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世宏 夏杰長
(1.湖南科技大學 商學院,湖南 湘潭 411201; 2.中國社會科學院 財經戰略研究院,北京10008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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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快速城鎮化進程為何不能提升服務業就業吸納能力
——兼論轉型升級背景下中國服務業與城鎮化互動模式創新
曾世宏1,2夏杰長2
(1.湖南科技大學 商學院,湖南 湘潭 411201; 2.中國社會科學院 財經戰略研究院,北京100082)
摘要:通過數理模型推導發現,經濟增長長周期中,城鎮化進程是勞動力部門轉移的重要影響因素。針對中國服務業就業增長與城鎮化進程是否具有西方發達國家典型的路徑依賴特征,運用改革開放以來的時間序列數據,以中國服務業就業增長與城鎮化進程為變量進行回歸,發現快速的城鎮化進程對服務業就業吸納能力的改善呈顯著正相關,但格蘭杰因果檢驗表明中國城鎮化進程不能成為服務業就業吸納能力改善的格蘭杰成因。因此,中國城鎮化模式應該從工業新城建設大躍進向以提高城市服務就業密度的城市功能轉型。
關鍵詞:城鎮化;服務業就業吸納能力;城市功能轉型;城市服務就業密度
一、引言
中國服務業與城市化互動發展的故事耐人尋味。一方面,以城市建成面積增長率衡量的城鎮化進程顯著高于以城市就業人口占比增長率衡量的城鎮化進程,這表明中國快速的城鎮化過程主要表現為城市圈地運動,城鎮化的就業吸納能力滯后于城市面積擴張;另一方面,中國快速城鎮化過程并沒有顯著提高服務業就業吸納比重,更沒有顯著地促進知識密集型服務業就業質量的提高。如果中國城鎮化的主要目的是為了吸納農村剩余勞動力,促進產業轉型升級,那么上述問題表明中國目前的城鎮化模式與服務業的轉型發展存在顯著的非良性互動。
雖然現代服務業相對于傳統農業和制造業具有較高的就業吸納彈性,但究竟是何種原因導致中國服務業相對較低的就業吸納能力的現實,縱觀國內外服務業就業吸納能力影響因素的研究文獻,目前的爭議主要聚焦在兩個方面:一是相對較低的生產率是否是服務業就業比重提高的成因;二是中國的城鎮化進程與服務業發展是否存在協同演進規律。
(一)相對較低的生產率是否是服務業就業比重提高的成因
按照鮑莫爾(Baumol,1967)的經典理論,服務業能夠成為剩余勞動力吸納池的原因在于服務業具有相對較低的勞動生產率,這主要表現在服務業的實際產出比重相對不變,而就業比重相對增加,服務業的收入需求彈性較高、價格需求彈性較低,因此服務業的供給價格較高,人們會支付更多的成本去消費服務,從而表現出服務業“成本病”。但鮑莫爾的理論假說受到許多學者的質疑,主要認為將服務業具有相對較低的勞動生產率以及服務業作為最終消費的理論假設前提與現實經濟不相符合,因而其理論不能很好地解釋現實問題。
與鮑莫爾相反,梁東黎等(2013)認為:服務業勞動生產率增長滯后會導致服務業就業比重下降,而需求收入彈性無論取值如何,總會導致服務業就業比重提高,因為服務業勞動生產率相對提高會增強其市場競爭性,從而提高其市場份額以及服務業就業比重;中國服務業就業比重提高的原因不是勞動生產率增長的滯后,而是收入的需求效應增加,因此,工資收入增加有利于進一步提高服務業比重。
(二)中國城鎮化進程與服務業發展是否存在協同演進規律
從經濟發展過程來看,雖然中國城市化率相對于發達國家和地區而言較低,但改革開放后,特別是近十年中國城鎮化進程顯著加快。中國城鎮化的動力來自何處,劉維奇(2007)通過回歸分析發現中國服務業就業比重跟城市化率有高度相關性,中國快速的服務業發展帶動了城市化進程的加速,特別是工業化中后期,城市化的推進主要依靠服務業發展,因此推進城市化必須依靠服務業發展。
