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進+趙秋倩
摘要:西北地區農民合作社發展迅猛,越來越成為鄉村社會治理不可忽視的組成部分,其在參與基層社會治理中逐步形成具有本土特色的“經濟能人領辦型”“企業帶動型”“村社組織協作型”“政府扶持型”等多種可借鑒的發展模式。文章通過理論分析與案例研究,從客觀結構與主觀能動出發,對二者相互交織的動因進行詳細分析,深層次探討提出了合作社嵌入鄉村治理模式本質性的動力來源,旨在使合作社嵌入鄉村社會治理的運行機制、模式構建更具理論性和實踐價值。
關鍵詞:合作社+;鄉村社會治理;治理模式;動力來源;協同發展
中圖分類號:F321.4文獻標志碼:A文章編號:1002-7408(2016)06-0063-04
一、引言
新時期農民合作社的發展如火如荼,其作為農村組織的一種,在當前多主體共同治理的農村社會網絡內,集發展生產的經濟性與村民自治的社會性于一身,愈發成為農村社會結構轉型中的基本要素,備受政府部門和研究學者的青睞。由于受限于合作經濟理論的早先定位,學術界對于農民合作社的研究更多是從其經濟組織的定義出發,來研究其內部運行效率、管理績效等話題,而非一個源于農民自治的自發性組織視角。
在特定的社會場域中,農民合作社受制于行政體制框架、地方社會力量,內生出一定的發展邏輯,形成了農村勞動力市場結構、社會階層、宗族派系、人格化運作的“四重嵌入”觀。早在1944年“嵌入性之父”卡爾·波蘭尼就曾有過相關論斷,經濟嵌入并纏結在非經濟的制度當中,內嵌于社會關系之中,并不是獨立存在的,受限于多種因素的制約。[1]作為新經濟社會學研究的核心內容之一,其本質內涵在于組織經濟行為與社會體系的復雜關系。[2]隨著鄉村社會治理轉型的推進,農民合作社以經濟業務為主要手段,統合農民的利益與行為選擇,逐步改變鄉村治理生態系統,愈來愈多地以“組織”形態來重塑社會秩序。[3]然而,西部地區農業基礎條件薄弱,合作社組織生存空間的拓展更加復雜多變,主要表現為成員嵌入、社區集體組織嵌入、市場嵌入、外部資源嵌入等多因素嵌入形式,形成了市場機制、互惠機制、服務機制、社會網絡四種機制下的嵌入模式構建。[4]以上研究成果對合作社嵌入的結構性分析、嵌入因素的歸納,具有一定的科學性,但從社會學角度對其嵌入模式進行概括,以及對嵌入過程中鄉村社會治理運行背后的行為邏輯、運行動力等質性問題的探究,仍然缺乏一定深度。因此,有必要轉變研究視角以合作社自治性的組織特性為主要出發點,再次審視農村經濟與社會間的關系與發展趨勢,對其參與鄉村社會治理的模式進行深入剖析,進一步重塑農村社會系統機制的運行規則和組織制度安排模式。同時,借助嵌入性思想了解農民合作社嵌入鄉村社會治理的發展模式,以及與農村社會系統的多因子相互嵌入的過程中根本動力交互影響方式。這不僅是對農村深度轉型的重新認識,也是對城鎮化制度設計缺陷的有效彌合,更具現實實踐價值。
二、西北地區合作社嵌入鄉村社會治理的典型模式
本文選取了西北地區四個具有代表意義的典型模式,側重從實踐中的經驗現象考察合作社在鄉村治理形態變遷中的微觀基礎與內在機理,力求廓清合作社嵌入鄉村治理中組織變遷的現實概貌與組織發展的動力機制。
(一)精英統治延伸:能人領辦型
