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李翌誠徐君康[寧波大學,浙江寧波315211]
理想很豐滿,現實很骨感
——探討電影《革命之路》中的理想困境
⊙ 李翌誠徐君康[寧波大學,浙江寧波315211]
電影《革命之路》講述了一對夫妻在渴望擺脫枯燥、乏味生活的意志驅動下,為追求理想生活而對現實生活環境發動的一場“革命”。在此過程中,雙方產生了分歧與爭吵,最終致使“革命”的失敗。本文通過人物分析法對電影《革命之路》中“革命”失敗的原因進行分析,由此來探討“個體理想”與“現實環境”兩者間存在的矛盾。
“革命” 個體理想 現實環境
電影《革命之路》是根據美國著名作家理查德·耶茨筆下的同名小說改編而成,由薩姆·門德斯導演,萊奧納多·迪卡普里奧和凱特·溫絲萊特主演。影片運用平行敘事的手段,講述弗蘭克和愛波的婚姻生活。
酒館相遇并且墜入愛河的二人,婚后在市郊的革命路上買了一套價格不菲的房子,過上令人羨慕的生活。弗蘭克每天去紐約上班,愛波則在家中照顧孩子、料理家務。在旁人眼中,他們是革命路上的模范夫妻,但日復一日乏味的生活卻使他們陷入了低潮,二人時常為瑣事發生爭吵。于是他們決定逃離枯燥的生活,去往巴黎過上理想人生,但因為愛波的意外懷孕和弗蘭克得到升職加薪的機遇,讓弗蘭克的態度發生了改變,決定放棄去巴黎的計劃。為此他們爆發了激烈的爭吵,理想破滅的愛波在憤恨中偷偷打掉孩子,卻因為大出血死亡。這場對于乏味生活的“革命”和追求理想的“征途”以悲劇收場。
在人類歷史的發展長河中,因為擁有理想,渴望改變,社會才能得到不斷發展和擁有進步的動力,但對“個體理想”而言,它在現實環境中所遭遇的困境卻從未消散。個人想要在追逐理想的過程中獲得勝利,需要直面“現實環境”對其施加的壓力。影片中,兩位“革命者”不僅需要面對來自世俗的質疑,還需要承受“現實”對其展現的“誘惑”與施加的“阻力”,而“革命者”自身意志的搖擺與策略的失誤,也致使這場發生在革命路上的“革命”注定失敗。
弗蘭克和愛波在渴望追求理想生活的動機上是相同的——擺脫枯燥、乏味的中產階級生活模式,但二人對于理想的界定與面對阻礙時采取的方式卻是截然不同的。
弗蘭克對中產階級小職員的生活是排斥的。他面對同樣身為小職員的父親,曾發出這樣的禱告:“上帝,我求你別讓我像他那樣庸碌一輩子。”最終,他的禱告并未成真,他依舊天天穿著西裝、頭戴禮帽坐火車去紐約市區上班,淹沒在同樣裝扮的人群當中。按部就班的工作模式消磨了他對生活的向往,他和生活一樣,變得單調、無趣。
他對生活的妥協,也讓他陷入了條條框框的“生活教條”當中,例如面對婚姻,他覺得自己應該撐起所謂的“男人的責任”:選擇一份無聊穩定的工作,來證明他和其他男人一樣對家庭擁有責任感;在郊區購買一套房子,來順從大眾的生活習慣;生第二個孩子來證明有第一個孩子不是錯誤……對于這些做法,他激動地表示:“我對此不爽但我有骨氣,不會逃避責任!”
但是,他所謂的“責任”并沒有得到愛波的認同,換來的只是無休止的爭吵,致使二人的婚姻陷入了危機。在愛波身上無法得到認可的他,甚至用“出軌”的行為,從其他女人身上去獲得他對自己“男人”這個身份的認同感。
弗蘭克對這樣的生活狀態是不滿的,因此當愛波提議移民巴黎時,他是欣然接受的。面對同事、鄰居的質疑,他是無動于衷的。看到“理想光芒”的他,與先前消極、無趣的狀態形成了鮮明的對比。有這么一段時間,他因為巴黎、因為理想而變得“閃閃發光”,甚至連他自己都覺得他成為一個追求理想生活,破除“生活教條”的“革命者”。
但當意外加薪升職的機遇來臨時,他就動搖了。“你發現留在這個腐朽無望的空虛里更舒服。”影片中精神病患者約翰對他說出的話,將他的心理揭露無疑。即便反感庸碌的生活,但“現實環境”已經在弗蘭克身上烙下了無形的印記。即便對巴黎有無限的向往,但未知的新生活與升職加薪的機遇相比,就顯得不那么安全可靠,甚至變得虛幻。“巴黎”在弗蘭克心中退居到了次位。
革命需要理想和勇氣,對于弗蘭克而言,只具備理想,不具備勇氣。甚至,連理想也已經不可避免地被添上了世俗的色彩。弗蘭克是一個在理想和庸碌的現實環境中左右搖擺的人,最終他的理想在現實環境的步步緊逼中消亡,
而他本身也在影片的最后變成了一個“現實”的符號。或者說,他所謂的“理想”只是單純想要擺脫不如意現狀的“空想”,他并非有意去進行“革命”。最終,他用“追求理想”這個無心的謊言,殺死了他的妻子。
愛波婚前在一所著名的戲劇學校就讀,婚后她在家相夫教子,變成一名家庭主婦,陷入了周而復始的無聊生活當中。她希望改變這樣的生活,于是參加了一個社區的業余劇團,擔當主演。但業余的演員在演出中頻頻出錯,演出以失敗告終,這也標志著她企圖用劇團演出來改變生活的想法破滅了。
在回家途中,她就演出失敗的事情與弗蘭克爆發了激烈的爭吵,這足以體現出愛波對當下生活狀態的不滿。但愛波并未放棄,她向丈夫提出了一個大膽的想法——離開紐約,移民去巴黎開始一段精彩的生活。
與弗蘭克相比,愛波對待理想的態度更加堅定,并且她具有相當強的規劃力和執行力。
弗蘭克:在巴黎,我要找什么工作?
