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眼金睛識騙記

盧興+徐衛民

2015年6月，上饒市審計局對某縣級市原市長任期經濟責任審計中，發現該市某房地產開發公司法人嚴某涉嫌詐騙財政資金378.6萬元的要案線索，移送公安經偵部門立案查處后，嚴某及2名國土局公職人員被公安機關逮捕，4名縣處級領導干部、6名科級負責人被紀檢監察機關立案查處。

辨 偽

審計組審計該市土地收儲事項時，一張土地收儲補償清單讓審計人員產生疑惑：收儲一宗40畝山林土地，要補償開發商嚴某“土地開發前期費用”519.37萬元（包括：土地平整費103.2萬元、遷墳補償費69.18萬元、荒山轉讓費9.26萬元，青苗補償費26.1萬元、植被恢復費24.2萬元、菜地林地補償費9.26萬元，以上費用銀行貸款利息230萬元）。其中“土地平整費”、“遷墳費”明顯偏高。帶著這一疑點，審計組要求調閱該宗土地收儲的資料檔案，蹊蹺的是，國土局分管副局長潘某（原任土地收儲中心主任）竟然說這份2013年建檔的土地收儲檔案不見了！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資料不見了林地總還在。為辨真偽，兵貴神速，審計組兵分兩路，一路人員到林業局調查該宗林地的權屬問題，一路人馬直奔現場查看林地的“開發”情況。兩路人馬傳來戰果：審計現場勘測取證，該林地只挖了幾個淺坑，根本沒有開發，何來開發費用？再看遷墳事項，按當時當地遷墳補助標準計算，69.18萬元遷墳費要遷2300多座墳，區區40畝林地怎么可能有這么多墳墓？去林業部門調查也有了結果，林業局根本沒有對該林地發過產權證，也沒有向嚴某收過該地的“青苗補償費”、“植被恢復費”等費用。嚴某偽造“前期開發費用”事項初顯端倪。

騙局

審計掌握“前期開發費用”造假的證據后，決定約談現任國土局副局長、原任土地收儲中心主任潘某。在事實面前，潘某不得已拿出一份《山林權屬協議》，經審計查證，該《權屬協議》又是一紙假證。山林權屬不是嚴某的，根本無需向其支付高額收儲費用。隨著審計深入查證，事實真相水落石出。該案的始作蛹者嚴某，系國土局事業編正式職工。2003年向森林苗圃申請辦理一塊荒山地建房，實際申請面積4 100平方米，并交納苗圃建房青苗費41 000元，后于2005年，其在該宗林地砍伐林木、開挖平整時被發現，德興市政府組織紀委、國土、森林公安等部門對其違法行為進行查處，并撤銷了苗圃簽批的所有建房申請批條。2013年6月，嚴某以模仿領導簽字和篡改收款收據的方式，將申請建房的面積虛增至24 642平方米，并申請政府收儲，于是便有了前述的“前期開發費用”519.37萬元清單。清單中的“青苗補償費”、“植被轉讓費”等收據單子，是嚴某從他人手中拿來的，涂改了姓名、金額等要素，堂而皇之地抵作“前期開發費用”的證據，編造出“前期開發費用”清單，向政府伸手要巨額補償。

綠燈

嚴某手段并不高明的騙局，竟然能過五關斬六將，順利通過層級審批：2013年6月，福鑫公司向市政府提出“要求完善土地審批程序”的報告，時任市長和分管土地工作的副市長分別在報告上簽批“由國土局研究并報告內容，提出依法依規處理意見”和“組織相關部門研究提出處理意見”。2013年12月，國土局向市政府遞交了《關于對福鑫公司前期土地開發費用補償的請示》，并稱經國土局與福鑫公司協商，該宗土地前期開發費用核減部分貸款利息后，包干補償金額為378.6萬元。2014年3月，受市長委托，常務副市長主持召開政府常務會議，作出“收儲福鑫公司該宗土地，由市政府法制辦配合市國土局和市林業局對該塊土地權屬和林地經營權審核把關，確保收儲后出讓無爭議”的決策。2014年5月，財政局根據政府抄告單撥付國土局該宗土地收儲費用378.6萬元，國土局于同月將該款的90%計340.78萬元轉付福鑫公司法人嚴某個人賬戶上。

追責

嚴某詐騙巨額財政資金為何能得心應手，一路綠燈，暢通無阻？審計在依法將此案線索移送公安機關立案查處的同時，及時向上饒市紀檢委和組織部作出專題匯報，并向當地紀檢委通報案情，要求追究相關部門負責人涉嫌失職、瀆職的責任。目前，犯罪嫌疑人嚴某、涉嫌玩忽職守和利益輸送的D市國土局副局長潘某、土地收儲中心主任吳某等3人已被公安機關逮捕歸案。對該案負有領導責任的D市政府常務副市長、分管土地工作的副市長和分管林業工作的副市長分別受到黨紀政紀處分。與該案有關聯的上饒市國土局紀檢組長、上饒市國土局人教科科長，以及對該事件失職或不履行職責的D市國土局長汪某、林業局局長楊某、林業局總工程師張某、政府法制辦主任程某等6名責任人，已被紀檢監察部門立案審查。

啟示

嚴某詐騙巨額財政資金案的發現和查處，給我們留下深刻的啟示。

啟示之一：擴視野，跳出賬本搞審計。查賬固然是審計的基本程序，但審計不能局限于看賬，要善于發現賬外異常情況，拓寬視野，深入現場，審地審山，將發現的疑點，轉化成鐵的證據。

啟示之二：重追責，順著問題審決策。經濟責任審計的重點是界定被審計對象的經濟責任，審計發現的問題往往發生在基層，不能光停留在基層說事，而要順著問題追源頭查決策，失誤的決策導致重大的問題，追責是經濟責任審計的重頭戲。

啟示之三：敢擔當，抵制物欲揚正氣。審計組在查處本案過程中，說情者有之，送禮者有之，但在審計鐵軍面前一概被拒絕，兩袖清風，一身正氣是審計人的本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