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明星DU Mingxing武漢理工大學,武漢 430070(Wuhan University of Technology,430070 Wuhan)
08試論漢畫像磚與中國動畫民族化創作
杜明星DU Mingxing
武漢理工大學,武漢 430070(Wuhan University of Technology,430070 Wuhan)
漢畫像磚是我國歷史上一顆燦爛的明珠,其古樸的藝術手法、生動的造型、飽滿的構圖以及強烈的故事性,使得無數人為之傾倒。漢畫像磚是造型藝術取之不盡的寶庫,也是當前我國動畫創作迫切需要注入的元素。在研究動畫創作的專業方向上,國產動畫所缺少的是寓形式以深刻民族內涵和賦予故事以獨特的表現形式,這就要求從漢畫像磚的造型方法、故事性等方面,與我國動畫創作做出探索性的對比,通過二者的藝術的契合性,去探索我國動畫創作本土化、民族化的出路。
動畫;民族化;漢畫像磚;創作方法
中國動畫從1941年萬氏兄弟的《鐵扇公主》到2015年田曉鵬的《神筆馬良》,在這74年的時間跨度之中,幾代中國動畫人從未停止對拍出真正屬于自己的動畫片的努力。從《驕傲的將軍》中我們看到了一絲曙光,從《小蝌蚪找媽媽》和《牧笛》中我們看到了萬丈光芒,然而進入20世紀80年代末以來,一個突出的問題擺在我們面前:中國動畫的民族化道路到底該怎么走?
更進一步地說,這個問題關系到如何拍出群眾喜聞樂見的、從形式到內容都是我們“自己”的動畫片,而不只是讓動畫片束縛在小孩子的視野中,更不是將其套在一個僅僅為了教育的硬殼子里。
今日,我們真正缺少的不是技術,而是對傳統文化的藝術性傳承和創新。在動畫民族化的具體方法中,對漢畫像磚的借鑒和創新當屬一個重要的切入點。漢畫像磚簡練的畫面形式和深厚的故事性承載了我們的傳統文化,而這正是我們當下動畫創作中所亟待解決的核心問題。
面對國產動畫人不斷探索而前途依然不甚明朗的矛盾,以及民族化呼聲的高漲與票房慘淡的事實之間的矛盾,我們尚需進一步去探討,并尋求出路。
當人們再次審視這些漢畫像磚時,不禁又被其豐富的內容、準確生動的藝術形象所震撼,同時使人們想到了《大鬧天宮》和《夾子救鹿》等一批優秀的國產動畫片。它們雖然取自不同的題材,處在不同的故事背景之中,但其共同點就是:從故事情節到形象,無一不和中國民族文化相關聯。
1.對漢畫像磚藝術價值的挖掘
漢畫像磚樸素傳神,返璞歸真,形象生動,追求“天人合一”、“物我相融”的境界,這些都對當代藝術創作有著重要的啟迪作用[1]。但是當今世界的全球化和扁平化,加之經濟文化的大融合,伴隨而來的是觀眾的價值觀的多樣化和期待視野的開闊化。這種看起來似乎是一種復古論調,但是“是民族的才是世界的”,《大圣歸來》的成功上映,再一次證明了從經典文化中吸取營養從而獲得成功的巨大可能性。
2.漢畫像磚蘊含著豐富的傳統文化元素
在內容上,漢畫像磚有寫實的播種收割、歌舞宴樂、漁獵騎射等,有歷史故事的《荊軻刺秦王》(見圖1)、《閔子騫孝子圖》(見圖2)和《桃殺三士圖》等,亦有富有浪漫主義色彩的《仙人騎鹿圖》、《西王母圖》等。

圖1 《荊軻刺秦王》[2]3

圖2 《閔子騫孝子圖》[2]4
在表現形式上,漢畫像磚有《皇帝圖》和《孔子見老子圖》類的寫實手法,也有相對抽象的《磐龍星座圖》,等等。但它們的共同點,是形象的生動和氛圍的濃厚,可以說從題材到造型都標志著一個高峰,同時也預示著即將到來的紙質繪畫的輝煌。
3.動畫創作對漢畫像磚藝術特色的承繼
當今動畫也是從內容到形式的多樣化發展。敘事特性小說式、戲劇式、好萊塢式、紀實性等,技術上又有二維和三維之分,在種類上又有商業動畫、實驗動畫、廣告動畫,等等。但無論什么動畫,都要達到假定的形象“動起來”這一最基本的要求。
可見,漢畫像磚的藝術特色和動畫的發展現狀有著很大關系,正如《歌舞嬿樂圖》(見圖3)中逐格跳動的獵犬一樣,或許是對我們某種意義的預示。

