紐倫港：臆想還是現實？
——全球化時代的世界城市競爭

陳友華 呂 程

紐倫港：臆想還是現實？
——全球化時代的世界城市競爭

陳友華 呂 程

2008年《時代周刊》亞洲版刊發《三城記》一文，香港與紐約、倫敦共同刊選為21世紀全球化國際大都會的典范——“紐倫港”。全球化時代，大都會競爭背后更是國家經濟實力的較量。在理清經濟體“競爭力”內涵的基礎上，借鑒波特競爭力“鉆石模型”，選取相應的比較指標發現：紐約、倫敦、東京各自立足于生產性服務業和制造業為主的優勢行業，依靠本地或者本國市場，相較之下香港則暴露出結構失衡，規模優勢遜色，經濟外向的弱點。香港與紐約和倫敦比肩，或許就是一個臆想而已。

紐倫港；世界城市；競爭力；香港

“紐倫港”（Nylonkong）一詞由《時代周刊》發明，香港被視為與紐約和倫敦并駕齊驅的國際大都市。紐約和倫敦作為國際一流大都會毋庸置疑，但香港的上位卻頗耐人尋味。“紐倫港”對于香港來說真的實至名歸嗎？

這歸根是一場世界超級都市的角力。全球化時代，大都會的競爭背后更是國家經濟實力之間的較量，而中國經濟的再平衡戰略實則要依托大都會及其產業的轉型。想要理清問題的頭緒，必須首先撇清作為一個經濟體的“競爭力”究竟為何，進一步借鑒波特的經濟體競爭力“鉆石模型”，選取相應的比較指標一較長短，才能得出可靠的結論，為當下內地大都市的轉型提供參考借鑒。

1 “紐倫港”的由來

2008年農歷新年之前，《時代周刊》亞洲版給香港奉上了年度賀歲大禮，一篇名為《三城記》（A tale of three cities）的文章中，香港踢走東京、巴黎榮登探花位置，與紐約、倫敦共同刊選為21世紀全球化國際大都會的典范。文章因此還創造出一個新詞——“紐倫港”（Nylonkong），認為認識了這三座國際大都市，即等同認識了全球化時代。理由是這三個城市擁有相同的文化和經濟特征：“那里的人民都具備某種天賦的適應力……這三座城市都曾是制造業的中心，但都成功地實現了轉型，將經濟的重點轉向服務業……三座城市都曾是或仍是大港口……這三座城市都對貿易敞開了大門。”

文章結尾之處作者蕩氣回腸地總結道：“如果說19世紀是帝國的時代，20世紀是戰爭的時代，那么21世紀則是金融的時代”（Elliot，2008）[1]，紐倫港三大國際金融中心的地位呼之欲出。這些寫在美國次貸危機之前，對香港熱情洋溢的贊美，讓本定位為“亞洲國際都會”①的香港，突然擢升成世界頂級都會而受寵若驚。

圖1 紐倫港

紐約和倫敦作為世界一流大都會，尤其是國際金融中心毋容置疑，但香港的上位卻頗耐人尋味。《時代周刊》的評論人洋洋灑灑捏來的理由，并不能解釋香港究竟憑什么打敗了東京、巴黎，甚至法蘭克福、上海，其羅列的紐倫港在文化和經濟上的共通之處在這些城市同樣適用。香港在亞洲金融危機之后，的確交出了一份絕地大反彈的漂亮成績單，股價和房價都創出新高（但進入2015年下半年后香港的股市與房市泡沫已顯露出破裂的種種跡象）。當然，這離不開香港本地及中央政府的努力與支持，但是“香港奇跡”本身，既不是英國人的睿智，也不是港人精神，本質上是周邊環境相對動蕩封閉下的壟斷中介經濟[2][3]。隨著周邊環境的和平、開放，尤其是大陸的改革開放，過去對香港有利的形勢已發生反轉，香港正面臨激烈的城市競爭。

2 何謂經濟體的競爭力

如今小到個人大至國家都大談“競爭力”，“如何提高競爭力”，但這個概念本身卻極其朦朧模糊。必須先搞清楚這一抽象概念，才有可能分清楚香港今天所謂的天然深水不凍港、區位優勢、健全法治、有效監管、自由市場、國際經驗、高素質人才[4]，究竟哪些是虛有其表的廣告詞，哪些才是真材實料——因為按照這些說法，香港幾乎優秀完美得象超人，應該無所不能才是。

