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談蕭紅筆下悲慘的女性命運

從越迪

摘要：作為近代“民國四大才女”之一的蕭紅被譽為 “文學洛神”。蕭紅出生在黑龍江省哈爾濱市呼蘭區(qū)的一個封建地主家庭，年幼喪母。在1933年她以悄吟為筆名發(fā)表了《棄兒》，這是她的第一篇小說。并于1935年在魯迅的支持下發(fā)表成名作《生死場》。于1940年與端木蕻良共同抵達香港，之后發(fā)表了《馬伯樂》、《呼蘭河傳》等作品。1942年在香港因為肺結核和惡性氣管擴張病逝。

關鍵詞：女性意識；掙扎；苦難；悲??；死亡

中圖分類號：I06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1671-864X（2016）02-0006-02

引言：

蕭紅在她不到十年的創(chuàng)作生涯中，用自己的生命作為體驗來給我們講述了女性在性別問題上遭遇的不公平壓迫和歧視。描述了一幅幅女性生存的悲劇畫面，并且表達了潛意識中對命運不公的抵抗。

一、女性苦難命運的圖景

蕭紅是中國現(xiàn)代文學史上一名才華橫溢的女作家，她忠實地遵循魯迅所開創(chuàng)的現(xiàn)實主義文學原則，她的小說中的主角基本都是生活在社會底層的寡婦、農(nóng)婦、童養(yǎng)媳等。從蕭紅的小說，我們可以深刻的感受到她鮮明并且獨特的女性意識影響著她的全部創(chuàng)作。

蕭紅的女性意識來源于幼時不幸的童年經(jīng)歷和成年以后的情感悲劇。蕭紅出生在一個重男輕女的傳統(tǒng)封建家庭之中，父親因為她是女孩便從小對她冷漠并且嚴厲；蕭紅的母親也是一個非常重男輕女的人，并且她看不慣公公對女孩子的嬌慣，在父母的冷漠中度過寡愛童年的蕭紅敏感地意識到女性所面臨的命運。

（一）情感

“女人和農(nóng)民同樣面臨著匱乏，農(nóng)民匱乏的是糧食，雖然他們終年在農(nóng)田里辛勤耕作；女人匱乏的是愛，雖然它們無時無刻不在播撒著愛，向往著愛，而收獲的卻很少很少?！?/p>

愛情作為人生中最美妙的情感，在蕭紅的作品中卻顯得苦澀。被社會作為男性附屬品的女性對愛是缺乏的。而女人只是作為生育和勞作的機器，在男人眼中她們是一切微賤的東西，不需要把她們當做“人”來看待。作為男女雙方共同擁有的美妙情感——愛情，由于男性在封建社會中占有更多的經(jīng)濟地位和社會地位以及中國千百年來對愛情的偏見，讓男人的手中握有更多的愛的主動權。而女人為了不被視為出格和越軌，所以即便是心中有愛，也是不敢開口的。只是為了對得住在封建社會男權的偏見下所要遵循的矜持與操守。所以導致女性的愛醒了之后卻發(fā)現(xiàn)自己其實是無路可走的。蕭紅通過農(nóng)村女性對愛情的渴望和追求這一永恒的文學主題對封建社會男權偏見提出了質(zhì)疑。

在蕭紅的作品中，女性愛情的不幸是與當時封建社會男權主義的狀況是密切相關的，在那個封建社會男權至上的環(huán)境里，男權文化對女性身份的判定決定了女人的不幸命運。在她們的生命中，注定沒有愛的自由，作為代替的是男性赤裸裸的欲望。男人在女人的身上不斷榨取青春和勞動力來滿足自己，但卻從沒將她們當作是與自己是同等地位的人來看待。

如同蕭紅作品《生死場》中的悲劇角色——金枝。她也曾經(jīng)追求過“純潔的愛”。她在結婚之前也曾經(jīng)愛戀過成業(yè)，但是成業(yè)只是將她當成“捕捉”到的“獵物”，不管她愿不愿意，強行對她進行著一次又一次的“性掠奪”，甚至在她已有身孕的情況下，也不放過她。在金枝因懷孕而不得不嫁給成業(yè)不到四個月后，她就已經(jīng)開始感受到 “漸漸感到男人是炎涼的人類”。白天，金枝不得不挺著大肚子做那永遠也做不完的家務活，稍有不慎，便要挨罵挨揍；晚上，又要被迫接受那無愛的“性掠奪”。有一次，因這強行的“性掠奪”，懷孕已久的金枝險些喪掉性命。金枝“愛的欲望”就是在這一天天的被奴役和被掠奪的日子中，逐漸消失的，所謂曾經(jīng)“純潔”的愛，也已成了昨日的夢，昨夜的明燈?！渡缊觥分薪鹬εc成業(yè)這對鄉(xiāng)村青年男女開始是相愛的，然而兩人的愛的指向有著截然的不同，在對他們情愛的表現(xiàn)中更多的是性的欲求。