但也有學者(胡擁軍 等,2010)認為,中國改革開放30年的城鎮化進程對服務業就業的影響背離了西方發達國家城市化與服務業發展的一般規律,典型表現在中國城市化率對就業比重變化的貢獻度、城鎮人口規模指數對服務業勞動生產率變化的貢獻度以及城鎮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對服務業增加值變化的貢獻度均是負的。
從研究方法看,大多數文獻主要還是采用靜態的回歸方程去檢驗服務業就業吸納能力與收入水平、城市化率、工業化率等各種外生變量之間的相關關系,而忽略了中國服務業生產率、服務業就業與城鎮化進程三者之間的因果聯系以及相互的動態影響(何德旭 等,2009)?;谝陨蠣幾h以及研究方法的不足,本文在借鑒服務業與城市發展相關文獻的基礎上,結合中國經濟發展過程中特有的服務業就業與城鎮化進程相脫節的典型事例,運用線性回歸和格蘭杰因果檢驗法分析城鎮化進程與服務業就業吸納二者之間的時空互動性,進而說明轉型升級背景下中國如何實現服務業與城鎮化互動模式創新。
二、城鎮化進程影響服務業就業吸納的理論分析
(一)服務業就業為何能集聚在大中城市
歐美發達國家服務業就業大規模向城市集中主要發生在工業化后期(Audretsch et al.,2011)。原因是工業化后期生產組織發生的重要變化不僅引致了對現代服務業的大量需求,而且引致了制造業和服務業空間布局的相對變化(Huallacháin,1989)。生產組織的變化主要表現在以下幾個方面:第一,生產組織方式越來越碎片化,生產環節按照價值鏈比較優勢進行勞動分工,傳統工業生產過程中的一些服務環節被剝離出來,專業化成生產性服務業(李鋼,2013);第二,生產組織過程越來越信息化,生產環節按照精細化操作要求進行,生產過程實現智能與實時監控,催生了信息、計算機數據處理與軟件服務業;第三,生產運營成本越來越高昂化,生產能力擴張導致城市勞動力、土地、資源、環境等生產要素的成本越來越高,傳統的加工制造環節向綜合成本較低的新中小城市轉移,知識技術密集型的現代服務業替代傳統制造業在大中城市集聚形成總部經濟(李井奎 等,2007)。
另外,從需求層面看,交換與消費方式的變革也是服務業就業向大中城市集聚的重要影響因素。隨著城市人口增加與城市居民收入水平提高,城市教育、醫療、衛生、文化、娛樂、養老等非基本公共服務業的消費需求和質量的提高,有利于消費者服務業、專業技術服務業與其它社會服務業在城市集聚(安德魯索 等,2009)。電子商務的興起與城市居民購物方式的改變也帶動了傳統郵政運輸業向現代物流業轉型并在大中城市集聚。政府管制放松與金融模式創新也有利于增加城市居民對金融保險服務的多樣化需求。
從供給層面看,城市網絡也存在許多服務業企業優先定位的有利因素(楊小凱,2003)。產業生命周期理論認為,當生產過程發生技術變革導致企業比較優勢發生改變時,企業將集聚在更加有利于追求規模經濟的專業化集群中(Buera,2012)。因為專業化的集群中存在網絡型的分工,而這種網絡型的分工具有顯著的供給、需求和知識的外部經濟性,外部性更加有利于企業進行價值鏈管理運營與創新,減少生產營銷成本,增加比較競爭優勢。
專業化集群增加了對專業化勞動力的需求,正如前文分析一樣,后工業化社會的生產組織方式、交換和消費方式的變革將導致生產、交換與消費方式的服務化,而專業產業集群中增加的專業化勞動力需求也更多地是知識技術密集型服務勞動力需求,包括研發設計、營銷、倉儲物流、會計、管理咨詢、售后服務、信息服務等各種專業技術服務勞動力。
根據上述理論分析,我們可以得到:
命題:快速的城鎮化進程從本質上來講是工業生產、交換和消費方式變革的結果,而工業生產、交換和消費方式的服務化(服務作為中間投入)將引致更多的服務就業向大中城市集聚。
(二)城鎮化進程怎樣影響服務業就業
