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析趙元任歌曲的藝術特色

胥詩倩（青島大學，山東 青島 266000）

淺析趙元任歌曲的藝術特色

胥詩倩
（青島大學，山東 青島 266000）

趙元任是我國近現代優秀作曲家，同時被國人稱之為“語言學之父”。筆者從趙元任歌曲的創作體裁、創作背景出發，結合趙元任的音樂思想，再通過對其代表性歌曲的分析來論述其作品的藝術特色。

語言學家；音樂思想；藝術特色

趙元任作為我國最早一批接受西方音樂教育的作曲家，不管是他的藝術歌曲，還是合唱曲、鋼琴曲，對我國近現代歌曲的發展都是具有深遠影響的。同時，作為世界著名的語言學家，他在研究語言領域做出的貢獻也是相當多的，主張將語言學運用在歌曲創作和演唱中，使得歌曲更加具有魅力。

一、趙元任及其音樂創作

（一）趙元任生平及其作品簡介

趙元任，我國作曲家、哲學家，同時還是世界聞名的語言學家。1906年開始接觸新學，1910年去美國留學，在校期間，除了主修數學和哲學外，還輔修了語言學科，并接受正規的和聲課、作曲課和鋼琴課學習。鋼琴曲《和平進行曲》，是目前已知第一首中國人自己創作出的獨奏鋼琴曲，這就是趙元任在20世紀30年代左右創作的，并且在當時的《科學》期刊上刊載了出來。《新歌詩集》是在1928年趙元任出版的第一本歌曲創作集，趙元任創作的具有代表性的藝術作品都被收錄在內；30年代，恰逢陶行知倡導推行新教育思想，趙元任還創作了一系列支持他和幫助宣揚的《兒童工歌》、《自立里人歌》等作品，還有揭露黑暗舊社會并提出要依靠自己的力量創立新世界這一革命要求的電影主題歌《西洋鏡歌》等；40年代創作了藝術歌曲《老天爺你年紀大》藉以針對當時“國統區”的腐敗統治，以及一部清唱劇式的大型合唱曲《海韻》。趙元任還創作了小部分的鋼琴小曲，而且經常是自己寫出具有較好藝術水準的鋼琴伴奏，用來匹配自己大部分的作品的。

（二）趙元任的創作背景及其音樂思想

19世紀晚期的中國，大部分的工人同時遭受著壟斷資本主義、封建勢力兩面的榨取，生活相當悲慘。中國與外國在社會發展上的巨大落差刺痛了諸多國人的心，人們求變求新的呼聲日益高漲。具有先進思想的知識青年們開始接受西方教育，而西方的音樂文化也隨之傳入中國。部分知識分子也開始認識到音樂教育的重要意義，要求效仿西方教育體制，在學校開設音樂課。以康有為、梁啟超等為首的先進學者，他們在學成歸國后致力于改變國人“樂與政通”、“文以載道”的美學觀。二十世紀一二十年代，隨著“五四”新文化活動的爆發，許多音樂家開始致力于新型音樂創作和發展，由此出現了大批反映當時社會狀況、鼓舞人心的歌曲，趙元任便是在這股浪潮中無比活躍和生動的一個。

趙元任創作了大量的藝術歌曲，在學習外國音樂文體、表現方式以及創作手法的同時，加以富有中國特色的內容，實現不同程度的“中國化”。趙元任個人的音樂思想是20世紀中國音樂思想的精華，同時借他自己的作品反應出了當時的社會狀態和文化思潮，還有對在那樣特殊的歷史和文化背景下國民精神領域的體現。他創作的音樂始終以人性為本，多處可見他對國人苦難深切的同情，同時它的音樂作品中又充滿唯物辯證的哲學理論。

二、具有明顯的時代性，反映社會實際

（一）“五四”新文化運動時期

五四時期社會的一個重要思潮便是“美育救國論”，將音樂與美學教育作為每個人生活的重要組成部分，以啟國救民為背景，用音樂的力量來喚醒和感染國人，體現了當時盛行的朱光潛“為人生的藝術”的文化觀點，而也成了趙元任等眾多先進作曲家們創作音樂時的重要思想指導。《教我如何不想他》創作于20世紀20年代，是趙元任歌曲的代表作品之一。這支歌曲的原詞，部分人說是借著旋律將美好的自然景物描繪在我們眼前，刻畫了“五四”運動期間的先進青年在新文化運動影響下向往無拘無束和追求個性的情懷。也有人認為這是“五四”運動時期的“情歌”，刻畫的是青年人尋求戀愛自由的場景。此曲便是趙元任藉以闡明他對于封建壓迫極力反對，對于“五四”精神積極擁護的態度。

