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魚海棠》的“冰與火”

鄭曼華

過去的7月最熱鬧的話題當屬國產動畫電影《大魚海棠》（又名《大·?！罚嚯x《西游記之大圣歸來》上映一年之后，又一部“爆款”新國漫誕生了。然而，當“大圣”粉絲們自發地在網絡上發起周年紀念活動時，這邊《大魚海棠》遭遇冰火兩重天——一邊是電影上映6天票房破3億，位列純國產動畫電影票房第二，一邊卻是口碑直線下滑，甚至引發了一場2016年年度口水大戰。

12年的情懷

從誕生之日起到最終上映，《大魚海棠》歷時12年，期間或因被誤傳不實上映信息或自身原因多次跳票，因此又被戲稱為“神坑”。不同于《大圣歸來》導演田曉鵬悶聲不響8年制作，《大魚海棠》從2004年第一支Flash動畫誕生開始就獲得了極高的關注，曾一度成為當時網絡最高點擊率的作品，此后也憑著這支短片多次獲獎。

一起合作制作了動畫、同為清華學子的梁旋和張春于2005年創立了彼岸天動畫公司，2007年底，他們因為一部30分鐘的短片《燕尾蝶》拿到了第一筆做樣片的資金，擱淺多時的《大魚海棠》長片創作才正式提上日程。他們花了2年多時間完成了電影的前期設定和20分鐘的樣片，然而因為缺乏投資又被迫暫停項目。直到2013年6月，梁旋在“點名時間”網站發起了《大魚海棠》“眾籌”，獲得籌資超過158萬，創下當時中國單個項目眾籌最高紀錄。他們引起了光線影業注意。同年11月，《大魚海棠》確定了投資方和發行方光線影業，電影才終于步入正軌，中期動畫制作正式開始。

從開始前期設定工作到完成后期編輯，除去中間擱淺的3年，《大魚海棠》真正籌備制作耗時6、7年。然而在宣傳《大魚海棠》時，官方打出的“12年磨一劍”的制作長跑被反復提及，吊足了觀眾胃口——而現在這句宣傳語被很多人視作是一種消費情懷的“賣慘”表現。

“很多人說我們賣‘情懷，我們其實從來沒有強調過‘情懷，只是說‘赴你12年之約。這12年，更像是我們對自己的一個交待。”梁旋說道。

中國動畫電影新的里程碑？

在4月份《大魚海棠》的發布會上，作為投資發行方的光線影業老板王長田說道：“它（《大魚海棠》）會像《西游記之大圣歸來》一樣，會是中國動畫電影新的標志，如果二三十年回頭再看中國動畫電影，一定會有這部影片的存在，就像十二年前大家對它寄予厚望一樣，它沒有讓大家失望。”

《西游記之大圣歸來》被譽為國產動畫電影崛起的標志

不過，觀眾顯然不這么認為。電影上映后，CCTV6電影頻道官方微博毫不客氣地評價稱：“這種三角戀的故事，講好了，就是經典愛情，講不好，就是狗血淋漓?！洞篝~海棠》，恰恰屬于內部潰爛，毀了一副好皮囊。真是令人扼腕嘆息。儒雅優美的中國風，竟然被當代青春風給毀了。毫無疑問，《大魚海棠》是新世紀畫面水準最好的國產動畫，一眼便能看出是良心制作。然而可惜的是，十二年只磨出來了中國風的面子?！?/p>

這也是很多觀眾所詬病的：“有著不錯的畫面，不錯的音樂，有著所有國產動畫都有的一個通?。簾o法好好地講一個故事出來?！辈贿^為人稱道的這兩部分現在也很尷尬，在所謂的“國漫”標簽里，其制作環節中存在“外包”舉措——作畫外包韓國，音樂外包日本。

2013年11月在確定與光線傳媒合作后，彼岸天公司前往日本高調與日本作曲家吉田潔合作。早在2004年的動畫短片中，《大魚海棠》所用的背景音樂正是吉田潔早年專輯《日本人的遙遠旅途》中的曲目，因此他們尋求與吉田潔的合作可以說是意料之中的事。

2014年5月份，彼岸天與韓國Studio Mir合作中期動畫制作，他們參與了中期原畫和動畫兩個環節。Studio Mir是一家成立于2010年的動畫工作室，代表作《降世神通：科拉傳奇》《戰神金剛：傳奇的保護神》，前者由美國尼克兒童國際頻道出品，以其精美的制作和精彩的動作設計給人留下印象深刻，后者為動畫夢工廠近日推出的動畫新作。

制作資金到賬后，《大魚海棠》的制作并非一路綠燈。在電影制作期間，官方微博多次對外招募，從前期設定人員到后期特效師都在招人，其中中期人員是最缺失的。身為導演兼編劇的梁旋也承認：“中國動畫在中期制作環節有嚴重的人才斷層，所以找到了韓國團隊助力影片中期制作，他們是韓國品質最好的公司?！?p>

