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北解放戰爭中我軍政治工作思想和實踐初探

曹展明

[摘要]華北解放戰爭是中國人民解放戰爭的重要組成部分。在黨的領導下，我軍參戰各部隊開展了卓有成效的軍隊政治工作，其思想和實踐主要包括：充分發揮各級黨組織的戰斗堡壘作用；切實提高干部隊伍的能力素質；貫徹上級方針與澄清模糊認識相結合；重視發揮政治工作的戰斗動員效能；嚴格維護戰場紀律和城市政策。

[關鍵詞]解放戰爭；軍隊；政治工作；思想；實踐

1946年6月至1949年4月的華北解放戰爭是中國人民解放戰爭的重要組成部分。在黨中央、中央軍委的統一領導下，華北各部隊先后發動和參與清風店、石家莊、臨汾、晉中、平津、太原等戰役，最終使包括河北、山西、綏遠、察哈爾、平原、北平、天津等五省二市的華北全境獲得解放，有力配合了全國解放戰爭的進程。在歷時兩年十個月的華北解放戰爭中，參戰各部隊開展了廣泛深入、卓有成效的思想政治工作，對戰爭勝利起到了重要的保證作用。

一、充分發揮各級黨組織的戰斗堡壘作用

堅持黨對軍隊的絕對領導是我軍建軍的根本原則，也是我軍決戰決勝的首要前提。華北解放戰爭期間，我軍充分發揮各級黨組織的戰斗堡壘作用，在戰役指揮層面，通過配齊配強軍區——野戰軍——縱隊、軍區——兵團——縱隊、軍區——兵團——軍等各類各級黨委班子，不斷強化黨對部隊的統一領導，使部隊建設的方向和任務始終與黨中央、中央軍委保持高度一致。在部隊黨委建設上則堅持盯住問題做工作。1948年8月華北野戰軍第一兵團成立后，兵團黨委在部隊檢查工作時發現，由于連續作戰，有的部隊黨委工作制度不夠完善，存在著不少游擊習氣，缺少健全的請示報告制度，黨員作用也發揮得不夠。經過仔細調查，兵團黨委明確指出一些部隊黨委工作中存在的主要問題是：“黨委組織欠健全、生活欠正常、工作欠充實、職責欠明確”[1]。兵團黨委提出，團以上黨委應吸收下一級軍政主要負責黨員干部參加，要設常委，并進一步健全黨委組織。要建立黨委會議制度，常委會要多開，要有討論，允許爭論。黨委要經常地開展批評和自我批評，使組織生活更加正?；?。黨委的主要職責是掌握部隊尤其是干部的思想政治情緒，適時提出思想政治教育的方針和計劃，認真實施黨的政策和上級指示，并定期檢查總結，以充實黨委工作。

連隊黨支部是黨對軍隊絕對領導的末端環節，基層黨組織作用的發揮直接關系到部隊戰斗力的強弱。1949年4月太原總攻發起前，第十八兵團一些連隊黨支部還處在半公開的狀態。兵團黨委在當年2月提出，要徹底公開黨支部，以發揮黨支部在連隊中的戰斗堡壘作用。要求在黨支部的領導下，抓好士兵委員會的工作，開展民主運動，把連隊互助小組、戰斗小組建立在扎扎實實的基礎之上。通過黨員和黨的積極分子的模范作用，活躍連隊思想政治工作，激發革命英雄主義氣概。關于戰時的支部整理問題，兵團黨委強調，“軍隊支部與地方支部有些不同，軍隊流動性大。許多走上了健全軌道的支部往往一下子就垮下來了，就是這個道理。因而軍隊支部的整理是經常性的。就是說：每經一次大的戰斗或大的補兵之后，必須作一次大的整理”。[2]此外，支部必須每月開一次支部大會，開展民主檢查工作，評議黨員，聽取群眾意見，改選或補選支委，使支部工作走上更健全的軌道。

