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突發記憶力下降為首發癥狀的橋本腦病一例

李波　王展航　胡運新　鐘水生　包澤巖　楊慧　潘夢秋　匡祖穎　葉錦龍

以突發記憶力下降為首發癥狀的橋本腦病一例

李波王展航胡運新鐘水生包澤巖楊慧潘夢秋匡祖穎葉錦龍

510510 廣州，廣東省三九腦科醫院神經內二科

【摘要】橋本腦病又稱甲狀腺毒性腦病、自身免疫性甲狀腺炎相關的激素反應性腦病，是與橋本甲狀腺炎相關的以神經系統功能紊亂為主的自身免疫性疾病，易被誤診。該文報道1例28歲女性患者，其以突發記憶力下降為首發癥狀，伴有橋本甲狀腺炎及血液免疫學指標異常，頭顱MRI顯示雙側海馬呈對稱性損害，動脈自旋標記MRI呈局部異常高灌注，腦脊液細胞學檢查可見免疫活性細胞。予大劑量甲潑尼龍沖擊治療后患者病情明顯好轉。2周后出院。出院后繼續口服甲潑尼龍，隨訪2個月，患者有關生活細節的記憶力基本正常，但對數字的記憶及運用能力較發病前降低，工作能力下降。

【關鍵詞】橋本腦病；MRI；磁共振波譜；動脈自旋標記MRI；血管炎

Magnetic resonance spectroscopy；Arterial spin labeling-MRI； Vasculitis

橋本腦病是一種少見的、以甲狀腺自身抗體升高、持續性或波動性神經和精神功能異常為特征的疾病。臨床上將一大類由于免疫系統針對中樞神經系統抗原產生反應而導致的腦部疾病稱為自身免疫性腦炎，并將橋本腦病列為其中非腫瘤性特異性抗原抗體相關性腦炎中的一種[1-4]。臨床上我們應注意對這一類腦病的識別與診斷，對以邊緣系統癥狀起病的患者除考慮常見的自身免疫性腦炎外還需注意橋本腦病的可能。本文報道1例以突發記憶力下降為主要臨床特點、最后診斷為橋本腦病的患者，以提高對該病的認識。

病例資料

一、主訴及病史

患者女，28歲，因突發記憶力下降3 d于2016年1月19日入我院。患者1月16日早晨起床后無明顯誘因突發記憶力下降，表現為不記得去上班，被其主管在宿舍找到后與其交流并發現其不記得剛剛做過的事情、說過的話，不記得近期工作地點的變動及周圍同事人員的變化，出門不知道回到自己的房間，而且對近2～3個月發生的事情記憶模糊，但對3個月前的事情記憶清晰。隨后患者與同事一起回單位上班，同事曾在其宿舍發現有嘔吐物，至單位后其再次嘔吐胃內容物1次，并訴有頭痛、頭暈、耳鳴，同事遂將其送至當地醫院就診，考慮為食物中毒。住院檢測患者膽堿酯酶未見異常，予維生素B6、能量等補液支持治療，3 d后其頭痛、頭暈減輕，但記憶力下降未見好轉，為明確診治于1月19日晚轉入我院。

二、體格檢查

入院時體溫36.5 ℃、脈搏76次/分、呼吸19次/分、血壓112/65 mm Hg(1 mm Hg=0.133 kPa)。內科體格檢查未見異常。神經系統檢查示近期記憶力明顯減低，遠期記憶力正常，注意力、定向力減低，計算力、理解力正常，簡易智能精神狀態檢查量表(MMSE)評分24分，提示存在認知功能障礙，短時記憶力較差；蒙特利爾認知評估量表(MOCA)評分20分，提示存在認知功能損害，記憶力、定向力較差；阿爾茨海默病評定量表認知部分(ADAS-Cog)評分16.6分；嚴重損害量表(SIB)評分96分；神經精神科問卷(NPI)提示無明顯精神問題。漢密爾頓焦慮量表(HAMA)提示無焦慮；漢密爾頓抑郁量表(HAMD)提示無抑郁。其余神經系統檢查未見異常。

