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大千詩詞諸版本詞作錯訛考略

魏紅翎

(成都大學 文學與新聞傳播學院， 四川 成都　610021)

?

·文藝論叢·

張大千詩詞諸版本詞作錯訛考略

魏紅翎

(成都大學 文學與新聞傳播學院， 四川 成都610021)

張大千的詩詞作品近千首，目前出版的張大千詩文集共四種，各本均存在程度不同的一些問題，如詩詞的漏收、字句的錯誤、脫落等，給閱讀鑒賞造成了一定的困難。因曹大鐵、包立民本是在樂恕人版本基礎之上編撰的，故實際可視作三種版本。本文對三種版本的詩集作了全面對校，在此基礎上，對張大千詩詞加以校勘，以期能辨誤存真。

張大千；詩詞；錯訛

張大千在藝術界有“詩書畫三絕”之譽，他的詩作近千首，別有一番風味，在現當代畫家中都是首屈一指的。黃苗子評價張大千的詩詞道：“當代畫家中，齊白石、徐悲鴻、黃賓虹的題畫詩文都各有所長，引人入勝，大千在這方面，根基較深，吸收唐、宋大家的長處，成為自己的風格，這正和他的繪畫一樣，采花成蜜，廣集眾長，因而能在齊、徐諸家之外，獨樹一幟。”①

要全面完整理解張大千，其詩詞作品是應得到充分重視的。目前輯錄大千詩詞作品的集子有四部，先有其好友樂恕人所編《張大千詩文集》(黎明文化事業公司出版，1984年)，后有臺北“故宮博物院”編輯委員會輯《張大千詩文集》(上、下)(1994年)，大陸則有曹大鐵、包立民在樂恕人本基礎之上所作《張大千詩文集編年》(榮寶齋出版，1990年)，又有李永翹編注《張大千詩詞集》(花城出版社，1998年)。簡稱樂本、臺本、曹本、李本。因曹本是以樂本為基礎編訂的，因而樂本可忽略不計。在對余下的三本詩集作了全面對校之后，發現各本都存在一些問題，如詩詞的漏收、字句的錯誤、脫落等。下面將以三本對校，對張大千詩詞加以校勘，以期能辨誤存真。由于資料有限，有些缺漏只能列出無法做出確斷，懇請方家指正。

1.《夷陵三游洞》

曹本：堅幽時養松，山逼古無月。

臺本：壑幽時養云，山逼古春月。

李本：壑幽時養云，山逼古春月。

曹本無注，臺本、李本均有大千自題，但略異。臺本：“夷陵三游洞在西陵峽下字溪口”，李本：“夷陵三游洞，在西陵峽下牢溪口”，應為“下牢溪”而非“下字溪”。循詩意，詩句以臺本、李本為確。

2.《江山雪霽圖仿右丞真本》

曹本：無詩僅有題詞。自題：思菊謂右丞畫多不皴筆，但有輪廓，世所傳摹本若山樵劍閣圖，筆法大類李中令，疑非右丞畫格，爰。

臺本：二月寒風少，江平露正高。天連沒遠漢，山擁入金濤。機息眠鷗隱，帆偏帶櫓勞。無窮煙漠漠，疑乃自嘈嘈。自題：思翁謂右丞畫多不皴染， 但有輪廓。世所傳摩詰山樵劍閣圖，筆法大類李中舍，疑非右丞畫格。乙亥九秋蜀人張爰。

李本：無

曹本僅有題詞，無詩，且詞也與臺本小異。考其題詞，“思翁”當是大千自稱。李中舍，似指五代宋初畫家李成，宋初升朝官，有出身者為太子中允，無出身者為太子中舍。題詞似應為：思翁謂右丞畫多不皴染，但有輪廓。世所傳摩詰山樵劍閣圖，筆法大類李中舍，疑非右丞畫格。