從經濟增長的長周期來看,一般認為城鎮化進程是推動結構轉型的一個重要因素。那么城鎮化進程是如何驅動結構轉型,Michaels et al.(2012)給出了一個城鎮化與結構轉型的簡單數理模型,該模型的基本結論是:其一,由于農業具有較低的需求彈性、較高的勞動生產率增長以及較高的土地依賴度,隨著城鎮化進程的加快,就業會由農業部門向非農部門轉移;其二,隨著勞動生產率水平和收入水平的提高,農業活動會向人口密度較小的鄉村集聚,非農活動會向人口密度較大的城市集聚。該模型的結論說明城鎮化進程能夠影響就業結構,促進就業由農業部門轉向非農業部門,但該模型的缺陷是沒能很好地進一步解釋服務業發展與城鎮化協同演進的原因。本文不妨用一個簡單的數理推導來說明服務業發展與城鎮化的協同演進。

(1)
因此有:
(2)

(3)

(4)
由式(4)可知:
(5)
該結果表明:如果部門生產函數為規模報酬遞增,則該部門的就業增長與城鎮化進程(或者城市化率)正相關;如果部門生產函數為規模報酬遞減,則該部門的就業增長與城鎮化進程(或者城市化率)負相關。進一步,知識密集型服務業往往是規模報酬遞增行業,那么知識密集型服務業吸納就業能力與城市化率正相關。這主要是因為知識密集型服務業是現代服務業的重要組成部分,在國民經濟中起到前瞻性、領導型和新驅動者的作用,是大都市及城市群經濟轉型與創新發展的核心動力(方遠平 等,2015)。那么,隨著城鎮化進程加快,知識密集型服務業吸納勞動就業能力將隨之提高。由此,可以得到:
命題:在規模報酬遞增條件下,快速的城鎮化進程(或者較高的城鎮化水平)能夠促進服務業吸納由于勞動生產率提高所導致的從傳統農業和制造業轉移出來的剩余勞動力,繼而促進服務業(尤其是知識密集型服務業)就業比重和質量得到改善;發展規模報酬遞增的知識技術密集型現代服務業也要求快速的城鎮化進程(或者較高的城鎮化水平)與之相匹配。
根據西方發達國家或地區服務業發展歷程,城鎮化進程和服務業就業之間已經具有這種典型的協同演進關系(胡擁軍 等,2010;曾世宏,2013)。那么,中國城鎮化進程和服務業就業之間是否也具有這種典型的協同演進關系?下面,首先對中國城鎮化進程和服務業就業變化進行描述性統計,然后用城市化率從總量上和質量上分別解釋服務業和知識密集型服務業的就業吸納能力。擬通過實證檢驗,分析中國服務業發展與快速城鎮化進程的內在邏輯關系。
三、變量選取與描述性統計
一般情況下,國際上通常用城鎮人口比重來測度城鎮化進程,但是本文認為以此方法測度中國城鎮化進程相對不妥。主要是因為:一方面,中國現行的戶籍制度隱含著較大的福利效應,擁有大城市戶籍的就業人員能夠享受教育、醫療、養老等制度性福利,大城市特別是擁有特殊資源的一些大城市用戶籍制度壁壘把部分城市就業人員阻擋在城市人口的統計口徑之外(張勇 等,2013);另一方面,目前中國農村土地流轉制度隱含的巨大拆遷利益使得工業化與城鎮化進程中部分雖然擁有農村戶籍但在城市就業的人員也不想輕易丟掉農村戶籍而轉化為城市人口,甚至一些擁有城市戶籍的就業人員動用各種關系把城市戶籍轉換為原來的農村戶籍,這就使得以戶籍為統計口徑的城市就業人口比重偏低,從而使以城市人口比重測度的城鎮化進程偏緩(曾世宏 等,2013)。
鑒于用城鎮人口比重測度城鎮化方法存在以上缺陷,本文認為用城市人口密度來測度中國的城鎮化進程相對比較合理。城市人口密度=(城區人口+城區暫住人口)/城區面積。用城市人口密度作為測度中國城鎮化進程的方法既克服了戶籍制度對城市就業人口統計的影響,也考慮了以城市建成面積衡量城鎮化進程的負面影響,既反映了城市人口規模的變化,也反映了城市化水平的提高。只有城市人口密度增加的城市化才能體現城市化與產業化的協同演進。為了更加嚴謹地測度城鎮化進程,本文將聯合使用兩種測度方法,并比較其結果。
那么,測度城鎮化進程的變量分別選取為城鎮人口比重(CZRKBZ)*數據來源于《中國統計年鑒2014》,數據年份(1978—2013)。和城市人口密度(CSRKMD)*數據來源于《中國統計年鑒(1996—2014)》,數據年份(1997—2013)。;衡量服務業就業吸納能力和質量的變量分別選取為服務業就業比重(FWJYBZ)*數據來源于《中國第三產業統計年鑒2014》,數據年份(1978—2013)。、知識密集型服務業就業比重(ZSJYBZ)*數據來源于《中國第三產業統計年鑒2014》,數據年份(2003—2013)。。數據來源于《中國統計年鑒(2003—2014)》、《中國城市建設統計年鑒(2013—2014)》和《中國第三產業統計年鑒2014》,相關缺失數據使用指數平滑法進行填補。