三、實驗室及輔助檢查

三大常規均正常。肝功能示ALT 64.6 U/L(本院正常參考值0～41 U/L)、AST 50.1 U/L(0～37 U/L)；抗核抗體陽性1∶320均質型(<1∶100)。甲狀腺功能T31.03 nmol/L(1.3～3.1 nmol/L)，FT32.47 pmol/L(3.1～6.8 pmol/L)，T494.20 nmol/L(66～181 nmol/L)，FT416.42 pmol/L (12～22 pmol/L)，TSH 2.43 mIU/L(0.27～4.2 mIU/L)。甲狀腺抗體檢查示抗甲狀腺過氧化物酶抗體(TPO-Ab)>1 300 IU/mL(<60 IU/mL)，抗甲狀腺球蛋白抗體(TG-Ab)72.6 IU/mL(<60 IU/mL)，抗甲狀腺微粒體抗體(TM-Ab)5.4 ng/mL(<3.0 ng/mL)，促甲狀腺素受體抗體(TR-Ab)<0.3 IU/L(<1.75 IU/L)。血自身免疫性腦炎抗體、抗可提取性核抗原抗體、抗中性粒細胞胞漿抗體、抗心磷脂抗體、皰疹病毒抗體、風疹病毒抗體與巨細胞病毒抗體均陰性；RF、ESR、抗O均正常；甲胎蛋白、癌胚抗原、人絨毛膜促性腺激素(HCG)均陰性；乳酸、銅藍蛋白均正常。

甲狀腺彩色多普勒超聲檢查(彩超)示甲狀腺形態、大小正常，包膜完整，內部回聲分布欠均勻，雙側甲狀腺可探及較豐富血流信號；雙側頸動脈周邊有增大淋巴結聲像。婦科彩超正常。普通腦電圖、蝶骨電極腦電圖檢查正常。顱腦MRI平掃+彌散加權成像(DWI)示雙側顳葉內側、右側基底節區及右側小腦半球多發斑片狀長T1、T2異常信號，液體衰減反轉恢復序列(FLAIR)呈高信號(圖1A、B)，DWI呈高信號(圖1E、F)，表觀彌散系數(ADC)呈低信號，右側基底節病變區ADC值為(0.546±0.032)×10-3mm2/S，左側基底節正常腦實質ADC值為(0.712±0.029)×10-3mm2/S，右側較左側明顯降低，考慮需排除腦炎可能；磁共振波譜(MRS)示雙側海馬病變區N-乙酸門冬氨酸(NAA)峰不同程度下降，膽堿峰輕度升高；雙側均可見升高的乳酸峰，以右側明顯，同時右側可見脂質峰，左側NAA與肌酸比值為0.92、右側為1.23，左側膽堿與肌酸比值為1.21、右側為1.24，提示存在神經元損傷、缺氧壞死等改變；動脈自旋標記MRI(ASL-MRI)示雙側海馬區對稱性異常高灌注，雙側額頂葉區無明顯異常灌注(圖1I、J)。

腰椎穿刺壓力為120 mm H2O(1 mm H2O=0.009 8 kPa)；腦脊液細胞計數4×106/L，淋巴細胞79%，激活淋巴細胞2%，單核細胞9%，激活單核細胞10%，提示為異常腦脊液細胞學表現，細胞學呈淋巴-單核細胞反應型，以淋巴細胞為主；腦脊液蛋白0.32 g/L，葡萄糖、氯均正常；細菌、結核涂片正常；腦脊液皰疹病毒、風疹病毒與巨細胞病毒抗體均陰性；腦脊液自身免疫性腦炎抗體均陰性。

