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志國
摘 要:著名蒙古族生態作家郭雪波從20世紀80年代至今一直關注蒙古草原的生態環境問題,他的作品在中國生態文學界享有較高聲譽。文章從生態學、宗教學、民族學以及外來文學等角度探討了當代蒙古族著名生態作家郭雪波的創作源泉。
關鍵詞:郭雪波 生態文學 創作源泉
★基金項目:國家社會科學基金青年項目“西方現代文學對新時期蒙古族生態文學的影響研究” (13CWW014);內蒙古教育廳高校科研項目/內蒙古科技大學創新基金“西方生態思想在中國的傳播及其對當代蒙古族散文創作的影響” (NJSY163/2014QDW024);內蒙古科技大學外院外語教學基地研究項目“西方生態作品在中國的譯介及其思想的傳播”(JY2014107)的階段性成果
著名蒙古族生態文學作家郭雪波的作品在中國生態文學界享有很高聲譽,曾被譽為沙漠之子。縱觀郭雪波的作品,基本都是抒寫蒙古草原生態或蒙古傳統文化的,其主題大多是對草原生態遭到破壞的揭露,對人類貪欲的批判。本篇文章從生態學、宗教學、民族學以及外來文學等角度探討了郭雪波生態作品的創作源泉。
一、全球化背景下的蒙古草原生態危機
蒙古族世代生活在蒙古草原上,他們把草原當成自己的母親,當成了自己的家。著名蒙古族歌唱家德德瑪的一首《美麗的草原我的家》,優美的歌聲讓人們仿佛感受到了蒙古草原的美麗景色。然而,隨著中國工業的飛速發展以及礦藏的過量開采,草原的生態遭受到了嚴重的威脅和破壞。內蒙古迅速擴大著沙化的領地,大興安嶺原始森林濫砍濫伐令人吃驚,曾是“風吹草低見牛羊”的昔日遼闊的蒙古草原、茂密的大興安嶺森林正在漸漸地遠去,取而代之的是每年春天都會發生的遮天蔽日的沙塵暴和肆虐草原、日益擴大的沙漠化。
全球性的生態危機以及內蒙古草原荒漠化的日益嚴重使內蒙古少數民族作家80年代早期就開始關注家鄉的生態環境問題,具有鮮明特色的蒙古族生態文學就在這些作家的筆下誕生了。有血管里流淌的是沙子之稱的蒙古族著名作家郭雪波就是其中之一。郭雪波出生在科爾沁沙地西南部庫倫旗沙坨子村,村子的后邊就是大片的沙漠,叫“塔民查干沙漠”,漢語的意思是“地獄白沙”。這片沙漠面積幾十萬公頃,放眼望去白茫茫一片,寸草不生。郭雪波在小說《銀狐》的創作自述中曾說:“雖然我現在常年居住在北京,但是我的心還是在我內蒙古大草原上,在我的故鄉科爾沁沙地,那里是我文學創作靈感的來源,那里是一片令我魂牽夢繞的富有靈性的土地。”[1]在創作語錄中,他還說:“我要感謝天——大自然,就是在那沙沱子,在那不枯不竭不滅的生命群體中間,我感受到生命的含義、生命的哲學以及生命的偉大。于是誕生了我的《沙漠文學》、《沙狐》、《沙狼》、《沙棘》、《蒼鷹》、《飯荒》、《狐 嘯》、《火宅》、《大漠魂》、《大漠狼孩》等長、中、短篇小說,幾百萬字的東西就那么噴薄而出了。”[2]由此可以看出,全球化背景下的蒙古草原生態危機為郭雪波的文學創作提供了豐富的創作源泉。
二、世代傳承的蒙古族傳統生態思想智慧
在與自然長期交往過程中,蒙古族認識到自然力量的可怕,人只有與自然和睦相處才能更好地生存下來,否則將會受到自然的懲罰。因此,蒙古人對自然有著極為復雜的情感。自然的神秘與可怕,讓他們心中充滿著好奇與畏懼;自然的恩賜,又讓他們心中滿是感激。出于對自然的敬畏與感激,蒙古族對自然采取了各種各樣的保護措施,從而形成了一些可貴的環保思想與生態智慧。蒙古族生態意識的形成離不開那些包括習俗、宗教、哲學等社會意識的指引和督促。而郭雪波認為民族傳統習俗的遺失和民族自然生態危機之間存在著互為因果的關系。
在《父愛如山》這篇帶有自傳性質的小說中他以事實告訴讀者,蒙古人不尊重地理特點,放棄傳統居住方式必將帶來嚴重惡果。蒙古包的居住方式凝結著蒙古人長期游牧生活所總結的民族生存智慧,小說中丟棄了傳統居住方式的蒙古人最終遭到了自然的嚴厲懲罰。
薩滿教是蒙古游牧文化的基礎,薩滿教認為萬物有靈,所以蒙古族特別反對對草原的濫墾,對森林的濫伐和對湖泊、河流的污染,這樣的宗教觀對蒙古族生態意識的形成有不可磨滅的貢獻。郭雪波的許多作品多充滿著薩滿宗教的神秘,有著一種親近自然、關愛自然萬物生命的宗教情懷與宗教精神。在《天風》中薩滿教法師老孛爺對于我們來說是那么久遠的一個存在,是一個非常陌生的事物。故事最終以老孛爺和列欽達日瑪老奶奶兩位老人的離去結束。這其實是一種暗喻,薩滿教或者說老孛爺的受冷落,也就是人與自然關系和諧的失衡。作者借這個故事表達了對這種原始宗教漸漸遠離人們的憂傷之情,并以此傳達著對人與自然關系的深思。
