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夢成真

三井獸

2012年的NBA選秀大會對于德雷蒙德·格林來說，是段難以磨滅的記憶，只要一提到那屆選秀的任何話題，他的表情即刻就會切換到比賽模式，嚴肅而冷漠。在密歇根州大讀滿四年的格林，本以為自己能夠在首輪得到某支球隊的青睞，但現實卻是殘酷的，他僅在次輪被勇士選中。盡管沒能馬上成為像前輩“魔術師”約翰遜一樣的頭條人物，可是努力的人總會有好結果，如今的他已經家喻戶曉，選秀時的傷痛也已經漸平復，而勇士則付出了最小的代價做到利益最大化。

總決賽期間，有記者遞給格林一張記錄了當年每個順位的資料以方便他回憶，但他笑著擋開了。“我不需要這玩意。”他說道，然后開始如數家珍，“先是安東尼·戴維斯去了新奧爾良，然后夏洛特選了邁基吉，接著華盛頓選了布拉德利·比爾。第4順位是克利夫蘭，迪昂·維特斯……第8順位是多倫多，特倫斯·羅斯……第16順位是休斯敦，羅伊斯·懷特……25順位是托尼·羅騰，他被孟菲斯選中……”在記者驚訝的眼神中，格林已經把全部34個在他之前被選中的球員和對應球隊一口氣數完了，順序絲毫不差。

沒錯，他因為這件事還氣到現在。“我知道為什么我得等到那個時候。”格林說，“我知道球探想的是什么，‘他的位置很尷尬，他能防得了誰？他的潛力已經開發完了。我知道發生在我身上的事情也發生在其他和我一樣情況的一般人身上，但我知道我不是一般人。”當年，2.01米的格林被貼上矮個子大前鋒、側翼能力不足的標簽，但是四年過去了，他現在已經成為NBA最有統治力的球員之一。作為這支創紀錄73勝球隊的頑強心臟，格林入選了全明星，在常規賽MVP的角逐中排名第七，在最佳防守球員的評選中也連續兩年得到第二高的分數，并給大前鋒這個位置新的定義。勇士隊那一年一度錯過了格林，而且是兩次（第7順位和第30順位），然后才在第二輪的第5順位（總第35順位）選到了他。“我們差點搞砸了。”總經理鮑勃·邁爾斯笑著說，“但我們還是得到了他。”

盡管記憶力驚人，且一直扛著這件事的擔子，對于邁爾斯兩次忽略自己，格林并沒有因此而嘲諷他。“你很難因為這件事怪他們。”他說，“因為球隊當時做得完全符合邏輯。”現在聽來，格林如此片面地為球隊開脫，就像他熟記在自己之前被選中的新秀名單一樣值得復盤，因為在任何媒體對2012年球員的重新選秀中，格林的排名都不會低于第三位，僅次于鵜鶘的戴維斯和開拓者的利拉德。“我很驚訝他那么快就達到現在的水平。”勇士隊的人事主管拉里·哈里斯說——格林還在密歇根州大的時候，他就已經作為球探深度觀察格林——“但我從未懷疑過他會到達這個水平。”

勇士如何得到格林這個神奇故事的開始，就和之前其他勇士球員的故事一樣，以“轟然巨響”的交易為開頭。2011年2月23日，時任總經理拉里·萊利把中鋒丹·加祖里奇和前鋒布蘭登·賴特送到了籃網，換來當時已處于職業生涯晚期的特洛伊·墨菲和一個2012年的次輪選秀權。這筆交易當時被勇士球迷勉強接受，他們只希望球隊手上的到期合同能在賽季中期交易市場顯示出自己的價值。然而事實并不是這樣，交易完成后不到一個星期，墨菲就被裁了。而那個2012年的次輪選秀權呢？似乎只是一根扔給路邊野狗的骨頭。

