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是中國動漫的短板

屈一平

“熊大熊二在哪里”——6月17日，法國昂西動畫節。法國總統奧朗德一走進展館，就不停詢問工作人員。在中國深圳華強文化科技集團展位，終于見到夢寐以求的《熊出沒》，他終于露出了笑容。

《熊出沒》電視片項目于2010年啟動，2012年在電視臺播出后迅速火爆，2013年網絡點擊達200多億次，位列“中國動漫指數”榜單之首，2014年大電影《熊出沒之奪寶熊兵》（下稱《奪寶》）以2.47億元刷新國產動畫片最高票房紀錄……

丁亮，深圳華強文化科技集團股份有限公司高級副總裁。他的微信內容，關乎故事——聽來的“像不像的故事”，在山西大同，想到鮮卑人的故事，甚至偶爾看到的一個小品，都以故事形式呈現，有主角、有情節、有沖突；形式則規整地用[]號定義每一個標題，對細節的講究，躍然手機端。

“人類是一個有趣的動物，喜歡聽故事。”7月13日，他在微信里寫到。相比熊大熊二的詼諧嬉笑，有關丁亮的直播，更加傾向于思考。從這里，我們看到一個《熊出沒》背后的故事。

熊為什么出沒

《人民周刊》：7月5日，國家新聞出版廣電總局電影局更新了2016年6月（中旬）全國電影劇本備案，《熊出沒·奇幻空間》也在其中，談談這一電影版創作過程？

丁亮：《熊出沒》的主創團隊和我一起工作已經有5年了，這是一群充滿熱情的年輕人，有扎實的動漫藝術功底，有執著的動漫理想和擔當，也有不屈不撓的敬業精神。這么多年來在動漫領域摸爬滾打，一直有一個奇特的幻覺，總覺得自己創造的動漫世界是真實存在的，不在天涯，也不在海角，而是存在于一個“奇幻空間”當中，而熊大熊二就生活在那里，還有很多其他的動漫明星，都生活在那里……那是一個沒有失去平衡的世界，一個充滿真善美的世界，而我們人類只有通過蟲洞WORMHOLE才可以到達這個神奇之地。這部電影就起源于這樣一個其妙的構思，這幾年來，我們一直想把它變成電影，今年終于找到了機會。這是一部具有Fantasy fiction奇幻風格的電影，同時也不乏科幻元素Science fiction。而且，明年就是《熊出沒》5周年了，我們也希望通過這樣一部完全不同的而《熊出沒》大電影送給觀眾一份五周年禮物。

《人民周刊》：有人說，中國的創意環境不容樂觀，投資人更注重于商務的推廣運營而非作品本身，藝術家不敢犯錯，不敢創新，您怎們看？我們離“一切只為最好的故事”還有多遠？

丁亮：中國創意環境樂觀還是悲觀，這個問題要從兩面看，在這個不成熟的文化產業環境中，兩者都有，我見過主創的藝術心血得不到資本的認同，也看到過很多狗血動漫項目白白消耗了大量資金。

人類是需要故事的，甚至可以說，故事是人類生活下去的勇氣和理由，所以無論是投資人和主創在這一點上并不矛盾，表面上看或許是資本急功近利沒有太多的耐心，內在原因還是因為我們的很多主創不善于講故事，這一直是中國動漫的短板。

為什么故事是中國動漫的短板，一是因為專業的局限，大多動漫人都是美術專業畢業，或者是電腦動畫專業畢業，缺少講故事的訓練；二是因為從業人員還太年輕，缺少生活積累，要知道萬籟鳴創作《大鬧天宮》的時候，已經60歲了，國外很多電影級的動畫導演也都具有豐富的人生閱歷。這些也很好理解，畢竟我們商業化動漫開發也就是最近這幾年的事，才剛剛起步。

《人民周刊》：與迪士尼講故事不同的是，我們是軟件或技術本身在升級，而非想達到某個創意效果去開發某項技術，如何評價創意環境、法律環境、整體環境與國際都有差距？

丁亮：這是動漫產業的生態系統問題。先講一個數據，那就是2010年，北美十大票房電影5部是動畫電影，這個數據告訴我們好萊塢動畫電影有強大的盈利能力，還不包括充滿大量CG角色和電腦特效的是拍電影。

所以說，迪士尼所生存的是一個完全不同的生態環境，因為強大的盈利能力已經孕育出一個茂密的熱帶雨林，那里物種豐富，不同的專業都很成熟發達，可以服務創意、服務導演，比如為長發公主研發長頭發的效果，為冰雪奇緣研發冰雪天地的效果，這背后都是一個成熟的動漫生態在支撐。甚至，連編劇也可以找到專業人士來撰寫，迪士尼只提供故事創意，而故事的“擴初”是找編劇工會來幫忙的。

相對來說，中國的動漫產業目前還尚不成熟，各個專業還很不成熟。但是隨著中國動漫盈利能力的提高，在市場的有力推動下，我相信這一天也會很快到來，在《熊出沒·奇幻空間》中，我們就自己研發了很多視覺特效軟件。

國際市場

《人民周刊》：《熊出沒》一開始瞄準的是國內與海外兩個市場同步做，現在看來海外市場是否如期待發展？

丁亮：國際市場對于很多動漫企業來說，是一個難題。華強方特動漫恰恰相反，我們擁有一支優秀的國際市場團隊，帶著熊大熊二走遍五湖四海。今年6月17日，帶著我們的作品先是前往法國昂西動畫節，巧遇法國總統奧朗德。隨后又前往美國賭城參加國際品牌授權展，所以說華強方特動漫是一個全球化發展的國家。

目前，我們的作品已經進入世界范圍，覆蓋世界200多個國家和地區。其中大電影在韓國、俄羅斯、土耳其多國上映，并獲得土耳其票房冠軍。從這個角度看，《熊出沒》早已經走上國際化發展道路。

中國目前還沒有專業的國際市場推廣公司，這個問題已經不止一次有人問我，我想這就是我們目前的生態環境吧，這是一個遺憾，同時也是一個巨大的發展空間，中國有大量的外貿人才，早一點從傳統制造業轉行到文化產業來吧。

《人民周刊》：您曾說過：“一開始就決定采用美式動畫幽默搞笑的風格，好萊塢講故事的方式，來講一個中國本土的故事。”走過了近十年，這一初衷改變了沒有？

丁亮：在“講故事依然是短板”的情況下，我們還是要虛心學習好萊塢講故事的方式，因為這是一個成功的范本，好萊塢在電影藝術和電影市場兩個方面都照顧得比較好，值得我們學習。考慮到前面我所說的“資本、主創、市場”有機統一的問題，我還是會推薦大家虛心學習，韓國電影不就是從模仿好萊塢開始，慢慢拍出了韓國味道。

但是，我也反對動漫領域盲目迷信好萊塢持的傾向，動輒膜拜所謂好萊塢大師，其實好萊塢都是工業化運作，恰恰沒有所謂的動畫大師，我們關注的應該是敘事技巧，而不是去膜拜大師，如果用東方大師的模式去理解學習好萊塢的敘事技巧，那是南轅北轍。

正因為如此，當華強方特動漫已經實現了工業化發展之后，我號召我的同事們學習和探索更多的講故事方法，比如中國傳統詩歌的“起承轉合”，還有中國豐富的古代戲曲，想《女駙馬》《西廂記》等，這些故事結構和敘事方法都值得我們學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