首先，我們必須理清何為一個城市或者經濟體的“競爭力”。狹義來說，我們的分析對象是香港：一個區域的、外向型的、服務業為主的小型經濟體的競爭力。香港的競爭力等同于香港企業不斷提升生產力的能力，企業又進一步聚合成分門別類的產業。香港本地市場狹小，是出口導向的外向型經濟，這就要求香港的企業及產業具備國際競爭優勢。在經濟和貿易全球化的今天，我們發現德國是全球印刷業、高級轎車、化工產業的集中地，美國在個人電腦、軟件、信用卡、電影等產業中獨占鰲頭，日本則以家用電器、汽車、照相機以及工業機器人等產業為主導，瑞士是世界重要的制藥、鐘表、巧克力食品與貿易業的基地[5]（波特，2003）。產業的成功只是競爭優勢發揮的結果，我們的問題是：為什么這些企業具備國際競爭優勢？

邁克爾·波特給出的答案是：決定條件在于企業所處的區域或者國家，能否在特定領域中創造或保持比較優勢（波特，2003）。“比較優勢”（comparative advantage）是最古典的經濟學理論之一。亞當·斯密提出了絕對優勢理論，指出一個國家的出口要有競爭力，它就必須有相對最低的生產成本。李嘉圖完善了比較優勢理論，認為一個國家即便能以相對低的成本生產某些商品，但是它仍然可以進口它，而將產能用在生產更優勢高效的產品上。如果按照斯密和李嘉圖這種生產要素成本的絕對優勢、相對優勢論，國際競爭的結果就是不斷刷低生產成本的向下競爭，但是我們知道蘋果手機的優勢絕對不是由它的成本所決定的。

今天的區域和國家競爭優勢，或者說比較優勢究竟為何？促使波特考慮這個問題的契機是他在里根政府時期參加的直屬白宮的產業競爭力委員會。這個委員會在當時由企業家、勞工領袖、學術界和前政府官員組成，目的是考察美國的競爭力。波特發現各方對競爭力的認定不同，對企業而言：競爭力意味著以全球化的戰略，在世界市場中競爭的能力；許多國會議員認為，競爭力指國家在進出口貿易上實現順差；經濟學家則有另一套說法：競爭力意味著根據匯率變動的調整，形成低廉的單位勞動力成本。（波特，2003），最后這個委員會并沒有達成共識，而對于競爭力的辯論卻一直在持續。

1997香港回歸之前，特萊恩領銜出版了《香港優勢》一書，其中洋洋灑灑列舉了香港一系列不可替代的優勢[6][7]，今天看來很多優勢未能經受住考驗，可見“競爭優勢”不是一時的僅僅浮于表面的成績單。本文借鑒波特的區域/國家競爭力模型，作為香港優勢的分析框架。這個模型雖然并不完美，但卻突破了傳統的“比較優勢”，“規模經濟”，通過波特對美國、日本、瑞士、瑞典、德國、意大利、英國的深入研究，而獲得了廣泛的認可。波特的“鉆石模型”（又稱“菱形模型”）適用于分析一個經濟體的某種產業為什么會在國際上有較強競爭力。雖然香港更多是個都會經濟，但由于它相對獨立的“特別行政區”身份，又具有新加坡這種城邦經濟的特點。

“鉆石模型”認為有四種區域內部的決定因素：一是生產要素：包括人力資源、天然資源、知識資源、資本資源、基礎設施。二是需求條件：波特所指的主要是本地市場的需求。香港是個小型經濟體，本地市場狹小，必須依托外部市場的需求，這一點有所不同，但不妨礙我們將其納入分析框架中。三是相關產業和支持產業的表現：這些產業和相關上游產業是否有國際競爭力。四是企業的戰略、結構、競爭對手的表現。四大要素之外還存在兩大外部變數：一個是不可控的機會因素，一個是不可漠視的政府因素。

參考波特的鉆石模型，作為這場世界一線城市彼此競爭的標準，相對應選取如下指標：人口，GDP總量，GDP占全國的比重，人均GDP，三次產業結構，支柱產業產值比重和吸納就業人口比重。

