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學生“以后”和“后來”的誤代分析

揣月

摘 要：本文以“HSK動態作文語料庫”中含有“以后”“后來”的偏誤語料為研究依據，對外國學習者混用“以后”“后來”的情況進行分析，根據語法學中“小三角”的理論，總結了句法、語義及語用三方面誤用的類型。句法方面，“后來”作為前加和后置成分的誤用較多；語義方面，“以后”比“后來”廣的“將來義”是留學生產生偏誤集中的部分；語用方面，留學生忽視“以后”帶有的主觀意愿。通過對比分析，揭示二者的異同，從而幫助外國學習者高效、快速地習得漢語，也為第二語言教學提供參考。

關鍵詞：語料庫；以后；后來；誤代分析

0 緒論

在對外漢語教學中，詞匯教學是重要組成部分，其中近義詞辨析是漢語作為第二語言習得者學習的難點。隨著語料庫的使用和發展，一些學者根據索引證據，建立類鏈接，通過計算的方法找出近義詞的不同搭配，從而對其進行辨析。但通過CNKI搜索發現，根據語料庫統計漢語學習者特定詞匯的具體用例，進行針對性地的條例分析的研究卻并不多見。“以后”和“后來”是筆者在漢語教學中發現的學習者使用較多且易產生偏誤的兩個詞，基于此，借助“HSK動態作文語料庫”，統計留學生運用時的錯誤用例，從不同角度、不同方面比較分析留學生運用這兩個詞匯的特點。

“HSK動態作文語料庫”是母語非漢語的外國人參加高等漢語水平考試（HSK高等）作文考試的答卷語料庫。本文對“HSK 動態作文語料庫”中外國學習者使用“以后”、“后來”的情況進行了系統的考察，搜索并摘錄了這組近義詞在語料庫中誤用的所有情況，根據已有的知識，進行歸類整理，總結留學生運用這兩個詞時產生偏誤的特點，通過對比的方式，揭示這兩個詞易產生混淆的義項。本文不是單純地從詞義本體辨析的角度對其進行闡釋，而是根據學生出錯的句子總結詞語的不同，讓留學生更深的加以理解，進一步掌握區別這兩個詞的方法，在以后的寫作中減少錯誤。

1 語料庫的統計分析

本文研究的語料均來自于“HSK 動態作文語料庫”，該語料庫中有專門的標注符號，{CD}代表多詞標記、{CQ}代表缺詞標記、{CC}代表錯詞標記，用于標示錯誤的詞和成語，即該用甲詞而用乙詞，這種情況類似別字，屬于用詞層面上的錯誤。參考“HSK 動態作文語料庫”中的標注符號，共發現143個關于“以后”、“后來”的偏誤例句，其中錯詞的情況有91條，占偏誤總數的64%。

表1 以后和后來的錯誤情況表

錯詞的情況 缺詞的情況 多詞的情況 錯誤的所有情況

以后%（N） 60（64） 19.6（21） 20.4（22） 100（107）

后來%（N） 75（27） 11（4） 14（5） 100（36）

總數%（N） 64（91） 17（25） 19（27） 100（143）

從以上圖表中我們可以看出，在“以后”、“后來”的三種錯誤分類中，錯詞是最多的。錯詞中“以后”和“后來”誤用的情況，即內部誤代，是錯詞中占比重較大的部分，尤其是“后來”的情況。把留學生混用這兩個詞語的用例進行摘錄，發現在句法、語義方面誤用實例較多，在語用方面混用較少。下面是具體的分類整理及結論分析。（第N條代表在語料庫中搜索時條目出現的位置，個別條目由于語境的需要，在“原始材料”中進行摘錄，適當刪減。）

2 “以后”和“后來”的誤代分析

2.1 “以后”和“后來”的句法差異

2.1.1 前加成分

“以后”的前加成分既可以是時間段，也可以是時間點，這種時間區域既可以表示過去或經常發生的事情，也可以表示將來要發生的事情。而“后來”一般沒有前加成分，不能用在具體時間之后來描述動作或事件。

第40條： 一會兒以后{CC后來}，我聽到了姐姐的{CJX}{CJ-zy很}大聲音。

偏誤例句中“一會兒”是時間段，表示已經發生的事情，不能用“后來”替換。“以后”的前加成分除了時間詞，也可以是動詞性或名詞性短語。“以后”可以指某個時間的后面，也指某個位置或處所的后面。比如“這本書的第二章以后全是關于語法的內容。”第二章“以后”是指這本書剩下的內容，表示的是范圍，不是時間。而“后來”沒有這種用法，這種情況下二者不能替換。這是在對外漢語學習教學中需要強調的義項。

2.1.2 單用與后置成分

“后來”作為副詞，通常只放在句首，單用作狀語，不能放在結構后邊作后置成分。“以后”既可以單用，也可以放在不同詞性或短語分句的后面作后置成分，表示“從…開始之后”，與它所結合的部分一起構成句子的語法成分。

第8條：開始到中國的時候我很緊張[BQ，]所以每天起[C]得很早，準時上課，[BC。]可是到中國以后{CQ以后}，過了一段時間，尤其是冬天來了，[BC。]天氣冷得要命，[BC。]每天早上起[C]床的時候最困難，[BC.]晚上睡得太甜早上起不來。[BC.]

