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逢是多少舊歸程

陳思锘

一場雨落得寂寞。山水在暮色中只見依稀。當初云煙辭后，幾番離索，舊人不再。可總有歲月打磨過的最初棱角勾勒出她的輪廓。

初讀虹影的《朋友》，偶爾會為詞句間的虛渺與矯作嗤之以鼻。可逐字細讀，倏然間察覺有些人事景象莫名熟稔，甚至感同身受。彼時，腦海中總會浮現出她的模樣。

自幼相識，陪伴至今，不是那種形影不離、甘如蜜餞的友情，冥冥之中卻總有一種聯系可以為之默契。有人將人與人之間的關系從外向內界定為：陌生人、熟悉的陌生人、酒肉朋友、普通朋友、知心朋友。人一生因緣際會太多，有的歿于塵埃，有的歸于漣漪，有的嵐散云消，有的各自珍藏。驀然回首，又有幾人能當做“真朋友”？

文中作者與她聯絡也不甚密切，偶通音訊，便將各自安好的訊息妥善銘記。那種散發著淡雅馨香卻不露馥郁的氣息也許就是友情的味道了吧。都說“君子之交淡如水”，的確如此。君子之交，如清風徐徐，若明月朗朗，可以不去錦上添花，但一定會雪中送炭，彼此相知相助，相惜相勖，惟其如此，才擔得起“朋友”二字罷。

“那一切是無法解釋的，如同現在我失語。我看火車駛過的原野，那一棵棵花樹飛逝而去。我看到一株玫瑰，仿佛透過車玻璃涌來陣陣香氣，一種《辭?！防镆舱也坏降南銡??！边@是她離開朋友家時的所念所想，而所有這些無法解釋，或許即是朋友間微妙的牽掛。任掌心陳跡遣散，如夕陽頹色斑駁，暖意在暮光之中消弭，還會有人依約而來，在臨水小筑，哪怕烹半盅晚茶，將流離倦鳥驅出炊煙囚影，偎著陳年的欄桿，憶起蕭索往昔。

“白首為新，傾蓋如故?！钡瓿跻娙绻嗜?，或許就是前世相攜一程的緣分。也許不問青紅皂白，結局業已注定。其實人心往往簡明，即使從此相逢是路人，亦愿歲月如初安平。只是一句別來無恙，要等多少聚散輪回，有時不期而遇陌路重逢，又當何說？也罷，只此一句——朋友無多，知心足矣。

多少年，回憶如弦，彈指間又明滅眼前。所有眷戀年華都令人無端清喜，不見歸人只余歸程，卻終是應了那句唱詞：“則為你如美花眷，似水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