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力下成長的孩子

魏楚珊

〔關鍵詞〕代幣法；正面管教；家庭暴力

一、代幣法和正面管教簡介

代幣法：代幣法是行為療法中的一種經典方法。在本案例中，輔導老師將小貼紙作為代幣，制定相應的激勵機制，對個案符合要求的行為進行肯定和獎勵，從而促使個案的正向行為逐步得到強化，不良行為得以逐漸消退。

正面管教：正面管教教育體系是以阿德勒（Alfred Adler）的個體心理學和德雷克斯（R. Dreikurs）的教育心理學思想為基礎，由簡·尼爾森（Jane Nelson）和琳·洛特（Lynn Lott）兩位心理學家聯合創立的。正面管教是一種既不懲罰也不驕縱的管教孩子的方法；在和善而堅定的氣氛中，培養出自律、責任感、合作以及善于解決問題的孩子。

二、個案基本情況

小江（化名），男，9歲。智力正常，反應快，調皮，是非觀念不強，有較強的領導能力。

三年級開學后，小江在課堂上隨意說話，引起同學的跟風或哄笑；課間捉弄或威脅同學，經常被同學投訴。小江的不良行為反復出現，批評無效后，老師對小江進行輔導。

三、個案分析與診斷

問題小孩的背后往往有一個問題家庭。輔導工作的開展，首先需要收集資料，了解小江的原生家庭面貌，這樣有利于輔導老師對小江的問題進行分析和輔導。

（一）家庭環境分析

小江家住城中村，周圍人員復雜。他從小在爸爸的鞭棍下長大，而媽媽對他比較溺愛。因為家里開店，小江很容易拿到零花錢，還曾有幾次被不良少年威脅勒索零花錢。

（二）學校環境分析

三年級開學后，班主任要求學生在課堂上要養成先舉手再發言的習慣。小江在課堂上隨意說話，引起其他人跟風或哄笑，影響課堂教學進度。此外，小江還總在課間捉弄同學，只要誰妨礙到他，他就捉弄誰。平常喜歡說粗話，對班級造成不良影響。小江總體給人一種沒禮貌、不尊重人的感覺。

過往關鍵事件1：受罰事件。低年級時，小江因為講粗話、說謊、捉弄同學、帶頭干壞事等經常被罰。前班主任通過罰抄班規、小范圍隔離、劃入黑名單等措施對小江進行管教。小江表面服從，實則心存不滿。在前班主任的嚴格管教下，小江的違規情況有所好轉。

過往關鍵事件2：欺凌事件。低年級時，小江威脅班里幾個男生脫褲子，此事后被一名男生舉發，班主任嚴肅處理，班里同學對他印象不好。

（三）初步診斷

小江的表面行為信息：我老爸總是打我；我跟同學開玩笑，他們小氣，愛打小報告；別人欺負我，我就打倒他，不讓他好過。小江行為背后的核心信念：這個世界不安全，我不相信這個世界；我要尋求權力，當我能發號施令時，我就有安全感；如果我得不到安全感，我至少能讓別人同樣難受。小江的自我防御方式：遇到危險，攻擊或報復別人。據以上信息推測：不當的家庭暴力環境是小江安全感缺失的主要原因；被威脅勒索的經歷強化了小江攻擊他人的防御方式；在校被批評和懲罰的經歷，導致小江的不良情緒和行為得不到改善。

小江知、情、意統一，自知力正常，無邏輯思維混亂，無感知覺異常。對照癥狀學標準，他表現出憤怒情緒與攻擊行為等癥狀；從嚴重程度標準看，其不良行為因現實負性事件引起，不良情緒反應在理智控制之下，無回避和泛化，未對社會功能造成嚴重影響；從病程標準看，從三年級開始一個多月，時間比較短。根據以上依據診斷：本案例屬于一般心理問題。

四、案例處理過程

（一）第一階段：確定輔導目標

1.通過個案主訴，家長和班主任反饋，整理相關信息后制定輔導目標

（1）心理輔導目標

采用行為代幣療法，逐步減少小江在校不良行為的發生次數。

采用正面管教技能，引導小江體驗正向情緒，嘗試用積極方式解決問題。

（2）家庭輔導目標

引導家長學習正面管教方式，減少小江被打罵的次數，增強小江的安全感。

引導家長關注小江的人身安全，合理規劃并保管好零花錢，防止再次被他人威脅勒索。

（3）學校輔導目標

引導教師改變負面評價方式，多看閃光點，減少批評和不當懲罰。

制定班級公約制度，引導建立規則意識。

善用班級會議，示范尊重與禮貌，示范積極的問題解決方式和途徑。

積極創造機會，讓小江重塑自我形象，增強正向情緒體驗和歸屬感。

2.輔導方法

代幣法、正面管教技能。

（二）第二階段：糾正轉化階段

1.行為糾正階段

針對亂說話行為，輔導老師采用代幣法，跟小江立下書面約定。每次小江不看場合亂說話，老師會提醒他并計算次數，由同桌監督統計次數。提醒方式如下：“小江，你違規了，提醒一次。”一周有五次提醒機會，有10張小貼紙作為基礎性獎勵，如果違規，提醒一次，扣2張小貼紙，扣完為止。如果違規超過5次，就要以讀或抄的方法學習班級公約。如果違規超過10次，隔周執行禁言一周，上課朗讀課文或老師提問的情況不計在內。如果有事需要說話，小江必須舉手征得他人同意后才能出聲，下課期間，如果有同學主動跟小江說話，說話的同學也禁言一天。如果小江在課堂發言時，能做到先舉手并征得老師同意再發言，老師給予口頭贊許。如果收集夠20張貼紙可以抽一次獎，獎品為各類文具。累計收集80張貼紙，家長會購買小江最喜歡的飛機模型作為獎勵。