第13條： 我真誠{CC懇誠}地{CC的}希望能獲得一個面試的機會[F會]，因為[F為]{CJ-zhuy我}通過正式面試[F試]{CQ以后}，肯定{CJX}閣下會對本人更具信心。

第8條“以后”放在動賓短語“到中國”后作后置成分，與短語一起構成整個句子的狀語；第13條位于介詞短語“通過正式面試”的后面作后置成分，充當狀語修飾后半句話。所以當作后置成分時，不能用“后來”替換。

第12條： 以后{CC后來}，我會表現{CC表}出對你們的感情。

第16條： 后來{CC以后}，我們知道了她們不是女生，而是酒吧[B巴]女服務員。

“以后”可以單獨使用（第12條），作為狀語修飾句法成分，主觀意愿更濃重。“后來”單用的頻率更高，更多地單獨用在一段話的開頭，表示新情況的發生，提示新信息的出現，展示了一個過程的變化，部分略帶有轉折的意蘊。如第16條中，我們開始并不知道她們是酒吧女服務員，與前加修飾成分相比，“以后”單用的頻率更低。

2.1.3 “以后”和“后來”充當句子成分的差異

“以后”作為方位名詞（劉月華，1983），固然有著名詞的一般用法，即“以后”可以在句子中做主語，定語和介詞賓語。“后來”作為時間副詞，可以作狀語。除了這個特定的語法功能外，它也可以作定語、介詞賓語，一般不用作主語。

第31條： 這[D目]主要是為了以后{CC后來}進入了社會有能力承受一些負擔，不是依賴別人為他干活兒。

第35條：這一階段要完成的工作，不能留到以后{CC后來}再做。

以上兩個偏誤句中，都是“以后”作為介詞賓語的情況，是根據“以后”可以表示將來的意義決定的，雖然“后來”也可以做介詞賓語，但其不表示未來的含義，故此處不能用“后來”替換。

2.2 “以后”和“后來”的語義差異

2.2.1 “以后”和“后來”的所指的時間不同

“以后”指現在或所說某時之后的時間，“后來”指在過去某一時間之后的時間，通過定義我們可以看出，“以后”和“后來”都可以描述過去發生的事，“以后”也可以指將來，而“后來”只能表示過去某一時間之后的時間，只指過去的事，而且往往指一個過程的后一階段。

第3條：我一定努力學習[BQ，]以后{CC后來}一定給爸爸幸福。

第7條：后來{CC以后}我陪他去{CC來}{CD漢城}住院{CJX}漢城{CD里}最有名的醫院，動手術，可還是沒有用，老天爺連一點忙也不幫他，他那年四月去世了。

第3條是“以后”表示將來的情況，是我現在下決心好好學習，在未來的某一天讓爸爸過上幸福的生活；“后來”不能表示將來，不能進行替換。第7條則是“后來”表示過去的情況，它指事情從某一點開始后，經過長時間，發展的結果，即前一句陪他去了醫院，最終還是去世了；首先“以后”代表一個短時量，其次“以后”不能代表一個過程的發展變化，所以這里不能替換。

與其他詞語的橫向搭配，“以后”與“后來”不同。在表示將來的意義當中，“以后”常常與“現在”“今天”“現代”等表示某一階段的時間連用，使不同階段的狀態結果形成對比。“后來”多用在表示承接的語境中， 常常伴隨“過去”“開始”、“起初”“原來”“當時”等時間詞，前面說到與現在所談話題有關的某件事情，使整個談話內容顯得流暢。若去掉“后來”，句子就會變得艱澀難懂。

第10條：我自己平時生活時。也積極參加各項活動，為人民服務，那么以后{CC后來}自己碰到困難時，有此人可能會幫助我，相信如此。

第17條：這現象不僅是現代的問題，而是以前也存在的，以后{CC后來}也存在的問題。

第18條： 如果今天學{CD會}好漢語，同時也掌[B張]握這種比較難學的語言，以后{CC后來}也可在本國教漢語，也讓別人學會漢語[BQ。]

第20條：要是我們只為了解決現在的問題[BD，]而使用化肥和農藥，以后{CC后來}會引起更大的災[L]禍[C]。

第10條中的“平時”，第17條中的“現代”，第18條中的“今天”，第20條中的“現在”，都表示一個階段的情狀，與“以后”的變化結果形成對比，與“以后”進行搭配。

第3條：畢業后我馬上去找工作，在一家飯店搞公關，所以可以說我在這方面有點經驗，后來轉到一家外貿公司工作。

第7條：當時我心里真難過，后來{CC以后}我陪他去{CC來}{CD漢城}住院{CJX}漢城{CD里}最有名的醫院，動手術，可還是沒有用，老天爺連一點忙也不幫他，他那年四月去世了。