表1 變量的描述性統計(1978—2013) (單位:%)
數據來源:基于《中國第三產業統計年鑒2014》、《中國統計年鑒2014》計算得到。

圖1 2003—2013年中國城鎮化進程與服務業吸納就業趨勢變化圖
由表1可以看出:當用城鎮人口比重測度城鎮化時,中國城鎮化進程平均變化率(3.19%)高于服務業就業比重提高平均變化率(3.16%),同樣也高于知識密集型服務業就業比重提高率(2.82%);當用城市人口密度測度城鎮化時,中國城鎮化進程平均變化率(15.0%)顯著高于服務業就業比重提高平均變化率(3.16%),也高于知識密集型服務業就業比重提高率(2.82%)。
進一步,我們從近10年中國城鎮化進程與服務業就業吸納趨勢變化(見圖1)觀察兩者之間的關系。
從圖1可以看出,無論用城市人口密度測度的城鎮化進程還是用城鎮人口比重測度的城鎮化進程都呈現逐年增長的趨勢,而且服務業吸納就業比重和知識密集型服務業吸納就業比重也呈現逐年增長的趨勢,說明近10年來城鎮化進程和服務業吸納就業能力在趨勢上都出現逐年增長現象。
通過以上對城鎮化進程和服務業就業吸納比重演變的描述性統計,可以初步得到:中國的城鎮化進程與服務業就業在統計上總體表現出正相關關系,但產業結構服務化進程顯著慢于城鎮化進程。
四、實證檢驗
由于經濟理論和統計性描述通常并不足以對變量之間的動態聯系提供一個嚴密的數理推導。本文第二部分只用數理推導簡單說明城鎮化進程對服務業就業的影響,而沒有建立動態的數理模型來說明二者之間的動態聯系,第三部分也只是從統計性描述角度對變量的特點進行簡單介紹。為了更加嚴謹地檢驗中國服務業就業吸納能力與城鎮化進程之間的相互動態影響,下面從實證層面進行分析。
(一)檢驗方法與回歸模型設定
根據第二部分的理論命題,由于用城鎮人口比重測度中國城鎮化的方法存在諸多不足,為了更加科學準確地分析中國城鎮化進程對服務業就業的作用,本實證分為兩組進行:第一組采用城鎮人口比重測度城鎮化進程,先將服務業就業比重和知識密集型服務業就業比重分別對城鎮人口比重進行回歸,初步找出服務業就業吸納能力和城鎮化進程之間的線性關系,并通過格蘭杰因果檢驗進一步分析它們之間的因果關系;第二組采用城市人口密度測度城鎮化進程,并按同樣的過程檢驗兩者之間的關系。由此,可以設定基本回歸模型如下:
當用城鎮人口比重測度城鎮化時,
FWJYBZ對CZRKBZ進行回歸:FWJYBZ1=C1+β1CZRKBZ+ε1
(6)
ZSJYBZ對CZRKBZ進行回歸:ZSJYBZ2=C2+β2CZRKBZ+ε2
(7)
當用城市人口密度測度城鎮化時,
FWJYBZ對CSRKMD進行回歸: FWJYBZ3=C3+β3CSRKMD+ε3
(8)
ZSJYBZ對CSRKMD進行回歸: ZSJYBZ4=C4+β4CSRKMD+ε4
(9)
其中:FWJYBZ為服務業就業比重,ZSJYBZ為知識密集型服務業就業比重,CZRKBZ為城鎮人口比重,CSRKMD為城市人口密度;Ci為常數項,βi為待估參數,εi表示隨機擾動項,這里假定它服從標準正態分布。
(二)檢驗過程與回歸結果
第一組,使用城鎮人口比重測度城鎮化進程。
(1)將服務業就業比重和知識密集型服務業就業比重分別對城鎮人口比重進行回歸(結果見表2)。

表2 服務業吸納就業能力與城鎮化進程的OLS回歸結果(1)
注:***、**和*分別表示1%、5%和10%水平下顯著;括號中為t值。
從表2可以看出:FWJYBZ和CZRKBZ之間的相關系數為0.347,R2=0.96;ZSJYBZ和CZRKBZ之間相關系數為0.064,R2=0.91。這表明服務業吸納就業、知識密集型服務業吸納就業和城鎮進程之間存在正相關關系,而且擬合程度較好。
(2)將服務業就業比重和知識密集型服務業就業比重分別與城鎮人口比重進行格蘭杰因果檢驗(結果見表3)。由表3可知:一是服務業就業吸納能力改善是城鎮化進程的格蘭杰原因,但快速城鎮化進程不是服務業就業吸納能力改善的成因;二是知識密集型服務業就業吸納能力改善和快速城鎮化進程之間不存在格蘭杰因果關系。

