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琴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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供給側結構性改革的提出背景、理論基礎與現實意義
○趙琴琴
2016年3月5日,李克強總理在第十二次全國人民代表大會第四次會議上強調:“在適度擴大總需求的同時,突出抓好供給側結構性改革,既做減法,又做加法,減少無效和低端供給,擴大有效和中高端供給,增加公共產品和公共服務供給,使供給和需求協同促進經濟發展。”前不久發布的《國民經濟和社會發展第十三個五年規劃綱要》又提出:“必須在適度擴大總需求的同時,著力推進供給側結構性改革,使供給能力滿足廣大人民日益增長、不斷升級和個性化的物質文化和生態環境需要。”顯然,供給側結構性改革是黨和政府當前改革的重點之一。
當前,全球經濟經過緩慢復蘇,正從“舊常態”向“新常態”轉型。從國內來看,中國正處在“三期疊加”下,面臨著企業成本不斷攀升、供需不匹配、資本邊際效率下降等多重問題。正因為國內外此時都面臨嚴峻形勢,所以黨和政府高瞻遠矚,提出供給側結構性改革,以期通過供給側結構性改革順利實現經濟轉型。
(一)世界經濟復蘇緩慢
2008年國際金融危機終結了前期全球經濟增長的“良機”。一方面,從發達國家的增長趨勢來看,根據世界銀行提供的數據,美國2008-2009年GDP年均增長率分別為-0.3%、-2.8%,2010到2014年雖然經濟緩慢復蘇,但GDP增長率一直低于3%。日本、歐盟等發達經濟體2008年之后,也同樣面臨著增長乏力的狀況。另一方面,2008年之后新興經濟體呈現出增長動力不足、速率下降等問題。在經濟全球化背景下,世界經濟已經形成了一個“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共同體,再加上中國是一個貿易大國,因此,全球經濟增長乏力不可避免會影響到中國經濟增長。因此,金融危機之后,中國廣東沿海等一大批外貿企業訂單紛紛減少甚至趨零。而隨著整個國際經濟的不景氣,像危機之前依靠出口來拉動經濟增長已經變得越來越困難。因此,在新形勢下,推進供給側結構性改革非常有必要。
(二)企業成本上升
企業成本主要包括稅費成本、勞動力成本、環境成本以及技術成本等一系列成本。“2013年,在全部稅收收入中,由國有企業、集體企業、股份合作企業、股份公司、私營企業等企業所繳納的稅收收入的占比達到90%”[1]。這也就意味著,在中國幾乎所有的稅負都落在企業上,導致企業背負較高的稅重,從而提高了企業成本。在勞動力成本方面,根據國家統計局公布的數據,中國15歲到64歲人口數占總人口的比例由2010年的最高點74.5%下降到2014年73.4%,也就是說人口紅利正在逐漸消失,這直接導致勞動力成本上升。另外,隨著65歲以上人口占總人口的比例不斷攀升,2014年這一占比達到10.1%,再加上“未富先老”問題日益突出,這都必將加重勞動力成本的攀升。就環境成本來說,隨著霧霾天氣增多,特別是冬天北方重度霧霾天的頻頻出現,黨和政府日益重視環境污染問題,環境成本自然也會不斷提升。技術成本方面,中國作為一個發展中國家,與發達國家的技術水平還相差很大,因此要想擁有世界高新技術,中國現階段必須投入更多資金成本進行研發,或者花重金買下國外高新技術,這些都將必然抬高中國企業成本。
(三)供需不匹配
根據國家統計局公布的數據,2015年中國基尼系數為0.462,遠遠超出了國際公認警戒線,這將對消費結構產生不利影響。因為根據邊際消費傾向遞減理論,隨著收入的提高,收入中用于消費的比例會降低。換句話說,富人消費支出的比例越來越低,形成了富人有錢花不出的現象;而窮人雖然有很強的消費能力和欲望,但是出于對未來不確定性(比如生病、孩子上大學等)的擔憂,形成了窮人想消費而不能消費的現象。然而,在國內消費增速不理想之下,中國居民在日本、韓國等海外卻瘋狂掃貨。其實,除了在消費領域,投資領域也同樣存在問題。2015年以來中國人民銀行多次實施降準降息政策,發改委新批大量基建項目,但是投資依舊萎靡不振。這意味著,當前中國經濟面臨的問題,并不在短期需求上,而是在中長期供給上。
