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911時代的紐約車站

王若思

2004年，Santiago Calatrava完成了他為紐約WTC交通樞紐站（The World Trade Center Transportation Hub）的設計方案。這個交通樞紐站是用來替代在911中被毀的舊有交通樞紐，它建立在世貿中心911遺址以東，也就是紐約最為繁華忙碌的曼哈頓下城區。其設計靈感其實非常簡單——和平鴿的圖像代表著911的傷痛會讓人們永久銘記和平的重要性，以及面向未來的新的希冀與夢想。但這座“造型逆天”的交通樞紐的建造過程可就沒有那么容易了。造價40億美元，用了12年時間建造完成的WTC交通樞紐站號稱是世界上“最貴”的交通樞紐站。在今年3月正式落成開放后，它一時間成為人們熱議的話題，除了廣泛的贊譽，也有人戲虐地稱它為“蹲著的刺猬”、“吃剩的魚骨頭”。但是不可否認，這是一座在美國人心中有著特殊地位的，大膽而令人驚艷的公共交通建筑杰作。

面向未來的交通樞紐

紐約市的交通運輸十分的復雜及多樣，紐約地鐵擠身世界上最大的公共交通運輸系統，而新落成的WTC交通樞紐站可以說是紐約最為重要的交通樞紐之一，預計在全部開放后的日均客流量為25萬人次。WTC交通樞紐站連接著紐新航港局過哈德遜河捷運（Port Authority Trans-Hudson commuter trains，簡稱PATH），這是一個連結曼哈頓、澤西市及霍伯肯的一個大眾交通運輸系統，從地下穿過哈德遜河。由于紐約地鐵并沒有與紐澤西州聯通的路線，許多居住于紐澤西哈德遜岸的上班族需要藉PATH至紐約通勤 ，因此通過此系統轉車往來紐澤西及紐約市的乘客十分眾多。此外，WTC交通樞紐站還連接著紐約地鐵 （1、A、C和R線），并與布魯克菲爾德廣場、世貿中心1～4號塔樓、新福爾頓街轉運中心無縫銜接。可以說，這是一只在曼哈頓“天際線”下棲息的白鴿。

在寸土寸金、四周皆是摩天大樓包圍的第六大道上想要新建起一座交通樞紐，絕對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西班牙建筑師Calatrava無疑是這個項目的最佳人選。Calatrava擁有建筑師和工程師的雙重身份，他向來以用完美的力學計算和純粹的結構設計打造出典雅的建筑造型而聞名世界。在全球范圍內，Calatrava擁有打造重要交通樞紐建筑的廣泛經驗，他的作品包括西班牙畢爾巴鄂機場和法國里昂機鐵聯運高鐵站，里斯本火車站、蘇黎世火車站、比利時列日火車站等等，其杰出的橋梁建筑作品也遍布世界各地，加拿大卡爾加里佩斯大橋、西班牙畢爾巴鄂步行橋等等皆出自于他的手筆。甚至有人認為是Calatrava開啟了當代建筑師設計和打造橋梁的新課題，在他之前，橋梁還是結構設計師的專屬領域。

Calatrava以飛翔的白鴿作為建筑主體，并將WTC交通樞紐站的主體結構設計為“瞳孔”的造型，這也是這座樞紐站的名字The Oculus（眼睛）。由超高舉架的鋼骨和鋼化玻璃構成的橢圓形自支撐結構，帶著強烈的秩序美感與圣潔感。天窗頂點距離地面大約有60米的距離，車站兩側設有上下兩層商場。得益于特殊的交叉結構設計，在交通樞紐站的大廳內人們看不到一根柱子，如此罕見的挑高和無視覺遮擋的設計，讓人們可以獲得超越日常的空間體驗，有人甚至評論這座樞紐站“不像是地球上的建筑”。車站內滿目所及都是純凈的白色色調。白天，自然天光透過鋼骨照射進來，形成條紋狀的光影，中間一道最頂端細長的天窗會在氣候溫和的日子和每年的9月11日打開。站在車站之內，透過這只人造的“天眼”仰望蒼穹，大概可以理解Calatrava被人們稱為“建筑詩人”的原因。

除了令人驚艷的地上建筑，WTC交通樞紐站還有地下五層空間連接地鐵線路和各個商場、寫字樓的四通八達的通道。WTC交通樞紐站絕對不緊緊是交通樞紐這么簡單。實際上，它自身便擁有巨大的商業空間。作為其商業管理的韋斯特菲爾德集團（Westfield Corporation）的負責人信心十足地表示，未來WTC交通樞紐站將是一座吸引消費者多過于通勤者的高端商場。

高貴之爭

WTC交通樞紐站在2004年工程開始時的預算只有實際造價的一半不到，原定于2009年完工，由于種種原因一直拖延到今天。其中部分是因為是建筑的地基在911中受到影響，而在整個建筑過程中，Calatrava不得不一再修改建筑方案，建筑體量也在這個過程中不斷增加。加上出于對于預防恐襲的考慮，用鋼量也不斷追加，那場席卷紐約的颶風更是讓整個工程陷入了雪上加霜的局面。高昂的造價和一再拖延的工期也讓WTC交通樞紐站招來了許多負面評價。一些人指責WTC交通樞紐站是政客、工程承包商和建筑師合作的一場陰謀，而買單的則是普通的紐約市民。

“我們花了幾十億請Calatrava給紐約帶來一些啟示。但這個項目給我們的啟示是，建筑師需要的只是一個免費通行證、一個無用順從的客戶和一張支票來創造一個公共景觀，然后這個景觀被證明只是一個建筑和城市的毒瘤。”網絡上就有紐約市民留下了如此的評論。

在過去半個世紀，世界各地的主要城市都在競相建立一些高預算、大體量的“高大上”公共工程，而在今天，WTC交通樞紐站所面對的指責其實是因為當下這個時代的人們已經不再渴望公共空間的宏偉，更別說實現了。人們在何種程度上還依然需要高造價的公共工程，而為此甘愿付出的成本又是多少，或許是WTC交通樞紐站所提示的問題。畢竟，還有部分人認為這是一座為了視覺效果犧牲功能、華而不實的“史詩級別的浪費工程”。還有一部分批評來自于WTC交通樞紐站建筑完成后的視覺效果似乎是其3D效果圖的“打折版”，比如，建筑鋼骨在之前給出的方案中一直顯示其表面非常光亮柔滑，而實際中因為加上特殊的防火涂料而變得看起來粗糙和帶有粉塵感。當人們問起為什么不能將其表面處理得更加光滑時，Calatrava給出的答案是，因為客戶并沒有更多的預算了。

大型公共建筑項目一直都是可以是很危險的。但似乎回首建筑史，似乎沒有哪一座偉大建筑沒有激起過強烈的“爭議”。作為“新世貿”重建工程的收尾作品，也有許多人認為WTC交通樞紐站是一座具有無法衡量價值的紐約新地標。致此，美國人用15年的時間基本結束了“新世貿”和“新美國夢”的重建工作。當然，在這些堅強的表面之下，911還將是人們心底永遠不會被忘記的永恒的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