我們選擇紐約、倫敦、香港和東京這四座城市進行PK，為的是驗證香港是否真如《時代周刊》所言躋身世界一線城市三甲之列，把東京也加入比較，是因為它是過去廣泛認同的亞洲大都會的領頭羊，看如今是否真的被香港超越。這四座城市的共同特點是：都經歷從制造業到港口貿易，再到以金融業等為代表的服務業的產業重心轉移，誠如Vernon所言：紐約港吸引了制造商和批發商，批發商帶來了金融機構，金融機構又引來了全國性公司的核心機構[8]，規模效應和聚集效應共同推動這四城的轉型。

圖2 波特經濟體競爭力鉆石模型

3 “紐倫港東”綜合實力大PK

首先來看四座城市當前的綜合實力，主要選取總人口、GDP、人均GDP、和三次產業分布結構。紐約、倫敦和東京從現代城市發展形態上來說，經歷了從中心城市，到都會區甚至都市圈的發展歷程，這意味著必須選擇層級相同或近似的區域，比較才會可靠而有意義。

狹義上的紐約市（New York City），2010年的人口為817.5萬人，面積790Km2（NYC Profile，2011）[9]，GDP總量0.64萬億美元冠絕四城，占全美GDP比重的4.4%。紐約都會區（New York Metropolitan Area）總人口達到1831萬人，整個都會區以紐約市為中心，輻射至紐約州北部的六個郡與長島的兩個郡，新澤西州的十四個郡，全稱為紐約—新澤西北—長島都會區（New York-Northern New Jersey-Long Island, N.Y.-N.J.-Pa. Metropolitan Area），面積達到3.2萬Km2。美國的統計資料通常細分到都會區，紐約都會區2010年的名義GDP總量1.28萬億美元，約為世界第十三大經濟體（維基百科，2012a）[10]，是美國第一都會區，占全美GDP比重達到8.7%。

倫敦則有倫敦市（City of London），大倫敦（Great London）和倫敦都會區三個范疇。倫敦市面積狹小，僅為2.6Km2（即1平方英里），是追溯至羅馬帝國時代的古老城區，如今它屬于倫敦，但有自己的市長、法庭以及700名警察。它是倫敦商業和金融中心所在，官方又把倫敦市稱為倫敦金融城，而市民喜歡稱它為“那一平方英里”（Square Mile），這里聚集了500多家外國銀行、180多個外國證券交易中心，名列世界500強的企業有375家都在金融城設了分公司或辦事處（維基百科，2012b）[11]，這一平方英里的威力驚人。

大倫敦則包含了倫敦市與32個倫敦自治市，面積為1579Km2，在剛進入21世紀時，人口突破700萬的里程碑，2009年人口達到775萬人，名義GDP總量為0.4萬億美元，占整個英國GDP比重高達19.1%。大倫敦還是一個嚴格行政區域上的概念，有統一的大倫敦政府機構。倫敦都會區則是非正式區域，包括了大倫敦周邊的一些城市，總人口1200萬人左右。

圖3 紐約、倫敦、香港、東京區位

狹義上的東京，又被稱為東京都，總面積為2162Km2，包括23個特別區、26個市、5個町和8個村（維基百科，2012c）[12]。2008年總人口為1289萬人（目前已經超過1300萬人），總產值約為0.9萬億美元，占日本GDP的17.7%。而大名鼎鼎的東京都會區，又稱為首都圈或大東京，2008年聚集了近三分之一的日本人口（3520萬人），GDP更高達1.48萬億美元，與2010年整個俄羅斯的GDP基本持平，是世界第十一大經濟體，更是世界大都會區中的巨無霸。

考慮到香港僅是一個城市，不存在香港大都會區，我們必須選擇大倫敦、東京市和紐約市與其比較。理想的情況是選擇四個城市最新的相同年份的數據，但《東京市統計年鑒》最新的數據只到2008年，倫敦最新數據為2009年，紐約則是2010年，最后折中成最新且接近年份的數據作比較。

四城綜合實力PK中，香港無論從人口、經濟總量、還是GDP在全國所占比重，人均GDP各項指標上全部墊底。人口上香港和倫敦最為接近，但經濟總量卻是倫敦的一半，東京的四分之一，紐約都會區的六分之一。在整個國家經濟體中的影響力也有限，比重僅為3.4%。不過這一點上，美國和中國可能更有可比性，因為人口、經濟和國土規模相對龐大，經濟發展可能相對分散和多極化，紐約都會區的經濟比重也只占8.7%，紐約市比重約為4.4%。不太可能象日本、英國這類國土面積較為狹小的國家，經濟重心擁有壓倒性的優勢，可以驚人地接近20%。