二、切實提高干部隊伍的能力素質

華北解放戰爭是我軍從抗日戰爭的游擊戰作戰方式向解放戰爭大規模運動戰、殲滅戰作戰方式的轉換階段，形勢任務和作戰方式的重大變化對干部隊伍的能力素質提出了很高的要求。1947年5月正太戰役結束后，時任晉察冀野戰軍第3縱隊司令員的楊成武在河北省行唐縣上碑鎮中央工委處受命擔任新的晉察冀野戰軍第二政治委員，與司令員楊得志、第一政治委員羅瑞卿、參謀長耿飚、政治部主任潘自力等組成野戰軍黨委，統一領導晉察冀野戰軍三個縱隊共十個旅的部隊。楊成武擔心“自己能力不夠，唯恐不能勝任”[3]。朱德總司令像個循循善誘的老師，與他促膝談心。朱德的談話重點圍繞領導干部的職責，內容深入淺出，具有很強的指導性。他指出，“一、要團結。二、戒驕戒躁，做事不要粗枝大葉，要細心謹慎。三、注意組織軍隊，保證滿員。四、注意連隊工作，加強深入下層，幫助連隊。五、干部有問題，要直爽地和他談，幫助他。六、注意鞏固部隊。七、注意紀律，保證物資交公，即為籌款立功勞。八、威信問題，上下級間有問題可以疏通，不要顧慮過多，要把工作做好。工作交給你兩楊負責。九、處事處人要有嚴密戒備，不要亂說話，要謹慎，不要慌忙，不要口松，多聽人說，自己少說，生活、工作態度均要如此。十、關心機關干部，注意對下層實際問題的幫助、解決，團結他們。十一、靜坐當思已過，反省舊日說話做事對人不周之處，加以警戒，加以反省，糾正之，加以這方面之學習，團結大家、鍛煉自己。十二、一切問題注意調查研究，加以綜合，綜合群眾的意見后再發言、再說話。十三、了解情況，了解干部（談話、征求工作意見），否則不發表意見?！盵4]朱德總司令的話是他偉大人格的體現，是對部屬的殷切希望，對楊成武成長為一名優秀的軍隊高級領導干部有著十分重要的指導意義。

除了領導干部自身的歷練修養外，加強對干部的幫助和教育也是提高干部隊伍能力素質的重要手段。1948年12月3日，華北野戰軍第一兵團《人民子弟兵報》以《具體幫助和教育干部是貫徹一切工作的關鍵》為題發文指出：“干部決定一切，要把工作做好，自然需要有工作能力的干部。但干部的工作能力并不是天然生成的，一半是由于實際工作和戰斗鍛煉；一半是由于上面的教育和幫助。在通常的情況下，對干部我們也應該一面教育、一面使用、一面幫助；這樣既可以把干部能力提高，又可以把工作做好?！标P于如何對干部進行具體的教育和幫助，該文指出，“并不是叫上面去代替下面的工作，而是說上面給下面一個工作任務，不只是有原則的指示，而且要有具體指示怎樣的方式方法。特別是下面感到困難的時候必須循循善誘，讓他們敢于提出困難，幫助他們克服困難，不要硬逼和碰；當他們工作完不成任務或犯了錯誤的時候，必須諄諄告誡，幫助他們得出經驗教訓，不要一味訓斥責備，要發揚積極因素，克服消極因素。這樣就使他們接受每一任務不會感到壓力太大，而覺得勝任愉快，積極性和創造性就可以大大發揮，工作能力自然提高，工作也就可以做好了?！盵5]該文提出，任何一個領導干部都要做到這一點，以耐心深入的工作作風和熱心勤勞幫助教育干部的精神促進干部隊伍的建設。

三、貫徹上級方針與澄清模糊認識相結合

使上級黨委的戰略方針和作戰意圖得到有效貫徹是軍隊政治工作的重要任務，在此過程中，必須及時澄清官兵思想上的相關模糊認識，以穩定部隊情緒，堅定戰斗信心。華北解放戰爭初期，我軍著眼殲滅敵人的有生力量，不為一城一地所束縛，進行了大范圍的機動作戰。出于此種考慮，1946年10月11日，晉察冀部隊撤離了當時我軍所占領的最大城市——張家口。撤離張家口的行動在干部、戰士當中引起了很大的思想波動，有的埋怨不該放棄，有的摸不清國民黨軍隊的戰斗力究竟有多大，也有的聽了蔣介石的吹噓覺得氣悶。對于這些模糊認識，晉察冀軍區司令員兼政治委員聶榮臻“以革命家大智大勇的氣魄，進行了透徹的分析，拿出了充足的論據，說明我們一定能夠打敗敵人，戰勝敵人。怎么打？就是毛主席所闡明的：今天殲滅你一個營一個團一個旅，明天殲滅你一個營一個團一個旅，一天一天地啃，積小勝為大勝，總能啃下去。”[6]聶榮臻這一番極有針對性和說服力的講話對于部隊澄清模糊認識，振奮戰斗精神，起了很大作用。

