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商隱與杜牧詠史詩思想內(nèi)容之比較

葉穎

【摘 要】 文章概述比較了晚唐李商隱與杜牧代表詩作的思想內(nèi)容。描寫帝王政治興衰，表現(xiàn)憂國憂民的情懷；借前人前事抒發(fā)個人情志，表現(xiàn)其見解；李商隱的詠史詩的感傷哀怨，反映了唐亡以前士人中較普遍的低沉情緒；杜牧詩中尚存的俊爽氣概，反映了唐亡前某些有志之士企圖挽回國運的幻想和努力，在晚唐詩壇上留下了一道回光返照的理想光輝。

【關鍵詞】 憂國憂民；抒發(fā)情致；翻案

杜牧與李商隱的詠史詩在內(nèi)容方面有描寫帝王政治興衰的，表現(xiàn)其憂國憂民的情懷，借古人古事抒發(fā)個人情志的，表現(xiàn)其見解的；但不同的是杜牧的詠史詩還有為歷史假設翻案的，而這部分李商隱的詠史詩則表現(xiàn)的不明顯；下面先從這三個方面對李商隱與杜牧的詠史詩作一下比較分析。

一、描寫帝王政治興衰的，表現(xiàn)憂國憂民的情懷

由于晚唐積弱不振，內(nèi)憂外患，皇帝奢侈荒淫，不思振作，國家日益衰落。李商隱與杜牧的大量詩文，特別是詠史詩大都是有感而發(fā)的，以詠史的筆法對當政者加以諷喻，盼在位者能有所警惕、借鑒。例如杜牧的《過勤政樓》：

千秋佳節(jié)名空在，承露絲囊世已無。唯有紫苔偏稱意，年年因雨上金鋪。

詩前兩句寫千秋節(jié)、承露囊都成了千秋話柄，既是緊扣“勤政樓”，又表現(xiàn)出強烈的譴責之意。時過境遷，如今的千秋節(jié)只剩下了一個空名、一個談資。當時的開元盛世，也如同這樓、這節(jié)、這囊一樣，一去不復返了。后兩句緊扣“過”字，寫經(jīng)過樓前所看到的衰敗景象，那些一貫長在陰暗潮濕之處的紫苔，如今可是無拘無束地四處蔓延滋生，趁著下雨的時候偷偷爬滿了大門上曾經(jīng)金碧輝煌的金鋪，其凋零、破敗的凄涼景象可想而知了？

又如李商隱的《南朝》：

地險悠悠天險長，金陵王氣應瑤光。休夸此地分天下，只得徐妃半面妝。

詩題為“南朝”，故所諷刺的對象當然不止梁元帝一人，而應該是列舉梁朝之事以概南朝。南朝的長江天險可與北方抗衡；“徐妃半面妝”，原意僅是反映皇帝和妃子之間的不和，作者將其與“分天下”相聯(lián)系，對“南朝”自恃天險，不圖進取的小朝廷進行尖刻的諷刺，使得南朝皇帝所夸耀的地理優(yōu)勢和王氣都失去了意義，猶如釜底抽薪，令人頓覺南朝的空虛和無力，通過古今對比，體現(xiàn)了詩人憂國憂民的強烈感情。

二、借前人前事抒發(fā)個人情志的，表現(xiàn)其見解的

借前時人物喻自己的才能抱負和追求，此類詩雖與國家興亡無關，卻能表現(xiàn)出詩人獨特的見解和情懷。例如杜牧的《題木蘭廟》一詩：

彎弓征戰(zhàn)作男兒，夢里曾經(jīng)與畫眉。幾度思歸還把酒，拂云堆上祝明妃。

詩人歌頌民間傳說中的女英雄木蘭“彎弓征戰(zhàn)作男兒”替父從軍的故事，抒發(fā)自己對國家興亡擔憂的豪情壯志。

又如李商隱的《賈生》：

宣室求賢訪逐臣，賈生才調(diào)更無倫。可憐夜半虛前席，不問蒼生問鬼神。

賈生，即賈誼，29歲就被漢文帝任為博士，后被貶逐長沙。借賈誼被貶逐長沙一事來抒發(fā)懷才不遇之感早已是詩人作家筆下的熟套，而李商隱卻從文帝“宣室”夜召賈生這一被封建文人艷羨的君臣遇合盛事的背后，獨具慧眼的看出了杰出人才被視同巫祝，不能發(fā)揮治國安民之才的不幸，而這正是本詩構(gòu)思巧妙立意深刻之處。

詩開頭寫漢文帝求賢若渴，即“求”且“訪”使?jié)h文帝謙恭的神情宛然若見，“賈生才調(diào)更無倫”是對賈誼才情和風度的稱贊，暗寫漢文帝對賈生的推服贊嘆，“夜半虛前席”承接前文，是夜召的高潮，而詩人李商隱卻將自己的感慨系之于“可憐”二字之上，隱含著冷雋的嘲諷，表明這“夜半虛前席”的可嘆、可惜和徒勞無益，它使得句意中對漢文帝的贊揚轉(zhuǎn)為喟嘆，由歌頌轉(zhuǎn)為諷刺，也為末句這一全篇的警策之句預留了空間。

