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代的海洋政策和金融制度

王海冬

13世紀中葉，北方歷唐末、五代、宋、遼、夏、金、蒙古長達數百年戰亂，社會經濟遭受嚴重破壞，剛剛建立起的元朝為穩固政局，元世祖忽必烈大量征收南方糧食，即南糧北運。當時江浙行省征收的糧食將近全國各行省總額的二分之一。原先江浙一帶的漕糧從揚州沿古運河北上，途中裝卸三次，十分不便，因此單靠運河的運輸能力不能及時解決問題。如何把江南糧食調運到京都，成為當朝統治者棘手的難題。至元十九年（1282年），有兩個漢人自薦向元丞相伯顏進言：從海路運輸江南米糧。這兩人一個叫朱清，一個叫張瑄。《瀏河鎮志》記載：“至元十九年（1282年）朱清、張瑄奉旨創海運漕糧于劉家港（今太倉瀏河）。首航造海船60艘，運量4.6萬石，抵達北方首都大都。”至元二十年（1283年）忽必烈下旨：朱清等為萬戶，張瑄等為千戶。設市舶提舉司，朱、張兼領通番市易。

朱清、張瑄徙居劉家港后，成為行泉府司的主要負責官員，具有海貿管理職權。為了大興海上漕運，他倆組織人員開通了劉家港海道。《太倉州志》記載：“宣慰使朱清通海運，循婁江故道，導由劉家港入海。”經過他們的不懈努力，劉家港很快“漕運萬艘，行商千舶，集如林木，高樓大宅，琳宮梵宇，列若鱗次，實為東南之富域矣”。劉家港由不滿百人的海濱僻壤一躍成為“市民漕戶云集”，外國客商也都聚集于此的“萬家之邑”，稱“天下第一都會”，劉家港因而獲得了“六國碼頭”的雅號，成為江南新興的海外貿易商業港口。海上漕運的新海道從長江口劉家港（今太倉瀏河）通往直沽（今天津），進而形成了一條從南海，經東海，北上黃海與渤海的海上交通線和向境外延伸的國際航線。海上漕運后定為歲制，穩定了元初經濟政治大局。海上漕運也為松江府的上海鎮創造了發展的機遇，至元二十八年秋七月己未（公元1291年8月19日）朝廷批準上海建縣。后此日定為上海建城紀念日。

海上漕運拉動了當時“長三角”地區的發展，打通了世界海洋貿易的“絲綢之路”，為中國海洋文化發展史寫下了輝煌的篇章。

海上漕運成功的原因之一，得益于元朝金融制度的實施。忽必烈規定以元朝朝廷作信譽保障，朱清和張瑄可以自己印刷紙幣，同時可以不經朝廷的批準授人官職。在13世紀80年代早期，建造一艘排水量在1000料（料為古代測舟船之載重單位）的大船的花費，大約是100錠，而1000石米的運費是170錠，利潤如此之高，海路商人當然不會錯過時機。因此朱清和張瑄手下聚集了鹽商、鹽工、船主、漁民、漕運官員和水手幾萬人，甚至兩人還邀請東南沿海的海盜參與，一榮俱榮，佩虎符、金符者上百人。

大規模的海運需要保持一千幾百艘海船和數以萬計的船上人手。為了保證海船和水手的差使，元廷在戶籍中專門編定了船戶和海道梢水戶。這兩種戶籍都免去雜泛差役。1292年規定，出梢工水手的人戶，每戶發給五人的口糧。當海運初興的時候，運米一石，官府支給船戶腳價中統鈔（中統元寶交鈔）八兩五錢，相當于江南一石米價的兩三倍，腳鈔甚至可以預支。這樣有利可圖的海運事務吸引了許許多多的漁民和農民。

當時參加海上漕運的還有一定數量的日本建造的海船。朝廷將這批日本海船投入到海上漕運，大大緩解了官府從民間征集漕運船只難的矛盾。

元代是中國古代史上紙幣大規模發行的時代。當時忽必烈打破了金本位的金融體系，領先世界金融改革，保障了中國海權的落實和元朝的經濟繁榮。

元代采用的紙幣是世界上發行最早、制度較完備的一種古紙幣。美國1692年發行紙幣，法國是1716年，英國是在對抗拿破侖的戰爭時期，俄國是在葉卡特琳娜二世時代，都比元代發行紙幣晚得多。

忽必烈登基后，發行以絲為本的交鈔，這種紙幣已與現代的鈔票別無二致。從現存的“中統元寶交鈔”看，其為樹皮紙印造，鈔紙長16.4厘米，寬9.4厘米，正面上下方及背面上方均蓋有紅色官印。這種鈔票發行之初，以白銀為本位，任何人持中統鈔都可按銀價到官庫兌換成白銀。由于國家的統一和強盛，各地普遍設置了驛站，又開辟了海運，中西商路暢通無阻，這一切都進一步促進了商業的繁榮。通都大邑的城市商業中心變成了大宗貨物的集散地，巨大的貿易額，必然導致貨幣流通量的增加。舊的金屬貨幣不能適應遠途輕便易帶經商的需要，同時造紙和印刷術的發達，給印制紙幣創造了條件，因此大量中統鈔的發行就提到議事日程上來了。

至元二十二年（1285年）起，全國禁用銀錢市貨，“中統元寶交鈔”成為國內唯一合法的流通貨幣。這在世界貨幣史上是一個偉大的創舉。為了保證紙幣的信用，元王朝制定了一整套行之有效的幣制條例，如設立平準庫，買賣金銀以維持鈔價，國庫有儲備金作為鈔本等等，這些貨幣制度至今仍有參考價值。

忽必烈時代的紙幣信譽是靠元代強大的政治、經濟力量和發達的海外貿易來支持的。當時世界上一些國家不但不禁止中統鈔在國內流通使用，而且還競相仿效，波斯、印度、高麗、日本紛紛發行自己的紙幣。元代紙幣逐漸被介紹到世界各地。

在忽必烈統治下的廣闊疆域中，盡管人們語言不同、信仰不同，但實行了技術、農業和知識的統一標準，促進了世界文明的發展，基石就是其金融和海洋政策。（作者為上海社科院文學所副研究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