愛波:你不用找任何工作,我來工作!
弗蘭克(笑):你來工作?
愛波:不許笑話我,你知道在歐洲,政府機關秘書的薪水有多高嗎?
弗蘭克:我想知道,你外出賺錢,那我干嗎?
愛波:這才是關鍵。你就做七年前沒做成的事,你有足夠的時間了,去弄明白你到底想要什么?而當你弄明白之后,你有足夠的時間和自由重新開始。
這是愛波向弗蘭克提議移民巴黎時的對話。與弗蘭克相比,她對于理想的追求,進行了更為細致的思考和大膽的計劃。盡管在周圍人看來這是不夠成熟的,但這恰恰體現出追求理想所必備的勇氣,也是弗蘭克在追求理想過程中所缺失的部分。以最快的速度去移民局提出移民申請,這體現出愛波對巴黎,對新生活的急切渴望和足夠強的執行能力。
面對移民去巴黎的第一個阻礙——意外懷孕,愛波計劃打掉孩子。在包括弗蘭克在內的許多人看來,這個舉動是瘋狂的,但正是這種世人眼中的瘋狂,將愛波渴望自由、追求新生活的決心表現得淋漓盡致。
愛波打掉孩子的計劃被弗蘭克發現了,加上“升職加薪”的誘惑已經動搖了弗蘭克前往巴黎的決心,他在怒斥了愛波之后,徹底放棄了去巴黎開始新生活的計劃。愛波懷孕,成為弗蘭克放棄理想的借口,而對于愛波來說,丈夫的這一決定是致命的,曾經近在咫尺的理想徹底破滅。
革命總是伴隨著流血和犧牲。愛波直到最后也沒有放棄移民巴黎的理想,她將打掉孩子的計劃執行到底,最后因為大出血死亡。她用死亡來警醒世人,革命需要付出代價,她是個在追求理想過程中敢于掙脫體制化束縛的英雄。但是,她在自我認定和他者認定上卻是一個失敗者,這也是她“革命”失敗的主要原因。
她與弗蘭克在酒館相遇時,二人都對生活抱有渴望且心心相印。在一定程度上,愛波將弗蘭克作為“自我”來認同,但在“現實環境”的消磨下,弗蘭克“追求理想”的這份執著已經褪去。
事實上,對于愛波來說,弗蘭克已經作為一個“他者”,甚至是“對立者”的身份出現,愛波顯然沒有注意到,她依舊將所有對于理想的渴望全部寄托在弗蘭克身上,甚至連這個理想本身——巴黎,都是弗蘭克曾經所向往的。將“革命”的決定權交到了弗蘭克手中,而非自己全面掌控,這也意味著這一場“革命”是注定失敗的。
住在革命路上的人都是安逸無為、毫無革命精神的人,這大概是影片敘事中極具諷刺意味的部分。
但最讓人感到諷刺的是,影片想要傳達的觀點都是通過精神病患者約翰的嘴向觀眾道出的:“很多人都活在絕望的空虛中,但直面絕望真的很需要勇氣。”
事實上,追求理想原本就是每個人所具備的權利和社會不斷往前發展的原動力。但是,當人類社會發展到一定高度的時候,一個相對穩定的體系就會被建立起來,人們的思維容易被這個體系所束縛。而在這個體系當中,與大多數人的價值觀,或者稱為大眾價值觀所背離的觀點,常常會被孤立和否定,在大眾價值觀之外,即便是所謂的“真理”,說出它的人,也會被看作是“瘋子約翰”。個體理想之所以在相對穩定的現實環境中難以實現,是因為它本身就需要具有過人的勇氣、觀念和想法,但是隨之而來的是這個穩定的社會體系所給予的反作用力。影片并未對個體理想如何突破現實環境做更多的闡釋,但它足以讓我們對此進行深入的思考與深刻的反思。
[1][美]理查德·耶茨.革命之路[M].侯小翊譯.重慶:重慶出版社,2009.
[2][美]本杰明·克羅斯利.一曲女人的悲歌——《革命之路》主演和導演訪談[J].張穎譯.世界電影,2010(3).
[3]陳晨,鄭鼎《.革命之路》——Frank的選擇[J].電影評介,2012(15).
[4]朱與墨《.革命之路》:美國文化的反省與救贖[J].電影評介,2009(15).
[5]凌潔.革命之路:以革命的名義尋找生活的出口[J].雙周書影,2009(3).
作者:李翌誠,寧波大學人文與傳媒學院在讀碩士,研究方向:文藝與新傳媒;徐君康,寧波大學副教授,研究方向:傳播學、文化產業等。
編輯:康慧E-mail:kanghuixx@s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