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回12強賽：回歸常識與告別過度解讀

印朋

當世預賽再次降臨在沈陽，中國和中國足球似乎比前三次沖擊世界杯決賽圈時更加接近“世界”——過去，我們在足球領域追求宏大敘事和家國情懷；如今，我們在足球領域更加在意觀賽體驗和話題制造。一方面，這可以解釋為何本屆國足擁有此前罕見的寬松輿論環境；另一方面，這可以解釋為何比賽結束當晚，吐槽沈陽公共交通系統的消息迅速擠壓了打平伊朗隊的新聞空間。時隔15年，國足再次入圍世預賽，你我之心依舊澎湃如昨，只是我們都更加明白——足球，只是足球而已，無論出線與否，生活都將繼續。

輿論氛圍空前寬容

這是國足歷屆沖擊世界杯決賽圈過程中，輿論氛圍最為寬松的一次。2001年，國足歷史性打入世界杯決賽圈，舉國歡騰之下，中國足球和國足被抬到歷史最高位。在隨后的三屆世界杯外圍賽中，國足早早出局，已經耗盡了所有人的耐心。

在“半個亞洲幫助國足小組出線”之后，這種起死回生的神奇表現，更是令人大為鼓舞。作為12強賽中最后一個搭上晉級班車的國家隊，國足其實沒有給人太多出線的希望，打成什么樣子，取得什么成績，大家其實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有多少人真心誠意地相信國足會出線，這是值得懷疑的。大家的開心，在于終于能在亞洲區12強賽中再次看國足踢球了。至少，我們還有10場球可看；至少，我們暌違15年再次來到了亞洲最高水平對決的舞臺。

帶著一種僥幸，帶著一種竊喜，我們重新回到了12強賽。從8月底國足集訓備戰，到9月初國足連打2場世預賽，幾乎沒有媒體再去吹毛求疵，幾乎沒有記者去為難主帥和球員。因為國足從資格小組賽中出線，中超聯賽不得不一再改變既定賽程，而高洪波要求的增加集訓次數，也同樣得到了滿足。這一屆國足球員沒有一個人擁有亞洲區12強賽的記憶，而這一批媒體從業者，同樣缺少12強賽報道的親身經歷。所以，國足與媒體，第一次作為新手達成諒解與合作，聯袂來到了12強賽。

還有一種原因不得不提。15年過去了，中國經濟水平不可同日而語，隨著樓市高企，階層分化日益分明。球員的身價和收入，隨著近年來中超聯賽的大紅大紫而水漲船高。即便作為高學歷者云集的媒體行業，大多數記者再也不會認為自己與國腳是同一階層的人了，畢竟收入即便說得過去，那也是份死工資。

這種階層之間的落差，反映到具體的采訪報道中，那就是媒體與國足之間多了一份距離，少了一份親近。15年前國腳與記者稱兄道弟的那種情景，如今已經不多見了。距離產生美，距離也產生尊重。媒體把球員造成了球星，而星星是要在天上掛著的。

本土主帥贏得信任與支持

高洪波在資格賽尾聲階段接任國足主帥，在某種程度上奠定了輿論的立場和風向，那就是在絕望中尋求希望，除了支持也沒有別的辦法了，除了反彈也不會再更差了。前任主帥佩蘭的一意孤行，葬送了2015年亞洲杯積攢的支持與人氣，他已經吸引了大部分媒體的口誅筆伐，所以高洪波從上任伊始，接受的更多是諸如“有擔當”、“有勇氣”之類的贊揚。

這是中國足球職業化以來，國足第一次由中國籍主教練帶隊沖擊世界杯決賽圈，也是國足歷史上第二次進入世界杯預選賽的最后階段（12強賽）?？梢哉f，在洋帥與土帥的比拼中，雙方的戰績是1：1，所謂的“國外先進理念”，并沒有在現實面前占據上風。

重新重視本國教練員，這是日韓足球在過去20年崇洋媚外之后的理性回歸，如今中國足球在金元狂潮之下，其實同樣有一種理性暗流涌動，大牌教練員和大牌外援的引入，在一定程度上同樣幫助中國職業足球實現了“睜眼看世界”，國內幾位聰明好學的本土教練員，其實要比某些名不副實的外教要靠譜得多。這一點，尤為表現在國足過往的歷史中。

米盧之后，國足的外籍主帥一個比一個不靠譜，但每次選帥，足協總是對中國教練員的存在選擇性失明。金元中超更是沒有本土教練員的生存空間，中超球隊寧可給韓國教練員職位，也不愿意給中國教練員機會。16支中超球隊中，只有4支球隊是中國教練員執教，其中還有2位教練是代理主帥。

高洪波至少在國家隊層面扳回一局。如今，中國人把中國隊帶進了12強賽，中國人讓中國隊依然保留著沖出亞洲的希望。中國隊的足球，畢竟還是要靠中國人去踢。這是誰都替不了的事情。

但是，我們要警惕一種苗頭，那就是一些沒有成功經驗和沒有成功資歷的中國教練員，在中超和中甲下課之后，居然獲得了國字號球隊的主教練資格。高洪波作為俱樂部教練員，曾帶領長春亞泰奪得中超冠軍，帶領江蘇舜天戰績出色，所以他是有成功經驗的。反觀國字號的某些教練員，在中超站不穩腳根，除了失敗就是下課，這種本土教練員不應該去禍害國字號球隊，這種本土教練員不應該得到支持。

重新觀察亞洲足球的契機

9月份的兩場世預賽，國足先是面對亞洲第二，隨后面對亞洲第一：國足2：3憾負韓國，接著0：0惜平伊朗。在一“憾”一“惜”之間，中國足球已然在暌違15年的世預賽中看到了自己的進步，也在亞洲強敵面前艱難蹣跚起步。

過去三屆世界杯外圍資格賽的過早出局，讓國內足球氛圍充滿了對亞洲足球的杜撰與想象，很多時候媒體對中國足球的期待，往往是通過對外國足球的過度解讀和假托夸大來完成敘述的。即便日本、韓國、伊朗這種亞洲強隊，也沒有達到見誰滅誰的境界——韓國隊在本次12強賽中，客場0：0打平敘利亞；日本隊在主場1：2被阿聯酋隊逆轉；伊朗隊自不必多說，在沈陽0：0打平中國隊。

這次12強賽是一個重要契機，一個中國足球重新審視和觀察亞洲足球的機會。韓國隊在旅歐球員在場的情況下到底有多強，西亞球隊如今到底有何風格變化，中國足球在亞洲到底什么水平，這些問題，隨著12強賽的進展，都會一一解答。

2：3負于韓國隊的比賽，國足是雖敗猶榮的，最后20分鐘，國足險些扳平比分；0：0打平伊朗隊的比賽，國足一度讓人看到了取勝的希望，最后20分鐘，國足同樣有很多機會破門。沒錯，這次世預賽，國足讓人看到了兩次難忘的“最后20分鐘”。

有一個細節是，韓國隊和伊朗隊在完成與國足的比賽之后，很多球員都坐在地上呈現出抽筋的癥狀，這在以前是不可想象的事情。眾多大牌外援和大牌教練員夸贊中超聯賽的攻防轉換節奏快，這一點被外界故意忽視了，很多人認為這是一種恭維。但是，通過12強賽這種級別的大賽來看，也許金元中超真的在慢慢提升中國球員的身體條件和技戰術水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