A村位于S省北部,由于地理區位劣勢,打工經濟盛行,其農業發展一直處于低迷狀態。然而,從A村的村組檔案記錄來看,其近五年農村人力外流明顯減少,村民人均收入從2008年的6400元提升到2013年的2.5萬元,村內公共基礎設施、鄉風建設等公共事業也進一步完善,這無不得益于當地村支書Y。Y是生于斯長于斯的A村人,上世紀90年代外出經營致富后,萌生了創建農民組織新形式、引領父老鄉親共同致富的想法。2007年Y率先種植10畝拱棚蔬菜,并給農戶講解設施農業的優良收益,自費組織種植大戶外出學習,自此A村開始大力發展設施蔬菜產業,成立了以Y為領導的蔬菜合作社。同時,他在全國開展調研,了解蔬菜生產、銷售的市場規律,充分利用7-9月份紅蘿卜銷售空檔期的時間差優勢,進行銷售活動。從2008年開始發展紅蘿卜產業至今,當地村民獲得了良好的經濟收益。2012年合作社3.3萬畝生產基地種植的農產品正式通過省農業廳無公害農產品產地認證,A村被正式確定為全國一村一品示范村。
結合我國諸多明星村的實踐,從精英理論的規律來分析,我們可以發現在農村現代化治理過程中,普通村民攝于能人的權威、社會資源,愿意與其形成庇護—附庸性關系來滿足自身利益,是故組織的自我生長需要借力于關鍵帶頭人。[5]馬克斯·韋伯曾對卡里斯瑪型領袖進行過精辟論述,認為真誠服從魅力型統治的組織是一個感情共同體,衡量魅力型領袖的標準是其是否能讓追隨者受益。[6]在外部市場社會的磨練與鄉村本土人情的支持下,Y不僅擁有熟人網絡的擁護、村社資源的認可,而且具備豐富的社會閱歷、廣泛的人際關系,如此這般優勢,加之其致力于自身家鄉建設的鄉賢精神,農民合作社在其引領下不僅僅是單純性的經濟合作組織,更是鄉村社會的情感共同體,具備更強的穩定性,促進了傳統村社精神的回歸,有助于基層治理現代化體系中村落自然性的保持,豐富了當前村民自治制度的意蘊。
(二)社企組織合作:企業帶動型
B村處于我國西北部山區一個較具有代表性意義的紅棗產業基地,其紅棗發展歷史具有3000年之久,資源優勢比較明顯。當地的H公司成立于1999年,擁有固定資產2000多萬,從業人員708人,其中安排下崗職工再就業206人,轉移農村剩余勞動力502人,現已發展成為省級規模最大的紅棗產業化重點龍頭企業。由于公司的企業化性質很難融入以血緣、地緣為基礎的鄉土社會,無法與單個農戶的發展思維直接進行對接,故而,企業經營者按照“政府引導、企業擔責、農戶自愿、農民受益”的原則,推行“公司+農民合作社+農戶”的“三位一體”合作機制,通過合作社、村級組織完成土地規模流轉、農戶積極入社等組織性工作,2004年其發展建立無公害紅棗生產基地10萬畝,輻射帶動了周邊十幾處村莊的發展。鑒于農業的弱質性、西部農村市場的封閉性,公司以社為單位向各基地村派駐技術人員,負責技術指導和原棗收購;同時分別與基地村簽訂合作協議。在物資保障方面,采用企業統一采供、合作社按需分配、年底酌情付費方式,實現了社企合一的生產、銷售、管理縱橫向一體深入發展模式。在收益分配上實行獎、補結合的激勵機制,實行青壯勞動力補貼、困難戶補助、受災生活保障金、大戶獎金等具有半公益性質的惠農政策。
從角色扮演和資源配置角度觀察,我們可以看到B村社企合一的鄉村治理模式,借用企業的營銷網絡實現了與市場對話,通過合作社組織的中介作用實現村級資源的集中和整合,與農戶展開合作。毋庸置疑,此種增收致富的鄉村治理模式通過農民合作社這一關鍵橋梁,充分發揮了各參與主體的優勢,增強了轉型中鄉村系統的開放性,有助于資源相互依賴、分配過程中實現多主體治理的多樣性和均衡性,避免鄉村組織的內卷化畸形發展。
(三)自治制度創新:村社協作型
