。眾所周知,伸胳膊動腿并不等同于習練武術;同理,文章的表述不管多長,如不符合學術規范,也當然談不上什么學術研究。即便如此,回想起2014年本人兩次在對唐村進行田野調查及材料收集過程中,程峰教授和魏美智、李立炳等諸位先生給予的種種幫助,依舊心存謝意。(全文完)
(編輯/張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