但萊利并不這么認為，勇士對籃網的球隊名單進行了評估，計算出籃網在2011-12賽季的排名只會在下游水平，這個次輪簽位置會相當靠前。同時，他們也對有資格有可能參加2012年選秀的大學球員進行了研究，得出的最終結論是：很有可能一些配得上首輪順位的新秀會掉到第二輪。“我們要先排除不能給我們帶來作用的球員。”萊利談起那次交易時說，“吸引優秀的自由球員到金州的希望不大，但二輪新秀打出好球員的情況并不少見。從45到60順位，這種情況很難出現，但我們押寶在二輪球員身上，尤其是第二輪前15順位。”

交易發生兩個星期后，格林就帶領密歇根州大取得一場大十區聯盟的重要勝利，他打出了其大學籃球生涯最全面的一場比賽，數據統計對NBA球迷來說一點都不陌生：21分、14個籃板、4次助攻、2次搶斷、2次封蓋。盡管當時大三的格林體重有些超重（136公斤），還是成為了吸引球探注意的潛在新秀，特別是勇士開始了對格林盡職的調查。“我們調查了德雷蒙德的家庭，他在學校一起玩的同學，從高中開始就和他有接觸的人。”哈里森說，“這些都沒有問題。我們查到的東西都指向一個結果：他非常強硬，做任何事都討厭失敗。后來的事情都證明了這一點。”

勇士對格林的技巧和球商欣賞有加，同時也很好奇他會在職業比賽中適應得怎么樣——他能防守體型更大的大前鋒嗎？他能迫使對手在外線認真防守他嗎？“他的投籃還不算是爛透的程度。”萊利說。不過以NBA的標準，格林是個標準的“兩頭不到岸”的球員。萊利的看法來源于他現場觀看的一場格林大四賽季的比賽。那是在二月份一個下著雪的周日下午，密歇根州大和俄亥俄州大展開了生死之戰。

“那天很冷，我必須強迫自己把精神放在比賽上。”萊利回憶道，“但德雷蒙德好像沒有受到環境影響，他拿到了12分和9個籃板。走出球館的一路上我都在想，這家伙有點意思。不管怎樣，他能打更高一級的比賽。”而且，很可能是為勇士隊打球。“那個時候我們需要有大心臟的球員。”萊利補充道。

選秀夜當晚，在格林的家鄉密歇根薩吉諾市，他的親友團大約100來人坐在陶氏活動中心參加慶祝派對。大部分預測認為格林有機會在首輪前十位被選中，但當時已經出現一些警示信號。亞特蘭大曾經對格林表示了強烈的興趣，但選秀大會開始的三天前，老鷹時任總經理里克·松德被球隊解約。印第安那步行者的籃球事務總管拉里·伯德同樣對格林非常感興趣，邀請他到步行者的訓練場地進行了兩次試訓，但在選秀大會前一天，步行者高層機構改組，這位傳奇人物任期屆滿。孟菲斯灰熊也給了對格林感興趣的信號，勇士也是一樣，據邁爾斯說，他們把格林排在自己新秀一覽表中的20多位，而第7順位的討論里沒有出現他的名字。這并不奇怪，因為體重超標和年齡過大，對于NBA而言，這樣的球員已經失去潛力了，很難有人會高看格林一眼，最終勇士用這個順位選中了來自北卡的前鋒哈里森·巴恩斯。

隨著首輪選秀結果一一公布，不安的情緒在陶氏活動中心蔓延——第23順位，老鷹選擇了約翰·詹金斯，沒有選格林；第26順位，步行者選擇了梅森·普拉姆利的哥哥邁爾斯·普拉姆利，格林依舊被拋棄。“那時候我們開始有點緊張了。”密歇根州大的助理教練德維恩·斯蒂芬斯說。他參加了當時的派對，現在也還是格林的好朋友。越來越多的內線球員被選中，然后是一名后衛（馬奎斯·蒂格），最后又輪到勇士的選擇，第30順位也是第一輪的最后一個順位，幾個月前用斯蒂芬·杰克遜從馬刺換來的選秀權。