表4 服務業吸納就業能力與城鎮化進程的OLS回歸結果(2)
注:***、**和*分別表示1%、5%和10%水平下顯著;括號中為t值。
因此,使用城鎮人口比重測度城鎮化進程時,可以得到的基本認識是:服務業吸納就業和城鎮化進程呈正相關,且服務業吸納就業能力的改善是快速城鎮化進程的格蘭杰原因;但快速城鎮化進程沒有很好地改善服務業吸納就業狀況,也沒能提高服務業吸納就業的質量。
第二組,使用城市人口密度測度城鎮化進程。
(1)將服務業就業比重和知識密集型服務業就業比重分別對城市人口密度進行回歸(結果見表4)。從表4可知:FWJYBZ和CSRKMD之間的回歸系數為0.418,R2為0.854;ZSJYBZ和CSRKMD之間的回歸系數為0.033,R2為0.484。這表明服務業就業吸納、知識密集型服務業就業吸納和城鎮化進程之間存在著線性正相關關系,但相對而言,前者擬合效果較好,后者擬合效果一般。
(2)進一步格蘭杰因果檢驗(結果見表5)。由表5可知,服務業就業吸納和快速城鎮化進程之間無顯著格蘭杰因果關系,知識密集型服務業吸納就業和快速城鎮化進程之間也無顯著格蘭杰因果關系。

表5 格蘭杰因果檢驗結果(2)
因此,當使用城市人口密度測度城鎮化進程時,可以得到的基本認識是:從線性回歸的角度來看,服務業就業吸納、知識密集型服務業就業吸納和城鎮化進程之間存在線性正相關關系,但前者擬合效果較好,后者擬合效果一般;進一步的格蘭杰因果檢驗也表明,城鎮化進程沒有促進服務業吸納就業改善,更未能很好地提高服務業吸納就業的質量。
綜上,無論使用城鎮人口比重測度城鎮化進程還是城市人口密度測度城鎮化進程,其基本結論一致:自改革開放以來,雖然中國服務業就業吸納能力和城鎮化進程都呈現逐年遞增趨勢,且一定程度上呈線性正相關關系,但格蘭杰因果檢驗表明快速城鎮化進程并沒能很好地改善服務業吸納就業狀況。
五、實證結論的進一步分析
(一)中國城鎮化進程沒有顯著提升服務業就業吸納能力的內在機理分析
中國城鎮化進程主要表現為城市土地面積的擴張,而沒有通過城市與產業發展的協同演進來促進傳統城市的轉型升級。城市土地面積的擴張是各級地方政府部門在GDP政績考核下實現工業趕超的結果。各級地方政府為了實現GDP的快速增長,把承接制造業轉移和發展房地產業作為實現地方經濟趕超的捷徑。而工業新城建設則是各級地方政府實現承接制造業轉移和房地產業發展的最佳政策(江小涓 等,2004)。
千篇一律的工業新城建設導致城市盲目擴張與產業失調發展,主要表現在以下三個方面:第一,各地工業園扎堆,地方政府靠比政策優惠來承接產業轉移,很容易造成產業的低水平重復發展和地方產業結構同化;第二,工業新城擴張過快,地方政府承接產業轉移的競爭性加劇,特別是后金融危機時代,世界發達國家的再工業化戰略使世界產業轉移的規模和結構出現新的變化,許多工業新城形成“有城無產”的空城局面;第三,工業新城擴張過快,而阻礙農村剩余勞動力向城市安居性轉移的各種制度壁壘在短期內又很難被消除,許多工業新城形成“有城無市”的工業鬼城局面。
所以,中國以工業新城建設為主要路徑的城鎮化進程,一方面過分注重承接低端制造業,生產性服務業內生性發展不足,另一方面制度性壁壘和新老城市宜居便利程度的反差也很難吸引產業勞動力在工業新城集聚,生活性服務業也缺乏發展空間。
(二)傳統城市轉型升級促進服務業就業吸納能力改善的國際經驗比較
中國要進入世界發達國家水平的行列,意味著服務業吸納就業的比重要達到65%左右,農業就業人員比重要降到10%左右,工業就業人員比重保持在25%左右,即三次產業結構的就業人員比重維持1∶2.5∶6.5的比例較為符合中國國情和世界產業演化規律。如果按照這個就業結構比例,則意味著即使在就業人員總數保持不變的情況下,仍然需要從第一產業部門轉移出1.9億左右的農村勞動力,從第二產業部門轉移出0.3億左右的制造業人員,即服務業部門要凈增加2.2億左右的就業人員。
