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玉祥
在一家少年文學雜志社工作,常遇到向我推薦小說、詩歌、散文的人。上至七十歲老翁,下到十幾歲孩童。閱后,十之八九令我失望。構思不巧、語言平庸、寓意膚淺。我一般會對老人說:您都古稀之年了,我勸您別寫了,有時間帶上孫子泡泡溫泉,悠哉游哉!孩子我會誠懇地說:還是專心讀書,等考上大學,再寫小說不遲。
這天,愛人向我推薦一位年輕作者,說,這個孩子酷愛文學,你看看是不是這塊料。
我說,稿子發我郵箱吧!
第二天我打開電腦,看見了一篇小說:《斗祠》。作者:龍小九。
我帶著平靜的心態看稿,第一章看完,我的心情就不再平靜了。讀完,我在心里大聲說:好!
我幾乎不相信小說是出自27歲小伙子的文筆,像一位白發蒼蒼老者所寫,語言帶有明清小說的風范。我又讀了第二遍,想找出這篇東西冗長或者個別地方要增加筆墨的地方。可是我沒有找到。小說近乎完美,像一件精雕細刻的藝術品。
小說寫的是偏僻的兩個小村:上趙村和韓家溝。“似乎從定下名字開始,兩個村子就暗暗較勁,誰也看不上誰。那個村收的莊稼多,那個村織的麻布好;大到生娃子,小到補鞋子,比來比去,終于比到祖宗祠堂上。”韓家溝立“尊先祖淮陰侯韓信”,上趙村想壓韓家溝一頭,立了“尊先祖安武侯趙高之位”。卻因為缺少文化,不知趙高是閹割之人,不僅折了面子,還搭上上趙村里正趙眼的性命。
小說通過人物命運,想反映或者批判的尊卑文化。儒家思想的核心,有人認為是仁愛,但也有人認為是尊卑,即等級。儒家思想經過兩千多年,已經滲透進中國人的血液之中,成為一種集體無意識,表現在普通村民日常生活的點點滴滴。這種生活是荒唐的,但又是真實的。
掌握敘述語言的節奏,是考驗寫作者功力的標準之一。《斗祠》的敘述語言,看來不動聲色、不急不緩,只是當平平常常事情敘述一回,但從字里行間,看到作者對這種愚昧的生活和言行,既沒有戲謔,也沒有裝飾,只是不露聲色地如實描寫,把思想蘊含在具體描寫之中,這是這篇小說沒有說教,吸引人看的精彩之處。
語言上有明清小說的風格,也是這篇小說的特色。村長不叫村長,叫里正。老趙家盤不出個好祖宗,一個“盤”字,使平淡的字眼有了韻味。腳程慢,假如改成“腳步慢”,就沒有了味道。我曾動筆想把“說三分”改成“說三國”,后一琢磨,改成“說三國”,倒是老幼皆知了,可是俗了。
生活中真實的事件,在作者心中長時間腌制,隨著歲月的推移,在心中發酵。像米酒,是米做的,但品起來,令人飄飄欲仙;像腐乳,是豆腐做的,但吃到嘴里又不全是豆腐的滋味。這個過程,有點像小說的創作,在心中孕育時間越長,就越醇、越香。
龍小九還年輕,我們期待他寫出更多的作品。
責任編輯 黑 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