從四城的三次產業結構來看，服務業均占據絕對主導地位。其中紐倫港的結構形態更為相似，服務業產值的比重超過90%，紐約更達到97.3%，相比之下，東京仍然保留了比重不小（15.3%）的工業。這是否意味著東京就敗下陣來了呢？如果說服務業越高就意味著經濟體越發達，那么香港1841年開埠之后的一百年間，就是個以貿易為主的轉口港，應早就位列發達經濟體之列，事實卻是等到制造業發展到頂峰的80年代才成功晉升為區域甚至世界級的大城市。

在研究城市轉型基本動力和取向上，學者們雖有分歧，一些經濟學家堅持城市危機的解決之道是制造業的轉型升級而不是徹底轉移[13]，例如鮑莫爾的“成本病”理論，認為服務業的低生產率最終會導致經濟增長的停滯和城市財政危機[14]，斯科特對服務經濟已經主導了美國大都市發展的觀點提出了嚴厲批評[15]，認為工業化作為經濟組織和社會整合的一般過程仍然是現代城市發展的基礎。另一些學者認為盡管服務業的崛起和制造業的衰落是不可逆轉的趨勢，但制造業仍應成為城市經濟中重要的組成部分[16]。

4 “紐倫港東”支柱產業大PK

僅從三次產業結構來看，很難分出勝負，從具體的支柱產業入手，則能讓各自的優劣勢更清晰。城際間支柱產業的比較——這是一個看似簡單，但實際上困難重重的任務。

廣泛認同的支柱產業標準的底線是產值占GDP的比重超過6%，這就給玩弄數字加減游戲創造出支柱產業留下很大的空間。例如，香港的支柱產業似乎更多是通過合并同類項的結果，它主要借鑒了紐約和倫敦的產業劃分，但又將零售業全部劃入旅游業，其它三城通常將零售和批發同歸類為貿易；它還將紐約和倫敦通常分為多類的科技專業服務、管理支持服務等合并；把貿易和物流合并為一類。這樣雖然放出了各種“支柱產業”衛星，但著實增加了城際比較的困難，因為彼此所談的支柱產業并不在一個層面，不能把一個合并后的類別去和另一個城市中的子類別作比較。

還有一個分歧來自衡量支柱產業的尺子，廣為接受的是以產業GDP或者GVA（凈增加值）占總量的比重，但紐約市政府官網公布的監測總體經濟指標，是就業人數和按行業的分布。這種分歧恰恰反映出對經濟增長目標和價值的不同追求，紐約顯然更傾向于將經濟增長與增進國民機會和福祉劃上等號。這也給城際的比較帶來了困難，所以只能將紐約都會區的GDP按行業分布作為替代。還有一個困難來自不同城市對產業的劃分口徑雖然大同，但尚有很多小異，例如日本的產業中完全找不到另外三城劃分的“專業服務”②影子，倫敦會把運輸業和通信業“混為一談”，且下面沒有明細。為了克服上述的困難，在現有數據限制和不同城市的產業劃分下，按照另外三城較為通用的分類，對香港支柱產業作了拆分和重組：把批發零售業合并為一類，將餐飲和住宿合并為旅游業，將香港所謂的樓宇業權和地產業合并。專業服務沿用了香港的標準，金融業主要包括金融和保險。

表1 紐約、倫敦、香港、東京綜合比較

香港GDP只及倫敦的一半，紐約的三分之一，東京的四分之一，這就決定了如果從支柱產業產值來看，香港必然是第四名。從支柱產業的總比重來看，產值超過6%的支柱產業紐約和香港各有四個，總比重分別為64.5%與60.4%，東京和倫敦都各有五個，支柱產業總比重分別為62.4%與58.4%，香港和紐約的產業更為集中。從具體的支柱產業來看，香港的進出口貿易是四座城市中絕無僅有的第一名，加上另一項支柱產業運輸與物流，香港仍然是一個港口貿易為重的中介城市，而其它三個昔日的港口城市早已華麗轉身。香港過去的貿易中介大港得益于鴉片戰爭以后周邊環境相對動蕩封閉下的壟斷中介經濟。隨著周邊環境的和平、開放，尤其是大陸的改革開放，過去對香港有利的形勢已發生反轉。

