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實的對白
——與張培成老師的問答

文/趙愛華

真實的對白
——與張培成老師的問答

文/趙愛華

公　波/留守系列3　紙本設色　240cm×120cm　2014年　

公　波/留守系列2（局部）紙本設色　240cm×60cm　2014年

一直在自己的小世界里，對外面的世界不大了解。20世紀90年代初，那時我還住在汾陽路音樂學院，因之前看到名為《畫廊》的美術刊物，介紹上海幾位知名畫家，才了解張培成老師。當時立刻就被他那鮮辣豪爽的畫風所吸引，便選擇一個天氣晴好的下午，騎單車去離我家隔著幾條馬路的岳陽路找他。想不到畫院門口貼著告示：畫院已搬遷！故掃興而歸。

此后，也一直沒有特地去找過張老師。直到1999年，張老師受邀來我們研究生課程班上課，才真正算認識他了，但他嚴肅的表情還是讓我覺得蠻有距離感的。雖然我已經參加過劉海粟美術館舉辦的第一屆青年美術展，但我們還是不熟。直到兩年后，我的作品《我要去哪里》被劉海粟美術館收藏，這才有與張老師見面聊天的機會。清晰地記得那天，當他把收藏證書客氣地遞給我時說：獎金不是很多的噢。當時他那種和藹可親的樣子一下子讓我們間的距離感消失了。此后，我們在各種畫展活動中經常碰到，一起聊天，漸漸就熟悉起來了，發現他一點架子都沒有。我邀請他給我的一本小畫冊寫序，沒想到，他非常爽快地答應了。

對于我們年輕后學，他一直倍加呵護，我們參加的畫展，不論路程多遠，他每次必到。我深深感受到一位前輩藝術家對年輕人的厚愛。

這次，我提出對張老師做一個簡單的訪談，他欣然應允。故錄所敘。

李忠印/QQ視頻 200cm×200cm 紙本水墨 2014年

問：趙愛華答：張培成

問：我記得前年在我的個人畫展上，您說過這樣一段話：“你不是我的學生，但你一直稱呼我為老師，叫著叫著，我就變成你的老師了……”類似這樣睿智幽默的語言經常會聽到，也從您的文章里讀到，這些語言的智慧從何而來？

答：說實話，我其實是個嘴很笨的人，哪里有什么語言的智慧？我只是經常會想到什么就會脫口而出。故時常還會不識時務地把人家弄得不開心。就以你學生不學生的例子來說，當時的情景我已記不得了?，F在我推測，事實上我并沒有給你上過課，帶過班，因為你喜歡我的畫，后來交流比較多，你又稱呼我為老師，那么叫著叫著就真的成為老師了，就是這么簡單的大白話推理。你說到我寫文章，其實看過我文章的人都知道盡是大白話，沒有高深的哲理、華美的辭藻。就是看畫讀書，與朋友聊天時想到的一些話，用文字寫下來而已。當然我覺得要盡可能地保持真實，要撇開種種雜念，這有時感覺并不輕松的。它會涉及自己的無知，或者人際的各種關系，或者林林總總出其不意的緣由，讓你不敢直白?？墒侵卑子袝r是多彩的源頭，因為直白所以真實，因為真實就不會雷同。因為生活是豐富多彩的，由此而生的感悟當然亦會千姿百態的。我很愛看東方衛視《潮童天下》的兒童節目，主持人與四五歲的孩子對聊，許多童言無忌的回答讓我忍俊不禁。孩子對世事似懂非懂的解讀，亦可折射出社會許多的側面。所以我覺得作文時千萬別摩拳擦掌妄想來一個語不驚人死不休的架勢，那么可能就完了。你的注意力都進到“驚人”上面去了，而最根本的表達卻被忽視了，我們作畫豈不也是如此??！

