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好鄰居 你們現在還好嗎
——訪姬遠奎駱開素夫婦

文丨記者 李 燕

中國好鄰居 你們現在還好嗎
——訪姬遠奎駱開素夫婦

文丨記者 李 燕

姬遠奎駱開素夫婦在工地上（李敏/攝）

“你們好，看到你們好面熟，我好像在哪里見到過你們。”面對迎面走來的陌生人，姬遠奎駱開素停下腳步，愣住了，夫婦倆相互對視，心想，“我們不認識呀，你搞錯了吧？”

稍許，這位陌生人說：“我想起來了，你們是‘垮樓’那棟樓的中國好鄰居，你們救了那棟樓的60多人。我在電視上見過你們。”聽到這里，姬遠奎駱開素開心地笑了，趕緊向熱情的陌生人說謝謝。

盡管他倆救人的事已經過去了一年多，如今走在遵義的大街小巷，姬遠奎駱開素不時會遇到以上的場景，這是他倆沒有想到的。面對市民熱情的“一聲招呼、一句問候”，姬遠奎駱開素總會升騰起一種榮譽感，“好象所有的勞累與煩惱全都沒有了。”

今年6月安全生產宣傳月期間，他倆的家鄉正安縣請他們回去作了兩場報告。看到那么多的領導和干部聽他倆講他們的故事，姬遠奎駱開素更感到是一種榮耀。

“回想起房屋垮塌的那個晚上仍然害怕”

“不想回憶了，誰也不希望再發生這樣的事情，有個安全的房子住著多好。”姬遠奎說。

駱開素接過丈夫的話：“手頭緊的時候，還是會想起那驚心動魄的一幕，因為自己辛辛苦苦積攢了十多年的積蓄全部被埋了。”

時隔一年多，聊起這一話題，這對“中國好鄰居”夫婦告訴我們：“回想起房屋垮塌的那個晚上仍然害怕。”

近日，在新蒲新區蝦子鎮青山堡青云路建設工地的工棚里，姬遠奎駱開素再次為記者還原了2015年6月9日那個驚心動魄夜晚的前前后后。

一如往常，2015年6月8日下午，在城郊董公寺上海大眾4S店干活的姬遠奎像平常一樣，帶著一身疲憊回到了家。吃過晚飯，女兒和兩個兒子忙著做作業，姬遠奎便從6樓的家里，下到1樓的門面去守他家經營的小煙酒店。駱開素收拾完碗筷后，洗了個澡，換洗衣服都沒洗，頭發也沒吹干，匆匆忙忙的下到1樓的店里。

姬遠奎一家買的房子在6樓,這1樓的門面，是從房東那里租來開煙酒店的。去年小店遭遇過一次盜竊,此后，夫婦倆在店里擺了張床住下,讓3個孩子住6樓。

“本來一直都是我守店，當天晚上，我覺得頭有點疼，吃顆感冒通，我就先睡了。”駱開素回憶說。

“當晚小店生意出奇的好，這個走了，那個又來。”姬遠奎說，平常生意好的時候，也就賣過七八百塊，當天賣了一千多，直到房子垮塌前，都還有人來買東西，我一直忙到12點過才睡。

夜漸漸深了，姬遠奎一家住的高橋鎮魚芽社區河邊組這棟7層高的居民樓，和這座城市成千上萬的居民樓一起，漸漸的進入了夢鄉。

忽然，“咚”的一聲，駱開素從熟睡中驚醒，急忙推醒身邊的丈夫。“一開始我懷疑是不是有強盜進家里來了。”姬遠奎開燈一看，原來是窗子邊的一塊粉刷墻壁的石灰塊落在了地上。

姬遠奎起床前前后后看了看,沒發現什么異常，又上床關燈睡了。

沒多久,突然，又是“咚”的一聲,又一塊粉刷墻壁的石灰塊落在了地上，聲音比開頭的還大。

姬遠奎迅速拉亮電燈，猛地一個翻身下床，湊近墻體觀察，他驚訝地發現，墻面有一條長長的裂縫，“不行，房子可能要垮。”姬遠奎趕緊讓妻子趕緊喊醒樓上的人家。他留下來繼續觀察，這時，姬遠奎習慣性地拿起手機看時間：凌晨1點12分。

駱開素先敲隔壁做貨物配送生意的卷簾門，敲不開，她使勁用腳踢，踢門的聲音很大，驚醒了住在3樓上的房主周林剛。接著，駱開素又跑上樓，挨家挨戶的敲門，“房子有危險，大家趕緊下樓。”

情急之下，什么都顧不上。駱開素的3個孩子住在6樓,她沒有想到先救自家的孩子,只顧拼命跑上樓去,每一層挨家挨戶地敲門喊人。她記得，7樓的兩家是房主的女的去喊的,她是最后才喊6樓自己家的孩子。

大家在慌亂中迅速跑到了樓下，站在一起議論紛紛。

房主驚醒后迅速下到1樓，和姬遠奎一起，拿著電筒，圍繞樓房四周仔細觀察。其實，房主心里應該明白，他家這棟自建的房子一直存在安全隱患。

事后調查表明，這棟樓修建于1995年，當時為3層。2005年房主未經批準又私自加蓋至7層，導致房屋基礎不穩。事發前連日降雨，樓房地基出現不均勻沉降，加之房屋所用材料和砂漿均未達到應有標號，墻體強度不夠，最終導致房屋倒塌。