圖3 《歌舞嬿樂圖》[2]7
上古有“河出圖,洛出書”之說,古人結繩而用之,后世倉頡造字衍化至今一脈相承。無論是“圖”還是“繩”,終歸都是一種有意義的符號,漢畫像磚亦不例外,是先人在勞動實踐中的產物。其蘊含的深厚的故事性和熱烈的氛圍,對我們動畫創作彌足珍貴。
比如,《專諸刺吳王僚》(見圖4)這塊畫磚確有“彗星襲月”之勢,其魚腹藏劍,以供饌為晉身之階刺死王僚,圓盤落地,武士向前,千鈞一發,真正是京劇中《魚腸劍》的母體。這個故事完全可以被今日動畫所借鑒,賦予其現代意義。

圖4 《專諸刺吳王僚》[2]3
也就是說,專諸由于迫于某種威脅或者壓力,身不由己去執行一個成敗俱亡的刺殺行動,他結交俠士接近官員,隨著他對王僚的了解加深,他開始一系列的思想斗爭,或許最終根本沒有刺殺。經過這一系列的矛盾沖突展示出一個活生生的人,從而更好地表現我們的“俠”文化。著名導演陳凱歌就抓住了類似題材,并取得很大成功。
除此之外,我們的祥瑞之獸,有青龍、白虎、朱雀、玄武,等等,這些也完全可以運用到動畫中去,假設他們4個乃出于同一師門,隨著一個反面角色的挑撥,他們開始相互仇恨甚至廝殺,讓世界經歷了一個黑暗時期,在劫難之后,或許在師傅的顯靈點化之下,他們開始各守其職。
再者,就是把《閔子騫孝子圖》改編為一個小故事表現“孝”文化也是完全合情理的,此處不再一一舉例。
這些只是筆者的設想,但是借鑒漢畫像磚內容的標準應該遵循優秀故事的創作規律,讓情節曲折不落俗套,讓人物飽滿不失真實,主題鮮明。要打破觀眾的心理定式,“觀眾進入影院去看每一場電影時,都是帶著從一生觀影經驗中學來的一整套復雜的預期”[3],就像《怪物史萊克》中英雄和公主的長相,以及《大圣歸來》里的小孩充當唐僧一樣出其不意。就我們國內而言,用一種具有強烈民族文化內涵同時又新奇曲折的故事,可以去制造觀眾對此的親近感,引發觀眾的共鳴。不過,對于國外的或者不了解這一內涵的觀眾來說,會加大他們和影片之間的 “距離”從而加強影片的吸引力,就像我們看《埃及王子》和《凱爾經的秘密》的感受一樣。
上文對漢畫像磚的豐富內容和表現手法,已經做了簡要的說明。它們無論是人物還是動物,抑或是各種祥瑞之獸,都具有強烈的動作感和張力。人們看《擊鼓圖》(見圖5),鼓手準備動作十足,正待用力擊鼓,仿佛在下一秒就會聽到“嘭”的一聲;再看《收禾·弋射》(見圖6)中的拉弓動作,弓滿待發,似乎下一刻飛鳥就會落地一般;《群獸圖》中靈動飄逸,《車馬圖》中的矯健靈動等多不勝舉。
動畫大師沃爾特·斯坦菲爾德(Stanchfield Walt)說:“從微妙的眼部動作到巨大的身體動作,肢體語言在視覺交流中有著廣泛的運用,每一個動作都有其意義,并已發展成為一種高度自覺性的理解”[5]124。而K.C.斯坦尼斯拉夫斯基(Константин Сергеевич Станиславский) 曾針對角色提到,永遠不要描述自己沒有經驗或是沒有興趣的事[6]。前者說明動畫中動作的重要性,后者闡明了動作的來源要有“經驗”才是真實的,這種有經驗是指廣義的經驗即除親身經歷外還包括根據故事從各方面搜集資料作為表演的依據。“角色的舉止言談的獨特性和角色的生活環境,決定著動畫作品的真誠度和娛樂意義”[5]182。

