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文 / Susanne
人世間最大的相似是孤獨
■ 文 / Susanne
看慣了“一言不合”就唱起來跳起來的印度電影,小成本的文藝片《午餐盒》讓人心情舒緩,沒有觀影過程中可能的一驚一乍,畫面干凈簡潔,一切日常都在有序進行,觸發故事的那點失常和意外也是溫柔的,像是星空在心間灑下微芒。
印度的孟買,寶萊塢的所在地,這個人口大國里人口數量最多的城市,在印度人眼中也許是世界上最偉大的城市。孟買是個奇跡之地,在英國殖民的時代里,它是世界最大的紡織品出口港。如今,這里巨大的貧富差距現實給予人們強烈而直觀的印象,富人們的頂級私人住宅、海濱大道與世界上規模最大的貧民窟、千人洗衣場擠在同一片土地上。印度教的廟宇、伊斯蘭教的清真寺以及基督教、天主教的教堂……各類宗教建筑在城市中的長久佇立訴說著這里宗教多樣融合的歷史與現實。這樣的一座城市足以容納各式各樣的悲歡故事,將《午餐盒》的故事安放在這里,鏡頭掃過熙熙攘攘的街頭行人、小販、摩托車、火車、老舊的房屋,電影本身帶上了印度人真實日常生活的底色。
生活在這座巨大城市里的普通人過著什么樣的生活?
電影里,我們能見到的是城市聚集了人口,也讓人淹沒在擁擠的街道、建筑之中,不論是辛苦工作幾十年,即將退休的鰥居男人Saajan,還是住在郊區,在狹窄的廚房中精心制作一盒午餐,希望喚醒丈夫婚姻生活熱情的家庭婦女Ila,人們在這座城市越是身處喧囂,越是孤獨空虛。Ila有家庭,有收入豐厚的丈夫、乖巧懂事的女兒、熱心的鄰居阿姨,但她是孤獨的,因為生活之中,她缺少最親近者的尊重與理解。Saajan已工作了三十五年,妻子死后獨自生活的他不會做飯,吃著簡單快捷的加工食品,習慣在傍晚抽著煙望著陽臺對面暖黃燈光下熱鬧吃飯的鄰居一家。孤獨已內化成習慣,他不愿與人多費唇舌,更不會當個愛幫忙的熱心人。這樣的人在一座巨大的城市里并不少見,可是他們也許一輩子都不會知曉對方的存在。電影虛構性與超現實性的一面在這里展現,一次意外,讓這兩人在短時間里建立起了心靈的聯結。
孟買是一個狹長的城市,北部為居住區,南部是辦公、商業區,有著雖然擁擠、破舊但線路完善的鐵路系統,輻射整個城市。每天上午,在街頭和火車車廂中,說著各色語言的人們推推攘攘,其中有一些白衣白帽的人頭頂著一個
裝滿飯盒的架子,步伐穩健,迅速地穿梭在人群中。這些人從事著這座城市特有的一種職業——Dabbawala,送午餐盒的人。這是一份在孟買存在了一百二十五年的職業,為上百萬的家庭提供服務。每天早晨10點之前,Dabbawala們從主婦手中接過午餐盒,然后通過火車、自行車和步行,分五組相互配合,在中午12點半前將午餐送到男人們工作的地方,出現失誤的概率極低,大約兩個月一次,綜合Dabbawala每月的送餐量來看,這幾乎就是六百萬分之一的概率。而Ila與Saajan就是因為這六百萬分之一的失誤,開始了午餐盒中的通信。借著食物與紙筆,人與人偶然的聯結和交流變得和緩溫情。
一開始兩人在話語間是生硬拘謹的,食物發揮著奇妙的作用,用心準備的食物中寄托著Ila對于生活一點單純的希冀,被庸常生活麻木的丈夫從未體會,而自從妻子去世后就不曾嘗過家庭手作的餐食,Saajan懂得這份午餐中的心情,吃光食物是對制作食物的人最大的尊重和理解,這讓Ila感激。他們從食物的味道談起,慢慢談起各自的生活,也不是什么詳細的剖白,只是對一些事物零碎的感知,對事件平靜的講述,一點嘗試性的建議。一兩句話到滿滿兩張紙,兩人都在這種看不見彼此反而更輕松的表達中,找到了尊重和理解,發現了生命值得展開的方向。他們各自都有固守的藩籬,又最終憑借遠方那個人與自己對生活、情感理解的相似和相通,沖破了固步自封的牢籠。像是Saajan告訴Ila自己深切而悲哀地發現自己在浴室里問到了像祖父一樣老去的味道,而那味道來自他自己;像是Ila告訴Saajan,父親的去世,母親的哭訴,原來執著地守候與陪護有時候只是怕直面內心感情已逝去的清醒。
故事的發展理所應當地向著兩人最終約定的會面而去,只是Saajan的猶疑,Ila最終的勇敢出走,讓兩人的見面在懸而未決中戛然而止。賣掉首飾的Ila是否真的帶上女兒去到了不丹,Saajan搭上的火車是否搭乘著不甘的心愿,找到了Ila?一個確切的結局雖然并未呈現,可電影希望表達的內容已足夠清晰。兩個各自生活的軌道如同平行線的人,也可能因為六百萬分之一的概率相遇,發現彼此的相似性。人們應該思考是否要更加勇敢,去面對未知,面對孤獨,展開生命。

午餐盒 (2013)
導演∶ 賴舒·彼查
編劇∶ 賴舒·彼查/Rutvik Oza
主演∶ 伊爾凡·可汗/Nimrat Kau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