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警事

程騫
武漢大學公益與發展法律研究中心研究員
劉超寰在《警察與人民》一文中寫道:“警察是最接近民眾,最與民眾有密切關系的。他負有維持地方治安和秩序的責任,其責任之重大,比任何行政機關為煩瑣為連續不斷不眠不休的”。正因如此,警察必須“要有適當的年歲,要有相當的精明,相當的口才,才能稱職”,這誠然是一個“要辛苦、勤勞、有責任心的不易做的職務”
警察制度素為民國政府所重。張蘭城曾在民國《警察月刊》上發表《改進警政與整頓警察制度》一文,指出,“國家如人身,政府如腦府,警察行政,則如神經系”,只有神經系靈活發達,大腦方能有健全的知覺,自如地指揮全身。為了革新警政,蔣介石于1936年親自兼任了中央警官學校校長的職務。抗戰勝利后,他還發表了《今后警察的新任務》,呼吁“警察樹立新的風氣,而改造社會建立新的國家。”
然而,民國的報端上卻屢屢可見民眾對于警察的怨憤與批評。1936年《警察月刊》刊文,“在大體上說,今日各處的警察,對于人民還有不很融洽的現象,甚至人民對于警察尚有畏懼厭惡的心理,未曾消滅的。這種毛病,不在人民身上,而在警察本質之改善”。該文借用英國諺語“要使人民愛政府,先要使政府有可愛之處”,提出“要使人民愛警察,先要使警察有可愛之處”。
那民國警察為什么不“可愛”?作者指出了兩大問題。
一方面,民國警察對于車夫小販的違法,對于煙賭私娼的盛行要么裝聾作啞,要么存心包庇,導致社會問題層出不窮。比如,1921年的《晨報》便載《警察放棄職守》《警察不盡維持市面之責》等文揭露此弊。
另一方面,警察又坐等民眾觸犯法律,以便逮捕罰款,中飽私囊。“還有更不肖的員警,借機關為工具,無間晝夜,想盡種種方法,設盡種種智謀,如何敲比百姓,如何魚肉小民,栽誣陷害,無所不用其極。” 比如,1936年浙江省政府便曾批文調查蕭山縣警察大隊長紀蘭昌等人栽贓陷害徐伯平販運鴉片一案。
除此之外,警察在執法過程中濫用武力、野蠻專橫,也是引起民國警民沖突的重要原因。1920年《北京大學學生周刊》記載,當年2月29日北京城南召開國民大會,正在演講高潮,大批警察趕到會場,不由分說、逢人便打。當時有不少人力車夫在場,警察還將他們賴以為生的車輛砸壞。后來一個混在人群里的士兵也被警察毆傷。這位兵老爺怒而拔出劍來,警察們方才連聲道歉。
1932年,上海律師吳邁在上海市公安局內查閱案卷,警察局以案件尚在偵查階段為由,拒絕吳邁閱卷,雙方發生口角。在場的警察科長喚來其他警員對吳邁大打出手,并將其投入看守所中。吳邁在看守所里又遭其他警察以扁擔和門板毆擊,“傷勢至重”,4天后才被釋放。律師尚且遭遇如此,普通民眾可見一斑。
更加嚴重的一次警民沖突發生在1931年10月。當時上海爆發反日集會,抗議人群聚集于第五區警署門口。在紛亂之中,第五區警署署長游伯麓命令警察鳴槍示警,誰知子彈射向人群,導致兩死五傷。
“警察殺人”引起了激烈的民憤。上海郵務、報業、碼頭等公會組織紛紛集會聲討,警署甚至發生毆打巡警、搶奪槍械的事件。雖然游伯麓后來遭到撤職、判刑的處罰,但警民關系間的裂痕卻不是那么容易修復的。
劉超寰在《警察與人民》一文中寫道:“警察是最接近民眾,最與民眾有密切關系的。他負有維持地方治安和秩序的責任,其責任之重大,比任何行政機關為煩瑣為連續不斷不眠不休的”。正因如此,警察必須“要有適當的年歲,要有相當的精明,相當的口才,才能稱職”,這誠然是一個“要辛苦、勤勞、有責任心的不易做的職務”。打造一支能夠承擔如此重任的警察隊伍,是任何政府都不能回避的任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