以城鎮人口占總人口比重測度的城鎮化比率,發達國家目前平均在70%左右,中國為53%。要達到發達國家平均的城鎮化水平,中國的城鎮化還可以增加4億左右的總人口,按照就業人員占總人口比重的56.72%估算,中國的城鎮化可以吸納2.27億左右就業人員。即中國的城鎮化進程完全能夠與服務業發展規模相協調。
現在的問題是,2.2億左右的服務業就業人員如何在中國的城鎮化過程中合理配置,是以大規模的工業新城建設為主,還是以發展現代服務業引領中國城市轉型發展為主。如果以服務業就業人員占城市總人口比重這個指標進行國際對比,我們發現,2013年中國城市服務就業密度為0.41,而美國、英國、加拿大、日本、德國、法國、新加坡、韓國、中國臺灣等發達國家和地區平均的城市服務就業密度為0.74。從人口超過100萬的城市群人口占總人口的比重來看,中國只有22%,但美國、英國、加拿大、韓國、巴西、日本、法國和澳大利亞分別為48%、26%、44%、47%、40%、51%、23%和60%??梢?,中國的城鎮化過程不需要以大規模的工業新城建設為主,而應注重提高現有城市的服務業就業密度。
六、主要結論與政策建議
(一)主要結論
中國以工業新城建設為主要路徑的城鎮化進程顯著快于中國產業結構調整的進程,主要體現在城市吸納服務業就業的進程顯著慢于工業新城區建設的進程。這種城鎮化進程與產業結構調整進程的不協調導致部分工業行業的產能嚴重過剩,不僅加劇了中國經濟增長中資源能源和環境的瓶頸制約,也使得生產性服務業和生活性服務業的發展相對滯后,并進一步制約了中國先進制造業的發展壯大。
雖然不能樂觀地估計服務業即將能成為中國經濟增長的動力產業,但發達國家的經濟增長經驗表明,后工業化時代經濟增長的引擎在于現代服務業和先進制造業的良性互動。制造服務化或者產品服務化是后工業化時代生產消費的基本特征,人類社會將全面進入服務經濟時代。中國目前正在從工業化中期向工業化中后期轉型,服務經濟時代即將來臨,現代服務業最終也會成為將來經濟增長的主要驅動力。
城市是現代服務業的棲息地?,F代服務生產要素向城市集聚,特別是向大中城市集聚是產業區位優勢的體現。城鎮化進程從本質上講是產業就業人員向城鎮集聚的過程。總體而言,中國快速的城鎮化進程沒有顯著地促進產業結構的服務化轉型,特別是在東部沿海地區,城鎮化進程與服務業集聚存在相脫離的趨勢。中國的城鎮化進程除了在城鎮化路徑上表現為工業新城區擴張以外,更重要的是中國現有大中城市的服務就業密度顯著低于發達國家和地區的平均水平。
(二)政策建議
為了充分發揮城鎮化進程對服務業就業吸納能力改善的良性促進作用,有必要從以下幾個方面采取對策:第一,從宏觀層面調整中國城鎮化發展戰略,做好城鎮化規劃的頂層設計,根據各區域的地理特點,在城鎮建設中合理考慮服務業布局,比如東部沿海地區,工業相對比較發達,那么在城鎮建設規劃過程中需要多考慮生產性服務業布局,而西部工業欠發達地區在城鎮建設過程中則需要較多考慮生活性服務業布局;第二,在城鎮建設過程中應強化基礎設施建設,著重強化城鎮道路、供水排水設施、供電供氣設施,以及信息化基礎設施建設,從而有效提高城鎮承載能力,為服務業發展提供良好的硬件環境;第三,在城鎮化進程中需要完善公共服務業和公共管理,加強教育、養老、醫療、文化等公共服務基礎設施建設,通過引導生活性服務業發展從而促進其吸納就業;第四,在城鎮化進程中應突出抓好綜合體建設,有效融合物流運輸、酒店餐飲、零售批發、商務服務和影視娛樂等行業,通過擴展城鎮空間內涵促進服務業吸納就業;第五,以提高服務業勞動生產率為目的,加強人才尤其是知識密集型服務業高端人才的引進,提升城鎮經濟發展水平,從而改善居民收入促進就業。
總之,中國的城鎮化過程決不應該是工業新城建設的大躍進,而需要把城市功能定位、城市功能轉型與發展現代服務業進行綜合配套考慮,通過城鎮化進程提升城市品質和服務業就業吸納能力,最終促進產業結構的轉型升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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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彭江)
