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西作家龔桂華的《坦白》是一部頗具特色的長篇小說。其原題是《混帳》。“混賬”一詞,本是民間廣泛流傳的罵人用語,但小說名字用的卻是“混帳”,一語雙關,用心巧妙。一是小說中特定的意義:在“夢幻之旅”驢隊中,怨男癡女們搭伴徒步漓江,行途中不免在帳篷內產生肌膚之親,這一行為被稱作“混帳”;二是“混賬”的本意,點明了故事主人公史建業作為一名“富二代”玩世不恭的特征。從作用上講,前者為作品蒙上了情色的面紗,“混帳”這一事件,也成為后續劇情由日常反轉為非日常的一大契機;而后者點明了作品想要議論的一大社會現象:社會中充斥的富二代,大部分都沒落彷徨,浮現出“混賬”一般的模樣。作品的特色,在于從標題一直到文本結尾,處處抓人,可讀性頗豐。
朝氣蓬勃的文字。雖為老一輩作家,但龔桂華的小說構思和語言風格極具朝氣,有種80后、90后的活潑感。《坦白》內容大膽,聚焦于青年人、新一代的故事,仿佛以筆墨拓展文學的開荒者。小說文字中,不乏網絡流行用語,例如“萌萌噠”“爽死了”等,通過男主角這一無賴混賬的視角來展開敘述,加上略顯浮躁的臟話、口語詞和網絡用語,有效地貼近了年輕一輩的心理,同時也加固了男主角的形象,仿佛是從他日記中摘取的一般,更為接地氣。而在之后穿插的部分第三人稱視角的文字中,又變為了書面化的語言,使得文本搖曳多姿,絕不單一。
精巧的角色設定。男主角史建業、女主角俞小芹及副主角“魔鬼克星”,都是年方二十的年輕人。在角色的設定上,男主角是一名典型的富二代——留學美國、玩世不恭、渾渾噩噩,活得十分空虛;女主角恰與他形成鮮明對比——出身貧苦、勤奮努力、胸懷大志,立志成為一名警察。然而兩名角色的命運卻出現了極大的分歧:男主角幾乎沒有付出過努力,卻坐擁數億家產,花天酒地,大手大腳,活得順風順水;女主角刻苦學習空手道,同時勤于學業,考取了武大體校,但卻在去參加警察面試的路上遭遇不測,不僅沒能順利當上警察,還被列為搶劫事件的犯罪嫌疑人。同為二十多歲的年輕人,卻在命運上有著如此差異,著實令人唏噓、思考。其他驢隊的成員也都在旅途中有著自己的隱秘心思,這使得劇情如同一直處于風口浪尖,角色之間的鏈接仿佛一根蜘蛛絲,哪怕是一點細微的觸碰,都會發生連鎖反應,不斷破裂。他們各自間的聯系,在最后“坦白交代會”這一高潮時間一起爆發,一切的不解、疑惑交代得一清二楚,可謂“一時齊發,眾妙必備”,將劇情推向終結。應該說,小說中的每一個角色都具有自己的鮮明特點,且被作者分配得頗為得體合宜。
對懸疑的精準掌控。作品的主要題材傾向是懸疑。在驢隊徒步漓江的行程中,先從“窈窕事件”開始,原本看上去風平浪靜的故事線開始有了波動,窈窕糾集女驢友驅逐小芹、飄飄墜江自殺未遂、一行人的真實身份逐漸浮出水面……本來看上去無比平和的一場旅行,卻變得不平常起來。人們開始戰戰兢兢,開始察覺到異樣。從“窈窕事件”,到最后的被困洞中,其間作者設置了許許多多的懸念,以此激發讀者的閱讀興趣,讓人更加迫切地想要知道最后的結局,并推動劇情的發展。
多視角敘述的優越性。作品使用了兩種視角來寫作:一種是男主角史建業的視角,即第一人稱視角來敘述他親身經歷的旅途,這種視角的內容占據了大部分的篇幅;第二種是慣用的第三人稱視角,通過群像描寫敘述一些主角并未經歷的場面所發生的事情。這種在一定時候通過特別的視角來提供線索的方式,具有日本現代推理小說大師江戶川亂步的風格,讓構架更加完整,也讓作品變得復調化。
豐富多樣的元素。作品集多種元素于一身:桂林獨特的飲食、人文特色以及秀麗的山水,深藏于旅途中的案件,富二代的生活現狀,形形色色的小社會,男男女女間捉摸不透的愛意……現代人行走在古貌尚存的桂林漓江邊,隱藏各自的身份,帶著不同的目的。而貫串這趟旅途的則是“6·11搶劫事件”及長時間與其有關聯的人。俞小芹是行程中的導游,也是嫌疑人;“魔鬼克星”偽裝成一名普通驢友,事實上是個便衣警察,被派來調查俞小芹;“梁山好漢”一次走運得到了搶劫案中被扔出墻外的價值五百萬的珠寶首飾,為了找到能幫助他的人來到驢隊,窈窕也因此被盯上、并戴上了他得來的翡翠項鏈,從而被懷疑是拿走財寶的人。一樁案件,掀起如此大的波瀾,同時也讓其他驢友身陷囹圄,甚至有人最后命喪洞中。而一眾驢友,有的是騙子,有的是勞改犯,有的是億萬富婆,卻都走不過愛情這一關,為情所困;他們每個人的故事,都反映了社會上發生的種種現象。
總體看,《坦白》內容豐富多元,情節構思獨特,文筆富于青春氣息,技巧純熟,角色之間的關聯組織巧妙。說到不足,則是個別地方文字流于拖沓,導致內容未能完全展開;而想要包含的元素太多,總體上難免有點力不從心。
(張宗剛,南京理工大學詩學研究中心。本文系山東省教育廳高等學校人文社科項目“中國當代小說桃源敘事研究”階段性成果,項目編號:J096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