四、治療及預后

入院2 d內完善各項輔助檢查，暫未予患者特殊治療，入院第3日給予患者地塞米松10 mg/d靜脈滴注，共4 d，患者病情無加重，但記憶力無明顯好轉。入院第7日抗甲狀腺抗體結果報回后即予患者甲潑尼龍1 000 mg/d沖擊治療，3 d后改為500 mg/d 治療2 d，隨后再改為240 mg/d 治療2 d，治療1周后患者記憶力明顯好轉，綜合患者各項檢查結果及治療效果，明確診斷為橋本腦病、橋本甲狀腺炎。復查MMSE評分30分、MOCA評分23分、ADAS-Cog評分11.2分、SIB評分99分。復查頭顱MRI示雙側顳葉內側、雙側海馬、右側基底節區、右側小腦半球多發斑片狀稍長T1、T2異常信號，FLAIR呈高信號，信號大致同前，病灶明顯縮小(圖1C、D)。復查頭顱DWI示原雙側海馬、右側基底節區、右側小腦半球多發高信號影已改變為偏等信號，彌散受限情況已消失(圖1G、H)。ASL-MRI示雙側海馬區無異常高灌注(圖1K、L)。將甲潑尼龍改為24 mg口服維持治療并囑患者出院。出院2周后復診MMSE評分29分、MOCA評分26分、ADAS-Cog評分5.6分、SIB評分92分。其姐妹陪同復診的同時也進行了認知量表評定作為參照，結果為MMSE評分29分、MOCA評分28分、ADAS-Cog評分4.8分、SIB評分96分。對照患者認知量表評定結果顯示其認知功能基本恢復正常。其后繼續口服甲潑尼龍24 mg/d，隨訪2個月，患者有關生活細節的記憶力基本正常，但對數字的記憶及運用能力較發病前降低，工作能力下降。

圖1　該例橋本腦病患者顱腦影像學表現

A、B：治療前頭顱MRI-FLAIR示雙側海馬、顳葉內側、右側基底節區及右側小腦半球多發斑片狀高信號；C、D：治療7 d后頭顱MRI-FLAIR示雙側海馬、顳葉內側右側基底節區、右側小腦半球多發病灶明顯縮小；E、F：治療前頭顱DWI示雙側海馬DWI高信號，ADC低信號；G、H：治療7 d后頭顱DWI示原雙側海馬DWI圖高信號、ADC低信號影現已轉為偏等信號影；I、J：治療前ASL-MRI示雙側海馬區對稱性異常高灌注；K、L：治療7 d后ASL-MRI示原雙側海馬區對稱性異常高灌注現象消失，轉為與鄰近腦組織相仿

討論

1966年Lord Brain 報道了1例49歲中年男性，既往有橋本甲狀腺炎病史，出現波動性意識障礙、幻覺、認知功能下降和卒中樣發作，檢查發現其甲狀腺功能(T3、T4)降低，抗甲狀腺抗體升高，經激素和甲狀腺素治療后好轉，此后這種有自身免疫性甲狀腺疾病、抗甲狀腺抗體陽性的對激素治療敏感的腦病，被稱為橋本腦病。其后國內外陸續出現關于此病的報道，臨床表現以認知功能障礙和行為改變最為明顯，其他常見的表現有精神癥狀、癲癇、卒中樣發作、肌陣攣、震顫、步態不穩等。

橋本腦病的發病機制尚未清楚，主要有以下觀點，一種觀點示該病是自身免疫介導的中樞神經系統血管炎；另一種觀點為抗神經元自身抗體學說[5-6]。另外，有學者認為橋本腦病與脫髓鞘相關，血管床內皮細胞完整性的破壞也是導致橋本腦病患者腦脊液蛋白水平、細胞數升高的原因[7]。橋本腦病目前尚無統一的診斷標準，臨床上依然采用Peschen等于1999年提出的診斷標準：包括難以解釋的反復發作的肌陣攣、癲癇大發作、神經心理精神異常或局灶性神經功能缺損，并且包括以下5項中的至少3項：①腦電圖異常；②甲狀腺自身抗體水平升高；③腦脊液蛋白水平升高或出現寡克隆區帶；④激素治療有效；⑤不明原因的頭顱MRI異常。本例患者以突發記憶力下降為主要臨床特點，血TPO-Ab、TG-Ab、TM-Ab升高，頭顱MRI可見雙側海馬對稱性異常病灶并符合炎性改變特點，大劑量激素治療有效。結合上述診斷標準，能夠確診橋本腦病。患者的甲狀腺功能及甲狀腺彩超檢查支持其合并橋本甲狀腺炎的診斷。