(四)資本邊際效率下降
統計數據顯示:“我國單位資源產出效率按現行匯率計算,僅相當于美國的1/10,日本的1/20,德國的1/6,以噸煤產出效率為例,我國只相當于美國的28.6%,歐盟的16.8%,日本的10.3%,大大低于國際先進水平”[2]。這直觀說明在某些方面中國投入產出比較低。而在投入產出比同世界差距如此之大下,要獲得經濟增長,就須大量增加資源供給。同時,投資產出比低也會消弱企業家投資積極性。另外,相關資料顯示,中國投資結構也不合理,比如說在設備投資方面,中國設備投資占比從2008年的23.5%降到2014年的19.4%。然而土木建筑類投資占比卻與此相反,呈現增長趨勢,2014年這一占比已達2/3。這種不合理的投資產業布局,一方面降低了中國企業的投資效率,另一方面也導致鋼鐵、水泥等產能過剩。
供給側與需求側相對應,可以說,它們是拉動經濟增長的一體兩面。需求側有三駕馬車,即消費、投資、出口,這三駕馬車決定著短期經濟增長率。而供給側則有四大要素,即勞動力、土地、資本和創新,這四大要素在充分配置下所實現的增長率為長期潛在經濟增長率。供給側與需求側之間的關系,如圖1所示。以理論發展的路徑來看,需求側管理以凱恩斯主義為基礎,供給側管理的背后則是西方供給經濟學。與需求側管理有所不同,供給側結構性改革有其自身的理論內涵,因此有必要認真分析研究。

圖1 需求側三駕馬車與供給側四大要素[3]
(一)薩伊定律
供給學派的鼻祖英國經濟學家薩伊在1803年出版的《政治經濟學概論》一書中提出:“在以產品換錢、錢換產品的兩道交換中,貨幣只一瞬間起作用。當交易結束時,我們將發覺交易總是以一種貨物交換另一種貨物。”[4](P144)換句話說,賣和買實質是一樣的,供給可以自動創造需求,即便在短期內產品的供給與需求不相匹配,但是在自由競爭下,最終供給與需求也會趨向相等。所以,薩伊主張通過減少政府管制、減稅等一系列市場化措施達到供需平衡。但是,20世紀30年代的西方大危機給了之前信奉薩伊定律者“當頭一棒”,直接導致薩伊定律失效。而此時凱恩斯主張通過政府干預,刺激消費來拉動經濟增長。在相當長的一段時間里,凱恩斯這種需求管理措施確實起到良好的效果。但是到20世紀70年代,西方國家同時出現了嚴重的經濟停滯和通貨膨脹,也就是滯漲。為解決滯漲難題,阿瑟·拉弗主張減稅,并提出了拉弗曲線。
(二)拉弗曲線
拉弗曲線如圖2所示,其主要內容為:從0%稅率開始,當稅率提高時,政府稅收收入會增加,但當稅率提高到F點時,隨著稅率的提高,政府稅收收入會減少。值得注意的是,0%稅率和100%稅率均為極端情況,實際中并不存在,僅僅在理論分析中使用。另外,一般將圖中的陰影部分稱為稅收政策的“禁區”,因為稅率進入該區之后,降低稅率不但不會使稅收減少,反而會使稅收收入增加,所以正常情況下政府不應該也不能將稅率控制在此區域內。不過,與其他經濟理論稍有不同的是,拉弗曲線是拉弗1974年為說服美國總統當時的白宮助理,即興在餐桌上畫了一條拋物線,這也就是“拉弗曲線”的由來。后來,拉弗曲線得到了越來越多人的認可,最終里根總統也采納了拉弗提出的減稅主張。

圖2 拉弗曲線
(三)供給學派
20世紀70年代初,西方國家面臨嚴重的滯漲問題。此時凱恩斯的需求管理政策已經完全不能解決實際問題,因為如果擴大總需求促進經濟增長,則會加劇物價上漲,如果收縮總需求來控物價,則會加劇經濟停滯。此時,出現了以拉弗、萬尼斯基、吉爾德等為代表的供給學派。供給學派認為正是因為供給不足才導致滯漲,支持供給學派者主張政府應該通過減少對經濟的干預、減稅等來增加總供給。里根就任美國總統后采納了供給學派的建議,通過減稅、消減政府支出、撤銷和放寬管理企業的法令條件、緊縮貨幣供應量增長等措施提振經濟。遺憾的是,在里根實施這些政策的初期,并沒有取得比較理想的效果。反思里根總統的供給側改革實踐,可以看出,其改革的最大失敗是忽略了改革是一項系統性工程,而僅僅局限于局部調整。從這個方面來說,里根政府的供給側改革對中國當前推進供給側結構性改革具有重要的啟示意義。
