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靜的詩

活在瓶子里的草

玻璃瓶里的一棵草

它活了下來

我把刻進骨里的心情，抽離出來

找一些借口裝進了瓶子

我不敢想象，如果把它們放進陽光里

肆無忌憚地曬

是不是也會野蠻地生長起來

然后高過我的頭顱，也像一只瓶子

對于這棵活在瓶子里的草，

我總是心生愧意

就像把所有的悲哀，甚至歡喜

藏進了一首不諳世事小詩

或者把消極的情緒

傳染給了無辜的孩子

周末，七點醒來

做夢就應該有做夢的態度吧

知道是一場夢，就不要勉強地留在其中

如果醒來，就不該拖泥帶水

追溯一個虛無的存在

其實我在說自己

無法面對的時候，我不該以“夢”暗示自己

把驚險或尷尬進行到底

醒來后，更不該對一個捏造的事實耿耿于懷

就像剛才，七點，我已醒來

不該忘記今天是周末，不該對窗外煞白的光大驚小怪

不該讓清醒的意識

又陷于一個讓我緊張的夢中

漫步春天

我不習慣昂首闊步

我喜歡低著頭散漫地走

天空里彌漫著灰色

這樣的顏色只適合發呆，不宜于思考

如果還有目的，我只想抵達一棵老樹

一場雪，讓我擔憂了整整一個冬天

春天里，我撫摸著它粗糙的外皮

想從滄桑的皺褶里把秘密打開

抬眼間，密碼已閃亮地掛在枝頭上

其實，不用去懷疑

一棵頑強的樹，能否走過冬天

也無須用粉飾的語言，贊美枯木逢春

只要把春天裝進心里

每一個日子都可以走得精神

回來的時候

我回來的時候

他在洗菜，切菜

動作并不熟練，刀很鈍

我像茍活在菜白里的蟲子

他垂著眼瞼

看不見我在躲閃

我想起多年前那個陰天

我躲在屋檐下等一場暴雨的恐慌

他用一聲不吭的沉默

按住了心中的火山

我閉著嘴，不敢東張西望

怵在角落里

撫摸一團長滿刺的仙人球

不打擾一棵樹

黃昏。我沿著右邊的道旁樹往外走

黑夜還在路上，燈火亮了起來

樹與樹的沉默是一樣的

正如燈與燈的表情是一樣的

其實我不用認識每一棵樹的名字

我不用告訴他們，此時風正緊

不用說起我今天掉了多少根頭發

打破了幾顆門牙

我不該用一場隱忍的雪，去打擾一樹無辜的春天

傍晚，我沿著左邊的道旁樹往回走

我告誡自己：不要再拿這幾棵樹說事

因為不管我說與不說

他們的使命，都只是長成一棵樹的樣子

我應該原諒一支煙蒂

我總是把一支煙蒂

與一個人的修養聯系起來

一支煙的殘骸活在我的視線里

我怒 我吐

我想用吐沫星子淹死一支煙蒂

不知是因為一個人才遷怒于一支煙蒂

還是把對一支煙蒂的反感遷怒于一個人

我扔了各種款式的煙灰缸

就像拔掉眼里的一顆釘子

后來，偶爾還會有一支煙蒂

偃旗息鼓地躲在垃圾桶里

就像從平地掉進低谷里

那么虛弱，那么沒底氣

我突然覺得，一支煙蒂

其實和一只破罐子沒什么兩樣

只是煙蒂制造的是生活垃圾

而我的破罐子裝的是情緒垃圾

作者簡介：王靜，女，生于1979年冬，云南彝良人，昭通市彝良縣實驗中學語文教師。

【責任編輯 夏文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