對于以海馬、顳葉內側受損起病的青年女性橋本腦病患者，需與邊緣葉腦炎相鑒別。本例進行了血及腦脊液自身免疫性腦炎抗體檢測，均未見異常，行婦科彩超檢查亦未見異常，均不支持邊緣葉腦炎的診斷。患者的免疫學檢查示抗核抗體陽性1∶320，腦脊液細胞學檢查示激活淋巴細胞2%、激活單核細胞10%，此兩者均屬免疫活性細胞，其比例的增高往往提示腦內存在異常免疫反應[2]。這些指標的異常亦提示免疫相關性疾病的可能，故在診斷尚未明確之前及早進行免疫干預治療對阻止疾病進展、降低后遺癥發生率有重要的作用，本例即在應用甲潑尼龍沖擊治療后癥狀逐漸好轉。

國內曾有學者對5例橋本腦病患者進行影像學分析，發現3例有腦內異常改變，均表現為深部白質內斑點狀異常信號，同時伴腦內其他部位多發斑片狀病變，灰、白質均受累，主要累及基底節核團、海馬和扣帶回[7]。本例顱腦病變主要累及雙側海馬，但在右側基底節、右側小腦半球深部亦可見斑片狀異常信號，與上述報道的影像學特點相符，MRS結果也與國內同類報道相似[4]。影像學為橋本腦病發病機制的研究提供了新的思路，患者顱腦MRS中乳酸峰、脂質峰的出現提示患者體內存在細胞缺血、缺氧壞死及無氧糖酵解，這種表現可能在橋本腦病診斷及發病機制的研究中具有一定的意義。另外，患者顱腦早期DWI呈高信號、ADC值降低，提示水分子彌散受限，推測早期ADC值降低與疾病初期免疫反應所致缺血、缺氧而引發的細胞毒性水腫有關[3]。隨著治療后病情的恢復，患者顱腦DWI高信號逐漸減弱，ADC值恢復正常，提示細胞毒性水腫在橋本腦病發病過程中可能有重要的作用。

筆者檢索國內外文獻，未發現對橋本腦病進行ASL-MRI研究的報道。本例ASL-MRI示雙側海馬區對稱性異常高灌注，經治療后好轉。ASL-MRI高灌注的存在提示患者大腦局部血流量的增加，提示血管炎性機制參與發病過程。另外，患者的普通腦電圖、蝶骨電極腦電圖檢查均正常，這與既往學者報道的幾乎所有橋本腦病患者均伴有腦電圖異常改變的結論不同，考慮可能與本例患者病灶局限且位置較深有關。另外本例患者沒有彌漫性腦損害的特點也進一步支持血管炎性機制可能是其橋本腦病的發病機制的觀點。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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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ashimoto’s encephalopathy with a sudden memory loss as the initial symptom: a case report

LiBo,WangZhanhang,HuYunxin,ZhongShuisheng,BaoZeyan,YangHui,PanMengqiu,KuangZuying,YeJinlong.

TheSecondDepartmentofNeurology, 999BrainHospitalofGuangdong,Guangzhou510510,China

【Abstract】Hashimoto’s encephalopathy, also known as thyroid toxic encephalopathy and hormone responsive encephalopathy related to autoimmune thyroiditis, is a rare autoimmune disease associated with autoimmune thyroiditis and mainly characterized by dysfunction of nervous system.It is likely to make a misdiagnosis of Hashimoto’s encephalopathy. Here we reporte one 28-year-old female case of Hashimoto’s encephalopathy. She presented with sudden memory loss as initial symptoms, accompanied by Hashimoto’s thyroiditis and immune parameter abnormalities. Head MRI revealed bilateral hippocampal damage in symmetry. Arterial spin labeling perfusion MRI found topical high perfusion. Cytological analysis of the cerebrospinal fluid detected the signs of immune cells. She was treated with a large dose of pulse methylprednisolone therapy and the symptoms were significantly alleviated. She was discharged after 2-week treatment. During 2-month follow up, the patient was administered with oral intake of methylprednisolone tablet. She had normal memory capability for daily triviality, whereas she presented with declined memory for number, application capability and working ability.

【Key words】Hashimoto’s encephalopathy；Magnetic Resonance Imaging;

DOI:10.3969/j.issn.0253-9802.2016.06.017

通訊作者，王展航，E-mail: kedafu2005@sina.com.cn

Corresponding author, Wang Zhanhang, E-mail:kedafu2005@sina.com.cn

(收稿日期：2016-03-11)(本文編輯：洪悅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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