C村在20世紀70年代已開始發展蘋果產業,由于地處毛烏素沙漠與黃土高原的過渡地帶,自然條件有限,農民一直處于“靠地吃飯又吃不飽飯”的窘境,村集體經濟薄弱。2008年在響應國家“三農”政策的號召下,村委會積極尋求發展之路,統一蘋果產業種植,成立滿山紅蘋果專業合作社,培養蘋果經紀人,招收熟悉蘋果銷售的行家跑市場,并且與各大超市實現訂單式農超對接買賣活動。據村民介紹,2009年以前村里全是土路,合作社與村兩委共籌建設資金,現已實現村內道路全面硬化,專門修通生產道路近20公里;全村已建成簡易蘋果貯藏庫300多座,總貯藏量達3000噸,短期貯藏能力很強;果園內建有小型集雨窖500多口,可有效解決生產用水問題。現在,全村蘋果種植面積達到1500多畝,人均2.1畝,年產值600多萬元,約占人均純收入的80%至90%,同時,20多名專業營銷人將銷售范圍擴展至俄羅斯等周邊國家。滿山紅蘋果專業合作社也已發展成省級百強社,村民入社率在96%以上,形成了村社協作、優勢互補,共謀發展的組織管理形式,是農村治理模式創新的生動體現。
從生命周期理論來看,其村社協同治理模式主要分兩個階段。村社協作初期:村兩委以村內正式組織權威效應來動員鄉村組織要素,協助合作社進行土地流轉、動員入社、政策扶持資金爭取等工作,培植農產品銷售能人,為合作社生長、壯大提供土壤。村社成熟分化期:隨著合作社組織愈來愈成為村集體的經濟支撐,村莊治理矛盾頻發。合作社與村委會達成協議,統一界定職能、合理分工。村委會負責村內道路、水利等公共物品提供與鄉村事務管理;合作社則由專人管理,進行果園建設、技術指導、苗木供應、蘋果銷售等工作。在村社協作中逐步演繹出農民合作社與村莊共同治理的內生秩序,因時而異利用村委會的組織協調作用與合作社的互助服務功能,實現合作社嵌入鄉村治理的互補互助功能。
(四)行政推動:政府扶持型
D村位于S省Y市的北部,長期以來村兩委管理能力不足,村集體經濟薄弱,農業生產進步緩慢,青壯勞力多數外出謀求生計。近幾年來Y市Y縣在國家公共政策法規指導下,基于鄉村的地緣、血緣傳統培育鄰里互幫互助精神,大力發揮農民合作社組織的規模優勢,以實現農民返鄉創業,農村人力回歸,鄉村治理秩序規范、村風和諧的良好效應。可借鑒性的主要做法有以下幾點:一是行政激勵,促進鄉風向上。Y縣鄉政府部門采取切實有效的措施,加大對鄉鎮發展現代農業的考核力度,實行農業工作目標責任制和一票否決制,形成了鄉鎮和農業部門齊抓共管的新格局,扭轉了以往單靠農業部門抓農業的局面;建立激勵機制,每年提拔1-2名成績突出的合作社領導人為鄉鎮副職,以激發這些農村組織者的積極性和主動性。二是資金支持,完善基礎設施。縣鄉兩級政府發展設施農業思路清晰,以村為單位板塊推進,統一規劃和統一建棚標準;由合作社統一購買農業生產資料,組織銷售,達到農戶、合作社利益一體,實現了設施農業快速發展和農民收入的大幅增加。同時,加大對山地農業道路修建的資金投入,暢通村內專門的運輸農產品、生產資料通道。再者,積極爭取省市資金,通過擴大補貼范圍、提高補貼標準,調動農民生產積極性,充分發揮財政資金“四兩撥千斤”的作用。三是領導負責,保證實惠落實。縣委、縣政府建立了“行政推動、農技服務、協調運作”縣鄉村三級聯動機制,并協調各方力量,整合資金投入。各鄉鎮也成立了相應的領導機構,負責解決土地流轉、數據統計等工作,并將之納入各有關部門的年度目標責任考核指標中,推行縣鄉領導包抓責任制的考核制度,對沒有完成的任務進行問責。因此,在傳統農業向規模化現代農業轉型過程中,沒有市縣鄉鎮的行政扶持,要想實現健康快速發展,既不現實也不可能。
三、西北地區合作社嵌入鄉村社會治理的動力來源分析