在郭雪波的作品中,我們可以明顯地感覺到他對蒙古族傳統生態思想智慧的傳承。有些作品對傳統生態保護措施進行了詳細的描繪,有的作品則對薩滿宗教生態思想情有獨鐘,體現了作家對傳統生態思想智慧的認可與繼承,表達著他對于人與自然和諧相處的美好愿望。
三、歷史悠久的蒙古族民間文學的滋養
民間文學起源于原始文化,體現著一個民族的風俗習慣、倫理道德和宗教觀念。它是一切文學藝術的源頭,為作家的成長提供源源不斷的養料。蒙古族民間文學由于其特殊的地理環境而具有濃厚的生態意味,古代蒙古族就曾把狼、鹿等動物視為圖騰,民間文學則很好的保存了這一觀念,成為了包括郭雪波在內的當代眾多內蒙古少數民族作家生態文學創作的重要源泉。
在郭雪波的眾多作品中,動物成為他們筆下最為常見的意象之一,如《銀狐》、《沙狐》中的狐貍,《狼孩》中的母狼等等。小說《銀狐》中塑造了集魅惑、邪惡和聰慧、善良于一身的狐貍姹干·烏妮格,它的行為警醒人類反省自私自大的驕傲情緒,召喚人們要對自然有敬畏情懷。在《狼孩》中,失去了狼崽的母狼,搶去了人類的孩子,并撫養長大。其間,人類與母狼交鋒多次,當人帶走了狼孩后,那已經老態龍鐘但依然勇猛無比母狼獨自穿越大漠,幾經生死,最終尋得狼孩,雙雙出逃,重回荒野。那種不折不撓的精神,讓人為之動容,狼孩的回歸暗示了以自我為中心的人類最終被荒野中的母狼打敗。作者通過“狼孩”的回歸荒野,表達了人類欲逃遁工業文明、回歸荒野的精神漫游,反思了人與自然關系的生態主題。
四、不斷輸入的西方生態文學思潮
外來的文學影響對于任何階段的文學革新都是重要的文化推手。西方生態文學思潮的不斷輸入,或刺激著蒙古族生態作家在思想上的觀念更新,或促使他們對于西方生態文化進行吸收與借鑒,或為其文學創作提供嶄新的內容啟迪與藝術觀照。在西方,一般認為,1962年美國女作家蕾切爾·卡遜的生態文學作品《寂靜的春天》的問世標志著世界生態文學時代的來臨。《寂靜的春天》猶如生態文學的一聲春雷,在美國掀起了生態思潮,這種思潮又迅速蔓延到了歐洲乃至全世界。郭雪波曾說“感謝蕾切爾·卡遜女士,一部《寂靜的春天》撕開了人類貪婪虛偽的面紗,勇敢地首次舉起環保的大旗。”[3] 90在《大漠筆記》中,他對當代文學的病態評論道:“如今的人類,已不畏懼曾懸在頭上的‘達摩克利斯劍——即對神秘大自然的敬畏,對天和上帝象征的宗教神靈的敬畏。尤其對大自然,唯剩下征服和踐踏、掠奪。如今我們的文學,已讀不到海明威的‘海、福克納的老人‘河,讀不到杰克·倫敦的‘荒野,讀不到屠格涅夫、艾特瑪托夫的‘草原,也讀不到略薩、馬爾科斯南美神秘荒原以及沈從文湘西柔美山水了。當今的寫手們,龜縮在混凝土的巢殼里,在冰冷的電腦里敲打著冰冷的文字,編寫著缺少大自然想象的、只有人之間爾虞我詐逐利逐權和無病呻吟的故事,有的索性套仿好萊塢三D 片式聲色犬馬警匪槍戰類感官刺激的膚淺東西。”[3] 115郭雪波曾多次提及印度裔作家拉什迪的話:“作家要有上帝的視野”,他認為,“一個好的作家應該是一個思想家,他應該站在一個很高的角度、很高的視野,來認識、反思、反視自己的民族和整個人類,才可能達到更高的境界。”[4]可見不斷輸入的西方生態文學思潮為郭雪波的創作提供了另一源泉。
五、結語
文學就是人學,文學與人類的社會生活有著密切的關系,人類的社會生活是作家不斷創作的不竭源泉。郭雪波的文學創作既是對全球化背景下的蒙古草原生態危機的反映,又受到世代傳承的蒙古族傳統生態思想智慧的啟迪,還從歷史悠久的蒙古族民間文學中得到滋養,同時還受到不斷輸入的西方生態文學思潮的影響。郭雪波的生態文學作品總是對人類生存的現狀與未來表達嚴肅審思、責任關切,呼吁人們尊重自然,敬畏自然,合理適度利用自然,提倡人與自然之間的和諧共處,使人類的社會生態和自然生態環境更加協調發展。
參考文獻
[1] 郭雪波.銀狐[M].桂林:漓江出版社,2006:封三.
[2] 郭雪波.我在跋涉[A]//郭雪波創作語錄[M].紅豆,2004(12):8.
[3] 郭雪波.大漠筆記[M].北京:作家出版社,2016.
[4] 郭雪波.作家要有一個上帝的視野[J].通遼日報,2011-7-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