金融和地產是香港兩個與另外三城有重復的支柱產業。地產業香港又得第一，比重竟然高達17.6%，這項第一的結果恐怕對廣大市民和商人來說并非福音，結果是營商成本高企，投機心態盛行，制造業急速衰退，導致經濟脆弱、不穩定和不可持續[17][18][19][20]。所以這項第一可能也不值得歡呼雀躍，當然從產值來看第一名應該是東京。

被香港寄予厚望的金融業，僅以微弱優勢領先于東京。紐約都會區在金融業方面有不可撼動的優勢，紐約市的比重幾乎可以肯定會比都會區的33.8%更高。香港金融業充其量只是紐約、倫敦等金融中心在中國的橋頭堡和資金的中轉站，林立在維港對岸各式金融中心的地標和大大的LOGO，很難從中挑出哪個是香港的本土品牌。香港金融業的一個最大問題，是它缺乏本土的金融機構，充其量只是跨國金融機構的一個亞太分銷基地[21]，本地市場規模狹小，港幣結算功能和投資力弱，這和香港過去作為英國遠東殖民地港口城市的歷史有關。這就決定了香港金融業完全沒有獨立性，沒有定價權，更奢談競爭力。香港金融業無論從產值、結構還是實力來看，和紐約、倫敦根本不屬于一個數量級。也許有人認為香港未來作為國際金融中心的勢頭不可阻擋，后勁十足，但事實恰恰相反，敗象已露，尤其上海自貿區的設立對香港金融業將有此消彼長的沉重打擊。

作為服務公眾，提高公眾生活質量的醫護業、代表高水平服務質量的專業服務、富含創新科技的信息通信產業，甚至和普通大眾息息相關的批發零售業，從產值來看在香港卻淪落為邊緣產業，其中所反映出的恰恰是香港與世界一線城市的差距。單純發展外向型經濟不具有可持續性，外向型企業必須根植于本土經濟：一方面要為本地企業提供服務，另一方面也要從本地企業汲取必需的養料。倫敦金融和媒體產業之所以具有全球競爭力，地方化的文化、休閑和創意產業活動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22]。類似地，一些對美國大都市的研究也發現，這些城市的生產者服務企業往往同時提供本地和非本地兩種服務，但以本地服務為主，美國的大城市正變得越來越地方化[23]。

圖4 四城支柱產業 圖5 四城就業人數按主要行業分布

紐約的經驗還顯示出，經濟增長不僅是催生出支柱產業這些產值上的大塊頭，更重要的意義在于提供就業機會。所以筆者特意嘔心瀝血搜集了四座城市就業人數按產業分布的結構。我們會有一些有趣的發現：金融業和地產業是典型的產出上的高個子，就業崗位提供上的矮個子。而服務業中的專業服務，批發零售，餐飲住宿，醫護是城市中提供就業崗位的四大主力部隊。東京因為沒有經歷明顯的產業“去工業化”，17.8%的崗位來自制造業和建筑業。

在經濟全球化時代，世界大城市的競爭及轉型有其相似的共性與動因，又有迥異的差別。紐約、倫敦、東京各自立足于生產性服務業和制造業為主的優勢行業，依靠本地或者本國市場，相較之下香港則暴露出結構失衡，規模優勢遜色，經濟外向的弱點。香港以為自己可以成為“紐倫港”，但后來發現只可能是“亞洲國際都會”；遭到新加坡、首爾趕超后，香港發現只可能成為中國的紐約；當上海崛起，它又發現自己只可能是中國的芝加哥，或者珠三角的龍頭；當廣州和深圳開始后發制人，它又悲哀地發現自己珠三角的龍頭地位不保，可能只會成為中國的佛羅里達。當海南建成真正的國際旅游島，香港最終發現自己什么都不是！這就是溫家寶總理對香港的告誡：逆水行舟，不進則退的現實預演。香港需要立足先發優勢謀求改變，幻想舒舒服服躺在中央政府給的大禮包上賺大錢，在愈演愈烈的世界城市競爭中很可能第一個出局。