（二）生育

在蕭紅的小說中，女性的生育這種偉大而又高尚的創(chuàng)造，卻常常被降低到與泛濫并且盲目的大自然中動物的自然繁衍生息一樣。生產(chǎn)和被生產(chǎn)與女性所特有的犧牲與付出相連接作為所有生命最基本的苦難。男人的傲慢、自私以及封建男權社會對性別的歧視，使得女人只能成為男人眼中的傳宗接代的工具。

“她的嘴張得怕人，像猿猴一樣，牙齒拼命的向外突出”。 以蕭紅的早期作品《王阿嫂的死》作為范例， 小說中蕭紅用身體言說的方式對王阿嫂早產(chǎn)進行描寫。小說通過講述的處于封建社會底層婦女的生育和死亡，說明生和死是相互連接的，而且是以女性的肉體作為苦刑或者生命毀滅做為代價的。“如果說這只是出于一種本能結果的話，那么王婆用鉤子、刀子把孩子從娘的肚子里硬攪出來”這個這一場景的描寫則是充分將生育過程的的野蠻和殘酷展現(xiàn)開來。蕭紅也曾飽受生育的苦楚，這使同為女性的她清楚并且無奈地認識到，封建男權主義社會下的女性永遠難逃生育這一令人戰(zhàn)栗的災難，最終形成終身無法解脫的陰影。所以，在蕭紅筆下可以感受到女性生命的沉重與殘酷。

“我最大的悲哀和痛苦便是做了女人”，這是蕭紅魂斷香江時的臨終遺言，經(jīng)歷過兩次生育之苦的蕭紅卻從未享受過作為母親的快樂，相反她只感受到了她作為女性的孤獨和無奈。她親自“體驗了生死交界處的掙扎，體驗了沒有愛情的生育與沒有意義的動物般的肉體的苦痛”，這些感受使得蕭紅能夠更加深刻的理解到女性的生育苦難，正視女性的歷史悲劇。

生命的生產(chǎn)和被生產(chǎn)是所有人類最初的苦難，孕育生命作為女性所獨有的生命體驗，原本是是人類最崇高、最偉大的創(chuàng)造性行為，但是在蕭紅的筆下，生育卻被恐懼和死亡的陰影所覆蓋。并且她把女性的生育降低到與大自然中動物的繁衍和生產(chǎn)的層面上來，通過大量客觀鎮(zhèn)靜的甚至是驚心動魄的描寫， 昭示了女性群體在封建男權社會下永遠無法逃離的劫難和悲劇宿命，抒發(fā)了蕭紅自己的深刻反思和抒寫著作者自己的深刻反思和刻骨銘心的苦楚。

總之，蕭紅作為一個深受封建男權社會迫害的叛逆女性是能夠?qū)Ψ饨袡嘀行纳鐣慕衣逗团惺窍彝笍氐?。她對廣大中國婦女的悲劇宿命是有清晰并且透徹的觀察的。蕭紅通過對中國廣大下層婦女的生存狀態(tài)進行深刻的了解，從女性的視覺和女性所獨有的生命體驗作為寫作和切入的根本，以她細膩并且獨特的文筆向讀者展示了20世紀初期和中期的中國底層婦女的生存環(huán)境。對女性命運悲劇表達出她的同情和憐憫，留給后人一幅幅無可取代的封建男權社會下中國女性生存真相。

二、 造成女性悲劇命運的原因

自人類誕生起，兩性關系就成為最為自然的基本關系，男女相互依存結合，人類才得以綿延。然而伴隨著父權制的出現(xiàn)，歷史的發(fā)展卻違背了這種自然的兩性平等的關系，人類歷史開始進入了漫長的以男尊女卑為基礎的社會關系。它將自然平等的兩性關系變?yōu)榱巳藢θ说膲浩群鸵栏健Ｔ谥袊@種不平等的關系從夏商以來經(jīng)過了漫長的封建社會的步步強化和完善，最終形成了龐大而堅固的以男性為中心的統(tǒng)治鏈條，并強行將皇權、族權、神權、夫權這四大繩索緊緊的捆綁在女性身上，將她們打入社會的底層。

蕭紅的小說將女性生存環(huán)境真實還原，其中她將女性生命的卑微、渺小以及毫無蕭紅作品所描述的女性生存真相，寫得最多也最為震撼人心的是女性生與死的悲劇，是女性生命的卑微、渺小和毫無價值；其次在其作品中寫得較多的就是女性所經(jīng)歷的一切人生苦難，不論這些女人的身份遭遇有多么不同，但其悲劇命運都是相同的。而身為一個被男權社會不斷傷害、放逐的女性，作為一個不甘于被奴役地位、敢于反叛男權統(tǒng)治秩序、堅持寫出自己所見所聞的女作家，她天然的就是一個女性主義者，她的身份是不言自明的，因為她的一生就是女性形象的寫照。而真正讓她困惑地是她想知道，女人為什么是弱者，為什么她們一生最大的痛苦和悲哀就在于她們是女人？為什么女人無論如何掙扎也擺脫不掉悲劇的命運？