薩吉諾的空氣彌漫著緊張，但勇士隊的選秀辦公室氣氛升溫起來，因為他們有兩個好選擇。“我們很驚訝他還沒被任何一支球隊選中。”邁爾斯說。但他們同樣對中鋒費斯圖斯·埃澤利很感興趣，這位來自范德比爾特大學的非洲大個子可以為勇士帶來格林沒法提供的東西：2.11米的護筐者。“我們討論了很久該怎么做。”哈里森說，“我們在想的是怎樣做出兩全的決定。要找到一個好的大個子太難了，我們的智囊團說如果這個位置選擇德雷蒙德，那么埃澤利就留不住了（在35順位），但如果選擇埃澤利，德雷蒙德很有可能那時候還在。”最后他們還是選了埃澤利，并且祈禱其他球隊不會在次輪中途“打劫”格林。

在陶氏活動中心，格林來到后場的房間，母親和幾個好朋友安慰了心碎的他。格林知道擁有次輪前幾個選秀權的球隊（黃蜂、奇才以及擁有兩個選秀權的小牛）都不太可能叫到他的名字，如果勇士在第35順位還不選他，他就只能指望擁有第39號選秀簽的活塞——球隊總經理喬·杜馬斯的兒子與格林是好朋友，而且杜馬斯這些年來在格林的人生里扮演了父親的角色，他已經給格林預備了第二輪9號簽。“我告訴經紀人如果勇士不選我，就告訴后面三支球隊我會到國外打球，這樣活塞就能選到我了。”格林說道。

第二輪第一個出現的新秀名字是黃蜂選擇的杰夫·泰勒，他是埃澤利的大學隊友。而在勇士的選秀辦公室里，所有人都希望下一個被選中的是國外球員，這樣他們離格林就更近了。果然，奇才在第32順位選擇了托馬斯·薩托蘭斯基（來自捷克的后衛），勇士距離格林還有兩個屬于達拉斯小牛的順位。哈里斯智囊團的判斷是正確的——對大個子求賢若渴的小牛用第33順位選擇了2.08米的伯納德·詹姆斯，這名27歲的大齡新秀在上大學之前曾在軍隊服役；第34順位，小牛選擇了杰·克勞德，來自馬奎特大學的小前鋒，身體強壯。

勇士的辦公室傳來歡呼聲，他們的博弈見效了，格林還在他們的選擇范圍中。“他就是我們的人。”邁爾斯說，“完全不用再考慮。”而在薩吉諾，緊張的空氣一下子放松了。格林在笑著回到派對之前，自己待了一會兒。“他需要時間來消化這一切。”斯蒂芬斯說，“這給了他前進的動力。”要知道，格林在密歇根州大兩次沖進NCAA淘汰賽的四強，往往在比賽的關鍵時刻都會留在場上成為攻堅手，是自1996-97賽季蒂姆·鄧肯之后第一個場均達到15分、10個籃板、3次助攻的球員，入選了美聯社、體育新聞、美國籃球作家協會以及cbs體育評選的全美最佳陣容。這樣一個優秀的球員只因為身高和年齡就被看扁，實在是不可饒恕的錯誤。

勇士這一年在選秀大會的賭博贏得了滿堂彩，選中的巴恩斯、埃澤利和格林都已經成為球隊的中堅力量，而這段經歷也被封存到格林的記憶里，他不止能按順位記住所有被選中球員的名字，還知道他們如今的去向。比如，他知道老鷹用那個本該選他的選秀權選中的詹金斯歷經受傷和被裁，在發展聯盟流浪于多支球隊；他知道步行者選中的普拉姆利也是一名流浪漢，四年里換了三支球隊；他知道泰勒這位次輪“狀元”在西班牙打球。“我永遠不會忘記那一晚。”格林說。“我一直等了那么長時間，不是我自我膨脹，但我感覺排在我前面的好多人都沒有我優秀，我想我已經證明了這一點。”沒錯，這一次格林沒有“大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