注釋：

①2001年，香港政府豪擲九百萬港幣，聘請國際傳訊顧問博雅公共關系有限公司、環球形象設計顧問朗濤設計顧問公司，及國際意見調查公司Wirthlin Worldwide負責香港城市品牌定位和設計，按全球研究調查得出的結果，香港被定位為“亞洲國際都會”。

②專業服務包括法律服務、會計服務、核數服務、建筑及工程活動、技術測試及分析、科學研究及發展、管理及管理顧問活動、資訊科技相關服務、廣告、專門設計及相關服務等。

[1]Elliot, M.,2008, A tale of three cities, Times,http://www.time.com/time/magazine/ artic le/0,9171,1704398,00.html

[2]陳文鴻.結構轉型與香港的產業政策[J],國際經濟評論,2004:3.

[3]Faber,M, 2003,Is Hong Kong dying of SARS,Times,http://www.time.com /time/magazine/article/0,9171,452860,00.html.

[4]于中琴.上海與香港:差距、優勢與互補合作[J].上海財經大學學報,2001:6.

[5]邁克爾·波特.國家競爭優勢[M].李明軒,邱如美譯,北京:華夏出版社,2002:2;3;17．

[6]余肇熊,云麗虹.香港國際金融中心的比較優勢——兼論上海金融中心所面臨的挑戰和機遇[J].世界經濟研究,2009:1.

[7]恩萊特,等.香港優勢[M]曾憲冠譯.北京:商務印書館,1999.

[8]薛波.國際金融中心研究的初步發展和“理論衰落”[J].上海經濟研究,2007:1．

[9]NYC profile, 2011, New York City, http://home2.nyc.gov/html/dcp/pdf.

[10]維基百科, 2011a,紐約,http://zh.wikipedia.org/wiki/%E7%BA%BD%E7%B A%A6.

[11]維基百科,2011b,倫敦,http://zh.wikipedia.org/wiki/%E4%BC%A6%E6%95% .

[12]維基百科,2011c,東京.http://zh.wikipedia.org/wiki/%E4%B8%9C%E4%BA%

[13]陶紀明.論大都市的轉型[J].城市問題,2011,(1)．

[14]Baumo,l W. J.. Macroeconomicsofunbalanced growth: the anatomy of urban crisis[J]. The American Economic Review, 1967,(3):415-426．

[15]Scott, A. J.. Industrialization and urbanization: a geographical agenda[J]. annals of the association ofAmerican geographers, 1986(1):25-37．

[16]Goe, W.R.. The producer services sectorand development within the deindustrializing urban community[ J]. Social Forces, 1994(4):971-1009陶紀明.論大都市的轉型[J].城市問題,2011,(1)．

[17]陳文鴻.結構轉型與香港的產業政策[J].國際經濟評論,2004,(3)．

[18]陳廣漢,張應武.香港經濟轉型:現狀及未來的路向[J],珠江經濟,2007,(3)．

[19]陳多長.房地產業作為支柱產業的例證:香港的經驗[J],財貿經濟,2008,(3)．

[20]張朝陽.轉型中的香港銀行業[M].國際金融研究,2004,(3).

[21]于中琴.上海與香港:差距、優勢與互補合作[M].上海財經大學學報,2001,(6).

[22]Taylor, P. J., Beaverstock, J. V., Cook, G. A. S, Pain,K.,Greenwood, H., Pandit, N. R.. Financial services clustering and its significance forLondon[Z]. Corporation ofLondon, 2003．

[23]Persky, J. andW iewe,l W.. The growing localness of the global city[J]. EconomicGeography, 1994(2): 129-143．

責任編輯：王凌宇

Time published "A tale of three cities" at Asian version in 2008, in which Hong Kong, New York and London were selected as a model of globalization in the 21st century —— "nylonkong".Behind the era of globalization, the competition of metropolitan is the competition among the national economy, firstly what is an economy's"competitiveness" must be clarified, with further reference of Porter’s economy competitiveness "diamond model", some corresponding Index are selected: New York, London, Tokyo, respectively based on the advantage of producer services and manufacturing industries, relying on the local or domestic market, compared with Hong Kong, the structural imbalance, the weakness of scale advantage and economic extroversion are exposed.

Nylonkong ; World City ; competition ; Hong Kong

C912

A

1674-4144（2016）-02-78（7）

陳友華，南京大學社會學院教授，博士生導師。呂程，南京大學哲學系講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