Why Rapid Urbanization Process Can′t Improve Employment Absorption Capacity of Service Industry in China?
ZENG ShiHong1,2XIA JieChang1
(1.School of Business, Hunan University of Science and Technology, Xiangtan 411201;2.National Academy of Economic Strategy, CASS, Beijing 100082)
Abstract:The urbanization process is an important factor affecting the transfer of labor among departments according to the results of mathematical model. This paper documents that there is a significant positive correlation between rapid urbanization process and services absorbing employment ability by the regression result with time-series data since China′s reform and opening up by taking China′s service industry employment growth and urbanization rate as variables. China′s urbanization process cannot become the Granger causes that service employment absorption capacity to improve by analyzing the SVAR model and Granger causality test. So, Chinese urbanization patterns should transform from rapid industry park construction to service employment density of city.
Keywords:urbanization; service employment absorption capacity; transformation of urban functions; service employment density of city
收稿日期:2015-12-01
作者簡介:曾世宏(1974--),男,湖南益陽人,經濟學博士,湖南科技大學商學院副教授,碩士生導師,中國社會科學院財經戰略研究院應用經濟學在站博士后。
基金項目:中國博士后科學基金面上資助項目“中國城市公共服務缺口的潛在規模、形成機理與治理路徑”(2014M561133);國家社會科學基金青年項目“生產性服務業集聚提升城市經濟可持續發展能力的機制研究”(13CJY030);湖南省研究生科研創新項目“創新發展指數構建與區域創新水平測度研究”(CX2015B474)。
中圖分類號:F719;F291.1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1-6260(2016)02-0001-09
夏杰長(1964--),男,湖南新寧人,經濟學博士,中國社會科學院財經戰略研究院副院長、綜合經濟研究部主任,中國社會科學院研究生院教授,博士生導師,國務院特殊津貼專家。
*湖南科技大學商學院碩士生徐應超在本文的修改過程中做了大量工作,在此表示感謝;更加感謝評審人提出的意見和修改建議,文責自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