3.《病目看云感賦》

曹本：為雨應非爾

臺本：為云應非爾

李本：為雨應非爾

詩為看云有感，句中“爾”指云。因而曹本、李本為確。

4.《題青燈課子圖》二首

第一首

曹本：在者慰醇侶自題：癸未孟秋應禺勤道丈命……

臺本：在昔慰醇侶自題：癸未孟秋，應禹勤道丈命……②

李本：在昔慰醇侶自題：癸未孟秋，應禹勤道丈命……

曹本題目為《贈范振緒青燈課子圖》，范振緒字禹勤。依詩意，該詩句指從前母親與父親互相慰藉，故“在昔”恰當，臺本、李本為確。

第二首

曹本：承憶高堂寸草心

臺本：永憶高堂寸草心

李本：永憶高堂寸草心

詩為追憶母親對自己的教誨，“永憶”恰當，臺本、李本為確。

5.《西康游屐(十一首)·飛仙關》

曹本：聞有飛仙度自題：飛仙關……即漢嚴道縣漏閣也

臺本：聞有飛仙渡自題：飛山關……即滿嚴道縣漏閣也

李本：聞有飛仙度自題：飛仙關……即漢嚴道縣漏閣也

飛仙關，古時名漏閣。度、渡均可。故“聞有飛仙度(渡)，自題：飛仙關……即漢嚴道縣漏閣也。”為確。

6.《日地》

曹本：自題：不偕寸土

臺本：不階寸土

李本：不階寸土

不階，無所憑借。此形容日地山高峻而無土。臺本、李本為確。

7.《跳鍋莊》

曹本：自題：不復雄偉深遠……右所寫康定金剛寺僧

臺本：亦復雄偉深遠……右所寫金剛寺僧

李本：亦復雄偉深遠……右所寫康定金剛寺僧

該句前有“雖無危巒奇峰之勝”，依句意，則“亦復雄偉深遠”上下連貫，表達了對西康風景的贊美。臺本、李本為確。

8.《雪澗》

曹本：千山雪已廉 此景無人會

臺本：千山雪已遍 此境無人會

李本：千山雪已遍 此境無人會

據詩意，臺本、李本為確。

9.《題畫鐘馗》

曹本：無人不笑此君狂 長為人間紱不祥

臺本：無人不笑此君狂 長為人間祓不祥

李本：無人不笑此君枉 長為人間祓不祥

紱,系印章或佩玉用的絲帶。祓,古時一種除災求福的祭祀,也指消除、清除。鐘馗在中國民間傳說中是能打鬼驅除邪祟的神。故臺本為確。

10.《題嚴冬四友》

曹本：百年共保千斤軀

臺本：百年共保千金軀有注：子杰小于予一歲

李本：無

[清]陸以氵恬《冷廬雜識·張夢廬》：“公何忍以千金之軀，輕其孤注之擲耶？”古以“千金”喻貴重，故臺本為確，曹本字誤。

11.《和慕禪見贈詠》

曹本：浮世流光去若煙 雪里名聲原浪得

臺本：浮世流光去若煙 雪個名聲原浪得

李本：浮世流光去如煙 雪個名聲原浪得

“雪個”是清初畫家朱耷的別號，其有印章“浪得名耳”，故應以臺本、李本為確。

12.《宮島巖神社》

曹本：珠宮出海百靈潮

臺本：珠宮出海百靈朝

李本：珠宮出海百靈朝

“百靈朝”是指百神朝拜，故臺本、李本為確。

13.《禹靈六十生日為賦一詩》

曹本：風塵結客老尤拳

臺本：風塵結客老尤攀

李本:風塵結客老猶拳

老尤拳，老來更加懇切、誠摯。拳，即拳拳。尤是更加、格外的意思；猶是相似的意思。故為：風塵結客老尤拳

14.《無題》(飛瓊阿姐妹雙成)