1927年，趙元任創作了《海韻》，詞由徐志摩所作。這是一部大型的具有典型清唱劇特色的合唱曲。全曲分為五個部分，情緒一波三折，情節也充滿了戲劇色彩，為我們呈現出了詩人的鎮靜與勸慰，少女的茫然與堅決，當然還有大海的平靜與澎湃。這首作品對丑陋的社會現象進行揭露，同時又表現了新文化運動時期中國知識分子們理想和現實之間的矛盾，投射出了他們在一片混沌和感傷中對于封建桎梏的反抗，向往自由生活，努力尋求個性解放的場景。意在用音樂震醒中國大眾那顆沉睡的愛國之心，并激起他們的民主意識，鼓勵他們尋求那種反對束縛、推崇情感自由和張揚人之主體性的浪漫主義精神。

（二）抗日戰爭時期

在中日戰爭爆發的十來年時間里，他寫作了許多鼓舞人心的，具有強烈社會意識，又能賦予現實作用的歌曲。這些歌曲多以當時國內發生的許多民族振興活動和社會改革活動為材料，它們正說明了趙元任強烈的愛國主義情懷和堅決的態度。如初期的《新上海之歌》、為電影《都市風光》所作的主題歌《西洋鏡歌》、《我是個北方人》、《看，醒獅怒吼》、《抵抗》、《自衛》（又名“背著槍”）和《長城和運河》等。

40年代時，趙元任針對當時國統區的腐敗統治，借用明代明末遺民艾納居士的話本小說《豆棚閑話》，創作了一首新穎而深情的藝術歌曲《老天爺你年紀大》。這首作品不僅痛斥了反動統治的昏暗，更直接發出了“老天爺你不會做天，你塌了吧”的憤怒呼喊。這首歌曲經由譚小麟帶回國后，曾在國統區的進步運動中產生很大的影響。由此可以想見，趙元任在這一時期創作的那些歌曲，對當時國民的精神世界以及現實生活中起過何等重要的作用！

三、多方面展現中國特色，富有民族性

（一）充分吸收民族音樂和戲曲曲藝元素

趙元任父母都是很有文學修養的人。父親趙衡年，曾經參加過鄉試并考中，且擅奏笛。母親馮萊蓀，是個才女，作詩賦詞都不在話下，并且能唱能吹，精通昆曲，他們對趙元任后來對音樂藝術的鐘愛有著很深的影響。趙元任自小便被傳統民族文化所包圍，耳濡目染，所以即使后來接受了西方教育，但趙元任的創作中也大都結合了中國傳統文化藝術的特色。

1919年趙元任在清華大學教課時自己填詞作曲所作的《盡力中華》，當時還被北洋當局教育部定為代國歌，這首歌曲用的便是廟中師父放焰口時吟唱的焰口調做素材。全曲十分富有激情，表現的就是深深的愛國情懷和民族氣質，在當時被諸多人們傳唱。《江上撐船歌》，是以趙元任在蘇、寧等地方游玩過程中收集到的長江邊上船夫們的撐船號子為材料寫成的。歌曲把船夫們同湍急的江水抗爭時喊出的號子生動的展現出來，讓聽眾仿佛就待在長江邊親耳聽到那一聲聲號子一般。《賣布謠》這首歌曲是引用江浙一帶地方語言中帶吟誦調特點的音調為藍本，使得歌曲旋律質樸、流暢，唱起來非常口語化，即把形象描繪的生動且又讓人感覺親近。《教我如何不想他》這首曲子中重復出現的“教我如何不想他”這一句的曲調（見譜例1），便是將京劇中西皮原板的過門音樂加以創編而成，這樣聽來曲調既富有表現力，又讓人倍感親切。

譜例1：

京劇西皮原板過門：

（二）探索具有中國特色的和聲

趙元任是中國作曲家中最早明白借由不同調性展現情感的，他在歌曲寫作中運用了多種調性。他認為中國的音樂發展之所以比不上外國音樂那么好，主要就是和聲方面不如西方。我國傳統音樂有七聲音階和十二平均律的使用，只是在很大程度上“宮--商--角--徵--羽”這一五聲音階的使用是最多的。趙元任不斷從“宮--商--角--徵--羽”中組合不同和弦，像大小三和弦、小七和弦及其它們的轉位和弦，并探索試驗四、五度疊置的和弦組合，將“宮--商--角--徵--羽”中任意音臨時組合，這是在五聲音階基礎上所作的和聲實踐，也是試圖將西洋和聲加以“中國化”的探索。例如大型清唱劇式合唱《海韻》，全曲將民族特色與西方作曲法巧妙地糅合在了一起。曲中女郎獨唱的樂句，大多使用的是傳統的五聲性調式，只有在第四次獨唱部分才出現了一個經過性的偏音，而全曲的合唱部分則是完全使用西方的大小調。