（1）第1～3周行為糾正階段的輔導

第1周，小江上課被提醒了5次，無獎無罰。第2周，小江被提醒3次，獲得4張小貼紙。第3周，小江上課未舉手就發言和亂說話的行為反復出現，被提醒了11次。因為當周提醒次數多，執行隔周禁言一周。

（2）第4～5周行為糾正階段的輔導

第4周，執行禁言一周，禁言效果良好。小江上課被提醒2次，獲得6張小貼紙。第5周，小江課堂能做到有序舉手發言，老師及時贊許小江，即使小江偶爾趴在桌上，老師也沒有批評。這一周小江沒有被點名提醒，獲得小貼紙10張。小江很高興，拿著20張貼紙主動找老師抽獎。第4～5周，小江發生打人和罵人事件，輔導老師及時對小江進行情緒疏導，具體見下文分析。

2.正向情緒轉化階段

正向情緒轉化的輔導貫穿整個輔導過程。

（1）輔導中建立積極的信任關系。輔導過程中，老師盡力做到接納小江的情緒、積極傾聽他的想法、肯定他行為背后的正面需求。

（2）老師積極做正面示范。在整個輔導和在校教學相處過程中，老師始終引導小江要尊重彼此，并向小江傳達積極正向的信念：犯錯是學習與成長的機會，只要有心改正，情況會變得越來越好。

小江發生打人事件時，老師當場發怒制止，把小江帶到輔導室。輔導老師引導小江理清事件發生的過程，并邀請相關人員相互道歉。在這個過程中，老師向學生做了良好示范：老師也是普通人，也有不完美的地方，老師做錯了也要道歉。小江當場反駁說：“只有學生才向老師道歉，老師不用向學生道歉。”當老師向小江道歉的那一刻，小江感受到了尊重，不滿情緒得到緩解。

在罵人事件中，班主任罰小江抄寫文明用語20條。小江反饋說：“班主任早上也爆粗口了。”班主任承諾也會執行班級公約，但小江并不相信班主任的話。當天下午，班主任把抄好的20條文明用語展示并讀給全班同學聽，小江很驚訝。這樣的做法起到了良好的示范作用。

打人事件和罵人事件的發生和處理，對小江的行為糾正和正向情緒轉化起到了重要作用，是整個輔導過程的轉折點。

（3）采用感恩時光引導正向情緒的表達

班主任針對學生們喜歡投訴的緊張氛圍進行一次調整。每天下午利用5分鐘時間，給予三個正式機會，讓學生們自由表達對他人的感謝或道歉，并說明緣由。有一次，小江對一位同學表達感謝，感謝同學早上幫他提東西。接著一位同學也向小江表達道歉，因為他罵了小江，小江當著全班的面大方表示沒關系。這樣的問題解決方式是積極良性的，有利于小江正向情緒的表達。

（三）輔導鞏固階段

創造機會，增強歸屬感。輔導的第6周，學校舉行朗誦比賽，小江表現出無比的積極性。通過選拔，同學們選小江代表班級參加學校的朗誦比賽。小江在朗誦比賽中得到大部分同學的認可，對學校的歸屬感有了一次實實在在的體驗，自我價值感增強。

五、輔導評估與建議

（一）輔導評估

采用代幣法和正面管教技能，使小江的不良行為減少了很多，小江在學校的正向情緒和正向行為增加。輔導老師預測小江的不良行為可能還會反反復復出現，因為小江最核心的安全感缺失問題還沒有得到修復。接下來，在鞏固前期輔導的基礎上，老師和家長要多用積極方式與他建立連結關系，運用正面管教技能，多創造機會，增強小江的安全感和歸屬感。

（二）后續建議

1.建立連結關系

三年級在小學階段屬于心理轉折關鍵期，這個階段的孩子內心渴望獨立但能力不足，他們會探索自己和他人的邊界，做事越界或出格的情況時有發生。為了讓孩子在安全的氛圍中探索未知的世界，大人要學會與孩子建立連結關系。做法如下：站在孩子的角度看問題；傾聽并保持好奇心；別擔心別人怎么想，大人要做對孩子最有利的事情；用鼓勵代替羞辱；確保把愛的信息傳遞給孩子；和孩子一起建立相互尊重的約定。

2.對照行為背后的信念進行相關輔導

孩子犯錯，大人要堅持用啟發式交流結合鼓勵來讓孩子改正，并且耐心協助孩子一起解決問題。

3.暴力問題還要回歸到家庭中去解決

暴力環境下成長的孩子，容易習得暴力方式去應對沖突。因此，輔導老師或班主任要定期約談家長，引導家長正面管教子女，注重親子溝通和情感交流。只有持續的家校同步，孩子的行為才能真正改變。

專家點評

優點：代幣法作為經典的行為糾正方法，可以有效處理學生的行為問題。正面管教技能的操作簡明清晰，有利于老師家長學習運用。行為糾正與正向情緒的引導，兩條輔導主線清晰，效果比較明顯。

缺點：安全感缺失的修復需要一個長期的過程，家暴的處理不是幾次約談就能徹底解決的，如果條件允許，建議對個案及其家人開展家庭治療，通過改變家庭成員的互動與關系，讓親子溝通正常化，重塑個案的行為模式。

點評專家：華南師范大學心理學院副教授許思安

（作者單位：廣東省廣州市番禺區大石河村小學，廣州，511430）

編輯/于 洪 終校/王抒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