曹本稱其作于甲戌冬，而臺本記為癸酉冬。李本無詩。

據《張大千年譜》記：1934年(甲戌年)8月，戀上了……楊宛君。后，……將楊納為三夫人。則甲戌冬為確。

15.《荷花》

曹本：波翻太液接銀潢 可憶江南好風景

臺本：波翻太液接銀璜 可憶江南好光景

李本：波翻太液接銀潢 可憶江南好風景

銀潢，天河、銀河。曹本、李本為確。

16.《昆明紀游書扇葉》

曹本：三請殿閣出林幽

臺本：三清殿閣出林幽

李本：無

依詩意，臺本為確。

17.《峨眉紀游四首·清音閣》

曹本：梵兄梵嫂近化機

臺本：梵兄梵嫂契化機

李本：梵兄梵嫂契化機

契化機，言僧人參透了造化的奧秘。臺本、李本為確。

18.《題紅葉小鳥圖》

曹本：梨花鳩子云溪翁

臺本：梨花鳩子云溪翁

李本：梨花鳩子云溪翁

云溪翁指清初畫家惲壽平，號云溪外史，擅花卉。曹本、李本為確。

19.《題宋繼美李方白合繪》

曹本：自題：方白李補景，乞并題“泱泱大風”。

臺本：李方白補景，乞并題“泱泱大風”。

李本：無

《左傳·襄公二十九年》：“美哉，泱泱乎！大風也哉！”南朝梁何遜《七召·治化》：“蕩蕩薰風，泱泱大典。”臺本為確。

20.《題畫青海二姝圖》

曹本：散收歸來毳帳低

臺本：散牧歸來毳帳低

李本：散牧歸來毳帳低

據詩意，臺本、李本為確。曹本將此詩歸于無年月可考中，李本記詩前序：“住于青海三角城見此西番二姝，嘗欲之，未果。頃始追憶為此。”并推斷約1945年初作于成都。

21.《得納庵書》

曹本：莫嗟鑿蜜安高枕

臺本：莫嗟鑿窟安高枕

李本：莫嗟鑿窟安高枕

用“狡兔三窟”之典，臺本、李本為確。

22.《粉蕉》

曹本：自題：山園所植印度粉蕉新開……己亥之春(1959)，大千居士爰。

臺本：戊戌夏(1958)，山園所植印度粉蕉新開

李本：自題無時間，編者說明稱作于1959年。

查《張大千年譜》大千“1959年夏返八德園后作圖《粉蕉》上題詩”，因八德園位于南半球，此時應為春季，故題為己亥之春(1959)。也可見大千題畫的時間是與當地季節相和，而并非按照國內季節。故曹本、李本為確。

23.《歸舟圖》

曹本：萬里滄溟無盡流，歸舟應在海西頭

臺本：萬里江河無盡流，歸舟應在海西頭自題：大千老子登高懷舊之作。癸卯秋日寫。

李本：萬里江河無盡流，歸舟應向海東頭自題：大千老子登高懷舊之作。癸卯秋日寫。

“滄溟”、“江河”存疑。巴西在太平洋東岸，回中國應向西行，故“海西頭”為確。

24.《題日本女護士畫像》

曹本：自題：元微之云墻花拂石惟吾樂天知之耳……其亦墻花拂石之故輒乎？

臺本：元微之云墻花拂面惟吾樂天知之耳……其亦墻花拂面之故輒乎？

李本：元微之云，墻花拂面，惟吾樂天知之耳……其亦墻花拂面之故輒乎？

“墻花拂面”，唐代詩人元稹，字微之，有詩《壓墻花》：“春來偏認平陽宅，為見墻頭佛面花。”故臺本、李本為確。

李本：無

26.《觀神木》

曹本：有兩首，題目及詩句小異。

一題目為《梨山道上神木》四山云木盡蟠虬，特立巍然百尺修。

又題《臺灣橫貫公路神木》四山雪木盡蟠虬，直干巍然百尺修。

臺本：四山云下盡蟠虬，五干巍然百尺修。自題：庚戌夏五游臺灣觀神木，口占小詩。爰翁。

李本：四山雪木盡蟠虬，直干巍然百尺修。

庚戌夏所作，臺灣應無雪，故“雪木”不切合，“四山云木盡蟠虬”為確。“特立”、“直干”存疑。

27.《贈鄭德芬山水畫幅》

曹本：可能秀盛略如前

臺本：可能秀管略如前自題：六十六年丁巳八月葦窗南歸香港，有懷德芬老友寫此托寄，道甫問訊，今何如也？大千弟爰臺北云河借居。

李本：無

曹本將此詩歸于年月不可考一類，由臺本知為丁巳(1977年)。詩句曹本為確。

注釋：

①包立民.張大千的藝術·黃苗子[M]//張大千的藝術修養．北京：三聯書店，1986.

②此詩在臺本中重出，其中一次臺本與曹本一致，一次有差異。

(責任編輯：劉曉紅)

2015-12-15

魏紅翎(1974-)，女，成都大學文學與新聞傳播學院副教授，碩士。

I207.2

A

1004-342(2016)01-99-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