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紅霞
清歌一曲慰平生
——專題片《深山紅燭永不悔》創作雜感
◎葉紅霞

主人公摔傷腿后在妻子的扶持下堅持去
2014年,江西省贛州市舉辦“最美贛州人”評選活動,安遠縣上報了劉振盛老師的事跡材料。也是在這時候,我們電教中心開始策劃要拍攝劉老師的事跡專題片《深山紅燭永不悔》。可是,片子磕磕絆絆,直到今年初才制作完成。不是劉老師的事跡不好,而是我們想把片子拍得更好些,卻總是發現自己力不從心,經常遇到一些難以克服的困難,也經常感到我們的鏡頭語言十分無力。雖然最后片子還是完成了,但留下的遺憾太多,留下的思索也太多。
采訪劉振盛的過程之于我簡直就是一次心靈的沖擊,塘村鄉黃沙村的貧困面貌以及劉老師心中那股精神力量讓我動容。校舍只有幾間,學生只有三個,劉老師卻在這個默默無聞的崗位上堅守了34年。山深林密,他年輕時在山里遇到過野豹,上了年紀還摔傷過腿,至今走路還一瘸一拐;山路崎嶇,他多年來每天都接送學生上學放學,如今還把一個留守學生接到自家照顧。干了34年,他仍然是位代課老師,拿著一份微薄的工資,如果不是妻子外出打零工,家里生計都難以維持。他的家一貧如洗,兩間低矮的土磚房,屋里陰暗潮濕、四壁空空。了解了這一切后,我們當時就決定無論如何都要把片子拍出來。
然而這個片子真的難產。歲月如流,幾十年中發生過太多的故事,這些故事既沒有記載,也沒有影像資料。對于不少人來說,劉老師只是一個普通教師,做著一些不起眼的小事,沒有人想過要觀察他、記錄他。直到要給他拍片子時,才發現缺東少西,不知從何拍起。老實說,我們真是不想用情景再現,因為所謂的情景再現說穿了就是擺拍,用在專題片里怎么看怎么別扭。可是最后我們還是不得已地用了情景再現,用現場擺拍和黑白色調表現過去的故事。決定采用情景再現那一刻我突然間理解了我的同行們心中那種無奈感,因為別無選擇。
其實早在2009年,劉老師的事跡就被《贛州晚報》報道過。然而,如今的世界繁華而紛擾,人們更關注道聽途說的明星緋聞,更關注忽起忽落的房市股市,一個留守深山的老師事跡再感人,卻不具有商業價值,也就占據不了人們的視野。這樣的際遇一直都是無獨有偶,所以我們也總是要到拍片的時候才去現上轎現扎耳朵眼。如今的電教片,有幾部是沒有情景再現的?我們似乎已經習慣了用情景再現去打天下,奔馳在與紀實精神相左的道路上。這固然是可以理解、可以解釋的,但是不是也反映出電教片制作方面的一些觀念性短板呢?