供給側結構性改革作為國家重要的戰略舉措,無論是對國民經濟和社會的長遠發展,還是對微觀企業和個體都有著重大意義。首先,從國家層面,供給側結構性改革是適應新形勢的主動抉擇。其次,從企業層面,供給側結構性改革是解決當前諸多問題的有效途徑。最后,從個體層面,供給側結構性改革可以有效穩定預期。
(一)從國家層面,供給側結構性改革是適應新形勢的主動抉擇
著力推進供給側結構性改革給轉型下的中國經濟開出了一劑“標本兼治”的藥方,從某種程度上講,具有開創意義。對中國來說,新形勢就是經濟處在結構轉型的關鍵時期,也就是說依靠要素投入來拉動經濟增長的模式已經走到盡頭。因此,急需轉變經濟發展方式,推進結構性改革,把拉動經濟增長主要依靠增加物質資源的投入轉向依靠技術創新、勞動者素質提升等方面上來。從全球來看,在勞動力方面,國際大批在華代工廠正逐漸從中國轉向印度、越南等國,也就是說中國勞動力成本在全球的優勢正在逐漸減弱;在高端技術方面,為搶占全球最高點,美、德等發達國家早已或正在布局高端制造業,中國在這方面卻與這些發達國家相差甚遠。因此,要想在新形勢下提升綜合國力,中國必須轉變經濟發展方式,注重知識和技術創新,而知識和技術創新主要體現在供給側。這樣來看,新形勢下中央推進供給側結構性改革正是適應經濟社會發展的主動抉擇。
(二)從企業層面,供給側結構性改革是解決當前諸多問題的有效途徑
企業是經濟社會發展的主體,只有企業擁有了較好的發展,經濟才有可能穩步增長。中央提出供給側結構性改革的五大任務是“去產能、去庫存、去杠桿、降成本、補短板”。這五大任務一方面說明了當前供給側存在的主要矛盾,另一方面更是直接揭示了當前企業迫切需要解決的問題。比如,在產能過剩方面,存在傳統產業和部分新興產業產能過剩并存;就去庫存來說,房地產業是一個關聯度較高的產業,因為它不僅影響房地產自身,而且對上游的鋼鐵、水泥,下游的裝潢、家具等市場都將會產生影響;在企業成本方面,企業成本偏高不僅表現在勞動力、原材料成本,而且體現在流通、融資等長期成本上。實際上,企業面臨的這些難題,從某種程度上說,都是供給側面臨的問題。要有效解決這些難題,需要從結構性改革入手,也只有通過供給側結構性改革才能從根本上解決當前中國企業面臨的棘手問題。所以,供給側結構性改革是解決當前諸多問題的有效途徑。
(三)從個體層面,供給側結構性改革可以有效穩定預期
其實,對單個個體來講,其最關心的莫過于就業和物價。因為個體只有就業了才會有收入,也只有有了收入才能在社會上生存,進而才有能力消費,而消費中最關注的當屬物價。供給側結構性改革提出了依靠效率和創新來解決當前中國經濟面臨的問題,這對個體穩定預期具有重要的作用。當前雖然中國面臨比較嚴重的產能過剩,但是同時我們也存在供給不足的局面。這就需要政府從供給端發力,將更多的原材料和人力資本配置到社會需求旺盛而供給不足的部門。個體也更應該注重對自身綜合素質的培養,適應經濟社會發展的需求。這樣個體通過政策導向,不斷提高自身,最終獲得較為理想的收入,從而形成對自身就業的穩定預期。同時,中央提出的供給側結構性改革明確要求“降成本”,而“降成本”就是為企業提供物美價廉的產品創造條件,讓企業在國際市場上更有競爭力,這從另一個側面也穩定了個體對物價的預期。綜上所述,從個體層面來看,供給側結構性改革可以有效穩定預期。
[參考文獻]
[1]高培勇.論完善稅收制度的新階段[J].經濟研究,2015,(2).
[2]沈坤榮,李子聯.中國經濟增長的動力與約束[J].經濟學動態,2011,(1).
[3]根據海通證券研究所提供的資料整理而來。
[4][法]讓·巴蒂斯特·薩伊.陳福生譯.政治經濟學概論[M].北京:商務印書館,1963.
(責任編輯田鶯歌)
作者單位(中共中央黨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