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油畫風景中呈現的『水墨意味』形式語言分析

文/文　瑤

中國油畫風景中呈現的『水墨意味』形式語言分析

文/文瑤

文 瑤/興坪大河背村寫生之五 布面油畫60cm×80cm2014年

近十年來，我們看到油畫展中出現了不少具有中國畫審美意味材料質量效果的作品，許多油畫家都回到本國傳統繪畫中尋找營養，特別是從材料材質效果層面的借鑒是比較直接的一種手段。其中比較有代表性的是從“水墨”中的借鑒。

一、山水圖式

繪畫的繼承與融合中，圖式借鑒是首當其沖。不同的審美意識有著不同的繪畫觀點，這些觀點的直接呈現就在對畫面的第一感覺上，也就是我們說的圖式，所以就會出現這樣一種情況，當我們看到一張油畫的時候竟然會說“這個像中國水墨山水的構圖。”而面對一張中國畫的時候也會出現“很有油畫的感覺，”所以，在圖式上的借鑒是顯而易見的，也是極為普通的方式。

中國傳統水墨山水圖式的一個重要特點就是非定點的透視關系，是一種平而遠的感覺，與西方油畫的焦點透視法構圖不一樣。我們可以在中國的風景油畫看到許多受到傳統水墨畫構圖圖式影響的作品，如洪凌作品《山水精神》與水墨山水的相似的立方構圖，還有畫面中的山、樹的造型感覺，石頭的表現都是根據水墨山水的筆墨技法來表現的，整個作品給于觀者的第一感受就是是用油畫材料完成的水墨山水。如詹建俊的《雪山松》也是用層疊的形式表現出風景的深遠空間。類似的作品還有許多，從戴士和的油畫風景《金融街》中看到，作品的構圖上拋棄了如油畫風景寫生的定點視覺角度，將北京城金融街中最具代表性的建筑和周圍的繁華景象進行了主觀的安排，采用散點平視的構圖法，將繁雜的景物納入統一而富于變化的畫面中，雖然是主觀的構圖處理，但是畫面上的景物感覺都能在現實中找到，這種以“游動”平移式的構圖處理特點讓我們想起了北宋張擇端的《清明上河圖》。中國水墨山水的圖式影響還有來自畫面中的一些符號因素，如：山石、樹木、小船等等。對于小趣味重視，也是中國傳統水墨的特點之一，以小見大，反映了中國美學的內在超越的思想，體現了中國人深邃的哲思。我們看陳淑霞的作品《清水》，畫家對畫面中的景物進行了主觀的安排，打破了空間的限制，并不在乎畫面的透視是否和客觀物象一致，而是根據個人的表達需要來安排畫面的布局，在畫面的左下我們看到猶如水墨山水中的小樹與山石的造型處理。而在水墨山水中經常利用小船作為畫面的點睛之筆來增加畫面的意境的處理，我們在中國風景油畫作品中也能常看到類似的表達。

二、筆墨與肌理

肌理和筆觸一直是油畫表現的重要語言因素，是構成個人風格的重要手段。有不少油畫家正是基于這樣的認識，在不同的造型藝術和繪畫形式中吸取著營養。中國水墨繪畫在紙質材料上所產生的一些變化，如墨色暈蘊的特殊效果以及筆墨技巧帶來的干濕變化等等，同樣深深地吸引著中國的油畫家們，還有，當代水墨繪畫本身就有不少直接借鑒油畫的肌理表現，這些顯而易見的材質效果給于了中國的油畫很大的啟發。我們從吳冠中先生的作品中看到了對墨色韻味的偏好。不少油畫家正是通過把水墨中的筆墨技法或者墨色暈蘊應用到畫布的表現中，將水墨的技法或者墨色暈蘊效果與油畫表現語言相結合，以成就個人特有的風格語言。在油畫表現直接表現類似水墨語言效果的作品，如祁海平的作品，油畫肌理中透著書法氣韻的墨色變化。劉南一的作品《桂林·郎辛》，油畫中的薄厚表現猶如水墨畫中的干筆的飛筆效果，雖然是用油畫顏料表現的筆觸，但可以體會到畫家在著意營造水墨般的意韻。還有如任傳文的油畫風景《興平街》的天空與遠山的處理都是很好地利用了松節油與顏色的浸潤特點，如同水墨在紙面產生的暈蘊變化一樣。從張冬峰的油畫風景中我們能感受到中國傳統水墨山水畫的筆墨技法。還有用材料肌理來表現與水墨效果的作品。這些作品都讓人感受到一種與水墨意味相似的語言趣味。不論是畫面的肌理感覺，還是像用水和墨產生的干濕變化效果，畫面中的筆觸與肌理的拿捏都很到位。有的是利用油畫顏料特有的材質語言來著重表現墨色般的氣韻。有的則是通過松節油與少許顏色在畫布上自由的浸潤來達到那種墨韻般的寫意效果，而正是這些看似輕描淡寫的稀薄畫法或與水墨墨韻相似的肌理效果，讓人對油畫語言表現有煥然一新的感覺。