問：您看上去老實憨厚，可是您在畫面上的表達卻常常不拘法度、傲視常規，生活是否會讓你覺得無奈？還是畫畫讓您找到這種平衡？

公　波 /留守系列　紙本設色　240cm×60cm×42014年

答：因為長得不帥，稍有點五大三粗，容易給人感覺憨厚，當然我確實屬于憨厚一類的，在此恕我不謙。其實畫畫的不拘法度、傲視常規，真是認真憨厚的更高層面的顯現。哪有真的不拘法度的？它只是不拘固有的老的法度，它必須遵守藝術本體所共有的一種規則。那是在同道者心目中所隱隱約約的、時現時有的那個正向我們緩緩走來的東西。它不確定，但肯定有。要不你的所為將會是外星人的哇哇亂叫，無人知曉。傲視常規，并非無規，它尋的是新規，但新規還在尋索之中。如果沒有踏實的作風可行嗎？只有做事踏實的人才會去畫那種貌似“不老實”的畫，那種充滿了不確定的前景的畫作，它有可能顆粒無收，或者收獲的東西很少人能夠接受，不能即刻獲得實際的利益。所以，一般來說，那些“識時務者”是不屑于去做的。這種傻勁是一種精神追求，一種情感的寄托。因為對我來說，讓我去畫一幅開始時就知道結果是怎樣的畫，是一件非常無趣的事。你提到生活無奈，我也并不明確我是否無奈。吾輩下過鄉，種過地，又蹲過“文革”的思想監獄，所以今天的生活對我來說已是太滿足了，尤其是退休以后，更是如魚得水。因為我的欲望有限，所以非常滿足。稍有不快，稍縱即逝。你說的畫畫也不是求得平衡的一種方式，因為畫畫本身就是我的一種重要的生活方式，是構成愉快生活的主要方面。

趙愛華/游春圖之三　紙本水墨設色　143cm×75cm2014年

問：您平時有什么個人愛好或者癖好？

答：談到這個問題稍有自卑，我不會打撲克、麻將，下棋的水平上半年還能贏孫子，三個月過后就下不過他了，就連足球也不看。電子游戲也吸引不了我……讀書倒是喜歡的，在冬天的陽光下讀一本好書或者刊物，非常享受。我會奢侈地閱讀，無所目的，也無甚學問要做，讀得開心就好。

問：通常您從哪里獲得靈感？看到您微信的大頭照是孫子畫的，非常傳神，從小孩身上您獲得怎樣的啟發？

答：說起孫子為我畫的畫像，確實非常神奇，簡直完美無缺。孫子喜歡玩我的毛筆、硯臺、墨，那天我說給爺爺畫個像，他拿起毛筆，看著我，竟然一揮而就，異常傳神，讓我有點吃驚。平常我是比較看重學生基本技法的，遇到這種情況我又很難解釋清楚。兒童的直白、樸素、情感不為技法所囿，真是藝術追求最本質的東西。我的書架上有幾本兒童畫集，他們的造型、結構會啟發我的思緒，他們的天馬行空會為我壯膽。

趙愛華/婚禮進行曲　紙本水墨設色　180cm×96cm2014年

問：您喜歡什么樣的藝術家？他們和您的關系并對您有什么影響？

答：在中國的藝術家中，我最喜歡的是齊白石、金農、八大山人，他們的藝術是超越時代的，有著普世價值。如果將他們三位的作品放在今天的所謂當代藝術中間，一點也不古代、不唐突，并且鶴立雞群，因為在他們的作品中，一幅好畫應該有的品質都完備無缺，超越時空，同樣在西方畫家中，馬蒂斯、畢加索、巴爾蒂斯，他們的作品，我也是?？闯Ｐ隆ｑR蒂斯讓我懂得了簡約的張力、平面的魅力；畢加索拓寬了我造型的維度，解放了畫面結構的自然約束；巴爾蒂斯讓我懂得古典未必古板，經典也可以調侃一把。大師給我的啟示就是：什么流派、主義與畫家無關，那是理論家著述梳理的需要，你只要把畫畫好了，總有一個主義在等著你。

問：正如您所說的：您的作品“花樣”很多，如果只讓你選擇一種“花樣”，您會選擇哪一種？

答：我的畫相對于數十年專注于一個題材、一種手法而言，是“花樣”多了點，其實我的作品造型的方式、畫面的結構，還是基本一致的，但是不同的題材，會有一些相異的處理方式。我有時會羨慕人家對自己圖式的專注，那種數十年一貫的研究與堅守，建立了自己獨特的符號。可是我會按捺不住，很不安分。今天的藝壇還是一個有點謀略的江湖，名聲與無數次符號的重復會強化你在觀者頭腦中的記憶，但是我想如果是刻意地去重復不也會喪失你此時此刻暢所欲言的自由！而自由與自然而然，對我來說更為珍貴，我不愿意作繭自縛。

問：請選三種最喜歡的動物？請依次排列，說明為什么？

答：其實我并沒有喜歡動物這一說，我家離動物園很近，因為陪孫子去過一次，除了看猴子覺得有點好玩（其實是潛意識把它當人看），其他就興趣寥寥。你說一定要回答，那就算是狗、貓和馬吧！因為三周前陪伴我13年的小狗牛牛去世了。天天早晚兩次的溜達是我生活中的一個重要的部分，而今外出回家，從樓上下來，再也看不到它迎接你的身影，在屋里跟隨你左右的依戀都不存在了，不禁有點黯然。所以排名第一的必然是它，其次是貓、馬，也都是我畫中時常出現的動物，就此列出這么個有點勉強的清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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