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孜
威尼斯建筑雙年展自1980年代起步,從第一屆開始就在努力改善“圖紙照片展覽”的尷尬,漸漸展覽形式豐富起來,借鑒了純藝術(shù)展的經(jīng)驗和模式,并開辟新路,挖掘建筑展與建筑本源關(guān)系。近年來,其中可以給人留下深刻印象并引起思考的那部分展覽,便往往并不是那些過于建筑專業(yè)展示的資料,而是更接近可交互的、建筑尺度的空間或構(gòu)筑物,而這正是非專業(yè)觀展者喜聞樂見的形式。
越來越多的國家館選擇使用這種形式,盡力屏蔽了語言文字、太過專業(yè)的冷冰冰的資料、影像與描述,讓空間、構(gòu)筑物直接與普通民眾進行交流,使其參與其中體會到一種建筑的無言之意。好的建筑物和建筑空間是需要與使用者或參與者發(fā)生交流的,應當突破專業(yè)知識和符號的鴻溝。本次雙年展便有幾處國家館值得特別提及和介紹,當然每人理解不同,也是趣味所在,甚至激發(fā)專業(yè)觀展者的非專業(yè)感知。
塞爾維亞館是能回想起的第一個展館,其展題為《英雄主義:免費航運》(heroic: free shipping),展館整體為船艙形狀的弧面空間,從基底至三米高處是深藍色地坪漆,地面近人位置線性均勻分布著方形插座,而在船艙盡頭是一塊沒有指針和刻度的白色表狀圓盤。此館無其他任何資料或構(gòu)筑物,進入時會看到觀展者席地而坐,安靜如肅穆的休息廳一般,讓人不免聯(lián)想到難民潮,也似乎會想到何時何地被這船艙載向何處的終極問題。有建筑師同行講這是在說建筑師隨波逐流的現(xiàn)實,呼喚自主創(chuàng)意的事情,問了幾人,感覺皆有不同。見到有抱著建筑圖冊的年輕人坐在插座旁給手機充電,甚至有人打開筆記本電腦開始敲擊鍵盤,好幾人習慣性的抬頭看那表狀圓盤,只見到圓盤的陰影越來越小。
不遠處是瑞士館,人最多,展題為《偶然空間》(incidental Space),館正中一件灰白色泡沫狀巨型構(gòu)筑物,半透明,纖維混凝土制作,有多處可發(fā)現(xiàn)人的手印和手工制作痕跡,像是由人工隨機搭建而成,隨機設計的典型,精美的雕塑看多了,反而看到手工的親切,讓人愿意觸摸和參與其中。3d打印也許某天會改變整個雕塑和建筑行業(yè),但手工的東西仍會有人做,這就是工匠品本身的魅力。這人工雕塑國人看著像園林里用的丑石或洞石,西方人說這是云彩或溶巖,人可在其間穿行,光影陰晴變化莫測,多走了幾趟甚至有游走山水的感覺,小孩子會繞著跑來跑去,蘇州園林里也有此情景。中間有塊大一點的空地可坐下,仿佛自己成了這溶洞的主人,遠古人類住溶洞,工具不行蓋不了房子,靠石頭洞抵御嚴寒和野獸,又是個起源問題。
設計大國荷蘭館也走的參與感路線,展題為《藍色:維和建筑》(blUe: architecture of peacekeeping missions),小建筑精巧蔭庇,為藍色帷幕遮蔽鋼框架,方方正正,入口極小,入口邊上有高于建筑的藍色旗幟,進入其內(nèi)部,眼睛打上藍色濾鏡一般,外界光源照耀下進入小屋子的所有人和物品都成了藍色。向?qū)Ы榻B此藍色為維和部隊藍帽象征,提醒和平來之不易,世界各地戰(zhàn)爭剛平息或快要平息的地方都有這種小房子的藍色出現(xiàn)。有趣的事情兩件,一是這藍色應被特意調(diào)過,不同膚色站在下面,若不細看特征倒看不出具體哪種民族,站在這小建筑外看人出來也更有趣,出了建筑,立刻換了一身皮;二是長時間呆在藍屋子里,出門見到陽光一瞬間眼前會有血色,好像體驗了幾微妙戰(zhàn)爭一樣。


人多的還有新加坡館,展題為《想象空間,人人有份》(Space to imagine, room for everyone),大展廳寬闊高大,地面鋪著南洋碼頭上見得到的寬幅木地板,走起來嘎嘎作響,展廳四壁為斑駁的土坯磚,展廳盡端竟是兩扇哥特歐式高窗。展廳正上方滿布東方意味的桁架木屋頂,屋頂下幾十盞特制方形玻璃燈,燈內(nèi)玲瑯滿目的彩色照片,仔細看這些照片,內(nèi)容從肖像到物品五花八門,好像這些燈里都是一段段城市故事,看了幾瓶心里拍手叫絕。土洋結(jié)合的身份在這個空間里結(jié)合的好,不卑不亢,不是無奈的態(tài)度,積極向上,不止點題新加坡,似乎幫很多類似地區(qū)做了歸納,玻璃方燈又似孔明燈,有些角度看不到燈的連線,載著人們的夢想奔著舊木屋頂去了。
另有一展館去時剛開,甚至差點沒找到入口,比較特別,是捷克與斯洛伐克館,展題為《詢建筑本源》(asking arche of architecture),空曠的展廳里一架通紅如炙鐵的金屬構(gòu)筑物,細看是刷著紅漆。雕塑分上下兩節(jié),上節(jié)似乎是尺度縮小的博物館一類的公共建筑,細看分層是典型的蘇聯(lián)未來主義樣式,邊角房間朝下退臺;下節(jié)是可供人攀爬尺度的四部樓梯,階梯上被打上禁止符號封條,想往上走卻上不去,上下兩節(jié)尺度不同卻結(jié)合在一起。大構(gòu)筑物孤零零的站在碩大的展廳里孤獨又神秘,發(fā)現(xiàn)看的人東歐面孔居多,看幾眼就露出嗤之以鼻的表情,這種感覺中國成語里有比較恰當?shù)脑~形容:“好高騖遠”。


其余場館相比較下則無甚印象了,圖紙、視頻的形式確實泛善可陳,英國館、法國館、美國館等等全是這路子,一堆資料擺著,可能擺資料的框子臺子不同而已,還是懶了沒動腦筋。中國館稍好,唯獨東西太復雜,想表達的東西太多,不集中,流線亂,三角構(gòu)筑物的主載體尺度不舒服,日用品分布的莫名其妙,沒敢待久,展臺上直射衣服的燈光毛骨悚然,感覺要馬上發(fā)生什么神秘儀式似的。
另外,威尼斯建筑雙年展的主策展人是來自智利的建筑師亞力杭德羅·阿拉維納(alejandro aravena),是今年普利茲克建筑獎得主,他本身的設計作品幾乎全為一線民眾服務,因此本屆雙年展總主題“reporting from the front”(前線報告)既切了他本人風格的題,又鞏固了雙年展懸格較高的地位,也難怪連norman foster(諾曼福斯特)都拿出了無人機飛機場的原型來參與,只是那機場邊上norman foster基金會的logo大的讓人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