圖5 《擊鼓圖》[4]219

圖6 《收禾·弋射》[4]121
動畫就是賦予生命的藝術形式,動作能打開生命之舞的帷幕,集中故事的圖像。而對于漢畫像磚這靜止的畫面,應視之為一個動作的瞬間,或者是提供我們遐想創新的一個依據,更為重要的,它是一個裝滿歷史信息和強烈民族特色的大容器。
每一個民族都有自己特色的肢體動作,粗略地說,歐美的相對夸張,而亞洲的相對含蓄,非洲的相對粗獷。我們看《埃及王子》和《驕傲的將軍》感覺完全不同,其不僅僅是故事和造型的不同,更重要的不同,往往是被忽視的動作上的不同。
僅僅靠文學描寫,我們很難了解那些古代事物究竟是什么樣子。比如,關于荊軻刺秦王一事古有記載,“荊軻逐秦王,秦王環柱而走。群臣驚愕,卒起不意,盡失其度”。但是他們的衣著、室內布局,等等,我們并無法準確地想象得到。而這些,從動作到服飾到布局等細節,恰好在漢畫像磚中找到了依據。
既然進行動畫創作的目的,是要賦予其本土化、民族化的品質,那么就必須選擇具有那個時代的特色的環境和形象,來作為演繹故事的前提。動畫創作要求夸張適度和時間自主[7],但是漫無根據的夸張、毫無邏輯的自主,最多也只能算是嘩眾取寵而已。
然而,漢畫像磚中包羅各個階層的不同人物及其不同衣著,更重要的是他們都在一個具體的環境中——有的是在某個儀式中,有的是在狩獵、收割等,就連只有動物的《雙龍穿璧圖》中,作者也給它加上一個玉璧,以及各種姿態的猛獸,似乎在進行一個爭奪或者守護任務。這種種就不像肖像畫那樣只有一張臉,也是和動畫契合的一個要點。這些人物或者動物靈動輕巧,因此就給動作設計提供了極大的方便。
回顧一下,《小鹿斑比》中的鹿王,以及《九色鹿》中的鹿,就與漢畫像磚中或者漢朝瓦當上的鹿的造型特征一致;《長發公主》中搞怪的白馬,以及《大鬧天宮》中的馬(見圖7),簡直和漢畫像磚中的形象一模一樣。在《埃及王子》、《冰雪奇緣》中的馬,還有《哪吒鬧海》中的惡龍,也都和漢畫像磚有著深刻的淵源等。

圖7 《大鬧天宮》馬的形象①
我們上面簡要概述了漢畫像磚從內容到形式對動畫創作的一些構想和方法。這里需要注意,任何藝術形式都是內容和形式的統一。從世界眾多的成功動畫片中得知,只有把二者生動地結合在一起,訴諸于一個奇妙的完整故事,是這些動畫成功的關鍵所在。
讓我們一起來思考迪士尼的花木蘭形象。花木蘭的外表的確是中國式的,而其真正蘊含的中國文化內核“孝”則被一筆抹殺。用我們的價值觀進行評價,這部動畫片只不過是在中國式的軀殼中來宣揚美國人的哲學觀而已。
漢畫像磚作為一種豐富的歷史生活的濃縮,導致了動畫故事創作和漢畫像磚從內容到形式的高度契合。為了我們國產動畫的繁榮發展,在世界動畫之群中獨樹一幟,從漢畫像磚中汲取養分也不失為一個重要的手段。
注釋
① 參見:約翰·赫斯科特.牛津通識讀本:設計,無處不在[M].丁玨,譯.南京:譯林出版社,2009.
[1]馮馳.漢代畫像磚藝術表現形式研究[D].株洲:湖南工業大學,2011:4-5.
[2]李霖燦.中國美術史講座[M].桂林: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2010.
[3]羅伯特·麥基.故事:材質、結構、風格和銀幕劇作的原理[M].周鐵東,譯.北京:中國電影出版社,2005:94.
[4]李國新.漢畫像磚造型藝術[M].開封:河南大學出版社,2010.
[5]沃爾特·斯坦奇菲爾德.迪士尼動畫黃金圣典:卷1[M].孫倩,陳楊丹妮,王小芳,譯. 北京:人民郵電出版社,2012.
[6] K.C.斯坦尼斯拉夫斯基.演員的自我修養:第1部[M].楊衍春,石文,何麗娟,譯.桂林: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2013:11.
[7]賈否.動畫概論:認識·實踐·研究[M].3版.北京:中國傳媒大學出版社,2010:26.
(責任編輯 孫玉萍)
The Researches to Nationalization of Chinese Animation Composition : Taking Han Dynasty's Carving Bricks as an Example
The Chinese portrait brick is a bright pearl in the history of our country. The ancient artistic, vivid sculpture and full composition and brilliant story make many people have captivated. At the same time, it should also become our formative arts inexhaustible treasure house, The traits we mentioned above should be elements in the creation of animation in China urgently needs to be injected. In the professional direction of the research of animation creation, domestic animation lack combine form with profound connotation of nation and gives the story its unique form of expression, which requires to make exploratory comparison from the modeling method of the Han Dynasty's carving bricks, through the art of the two fi t to explore the way of nationality in Chinese animation composition.
Nationalization;animation;Han Dynasty's Carving Bricks;creative methods
J045
A
10.3963/j.issn.2095-0705.2016.02.008(0052-05)
2016-02-27
杜明星,武漢理工大學藝術與設計學院碩士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