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溫時代以來,有兩個共識,對臺海的穩定非常重要。一方面是中美兩國在臺灣問題上達成了共識,另一方面是國共兩黨之間達成了共識,這兩個共識讓臺灣保持了迄今為止的和平。如果沒有這兩個層面的共識,兩岸關系就會出現問題。蔡英文上臺后,臺灣問題的走向如何,這是個大的問號。在此情況下,大陸對臺灣的目標有三個層面,即短期、中期和長期。在短期層面,最重要的就是危機管理;在中期層面,就是遏制“臺獨”,或者維持現狀;而從長遠的觀點來看,就是要追求國家的統一。

危機管理的重要性是不言而喻的。在上世紀90年代中期,“臺獨”力量主導臺灣政治以后的很長一段時期,臺海危機不斷。民進黨現在的領導層盡管也強調維持兩岸現狀,但仍然沒有放棄追求“臺獨”的立場。在這個前提下,民進黨執政之后,“臺獨”力量仍然有可能制造這樣那樣的“臺獨”危機。每當發生重大的政治事件,例如中國共產黨全國代表大會、美國總統選舉和臺灣地區選舉等,“臺獨”力量都有可能利用這些重大事件來制造危機。如何應付各種可能出現的危機形式,是中國大陸必須面對的要務。
與之相關的第二層面是現狀管理。多年來,大陸把管理臺海局勢的目標定位在反對臺灣的法理“獨立”上面,這是很現實的做法。因為種種歷史原因,臺灣作為一個政治實體的存在是一個事實,看不到這個事實,任何決策都會是自欺欺人,會導致犯大錯誤。即使將來統一了,也并不見得兩岸屬于同一個行政實體。香港模式的“一國兩制”已經是一個主權政治體下的兩個行政實體。如何達成主權上的統一和行政權上的獨立,既是一個規范問題,也是未來兩岸關系客觀發展的現實問題。
防止法理“臺獨”的意義在于把解決臺灣問題分成兩步,即反“臺獨”和促統一。盡管這兩步之間多有重合之處,但從戰略上是可以把它們分離開來的,這種分離有利于人們找到可行的途徑,分階段應付臺灣問題,并求得最終的解決。
現狀管理的兩個最主要因素就是中美關系和臺灣島內主流政治力量的變遷。大陸并沒有實質性的途徑來影響臺灣島內的政治。如果有,也不會出現1996年導彈危機那樣的情況了。在導彈危機之后,大陸也通過領導人講話或者通過媒體等試圖影響島內的政治走向,但是不僅沒有效果,有時候甚至被島內“臺獨”力量所利用而產生負面的影響。
這種情況在近年有很大的變化。大陸《反分裂國家法》的出臺有效地改變了從前“胡蘿卜不甜、大棒不硬”的被動局面。在同時強化了“大棒”的硬度和“胡蘿卜”的甜度的情況下,大陸比較有效地利用了兩個因素:一是島內的政治斗爭,二是經濟的區域化,也就是臺灣和大陸兩個經濟體的高度整合。經過這么多年的發展,兩岸經濟實際上已經是高度整合。現在很難想象臺北的桃園機場如果沒有了大陸去的航班,會變成怎樣。臺灣的整體經濟也是如此。即使是最具有“獨立”理念的“臺獨”力量,也很難否認大陸經濟對臺灣的影響了。
不過,要把兩岸的經濟整合轉化成為對臺灣的政治影響,則是一個復雜的過程。經濟的整合里面可以分解出兩個主要因素。一是“臺商”因素。臺商因素很復雜,他們往往是機會主義者。現在大陸有那么多臺商,但是他們有多少回去支持國民黨,又有多少支持民進黨?這種復雜情況以后還會存在下去。
比臺商更為重要的政治力量實際上是普通臺灣人民,尤其是南部農民。經濟的整合有可能使得大陸直接地影響臺灣農民的利益,從而間接地影響他們的投票意向。多年來,大陸直接向臺灣開放農產品市場。很難假定所有的臺南農民都是傾向于“臺獨”的,他們中的很多人是為了自己的生計。臺南傳統上是民進黨的基地,這些農民很容易被“臺獨”基本教義派動員。如果大陸的市場和他們的生計能夠發生直接的聯系,那么情況就會改變。正因為意識到這一點,民進黨曾經對大陸的“親臺”經貿政策拼命抵抗。不過,現在看來,這種抵抗對民進黨的負面意義大于其積極意義。
有了這些可以影響島內政治動態的途徑,臺海局勢的穩定就有了基本的保障。(鄭永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