綜合西北地區以上四種合作社嵌入鄉村社會的治理模式,可以看出,無論是帶有自發色彩的村社協作,亦或是能人示范帶動、企業引領發展、行政推動,都置身在當前的時間階段和社會空間秩序中。易言之,雖然其表現形式各異,但不同模式建構中的動力運行體系、根源卻具有一致相同點。結合物理學上力學原理來看,農民合作社嵌入鄉村社會治理的過程和運動,需要一定的動力開啟和推進,否則這一組織生命周期運動就無法進行并維持下去。可以說,動力系統的分析是農民合作社組織嵌入鄉村社會治理研究不可忽視的本源性問題。
(一)時空條件下客觀性結構的原動力
1.時代性基本訴求力:農村持續發展。城鎮化進程中農村人員大量外流與農民合作經濟組織迅速崛起的時間軌跡相契合并非偶然,自傳統社會向現代社會轉型以來,農業生產日益走向工業化,我國農村社會結構處于不斷調整和變遷中,城鎮化浪潮亦不斷沖擊著傳統鄉村治理的原本格局。不過,學界對于城鎮化建設的衡量,普遍聚焦于生活在或流入至城市的人群所得便利設施、福利保障等正向性標準,而忽略了在城鎮化制度設計想象之外的弱勢群體的紅利該如何獲得,即那些很少被惠及甚至是根本享受不到城鎮化福利與方便的留守農民的走向。在這一轉型的動態化歷史情境下,外出謀生、用腳投票現象不一而足,農村發展無疑受到巨大沖擊,原有農村治理系統逐步解構。與此同時,30多年的中國社會變革使得農村資源進入再整合的新挑戰時期,留守農民行動的立足點自然是抱團互助以求得自保、互惠互利,合作社組織便應運而生。歷史經驗表明,一種社會治理模式停滯不前甚至倒退時,通常會出現新的治理主體形態來打破桎梏,推進原有狀態的良性發展,此變遷結果不但是對歷史流變并依循農村組織發展適應性規律之結果的反映,又是歷史繼承中的超越與創新的表現。于是,農村日益發展的時代性訴求與農村治理能力式微的矛盾,成了農民合作社組織嵌入鄉村治理的內在驅動力,同時也是其在當前社會中彌補農村人才外失、營造一種和諧鄉村治理新秩序的意義所在。可以說,正是時下農村發展難以持續的境地、社會轉型中的城鄉不平衡性的客觀訴求,激發了新型農民合作社組織的活力。尤其是西北落后的農村地區,從調查樣本中我們會發現,當地村民仍然處于溫飽有余、小康不足的生活狀態,相比全國整體的農村經濟發展趨勢,如何實現農村持續性發展仍然是當地政府考慮的首位工作。
2.空間場域的推演力:秩序有機演進。組織安排離不開其所處的社會空間維度,然而,農村社會空間并不等同于簡單的幾何學意義上的概念,其實際上是一種充斥著意識形態的客觀實在場域,是一種具有社會性意義的關系,也是一種力量關系。每一個場域都有其自身的邏輯規則,其運作的動力原則就在于其結構的特殊性,以及根源于場域內各種相互面對的力量之間的位置空間、距離和關系的不對稱性等,這對農村社會治理結構具有本質的規定性意義。[7]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鄉村社會空間場域的結構屬性亦決定了農村社會規則秩序,限定了組織行為的框架,是組織系統運行的根柢之所在。顯而易見,在今天的農村社會中,尤其是西北欠發達區域內城市中心主義偏好盛行,工商業魅力遠遠超過弱質的農業,農民普遍認為城市優于農村,城里人高貴于鄉下人。伴隨流出人口的經濟實力、社會地位不斷提升,農村社會階層分化明顯;加之,農業稅費取消帶來的國家立場的退出,村兩委組織的自治權威逐步走向衰落,長老統治、鄉賢治理的傳統慣例日漸式微。故而,鄉村社會空心化、治理系統無序化、傳統社會自主空間雜亂化等結構性難題層出不窮。盡管如此,在歷史洪流的裹挾中,傳統意義上的血緣關系、互助思維并非被完全割斷,其仍起著以非正式規則影響農戶行為的臍帶血作用。農民群體從社會空間秩序轉換的結構性困境中,做出自愿聯合的集體行動、組建農民合作經濟組織來謀求發展之路,同時將合作行為外化為社會空間秩序來發揮組織作用,以當前農村社會空間秩序的不平衡性為內源力,以期在此種態勢的農村場域中使得鄉村秩序有機演進,進入鄉村社會治理的新階段。