詩的末句點明了“可憐”的原因是“不問蒼生問鬼神”，帝王鄭重其事的虛心征詢，真心地推重嘆服，不是為了尋求治國安民之道，而只是為了請教荒唐的鬼神之事。賈誼懷經(jīng)邦濟世之才，卻被君王視同巫祝，這才是真正意義上的懷才不遇，其不幸更有甚于此前的遷謫長沙。

三、為有關歷史翻案

詠史詩鑒古論今，要求作者情理兼容，杜牧的獨特點在于他對歷史事件的翻案，開創(chuàng)了新格局。如著名的《赤壁》和《題烏江亭》二詩：

折戟沉沙鐵未銷，自將磨洗認前朝。東風不與周郎便，銅雀春深鎖二喬。

一般人都是在堅信已經(jīng)發(fā)生的歷史闡釋理由，詩人沒有正面說赤壁之戰(zhàn)的結(jié)局而是突發(fā)奇想，作出推斷：假使東風不給周郎提供方便的話，戰(zhàn)爭勝負的雙方就要變換了，歷史就改寫了！這樣就生動地刻畫了曹操勝利后的驕姿和東吳失敗后的屈辱，并與上句“周郎”相輝映，情致盎然。就為歷史翻案這方面，李商隱的詠史詩則不及杜牧，李商隱的詩僅體現(xiàn)出的是作者對歷史事件所擁有的自己清醒而獨特的認識，例如《馬嵬》：

海外徒聞更九州，他生未卜此生休。空聞虎旅傳霄柝，無復雞人報曉籌。

次日六軍同駐馬，當時七夕笑牽牛。如何四紀為天子，不及盧家有莫愁。

這是一首詠史名篇，他的每一聯(lián)均包含著鮮明的對照，“海外更九州”的故事概括了唐玄宗派方士在海外仙境為楊貴妃招魂的傳說，引出了楊貴妃與唐玄宗“愿世世為夫婦”的密約，身為夫婦之事渺茫未卜，極為殘酷的是貴妃已死，此生的夫婦關系已經(jīng)實實在在地結(jié)束了，這是將他生渺茫未卜的愿望與此生殘酷的現(xiàn)實作比較，徹底打破了來世還結(jié)同心的幻夢。唐人詠馬嵬詩多把罪責歸于楊貴妃，對唐明皇多有回護，宣揚女色誤國論，而本詩則鮮明地表露了詩人對唐玄宗沉迷不悟、自取其禍的諷慨，也體現(xiàn)出作者對歷史事件有自己清醒獨特的認識。

從以上的論述可以看出李商隱的詠史詩在描寫帝王政治興衰和借前人抒發(fā)個人情志方面似乎比杜牧的詠史詩要略勝一籌，在李商隱的《賈生》中同樣可以看到，此詩透漏出的是李商隱不以個人的榮辱得失而以是否有利于社稷蒼生來衡量遇合的超卓胸襟。

李商隱的詩歌意境婉約，但在精工富麗的辭章中卻能看到他的婉轉(zhuǎn)情思和傷感情緒，具有沉痛凄切的抑郁情調(diào)和憂傷在內(nèi)。生活富裕而快樂，童年時的記憶如同割不斷的情思永遠伴隨人的左右，影響人的一生，童年的歡愉生活造就了杜牧的風流不羈，頗好宴游的性格，留下了“十年一覺揚州夢”的感嘆，出身教養(yǎng)影響杜牧詩的是風流不羈、瀟灑的神態(tài)，故有稱杜牧為“風流才子”。因此，杜牧詩中的憂國憂民的壯懷偉抱還包含有明快優(yōu)美的意境以及一種俊爽的風格。也許正是由于杜牧的放浪不羈，以及童年歡愉生活留在其心里的優(yōu)越感，使得他在為歷史翻案的詩文中則比李商隱更加大膽和不羈。總之，李商隱與杜牧的詠史詩在相媲美的同時又各有所長。

如果說李商隱的詠史詩的感傷哀怨，反映了唐亡以前士人中較普遍的低沉情緒；那么，杜牧詩中尚存的俊爽氣概，則反映了唐亡前某些有志之士企圖挽回國運的幻想和努力，在晚唐詩壇上留下了一道回光返照的理想光輝。總之，李商隱與杜牧的詠史詩之所以杰出，其原因是多方面的。他們的詠史詩的思想內(nèi)容內(nèi)涵豐富，豐富了詠史詩的題材，是他們詠史詩的高卓之處，也使他們成為晚唐詠史詩的集大成者，在詠史詩的發(fā)展中占有不可忽視的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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