有了這樣一次制作經歷,我開始有了些自己的想法。我覺得,電教人的視角要放得更低一些,更多關注那些基層的人和事,更關注尋常百姓的悲歡故事;電教人還要更注重積累素材,建立本地先進事跡的素材庫,依靠積累去制片,而不僅是單純遵照指令去制片。
這部片子解說詞很多,通篇都是。因為我們發現,離開了解說詞,我們根本講不了這個故事。黃沙村的人口這些年一年少似一年,年輕人都跑出去打工了,去外地上學的自然也是一去不歸。我們想找人講一講人們印象中的劉振盛,卻啼笑皆非地發現找不到幾個合適的講述者。村里的老人們講不出什么,劉振盛這些年就生活在他們身邊,沒有距離,這反而讓他們忽略了劉老師身上的閃光點。在私下里,甚至還有人認為劉老師是個沒出息的人,雖然他們感謝劉老師教育了他們的孩子,但仍然覺得他這人不太上進。劉老師要是出門去打工,生活也不至于困難成這樣。我們明白了,拍劉老師的片子,找不到旁觀者。而在劉老師的生涯中,卻幾乎到處都是旁觀者。多年前,黃沙村小學改造危房,上面撥的錢花光了,劉老師把妻子打工掙來的錢要過來填了進去。這些故事不好講,還有人建議我們干脆不要講。我們還打算采訪劉老師教過的學生,可是那些學生都在外地,忙活自己的生活、自己的工作,回不來,我們也沒有足夠的經費出去采訪。因為這些,最后我們只有依靠解說詞來貫穿這個故事。這真是一個讓人有些莫名憂傷的選擇。

不同的晚上,相同的工作
劉老師卻很看得開,他不奢求有誰來幫忙,也不感慨自己的命運。他覺得自己做的都是分內之事,這么多年來,他早已安之若素。2014年,他患了鼻咽癌,仍然堅持上班。鄉政府被他的精神感動,為了他的身體考慮,想把他調到鄉中心小學。他也拒絕了,因為他明白自己一旦離開,自己現在的三個學生一定會失學。他說:“我的學生越來越少,但哪怕只有一個學生上學,我也要在這里教下去。”包括村里人在內,也許很多人都不理解劉振盛。其實劉振盛的想法非常樸素、非常簡單——他是這片深山里最后一個教師,就要為這片深山里最后一名學生負責到底。
我很遺憾我們只能用平庸的手法來講這樣一個感人肺腑的故事,而且沒有講好。但我還是希望人們看了這個故事后能受到一些啟迪,在他們各自所面對的生活中,少做那旁觀的大多數。
在采訪中我們就發現,劉老師的故事是有著很多解讀角度的。他命運的多舛,令人一顧三嘆;他處境的孤獨,令人感慨叢生。但是,這些角度對于我們來說并不可取。這是電教人與其他創作者的不同之處,電教人固然也關注人的命運,但更要挖掘個人命運中向上的力量,挖掘放之四海而皆準的光明意義,傳播正能量,而不是傳播背道而馳的誤讀和似是而非的價值觀。所以在制作中,我們要突出這個故事的純粹性,去掉容易引起誤讀的情節。
雖然只能用解說詞和情景再現來完成敘事,但我們下的功夫卻一點也不少,在創作腳本時幾易其稿,力爭在敘事上簡單純粹。在片子的情節上,我們更多地關注劉老師近幾年來的狀態,因為對于制片來說這是人物故事最完整、來龍去脈最清楚的時期。從劉老師的日常教學活動講起,講他每天接送學生,講他為學生做飯上課,這是現在可以拍到的;講他把留守學生接到自家,給予生活上的照顧和心理上的關愛,這是最為感動人心的;講他摔傷了腿也要堅持上課,患了癌癥做化療的同時也要堅持上課,這是最讓人內心震動難以忘懷的;講他拒絕了上級的調令堅持留下來教導僅剩的三名學生,這是最能讓人接近劉老師真實的內心的。所有故事都是圍繞著劉老師的執教生涯展開,不過分渲染他那艱苦的生活處境,也不觸及一少部分人對他的另類看法,使這個故事的陰影部分完全消退,只留下陽光的亮色。這不是虛偽的藝術加工,而是有所選擇的藝術真實。當然,用心看了片子的觀眾或許仍然會產生無數的聯想,但他們最先接受的必然是故事中光明的啟迪。
拍攝劉老師事跡的過程之于我們,也是一個價值觀震蕩的過程,讓我們在無限感慨中思考社會的形態,思考生命的意義,也思考自身工作的方向。拍這個片子,我們除了要傳遞一種光明的能量,也要傳遞我們自己的那一份感動。至于更多的思考,不能在片中表達,乃訴之于文字。謹以此文向劉老師致敬,向全國各地無數像劉老師那樣默默無聞、不求回報的教育工作者致敬!
(作者單位:江西省安遠縣委組織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