據知情人介紹，事發前兩天，周林剛似乎有預感，他拉來了磚和水泥,準備加固房屋基腳,也因下雨沒來得及施工，事故不幸發生。

看了幾圈,沒發現大的問題,周林剛就說大家可以回去睡了。很多住戶跑下樓來，等了一陣，認為不會出什么事，便又返回屋里睡了。

其間，還發生一個插曲，有好幾個鄰居當時還埋怨姬遠奎駱開素夫婦：“半夜三更的，吵哪樣吵嘛，你倆口子吃多了……”

姬遠奎一直在店門口站著，看到大家紛紛返回了樓上，他也大著膽子回到了店里。“我剛剛坐下，又是一聲響，又一大塊石灰塊落了下來，一看，墻面裂縫更長了更大了，我叫周林剛過來看,他只說了一句‘房子確實要垮了,沒辦法了’。”

突然，屋里響起了“滋滋啦啦”的恐怖聲音。姬遠奎預感情況不妙，一大步就沖出了店門，轉身對著樓上喊：“大家快跑，房子要垮了。”

駱開素隨后也沖岀店門,沖上樓去挨家挨戶敲門。房主也在樓下央求大家趕緊撤離。人們這才穿著睡衣，穿著拖鞋，慌慌張張地跑了下來。

姬遠奎現在回想當時那一刻，心里十分后悔，“怎么是我先跑岀來，而不是先把駱開素先拉出來呢？要是那一分鐘房子垮了，我怎么對得起她喲。”

在所有人撤到安全地帶大約20分鐘左右,“轟”的一聲巨響，整棟樓一瞬間夷為平地。一股強大氣流形成的沖擊波把姬遠奎擊倒在地，駱開素也被氣流沖重重地摔在地上。

姬遠奎從地上爬起來，看了看手機：凌晨2點48分。“我當時還想打開手機拍照，一切都沒來及，整棟樓轉眼間就垮了。”

姬遠奎夫婦被網友贊為“中國好鄰居”

垮樓事件發生時，如果不是姬遠奎夫婦及時發現險情,及時挨家挨戶叫醒住戶撤離,后果不堪設想。正是他倆的義舉，整棟樓的68人得以安全撤離。

姬遠奎夫婦的事跡迅速傳開，新華社、人民日報、中央電視臺等中央、省、市媒體紛紛前來采訪報道。那以后的一兩個月間，面對電視鏡頭、面對錄音話筒，面對各種提問，讓姬遠奎駱開素這對農村夫婦應接不暇。

隨后，姬遠奎駱開素夫婦被遵義市政府授予“遵義市見義勇為模范”，被匯川區授予“見義勇為”稱號。他倆還被推上“中國好人榜”，更被網友贊為“中國好鄰居”。

垮樓事件發生后，平日里朝夕相處的十多戶人家帶著心理的創傷各奔東西，各家忙著各家的生活。鮮花和掌聲之后，姬遠奎夫婦租了房子安頓好子女，又回歸他們平常的打工生活。

事情過去一年多了，面對記者的采訪，姬遠奎夫婦倆很平和，“大家住在一棟樓，是一種緣分。如果換成其他人，每個人都會像我們這樣做。”只是十多戶人家難以再相聚。

姬遠奎是正安縣桴焉鄉人，1997年經人介紹與廟塘鎮的駱開素結婚。婚后夫妻倆就離開了家鄉外出打工，一直都是在建筑工地上干活。他們輾轉山西、北京、西安、武漢、重慶等城市，直到2001年要照顧小孩，這才回到了遵義。在北京打工時，姬遠奎去了一次天安門，“遺憾的是沒能帶駱開素一起去。”

到了2012年8月，他們用十年辛苦攢下的錢，以16.6萬的價格買下了匯川區高橋鎮魚芽社區這棟7層居民樓6樓的一套，又租下了一樓的門面，做點小生意。一家人的日子過得辛苦，也過得開心。

垮樓事件發生后，店里價值10多萬元煙、酒、副食等頃刻間化為烏有。姬遠奎說：“當時想過轉身回屋里拿一些出來，拿一點也得一點。怕我回去拿東西，人家也跑回家拿，那一瞬間房子垮了就完了。”

談到一年多來的生活，姬遠奎坦承“這一年多來的心情都不好”。這一年多，他們夫婦倆在蝦子鎮青山堡青云路工地上包了一段擋土墻工程。因為工期緊，工人日夜24小時加班干，晚上工人加班開出的工資高，一年下來賠了13萬。今年能不能賺點錢還是沒底。

姬遠奎說，經歷了那一次事情之后，現在在工地上干活更加小心了，晚上工友們加夜班他都一直守著，雖然只是修建擋土墻，但他從不敢馬虎，偷工減料的事情絕對不干，反而是盯著大家一定要把工程質量做好，一定要安全。

為了工程建設，兩口子就住在工地的工棚里。孩子們住校，只有到了周末，他們才會回到大坪的“家”住一兩天。“大女兒就說，我們每次回來就像住旅館，租這房子真不劃算。開一個月的房租，就只住4個周末”，姬遠奎說這話的時候，眼里泛著淚光。

這一年多，沒變的是勤勞與堅韌，變了的是他們的心理。姬遠奎告訴記者，以前膽子大，現在變得膽小了，怕！攀爬在腳手架上，都特別地小心。駱開素也一樣，“晚上變得很驚醒，稍有響動，就醒了睡不著。風把工棚上的玻璃鋼瓦吹得沙沙響，心里都很害怕。”

房子垮后，匯川區按每套房一半的平方補償給受災人家。眼下，快要交房了，多出的面積需要個人購買，交房后要花錢來裝修，這些讓姬遠奎感到壓力大，“主要是工程上虧了。”

但談到以后的日子，純樸而樂觀的他倆堅信，沒有翻不過的山，沒有跨不過的坎，好人一生平安，未來的生活會一天更比一天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