1948年6月上旬，晉察冀野戰軍第三縱隊在河北平谷先后用兩個旅，扭住多出自己四倍兵力的國民黨傅作義集團兩個軍，激戰七天七夜，掩護第四縱隊對北寧線實行攻擊。在七天七夜的平谷扭擊作戰中，三縱一些指戰員流露出抱怨的情緒，說縱隊領導光知打了撤、撤了打，老是被敵人追著跑，不知道集中兵力殲滅敵人。得知部隊的這一思想動向后，縱隊政委胡耀邦立即在《前線報》上發表了一篇名為《牽著笨牛的鼻子跑》的社論。社論以生動的語言、嚴密的邏輯，通俗地闡明了作戰中進攻與鉗制、主角與配角、被動與主動的辯證關系，對部隊理解執行上級作戰意圖，樹立堅定的作戰決心幫助很大。據時任三縱司令員的鄭維山回憶：“及至得知四縱并四旅在南線的勝利，人們對這篇社論的印象更深了，流傳更廣了，說是家喻戶曉，也并不為過。事隔三十余年，凡參加過那次艱苦征戰的同志，一提起那段往事，都不約而同地稱為‘冀東牽牛戰。”[7]

四、重視發揮政治工作的戰斗動員效能

華北解放戰爭作戰任務繁重，是跨越廣大地域的高強度機動作戰，要求政治工作具備很強的針對性和時效性，尤其強調在戰場動員中運用“簡單、明快、生動、有力的口號，傳達到正在急行軍的所有部隊，化作行軍、作戰的力量”。[8]1947年10月17日下午，正在由保北向路西運動的晉察冀野戰軍主力接到軍區聶榮臻司令員關于“石家莊的（國民黨）第三軍軍長羅歷戎親自率領主力趕赴保北戰場，企圖從南北兩面夾擊我軍”，要求野戰軍前委“根據當時的情況，立即在前線相機作出處置和部署”[9]的急電，楊得志、楊成武、耿飚等野戰軍主要領導經過仔細研究，反復考慮，決定“主力不再向西，而是向南”，在一天一夜內趕到二百四五十里外的清風店地區“用遭遇戰的形式把敵人殲滅”。[10]為了使前委的戰斗決心“象鐵錘敲鐵砧那樣，烙印在指戰員的心頭”，野戰軍第二政治委員楊成武和政治部主任潘自力、宣傳部長邱崗等政工領導親自動手，在很短時間內起草了一份簡短有力、朗朗上口的緊急戰斗動員令，其中明確要求：

“一、集中一切兵力、火力，猛打！猛沖！猛追！發揮三猛戰斗作風。狠打、硬打、拼命打，毫無顧慮地沖垮敵人！包圍敵人！殲滅敵人！

二、不顧任何疲勞，堅決執行命令！不顧夜行軍、急行軍！不管沒吃飯、沒喝水！不管連天、連夜的戰斗！不怕困難！不許叫苦！不許怠慢！走不動也要走！爬著滾著也要追！堅決不放跑敵人！全體干部以身作則，共產黨員起模范作用。

三、高度發揮作戰機動性，哪里有敵人就沖向哪里，哪里槍響就沖向哪里，哪里敵人沒消滅就沖向哪里！各連、各營、各團、各旅，步兵、炮兵在統一命令和指揮意圖下，要積極主動，密切協同作戰！誰消極觀望就是犯罪！敵人頑抗，必須堅決摧毀；敵人潰逃，必須追上殲滅！”

部隊接到緊急戰斗動員令后，各級指揮員邊走邊給戰士們進行傳達：

“同志們！羅歷戎第三軍北上了，我們打大殲滅戰的機會到了！”

