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個工作日的清晨8點,在步履匆忙的通勤人潮中,有一位清瘦、背微駝的老者總會準時出現在北京圖書批發交易市場,打開四層行業監督管理辦公室的門,打上一暖瓶開水,攤開書和卷宗,開始他一天的工作。他叫周秉華,原北京市文化市場行政執法總隊干部。除此之外,他還有一個特殊的身份———新中國第一任國務院總理周恩來的侄子。
堅持文明執法做事有理有據
1994年,周秉華成為北京市新聞出版局市場處一名干部,從事一項極其辛苦卻并不被人稱道的工作———掃黃打非。整整6年的一線工作,周秉華的主要任務就是每天帶領執法隊隊員們檢查街頭巷尾的書刊銷售攤位,看看是否有出售黃色光盤、書籍等非法出版物的行為。這項工作甚至被老百姓稱為“掃街”。
由于利益的驅使,當時境內翻印的境外出版物、宣傳暴力色情的非法出版物等層出不窮。周秉華與隊友們雖然穿著便衣,執法車也沒有特殊標志,但還是讓商販們認識了,遠遠看見車開過來就開始用各種辦法藏匿非法書籍。
“后來我們就把車停拐角兒,視線不及的地方,天天跟他們斗智斗勇?!被貞浧甬敃r的執法經歷,周老的語氣突然嚴肅起來,“最重要的四個字必須記住———文明執法!”
“首先執法不能影響經營,如果有人正挑書呢,就跟人家說您還繼續看沒關系。要檢查必須先亮執法證。查辦的時候要講清楚,違反了國家新聞出版法律法規的哪條哪款。然后再進行行政處理。但是,你拿了人家商販一片兒紙,也得填收繳單,清清楚楚,一式三份,得給商販留一份?!?/p>
當時,掃黃打非的工作受到了許多老百姓的誤解,把他們的執法行為稱為“抄”,一度讓周秉華和隊友心里有些不好受,“我們不是土匪,是依法查繳?!?/p>
話至此處,如今頻現報端的個別城管暴力執法行為被提及。周秉華再次強調:“執法必須文明。都是老百姓,干嗎端那個勁兒?人家指著這點兒小生意吃飯呢。執法必須有理有據,既要理解人家的苦衷,也得秉公執法,不能拿工作瞎胡來。”
三九天的北京街頭,手一伸出來就凍得握不住筆,那也得堅持認認真真開具收繳單,收繳的一絲一毫都要寫明;酷熱的三伏天,汗如雨下,怕汗濕了單據,周秉華胳膊下面墊著小毛巾寫字……時光流逝,周秉華在日復一日的一線執法中度過了一個個嚴寒酷暑,也先后被評為全國“掃黃打非”先進工作者和北京市優秀共產黨員。
多年奮戰一線練就火眼金睛
對于周秉華,每說到一次執法經歷或某個案例,他就會立刻起身,在辦公室的某個角落,準確地找出一本相關卷宗或書稿用來舉例,順便翻看對應的法律條文,將當時發現的問題、調查結果都說得清清楚楚。當他被問到為什么會記得如此清晰,他笑著說:“這工作干了幾十年,都在腦子里了,亂不了?!?/p>
周秉華又找出一本某著名作家所著的歷史類書籍,厚厚的書本里有十多處整齊的折角。周秉華手指著畫線處逐字逐句分析了一遍,原來錯在了歷史背景上?!斑@些細節的錯誤,讓你們年輕人、普通讀者看了,八成就以為是真的了,容易誤導讀者。”他認真地說。
后來,周秉華起身從角落翻出一本名為《搞笑西游記》的漫畫書,他說這種戲說名著的書籍經常扭曲基本情節,并且很多改編都比較低俗,但是孩子們對漫畫特別容易接受,看了以后會覺得《西游記》原本就是那樣的。
“卡通漫畫您也親自審?”
“當然了,什么樣的書都得從頭到尾仔細看才行。”
工作中過眼的書多了,周秉華也有自己的無奈?!熬驼f這教輔書,五花八門層出不窮,這是給學生增加負擔的最根本原因。如果沒有教輔,學生沒有這么大壓力??墒怯惺裁崔k法呢?”
2000年,結束了掃黃打非的工作后,年過五旬的周秉華來到圖書批發市場,接手了與以往完全不一樣的工作。由于這里流通的99%都是正式出版物,所以監察的重點變成了更為細致的內容審核。這項工作要對法令、條文非常清楚,才能在執法時有理有據;要懂歷史,才能查出書籍是否存在歪曲、美化歷史的現象;要知識面廣,才能在審查地圖類出版物時識別邊疆島礁是不是標錯了位置。
從當年的掃黃打非到現在的圖書批發市場監管,經歷過他檢查的商戶們,無不對他心服口服。
雖是總理至親卻從未借此謀私
作為前總理周恩來的侄子,談到與周總理的生活點滴時,周秉華似乎不愿說得太多。他反復強調自己只是個普通人,在平凡的崗位上做著平凡的事。
1964年,周恩來把家人都叫到中南海,給大家講了家族的歷史?!拔乙獛ьI你們無條件地向無產階級投降。”當時周秉華年紀尚小,很多細節記不清了,但這句話深深印在了腦海中。
1965年,周秉華高中畢業,本打算學習當時的模范邢燕子、董嘉庚去建設社會主義新農村,這項決定也獲得了周總理的認可。結果,因為體檢符合征兵標準,周秉華應征入伍。
周總理還記得侄子當初建設農村的志愿,便問:“你怎么去當兵了?不是要到農村去嗎?”
“服兵役是每個公民應盡的義務,況且您不是教育我們服從組織安排嗎?”周秉華答。周總理這才被說服。
三年半后,周秉華服役期滿,聽從組織分配到北京印刷一廠當了一名工人。1975年,周秉華被調到北京市出版辦公室,分在了宣傳組,由于勤奮好學,積累了一定的文化知識,周秉華被安排在一個讀書班教哲學。從工人到教員,周秉華感到挺高興。
“就你這個水平,能做這個工作嗎?”得知周秉華做了哲學教員,周總理給他潑了一頭冷水,“要理論聯系實際,必須堅持回車間工作,搞理論千萬不能脫產?!敝芸偫頃r刻教育他,要為無產階級政治服務,教育與生產勞動相結合。
1978年,各項工作恢復正常,北京市出版辦公室改稱為北京市出版事業管理局。周秉華調到了組織干部處,也沒具體職位,卻一直干了7年。
由于周總理位高權重,很多人想給總理“遞信”,求他幫忙。但總理對此要求特別嚴格,一概不允許,哪怕是最親近的家人也不行。
周秉華退休前是調研員職位,身邊不免有些聲音,悄悄勸他完全可以借助家庭的聲望升到局級。但周秉華的話擲地有聲:“生為總理的至親是榮耀的,但是借助總理的光環謀私是可恥的?!?/p>
從參加工作到退休,無論身處何種工作崗位,周秉華自始至終都在服從組織分配,從未向組織提過任何要求。
晚年的周秉華患有糖尿病并發癥,藥不離身。雙下肢血栓導致一次走路不能超過200步。可這20年來,無論是在文化市場行政執法一線,還是退休后接受返聘繼續工作,無論身體狀況如何,工作環境好壞,周秉華從未懈怠過。他以一種持之以恒的韌性,扎根基層,將最美好、最可利用的才能、智慧,播撒在了基層的土壤中,生根發芽。
“我就是個平平常常的人,沒有什么故事。只不過是干一件事堅持的時間比較長而已?!笨偨Y自己的工作生涯時,周秉華如是說。
(摘自人民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