(二)轉型情景中能動式自主的行動力
1.誘致性引導:政府外力助推。任何一個鄉村社會的治理模式形成都離不開特定的制度框架,也即是鄉村治理的方式必須基于其所處的基本政治規則。村莊作為國家治理中的基本單元,鄉村組織運行動力的發揮更主要依賴于國家制度環境下的治理資源如何配置、治理成本多少以及當前階段的規范約束性程度。因此,國家政治機構、制度規則是村莊治理模式運行邏輯中不可缺少的基礎性力量。2013年中央一號文件特別指出:農民合作社是帶動農戶進入市場的基本主體,是發展農村集體經濟的新型實體,是創新農村社會管理的有效載體。[8]通過實地觀察,我們亦可發現西北乃至全國的農民合作社無一不是處于國家元治理的網絡之下,政府推動農民合作社發展,甚至培育、鼓勵農村能人與村兩委等主體來參與合作社發展,從中調度組織關系。農民合作社發軔于民間,具備較強的人情味兒,但組織有機體的秩序規范不足、自組織能力較差,要想真正實現獨立持續發展,離不開政府提供的良好政策環境和有效干預。公允地說,完全擺脫國家元治理的內發性組織是不具備持續生命力的,并不是真正的共同體。大多數情形下,政府作為支撐合作社前進的“第一推動力”,使得其在參與村莊治理中表現出更加主動和積極的姿態。事實上,誘致性變遷的規范性引導的基本方向并沒有因政府助推發生本質性的改變,政府助推是一種扶助性的正向推力,也是一種彌補市場失靈的保護性措施。因此,在誘致性變遷過程中,政府推動可為合作社的聚合持續提供制度化路徑,彌補其萌芽發展階段的脆弱性,使其享受到公共政策傾斜的益處,利于其朝著穩定的組織有機體方向發展。
2.適應性回應:市場壓力倒逼。新時期下農民合作社之所以能風靡農村基層社會,也在于其對現時歷史境遇、社會發展的適應性回應具備一定的合理性。作為市場經濟發展的產物,新型合作社組織本著民辦、民管、民受益的原則,凝聚了自發性的、理性的集體力量,使得小家小戶不再是以單個自然人形式出現。其不僅有效回避了分散的農戶獨自進行市場活動的高額成本,而且提升了農民在市場與社會中的話語地位。在經濟發展新常態背景下,農村市場從傳統地緣性的集市買賣愈來愈轉向大型的專業性商品交易,能夠有效促進精細化分工。眾所周知,依賴于自然氣候而生長的農業本就處于弱勢,況且又作為經濟學意義上的必需品,農產品更是在市場交易與公共政策雙向作用中變得價格波動不斷、市場風險潛伏,以致單個弱小家庭難以抵御。除此之外,2016年中央一號文件又特別提出糧食安全、農產品供給的質量效益是市場競爭力的關鍵。一直以來小農經濟中各自為政的分散化狀態很難產生集體性的統一反應,農戶在農業的直接生產中占據主動性位置,出于經濟考慮會購買劣質藥物,甚至是片面追求縮短農作物生長期而忽視產品安全,導致產品質量水平參差不齊,削弱了市場競爭力。因此,鑒于市場需求與供給的契合必要性,統一性、集體性的合作組織便成了激發市場競爭性的有效載體,種子、農藥、化肥的統一購置等集體性組織行為為農業安全提供保障,為獲得新一輪競爭制高點增加砝碼。于是,在市場多方的壓力倒逼下,農民合作社對農村市場、農村社會場域的建構力不斷形成,這不但是人們通過理性行為去改變自身環境的一種能力體現,同時也是農村人對市場經濟時代下現代化進程的自主回應,為新時期下農村組織形態變遷、村莊社會結構調整提供了先導。
(三)協同發展下多動因作用的合力