↑ 文　瑤 /田陽寫生之三　布面油畫　60cm×80cm　2015年

→文　瑤 /興坪水云間寫生之四　布面油畫　60cm×80cm　2016年

↓ 文　瑤 /興坪水云間寫生之五　布面油畫　60cm×80cm　2016年

三、空靈與氣韻

←文 瑤/廟門前村小廣場 油畫60cm×80cm

→文瑤/斜陽油畫80cm×80cm2011年

在中國傳統繪畫中，空靈的境界為中國畫家所神往。這也正是水墨畫獨特的藝術性所在。我們可以在中國風景油畫作品中發現不少類似水墨繪畫以虛處引發實處之美的語言表達方式，通過大色塊的畫面來營造畫面的形式意味。如陳淑霞的作品《獨釣》，畫面的空靈感猶如傳統水墨色的意境，讓我們想起了宋代馬遠的《寒江獨釣圖》。江面幾乎全為空白表現，只畫一船上垂釣的漁翁，突出地表現出了一種空曠渺茫、寒意蕭條的氣氛，給觀者提供了一種廣闊而富有詩意的意境，達到一種既存乎世間又超脫世間的境界。中國油畫中對于“空靈”的重視反映了對傳統美學思想的審美價值的認可。中國美學認為想象空靈，故有實際；空靈澄澈，方有實在之美。正如老子所說：“實體之所以有用處，那是因為空虛在其中起作用。”中國油畫中有不少作品很好地體現了這一美學觀點。如陳淑霞的作品結合著油畫細致入微的色彩變化來表現這種空靈的水墨境界，很好地體現了中國傳統美學的“空則靈氣往來”，“虛實相生，無畫處皆成妙境”的觀點。雖筆墨未到，但是意境已然呈現。這是由于畫面形體結構與黑白之則依存默契的結果。這正是“氣生于筆”的印證。可以說畫之靈氣來自于人之靈氣，畫家作畫就在以筆之意抒寫心中之“氣”。還有尚揚的作品《風的日記》，畫面充分發揮西方技法語言特點，大片的丙烯白色薄薄地覆蓋著一些原來已經表現的圖形符號，筆痕輕柔，畫面很“淡泊”卻意韻豐富，猶如有風輕輕的劃過一般，有著一種不動之動的意味。畫面具體的形象雖少，卻感覺無比豐富，似乎蘊含著無數的故事。讓人聯想起南宋馬麟的作品《夕陽山水圖》，畫面著墨不多，處處是空隙，惜墨如金，極空靈蕭疏之至，此時無聲勝有聲，無墨之處卻更有韻致動人，給觀者留下的是無限的想象。如戴士和的油畫作品《金山嶺》畫面筆觸不拘一格，逸筆草草，雖是油畫材料，卻是寫意水墨般的氣韻，一氣呵成，可謂“氣韻生動”。從這些作品中都感受到了作者在油畫中尋找著符合自己的精神意趣，以空靈、靜中有動、氣韻生動為內在的藝術創作精神。

← 文　瑤 /企沙寫生二　油畫　70cm×80cm　2015年

→ 文　瑤 /企沙寫生五　油畫　70cm×80cm　2015年

結語

中國風景油畫的繪畫理念與技巧技法所傾向出的這些特有審美意趣，反映了當代中國油畫家們在對中國傳統繪畫的借鑒由形式效果的模仿上升到了關注文化內涵和精神境界的高度。中國風景油畫對水墨繪畫的借鑒是自然的，這種有意識或者不自覺的繪畫趣味追求，可以說是有民族特有的的審美習慣的影響。正是在這種對內在精神的重視使得中國油畫在技術技巧以及用筆、肌理、虛實等處理和畫面意境的營造上有了自己的特點，使得當今的中國油畫的畫面境界和意境有別于西方的油畫。

文瑤

1996年就讀于廣西藝術學院美術系油畫專業，2000年畢業留校。現為廣西藝術學院美術學院副院長，副教授，廣西美術家協會會員，廣西青年美術家協會理事。作品多次入選國家級、省部級展覽，多件作品在國家級藝術類刊物省部級學術刊物及畫冊上發表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