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誰呢

郭姜燕

這已經是小樸第三次在自己的抽屜里發現好吃的東西啦！

第一次是一塊巧克力，牛奶絲滑口味的。第二次是一小包牛肉干，麻辣味的。

這次，是一個甜甜圈面包，透過透明包裝袋，可以清楚地看到面包上晶瑩的糖霜，小樸忍不住咽了一下口水。

小樸把這三樣東西逐一排放在課桌上，是誰送的呢？小樸皺著眉頭看看左邊，左邊的人搖搖頭；小樸把打著問號的目光遞向右邊，右邊的人擺擺手。

小樸的學習成績數一數二，對同學的態度卻差得不能再差，在小樸眼里，學習不如自己的同學都是笨蛋，不值得交往。時間久了，大家自然也都不太想跟小樸說話了。

小樸從來沒有送過任何零食給任何同學，所謂“來而不往非禮也”，沒有“往”，哪來的“來”呢？到底是誰呢？小樸被這個問題糾纏著的時候，突然一只大手把這三樣東西一網打盡：“學校規定不可以帶零食，怎么你也當耳旁風？”小樸一仰頭，班主任許老師正微含怒意地盯著他。

小樸吐了吐舌頭，努力想掩飾自己的尷尬，卻沒能掩飾住滿臉的羞紅。

是誰呢？一個大膽的假設涌上小樸的心頭：這個人跟自己有仇，送自己零食就是為了這一刻——讓許老師親手逮住他。

目標范圍縮小——縮小——鎖定在一個人身上——張同。就在前幾天，小樸剛和他鬧過矛盾。

那天輪到小樸和張同值日。小樸把笤帚扔給張同說：“快去掃地。”張同反問：“你呢？”小樸理直氣壯地說：“我要去交作業給英語老師。”張同不服：“你每次都借口交作業不打掃，今天你不掃我也不掃！”小樸說：“你要不掃地我就報告老師說你作業是抄的！”張同灰溜溜地去掃地了。

一下課，小樸直奔目標：“張同，你為什么陷害我？”

“陷害？”張同一臉驚訝。

小樸說：“巧克力！牛肉干！甜甜圈！”

張同恍然大悟：“傻瓜才會用這個法子陷害你！有好吃的還不夠我自己吃呢！”

小樸想了想，也是，張同是有名的大胃王，見到吃的，雙目放光，奮不顧身，經常為搶人家的東西而發動“戰爭”，被老師處分，怎么可能用“送零食”這一招來害人呢？

張同擺出大人不記小人過的姿態，也可以說是有點幸災樂禍的意味，說：“人家肯定是為了報恩吧，你想想，有恩于誰？”

小樸撓撓腦門兒，很認真地想著，有幾個人問過自己數學題，自己也講解了，可是自己的態度十分不耐煩。小樸抱著僥幸心理一一去問，果然得到了否定的答復。

這個送東西的人，似乎一下子人間蒸發了。

放學時，許老師喊小樸過去，把三樣零食還給了他，他解釋說這不是自己帶來的。許老師淡然一笑，不置可否，分明是沒有相信。

小樸很惱火，一出辦公室，就把三樣東西扔進了垃圾桶。第二天一大早，小樸到了教室第一件事就是察看抽屜——什么都沒有，心稍稍松了一下。第三天，沒有動靜。接著的若干天，都沒有動靜。

小樸認定那只是一次惡作劇，已經過去了。

然而，后來某一天的早上，小樸卻在抽屜里發現了一本硬皮筆記本。小樸從第一頁找到最后一頁，一個字也沒有。什么意思？惡作劇又上演了嗎？小樸他猛然想起，早上來的時候，教室里一共就來了四個人，惡作劇者一定是他們中的某一個！

小樸挨個兒詢問，把本子一一放在他們面前，看他們的臉色和眼神，希望能看出端倪，但仍舊事與愿違。

晚上回到家，小樸點燃一支蠟燭，把本子對著蠟燭烘烤著，期待上面能出現字跡，哪怕是看不懂的符號也好，但是，白紙依然是白紙。

日子一天天向前，小樸還是那個學習優異的小樸，沒有人能奪取他在班里至高無上的學霸地位。可小樸知道自己心里的變化，他有些害怕朝抽屜里看，里面任何一樣多出來的東西都會令他心跳加快，覺得不安。課間，看著同學們三五成群玩得那么歡，可就算他從大家身邊經過也不會有人邀請他加入，他開始有些覺得自己并不是那么優秀。

秋季運動會如期而至，同學們都去操場了，比賽的比賽，觀戰加油的觀戰加油。沒有人來喊小樸去，他怏怏地在座位上看書做題目，盡管聽到外面的熱鬧動靜心也有些癢。

小樸班不出意外地奪得了全年級的總冠軍。同學們把大紅獎狀貼在最醒目的地方，滿臉通紅地彼此慶賀著。小樸的心空落落的，他不經意把手往抽屜里一摸，摸出一張紙條：小樸同學，請原諒我對你的打擾。從零食到筆記本，都只是想表達對你的感激。感謝那次運動會上，你給我的那個熱情擁抱，它給了我溫暖和鼓勵。如果你巳經忘記了我是誰，也請不要尋找我，只希望你能溫暖更多的人。一個曾被你溫暖過的人。

上次的運動會，小樸本來不想去，記不得誰推了他一下，他莫名其妙地去了，班級同學獲得一個又一個好名次，大家激動不已，互相擁抱著蹦跳著，不知是誰先擁抱了一下小樸，小樸在一瞬間也擁抱了周圍的好多人……可是，到底擁抱了誰呢？小樸一點印象也沒有了。是他？是她？小樸忽然不想去追究了，那些熱烈的擁抱場景此時想起來突然很溫曖。想著想著，小樸不由得綻放出一絲笑意。

這時，同桌氣喘吁吁地從外面跑進來，拿出水壺咕嘟咕嘟灌了一陣子，看到小樸面露微笑，他怯怯地問：“你怎么了？”

小樸搖搖頭：“沒什么。”猛然間記起早晨同桌盯著一道數學題唉聲嘆氣了好久，于是問道：“那道題，你解出來了嗎？”同桌愣了一下，接著幾乎是受寵若驚地拿出那道題給小樸，小樸埋頭給同桌講解起來，語氣一反常態地平和。

窗外，許老師正在微微含著笑意，遠遠地看著兩顆湊在一起的小腦袋，今天的小樸，好像有些什么地方不一樣了呢……

若子摘自《兒童文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