無論是組織生發行為還是治理模式的形成,均是多方因素相互影響、彼此制約下的系統演化。從事物發展的客觀規律來看,在任何一個組織系統中,動力機制都起著基礎性、根本性作用,農村社會組織形態的轉換更是由內外多種因素相互耦合而成的。[9]西北地區本就優勢不足,既充斥著傳統鄉土性與現代性的結構性矛盾,又存有單戶與集體、國家框架與自主自治的多重張力。概括以上的幾種動力來源,我們可以發現在具體實踐中,不管是市場壓力還是富有行政色彩的助推,都存在于一定的歷史段落內、社會空間場域中,與時空限制下的客觀性訴求的變遷如影隨形。特別值得說明的是,它們是相互交織、綜合發揮各自效應的,蓋因不同情景中有力量程度不同、強弱大小之分,致其模式各有所別、嵌入形式各異。如今,城鎮化浪潮中舊有利益的需要不斷被滿足,新的利益訴求又與時浮現,可謂是一個曲折向前的連續調整式運動。同時,其帶來的一個不可逆轉的事實是,現代性因素正更多地作用于鄉村傳統。西北地區農民流出人數較多,外來流入人員較少,逐步呈現著空心陷阱、治理無序、接班危機的尷尬景象,所以,在農業生產生活中,留守農民之間存在的共同利益開始聚合起來,這是農民合作社組織自發形成的自然性動因之一,也是對特定時期中客觀性結構困境的適時回應,有益于逐漸瓦解的村莊共同體重新形成新集體主義精神。此外,作為一個擁有產業可持續發展力又能適應方今村民自治的組織,農民合作社不僅是對農村市場壓力的應對和政府公共力量推動的響應,而且可降低治理成本,又有助于農村治理現代化體系的實現。
四、結論與討論
一直以來,城鎮化建設作為現代化的主旋律,所帶來的結果無非是城市建設的完善、發達地區鄉村的工業化,以及偏遠鄉村空心化甚至邊緣化的正負效應并存的社會局面,但現代化的全面發展不僅不應拋棄欠發達的農村,更應將經濟薄弱地區納入國家現代化治理體系的重中之重,來平衡鄉村間差異,激發新一輪的發展生長點。通過調研分析,我們可以看到,西部農村“合作社+”的組織模式,這個“+”具有多層意義,一方連接著現代性,一方是鄉村社會治理,并不是簡單的相加,而是有機融合、互惠互利的體現,是鄉村治理現代化中的一種集體合作行動的形式。目前在國家資源扶持、外部市場以及農村自發組織意愿等多因子共同作用下,雖然西北地區合作社總體數量上有了較大發展,但真實質量水平仍不高。筆者認為,目前關于西北地區農民合作社嵌入鄉村社會治理模式的構建雖具有現實性的重要價值,對解決現有農村治理瓶頸有一定的借鑒意義,但更要殊途同歸以源頭為基準點,看到不同治理模式的動力來源進而從根本上解決基層社會治理的問題,在不同的時空狀況中本土地探尋合適的路徑和模式。就轉型時期農村社會治理的現實路徑而論,合作社創新了農村社會治理機制,反過來新型農村社會治理模式的良好效應,亦為農民合作社良性成長營造了制度氛圍,二者彼此影響、互為助力。因此,通過將結構力客觀性與主觀能動性的行動力結合一起,從本質意義上分析蘊含著不以意志為轉移的客觀式思維和能動式的理性行動相互影響的價值訴求,相比傳統理論從內外角度單純論述更具系統性和開放性視野。歷史和現實的經驗告訴我們,手段方式的持續推廣遠遠重要于抽象性概念的闡釋,不同嵌入模式運行規則背后邏輯的關鍵或許不是說存在著幾種作用力,而是很難在學理上清晰地將此多種動因的主觀性與客觀性真正區分開來。所以,更為值得探索的是,在一定的時點內,相互交織的復雜動力在實際的共同反應中究竟孰輕孰重,其以怎樣的方式、多大的程度發生作用會實現合作社嵌入鄉村社會治理的良善之治,以及此種善治機制對合作社的反嵌入效應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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