（一）社會地位的喪失造成的依附性和悲觀心理

在中國幾千年漫長的封建社會中，婦女無疑在其中扮演著極為特殊的角色。自男女自然分工開始，這一特殊的角色便一直不倦地履行著自己的職責，完成自己的使命。這種分工固然是由自然規(guī)律所導致的，但也隨之為女性們帶來了一系列的消極負面的影響：一是政治、經(jīng)濟、文化等一切社會地位的淡化和消失，二是依附性和悲觀心理，其結果是女性在社會中徹底地受制于他人。蕭紅的小說中的形象就真實地反映了這種狀況。在蕭紅的眼里，女性最大的悲哀并不是源于她們經(jīng)歷坎坷不幸，而是她們內(nèi)心對這種不幸的屈從和認同。她深刻地認識到了由男性中心文化模式給女性帶來的最為深刻的不幸與災難，但更讓她感到可怕的是，女性們自身又把這種被奴役的狀態(tài)反復的自律化，使之成為集體無意識，女性的命運就在被虐和自虐的這兩種迫害狀態(tài)中沉浮，使她們淪為封建倫理秩序下的犧牲品。蕭紅對中國女性的悲劇的觀察與認識是深刻的，她在《呼蘭河傳》中講到娘娘廟里的塑像時說：塑像的是男人，他們之所以把女子的像塑得溫順，就是為了表達他們內(nèi)心對女性形象的認知，就是要告訴人們，溫順的就是老實的，老實的就是好欺負的，告訴人們快來欺負她們吧，從而衍生出女性是應該被奴役的思想，并將這樣的想法加諸在女性身上。得見男人打女人是天理應該，神鬼齊一，難怪那娘娘廟里的娘娘特別溫順，想來是常常挨打的緣故罷了.由此可見溫順也并非什么優(yōu)良的天性，而是被打，被奴役的結果，甚或是招打的理由.在這樣一個男權社會里，女子的形象是由男人塑造的，她們沒有獨立的生存意義和價值，她們的存在的意義，存于社會的價值，獨立的意識，是被局限的，是被奴役的，是被剝奪的，這是中國女性悲劇命運的根源所在。

（二）奴性意識的文化傳統(tǒng)

在以男權為中心的中國古代社會，人們在生活中不知不覺接受了傳襲而來的“唯上”“唯權”意識，個人服從整體，臣民服從國家，女人順從男人，這就是我們所說的“奴性文化”。女性的那種順從意識是“三從四德”“三綱五?！钡雀嗟姆饨▊惱淼赖挛幕瘜ε跃?、思想、心理和言行等各個方面滲透的結果。

“女人卑賤、女人不是人、女人就該順從、奴顏婢膝……所有這一切都成為一種無處不在的力量，迫使女性按照這種道德準則來規(guī)范約束自己的行為并成為一種共識。”女性成為傳統(tǒng)綱常、禮教瘤毒的犧牲品，在傳統(tǒng)社會中體現(xiàn)得淋漓盡致?！渡缊觥分行F圓媳婦的慘死，王大姑娘的憂郁而死，正說明了這些麻木、愚昧的女人們，她們雖本性善良，但在“順從”思想的奴役下，都變得如此殘忍、冷酷與無情?！安粡摹钡慕Y果只能是被摧殘而死，成為封建禮教的犧牲品。而在《小城三月》中通過對翠姨婚姻的描述，深刻揭示了女性只能怯懦軟弱地甘愿作封建禮教的殉葬品，而這種怯懦、軟弱、容忍也正是封建傳統(tǒng)禮教長期毒害的結果，因此自己也就落到只能任人主宰的悲劇命運。

最后作者從自己一生坎坷的命運中，從個人慘痛的生命體驗里，悲涼地發(fā)出感慨：“我是個女性。女性的天空是低的，羽翼是稀薄的，而身邊的累贅又是笨重的！而且多么討厭呵，女性有著過多的自我犧牲精神。這不是勇敢，倒是怯懦，是在長期的無助的犧牲狀態(tài)中養(yǎng)成的自甘犧牲的惰性。我知道，可是我還免不了想：我算什么呢？屈辱算什么呢？災難算什么呢？甚至死算什么呢？我不明白，我究竟是一個人還是兩個，是這樣想的是我呢？還是那樣想的是。不錯，我要飛，但同時覺得……我會掉下來?！?/p>

結語：

蕭紅一生漂泊只為能夠追求到獨立， 但是卻又在一次一次的抗爭中失望。臨終時她曾說：“我一生的最大的痛苦和不幸都是因為我是一個女人。”

蕭紅對于女性的命運洞察深刻，目的是要喚醒人們對于女性命運的認識，進而消解男性權威，企盼獲得男女之間的相對平等。蕭紅對女性的關注是從外部世界回歸到女性本體， 她從女性歷史的空白中現(xiàn)出， 挖掘出了被男性文化遮蔽并且被女性自己忽略了的女性自身的體驗與文化部分， 在重新認識女性生命的過程中， 做出了深刻的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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