第9條：以前他吸的太厲害了，但是，后來{CC以后}他覺得吸煙對自己的身體和{CD在}自己旁邊的人不好，[BC。]所以不吸了，{CQ這樣}已經過了七[BD、]八年{CQ了}。

第20條：他本來是我臨時工作的酒店的客人，后來{CC以后}，[BC、]他成為我最尊敬的人。

“以后/后來轉到一家外貿公司工作。”單獨看這句話，“以后”“后來”都可以使用，但結合具體語境，整句話是對過去事實的一個描述，從 “畢業后”在飯店搞公關工作，到轉到一家外貿公司工作，是前后承接的關系，中間的過程并非瞬時性的，排除“以后”表示銜接的可能。第7條中“當時”，第9條中“以前”，第20條中“本來”都是與“后來”常搭配的詞語。

2.2.2 “以后”和“后來”的時間連接成分不同

當表示長時量時，“以后”和“后來”都可以運用，且它們之間可以相互替換。但表示短時量時，只能采用“以后”，“后來”沒有這種用法。（若用公式表示時量的長短，即“后來”>“以后”>“然后”）在上下文語義表達上，“以后”既表示“銜接”義，也含有“步驟”義。

第5條：幾個人都看著那個孩子不知道怎么辦的時候，我旁邊的一位中年男子沖著他游過去了，以后{CC后來}他一直拼命地把孩子從水里托起來。

第65條： 第二天，我毫不猶豫地交了辭職報告，后來{CC以后}我找到了新的工作。

在第5條的句子中，營救落水兒童，男子從我旁邊游泳到把孩子從水里托起來是一個比較短的時間距離，相應地，就要選擇一個表示短時量的連接詞；而第65條中，時間間隔已經超過了一天。前后幾個陳述具有“銜接”義，一環扣一環，所以更傾向于選擇“以后”，而不是“后來”。

2.3 “以后”和“后來”的語用差異

“以后”常與表示假設的詞語搭配，表示一種未來的趨勢或者一種預測的結果，前后項是一種承接關系。而“后來”只是陳述客觀事實，自身沒有假設義，也很少與帶有假設意義的關聯詞語連用，敘事的前后可能是一脈相承的關系，也可能發生了轉折。

第22條：如果我們的孩子從小一直吃的話以后{CC后來}怎么辦？P}

第25條：如果食品里面的毒物積累在人體里面，[BC、]以后{CC后來}會導致嚴[C]重的病。

第28條：還[C]有煙的成分里有中毒性物質，[BC。]所以一旦開始抽煙，以后{CC后來}很難戒[C]煙。

第22條，孩子從小一直吃糧食，那今后吃什么？表達著對未來的一種擔憂，帶有部分主觀色彩，隱含著一種勸誡。同樣，第25條，積累在人體里面的毒物不排除，人就很可能會患疾病，暗含建議排除食品里面的毒物，側面強調了說話者的主觀愿望。第28條，“抽煙”是一種壞習慣，煙的中毒性物質成分會使人上癮，暗含著告誡。三個偏誤句中含有“如果”、“一旦”——表示假設、條件的關聯詞語，前半句均是做了一個壞的假設，后半句推測難以控制的結果。前后一致含有貶義或者結果惡化的意思，這正是“以后”的用法，“后來”只用來陳述事實，不表達個人主觀意愿。另外，“以后”自身也暗含假設義。

3 結語

本文根據“HSK 動態作文語料庫”中留學生的寫作用例，重點比較了留學生混用近義詞“以后”、“后來”的情況，從句法、語義、語用三方面進行了歸納總結，其中語義是出現偏誤最多的部分，其次是句法，最后是語用。另外，筆者也發現留學生在運用“以后”和“后來”時，也易與其他時間連接詞產生混淆，檢索中出現次多的是“之后”和“然后”，也存在詞語的缺失，詞語的多余，詞語的順序顛倒，詞義的重復等問題。歸根結底還是留學生對近義詞的意義和用法掌握不到位，教師可從方法和內容上進行引導教學。

本文的分析，以期對漢語學習者的詞匯學習有所裨益。同時，基于語料庫的近義詞辨析為留學生混用近義詞研究提供了新的視角，是傳統近義詞辨析方法的一種重要補充。定量和定性分析相結合的方法使研究結果更可靠、更加令人信服。最后需要指出的是，本研究具有一定的局限性！只是檢索了一個語料庫，對留學生產生的錯誤分析不夠全面，仍有待進一步的研究！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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