《大魚海棠》的兩位導演梁旋（右）和張春

對此，《大圣歸來》的導演田曉鵬也深有體會，自籌經費8年磨一劍的時間里，有不少時間都在制作人才和流程從無到有的建設里流逝了。不管是好萊塢或日本的動畫電影，都有一套成熟的工業體系，很多都是國際分工。上世紀迪士尼動畫《獅子王》是朝鮮老牌動畫公司SEK加工的，在今天的日本動畫片尾制作人員字幕上看到中國人名字更是家常便飯。甚至是吉卜力工作室這種有深厚經驗積累和人才積累的團隊也不能免俗——《千與千尋》在當年為了趕上映檔期曾向韓國動畫工作室D.R. Digital請求支援。

在很多資深動畫人看來，中國動畫產業從前期策劃、制作到中期傳播，到后期與其周邊產品的開發，都缺少相應的人才配置，更不要說科學的監控體系。更嚴重的是每個環節沒有形成很好的對接，脫節嚴重，造成動畫產業整個產業鏈的斷層，這才是阻礙國產動畫發展的絆腳石。再來看網友們吐槽的“作畫外包”，實際上他們更多是在吐槽導演3年前眾籌時說的“中國已經近30年沒有好的動畫電影出現了，我希望我們的下一代有好作品可看”這種“太年輕”的發言。

在電影本身及幕后故事引發爭議的同時，《大魚海棠》也讓“國產動畫”再次走進人們的視野，引發了新一輪的“國漫熱”。有網友稱：“這幾天大魚確實提起了我對國產的興趣，并花了幾天補完《羅小黑戰記》，《功夫兔與菜包狗》，《妖狐小紅娘》前兩季，并在追番列表上加入了《鎮魂街》，《一人之下》和《凹凸世界》?，F在的國產動畫給我的感覺就是‘清淡，以后看日本動畫不幸被‘喂屎時就來嘗兩口清淡的換換口味，挺好。”

《大·?！分?/p>

相比之下，同期上映的3D原創電影《搖滾藏獒》票房慘遭撲街，這部耗資6000萬美元（4億元人民幣）的中美合拍動畫上映首周票房0.26億元，與《大魚海棠》的2.24億元（制作成本3000萬元）差距明顯。不過，《搖滾藏獒》的排片率僅為后者的四分之一，對于票房的影響可想而知。

《搖滾藏獒》根據搖滾歌手鄭鈞創作的系列漫畫書《搖滾藏獒》改編而成，由參與導演、編劇了《玩具總動員2》的艾什·布蘭農執導，美國知名特效制作工作室Reel FX制作，是第一部將市場定位為全球投放的中國動畫電影。用好萊塢的方式表達出一個中國故事，在制作方看來應該會在中國和海外市場吃香。然而，作為中國動畫電影史上最昂貴的動畫電影，目前看來似乎是一個“昂貴的失誤”。影片的英文版配音陣容豪華——J·K·西蒙斯、盧克·威爾遜、艾迪·伊扎德等，片方希望能在晚些時候的北美影院中贏得美國觀眾。

與《大魚海棠》同期上映，制作成本超過6000萬美元的3D動畫電影《搖滾藏獒》票房慘淡

在接下來8月上映的動畫電影中，最有票房競爭力的當屬《精靈王座》?！毒`王座》是2014年獲得5700萬元票房的《龍之谷：破曉奇兵》的續作，這部國產動畫有點像是一道洋廚烹制的大餐，口味新鮮、味道也不賴。當年，很多觀眾在走出電影院時小聲在說：“看著真不像是國產動畫啊……”雖然有困惑，但更多的是一種褒獎——要知道，“國產動畫”這四個字已經被等同于“粗制濫造”很多年。好萊塢制作人比爾·伯頓繼續擔任續作制片人，影片由第一部導演宋岳峰與戈弋聯合執導。

值得一提的是，今年暑期的商業動畫大片中有一部別具一格——由純國人打造的中國風動畫長片《我的師父姜子牙》散發著一股久違的熟悉味道。該片是中國傳媒大學動畫與數字藝術學院原創的學院派國產動畫電影，創意靈感脫胎于中國傳統的魔神小說《封神演義》，從純國人制作陣容到中國傳統文化題材及中國風畫面，很容易令人聯想到《大鬧天宮》《哪吒鬧海》等經典國產動畫。影片是國產動畫在學、研、創、產相結合方面的又一次全新嘗試，創作團隊著力將其打造成一部在藝術質量和商業運作上均表現出色的動畫作品。單從預告的內容上看，影片視效華麗，制作精良。不過，從目前上映消息仍遙遙無期看來，這部動畫今年也要進入跳票行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