譜例2：

（三）多采用新詩，注重詞曲結合

“五四”新文化運動時，因為受運動倡導的新文學的影響，趙元任的作品大多數都是以那些先進文學者所作的新詩為歌詞。作為世界杰出的語言學家，趙元任的作品都是極其看重歌詞的聲調特點的，力求歌詞中漢字的聲韻語調與音樂旋律走向相一致。“平聲用平音，仄聲用變音，平仄相連，平低仄高”是趙元任依據自己多年經驗得出的四句規律，他說過漢字的四聲“陰平”、“陽平”、“上聲”、“去聲”，如果搭配的不當，可能導致聽眾聽不懂歌詞，也有可能是聽懂了卻覺得不好聽不自然，所以趙元任的歌曲大多符合這條語言規則。這樣賦予歌詞最自然的音調，既富于韻味，又十分口語化，極具中國特色。

《賣布謠》一曲的歌詞選自當時的進步詩人劉大白所作的同名新詩集，是在“五四”運動初期出現的新詩，趙元任于1922 年為其創編曲調，借鑒了民間歌謠的體式。曲中有些很容易弄混語音的字詞，如常出現的“賣”“買”兩個字，還有“落肚”和“沒布補褲”等，編曲時稍有不慎就可能出現“倒字”的情況，字咬倒了，字意就不對了。再有如“土布粗”這三個字聲調分別是上聲去聲和陰平，也就是仄仄平。而旋律部分，則是從低到高，到平聲字“粗”時，它的音便往下落了，旋律下降了個四度。“土”字比“布”字的音調低，此時的旋律也遵循語音的走勢特點，與語音語調保持協調統一，唱起來吐字清楚并且朗朗上口。“土布沒人要”這句中，字音平仄相連，音調隨之上下起伏，語調帶動情感的波動也使句子更富有音樂感。借鑒自己對語言學的研究，趙元任對歌詞旋律的創作，使整首歌曲歌詞和旋律結合上聽起來韻律清楚，旋律生動、質樸。

四、重視鋼琴伴奏

西方作曲家們在譜曲時都把鋼琴伴奏擺在重要位置，趙元任同樣看到了鋼琴伴奏對塑造音樂形象的重要意義。他的大部分作品都是自己編創的鋼琴伴奏，其創作對伴奏音型和伴奏織體的使用都十分考究，總是通過反復琢磨，用最合適的伴奏肢體和音型來為歌曲添色，以求達到音樂所要傳遞給聽眾的聽覺效果，將歌曲要表現的景象傳達給聽者。這也為聲樂演唱者能對作品進行成功的二度創作提供了先決條件。

《聽雨》由劉半農作詞，趙元任是依據自己老家常州吟詩的腔調創作的，作品十分精簡，短短四句，卻有著很強的藝術感染力（見譜例3）。雨點是連接全曲的動機，歌曲中用的是半分解式和弦。伴奏在兩只手同時彈出和弦或和弦的兩個音后，左手保持，右手再反復彈奏一個單音，以此來模擬雨滴滴滴答答的聲音，這樣一幅連綿不斷下了一夜的場景就出現在聽眾眼前，使得聽眾更能與歌曲主人公感同身受。仿佛是和主人公一同聽雨，一同思念故鄉，由此產生強烈的情感共鳴。

譜例3：

《織布》一曲中織布的動機也是整首歌曲可見，趙元任使用鋼琴琶音這一特定音型來模擬出織布機織布時的聲響，以便更好的烘托出主旋律，生動形象的表現出了織布的場景，反映出了當時手工業工作者的辛苦無奈，仿佛大家親眼所見。

對于身為聲樂學習者的我們，了解演唱作品的作曲家及其創作背景、創作特點是演唱前必須完成的功課，只有足夠的了解，我們才能更好的詮釋作品或對作品進行二度創作。通過對趙元任創作背景、音樂思想及其歌曲藝術特色的分析，我們能夠從中學習到趙元任對于學術嚴謹認真的態度和敢于創新的精神，同時也使我們對趙元任創作的歌曲有更深的認識，通過這些認識，幫助我們能更好的演唱他的作品，對我們以后的聲樂演唱也是多有助益的。

［1］羅小平.趙元任對聲樂創作中詞曲關系的見解及其實踐［J］.中央音樂學院學報，1985.

［2］張靜蔚.趙元任音樂遺產的民主精神［J］.音樂藝術，1993.

［3］項筱剛.‘五四'對中國新音樂創作的影響［J］.武漢音樂學院學報，2009.

［4］鄧俊奇.探析趙元任藝術歌曲的創作理念與實踐［J］.藝苑，2010.

［5］段小麗.趙元任音樂思想探析［J］.碩士學位論文，2011.

胥詩倩（1992—），女，漢族，湖南省臨湘市人，研究生在讀，研究方向：聲樂表演與教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