“不怕疲勞，堅決執行命令，消滅第三軍！”

“不怕困難，不叫苦，不怠慢！走不動也要走，爬著滾著也要追，堅決不放跑敵人！”

……[11]

剛剛擬就的動員令，變成強有力的鼓動口號，加上冀中軍區地方部隊和人民群眾在行軍途中的密切配合與有力保障，使部隊在遠距離強行軍的過程中始終精神抖擻，情緒高漲。1947年10月18日，我南下各部隊大都提前四小時至六小時完成了二百四五十里的長途行軍任務，到達指定位置，為取得清風店戰役的勝利奠定了堅實基礎。

五、嚴格維護戰場紀律和城市政策

華北解放戰爭的重要目標是北平、天津、太原、石家莊等大中城市，當時我軍部隊還缺乏相關的工作經驗。怎樣搞好入城后的紀律，維護社會治安，保護民族資本家和廣大群眾的財產，保證市民的生命安全，這對于參戰部隊乃至全軍都是極為重要的課題。1947年11月石家莊戰役前夕，晉察冀野戰軍發布政治訓令，約法九章強調入城紀律和城市工作。政治訓令最后強調，“以上望即聯系三大紀律八項注意，在部隊一切人員中進行反復教育，預作思想準備，經過各級黨委討論，全軍動員，組織保證，一致遵守。如有違犯者，定予紀律之處分。”[12]將戰場紀律貫徹落實到每一名參戰官兵。11月6日，石家莊戰役打響，當我軍先頭部隊進攻到石家莊市中心時，朱德總司令從位于河北省河間縣的冀中軍區打來電話，要求部隊“一定要注意城市政策，特別是要注意保護幾個大工廠，那是民族資本家辦的。石家莊是我們占領的第一個大城市，要做出榜樣。”[13]野戰軍黨委按照上級指示，嚴格執行黨的城市政策，戰斗中部隊紀律嚴明，秋毫無犯，得到了石家莊市人民群眾的贊揚。中央指定的重要保護單位均完好無損，隨時可以投入生產。

1949年4月太原總攻發起前，我軍參戰總兵力一度達25萬人之多。為了使戰場政策紀律真正落到實處，在太原總攻發起前的一次兵團黨委會后，第十八兵團黨委專門交代兵團政治部干部科科長梁秀昆，在三天內騎馬跑遍太原前線兵團所屬團以上黨委，找黨委書記檢查，看他們在前委會后是怎樣傳達貫徹前委關于城市政策指示的。方法是三言兩語談完就走，一是督促，二是發現問題及時糾正，好的做法交流傳播。梁秀昆后來回憶說：我“到軍、師、團各級黨委都找書記親自談，發現有的已開始傳達貫徹，有的還沒有動?！备鞑筷牎捌毡榉从潮鴪F黨委抓得緊，檢查工作的方法也值得學習。都簡要地說明本單位的安排或打算，有的還打聽其他單位貫徹的情況。我也作了些必要的介紹，三言五語地提出意見，就又趕往另一個單位了。我如期地完成了任務。就這樣從黨委、領導的角度，抓了入城政策紀律，問題發現的及時，好的做法交流的也及時，使城市政策的貫徹在黨委先落到實處，部隊自然被帶動起來了?！盵14]

在近三年的華北解放戰爭中，我軍各部隊以堅強的黨性、富有創造性的工作思路和生動活潑的工作方法，開展了卓有成效的政治工作，為黨和軍隊贏得華北解放戰爭的勝利做出了貢獻。

[注釋]

[1]張黎群等主編.胡耀邦傳（第一卷）（1915-1976）[M].人民出版社，中共黨史出版社，2005年11月第1版.

[2][5]韓鐵民主編.第十八兵團《人民子弟兵報》言論選編.國防大學出版社，2005年9月第1版.

[3][4][6][8][10][11][12][13]楊成武回憶錄（下）.解放軍出版社，1990年8月第1版.

[7]鄭維山.從華北到西北.解放軍出版社，2006年1月第1版.

[9]聶榮臻回憶錄（下）.解放軍出版社，1984年10月第1版.

[14]湯駿，喬希章主編.胡耀邦與軍隊.胡耀邦與軍隊編輯組.1999年4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