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蘇大學財經學院 楊麗麗 劉利
中國對外直接投資與價值鏈分工地位升級研究①
——基于制造業動態面板的系統GMM實證分析
江蘇大學財經學院 楊麗麗 劉利
我國制造業能否通過OFDI有效提升其全球價值鏈分工地位是當前學術界普遍關注的前沿課題。本文在測度我國制造業行業GVC分工地位的基礎上,運用1995年~2010年14個制造業動態面板數據,實證考察OFDI對我國制造業GVC分工地位的影響。結果表明,OFDI對我國制造業全球價值鏈分工地位的提升具有一定的促進作用,且這種積極影響在資本技術密集型行業中的表現大于勞動密集型行業。與此同時,OFDI的價值鏈地位提升效應還要受到行業資本強度、所有制性質等因素的影響。
對外直接投資 價值鏈分工地位 制造業動態面板 系統GMM
20世紀90年代以來,國際直接投資出現了新的變化,越來越多的發達國家跨國公司開始了基于價值鏈的全球布局,他們將自身技術上的壟斷性優勢與不同國家和地區的區位優勢整合形成了更有效的生產和競爭模式。在發達國家主導的全球價值鏈分工體系中,發展中國家憑借著廉價生產要素形成的比較優勢承擔著標準化的生產制造環節,實現了工藝和產品的快速升級,但由于缺乏核心技術和品牌,發展中國家企業面臨著價值鏈地位低端鎖定的風險,產業的進一步發展和升級受到一定限制和阻礙(劉明宇等,2012;劉志彪,2009,2015)[1-3]。在這種背景下,通過對外直接投資實現技術獲取和逆向溢出、實現向全球價值鏈高端環節的主動延展而非被動嵌入,被認為是包括中國在內的發展中國家提升其全球價值鏈地位的捷徑(盛斌,2015)[4]。
自2001年 “走出去”國家戰略提出以來,我國對外直接投資(Outward Foreign Direct Investment,以下簡稱OFDI)進入快速增長期,2002年~2015年對外直接投資流量年均增長率高達33.72%。截至2015年底,我國累計實現非金融類OFDI金額8630.4億美元,OFDI范圍也從傳統的商貿、自然資源開發,逐步延伸至海外研發與制造、人力資源與品牌獲取等。OFDI的持續增長和結構優化是否有效地促進了我國全球價值鏈分工地位的提升?這種促進作用的實現還要取決于哪些因素?上述問題仍有待進一步實證檢驗和深入分析。
目前,國內學者關于對外直接投資的產業效應研究集中于“逆向技術溢出效應”、貿易效應等(杜金濤,2015;霍忻等,2016;蔣冠宏和蔣殿春,2014)[5-7],而全球價值鏈分工體系的形成將國家間的比較優勢從產品深入到產品實現價值的整個價值鏈條上來,由此借助OFDI實現GVC地位的攀升對增加我國參與全球價值鏈分工利得具有至關重要的意義。在全球價值鏈分工中,一國的分工程度是指該國在多大程度上參與全球價值鏈,具體表現為國外中間品投入在本國貿易品生產中的比重。鑒于此,本文將采用Hummels等(2001)的垂直專業化分析框架,測算我國制造業及其各部門在全球價值鏈中所處的國際分工地位。在此基礎上,結合國內對外直接投資數據分析我國制造業OFDI對其GVC地位的影響。本文的研究試圖回答以下問題:我國OFDI的持續增長是否有利于全球價值鏈分工地位的提升?OFDI的全球價值鏈地位升級效應還要取決于哪些因素?對于我國制造業應該如何通過對外直接投資促進全球價值鏈地位的提升將提出針對性政策建議,以期對該課題進行深入研究提供一定的線索。
2.1動態面板模型
本文基于動態面板模型運用系統GMM估計方法考察對外直接投資對我國制造業全球價值鏈分工地位的影響[8],構建如下回歸模型:

本文在參考相關文獻(Roberts和Tybout, 1997;Bernard和Jensen, 2004)的基礎上,選擇行業資本強度、行業生產率和所有制性質等作為控制變量。
2.2變量說明
2.2.1我國制造業GVC地位測度
改革開放以來,我國制造業生產能力不斷提高“,中國制造”已經成為當代國際經濟重要特征之一。這引起了國內外學者越來越關注我國制造業出口的結構和質量,以及由此反映出來的全球價值鏈分工地位問題。在全球價值鏈分工體系下,傳統貿易統計已不能有效反映一國貿易的真實情況,其貿易實質上是作為價值鏈環節載體的中間品貿易。據此,本文采用Hummels等(2001)、Yi(2003)的垂直專業化分析框架對我國制造業全球價值鏈地位進行衡量,計算方法如下:

表1 國民經濟行業分類標準與國際貿易標準分類的集結和匹配


依據《國民經濟行業分類》(GB/T 4754-2011)及國際貿易分類標準的對應關系,筆者將我國制造業行業劃分為14個細分行業,如表1所示。各行業的進出口數據參照盛斌(2002)的做法,依據《國際貿易標準分類》(第三版)所整理的工業部門對商品的分類重新計算得出,數據來源于《中國海關統計年鑒》,以外匯管理局美元對人民幣匯率折算;OECD投入產出表來源于OECD投入產出數據庫;我國投入產出表來源于國家統計局。根據上述公式計算出我國1995-2010年14個制造業行業的GVC地位指數,結果如圖1、圖2所示(根據中國投入產出表(1995、1997、2007年)和OECD投入產出表(2002、2006、2009年)計算,其他年份參照唐玲(2009),假設各行業年總產出分別按照當面國內生產總值的增長率增長)。
對比圖1、圖2可以看出,我國制造業全球價值鏈地位存在明顯差別,化學原料及其制品業等資本技術密集型行業的垂直專業化水平均高于食品、飲料、煙草制造業等勞動密集型行業;且運輸設備制造業及電氣機械和器材制造業的垂直專業化水平在2003年后提高到0.3左右,其他資本技術密集型行業也在0.25~0.3之間,而勞動密集型行業的垂直專業化水平偏低不足0.2。這一結果表明我國制造業隨著不斷加深參與國際分工,其全球價值鏈地位也得到一定的提高,但從整體上看目前我國制造業仍處于全球價值鏈分工體系中較低地位。在這種情況下,通過對外直接投資獲取國外知識、技術、信息并通過溢出機制促進國內技術進步,進一步提高生產率水平和提升產品質量,不斷促進工藝流程升級、產品升級,最終實現向全球價值鏈高端攀升[9]。

圖1 勞動密集型行業GVC地位指數

圖2 資本技術密集型行業GVC地位指數
2.2.2其他控制變量的設定
資本強度 (CI) 是指工業行業內部資本相對于勞動力基本狀況,反映一國行業要素匹配情況,本文采用行業固定資產凈值年平均余額/全部從業人員年平均數表示;行業生產率(TFP)即全要素生產率;行業所有制性質(DCSH、FCSH)分別用國有資本和外商資本占實收資本之比表示,數據均來源于《中國工業經濟統計年鑒》。
3.1各變量的平穩性檢驗
為避免數據非平穩帶來的偽回歸問題,本文采用了HT及IPS面板單位根檢驗方法(HT及IPS檢驗基于T固定而n→∞更適用于短面板的單位根檢驗)。結果如表2所示,對數化后的研發資本存量、外商資本比重數據不平穩,一階差分后均平穩。

表2 各變量數據平穩性檢驗的結果
3.2回歸結果及分析
本文運用Stata12.1對樣本數據進行實證分析。為了確定面板數據模型的具體形式,F檢驗表明存在個體效應,xttest檢驗顯示選取的行業面板數據存在異方差,故使用LM輔助回歸得出應該建立固定效應模型(傳統的豪斯曼檢驗不適用于異方差情形);對解釋變量內生性的DWH檢驗認為ofdi為內生變量,故選擇ofdi的滯后變量作為工具變量并進行2SLS回歸;由于存在異方差,GMM比2SLS更有效率,表中分別列出了固定效應模型、2SLS及系統GMM的估計結果。

表3 我國制造業總體OFDI與GVC地位指數的回歸估計結果
從表3回歸結果可以得出,我國OFDI有助于制造業GVC地位的提升。一是對外直接投資的逆向技術溢出效應增加了企業生產的技術含量,提高了企業出口附加值;二是對外直接投資的市場內部化效應和邊際產業轉移效應降低了國際分工的市場交易成本,改變了企業加工組裝最終產品的出口模式,加快了國內落后產業或落后生產工序的轉移,提高了中間品出口比重及其附加值,促進了企業價值鏈升級。資本強度的系數顯著為正,表明行業資本密集度高對我國制造業全球價值鏈的提升具有積極的作用。
資本深化可表現為企業購進新的先進設備,客觀上直接推動企業生產率和技術水平的提高,增強其高端產品領域的生產能力。外商資本占比的系數在穩健2SLS下顯著為正,說明加強行業對外開放有助于提升我國制造業價值鏈地位。對外開放擴大了經濟自由度,帶來的溢出效應與競爭效應也有助于提升該行業的價值鏈地位(Acemoglu和Robinson,2008)。而國有資本占比的系數顯著為負,國有化程度越高即市場化程度越低,國有化下經營目標扭曲與管理層激勵約束機制缺失等弊端,不利于企業效率提升及產品技術研發,從而對其價值鏈攀升產生一定的阻礙作用(王永進等,2010;李政和陸寅宏,2014)。

表4 勞動密集型、資本技術密集型行業OFDI與GVC地位指數的回歸估計結果
對比勞動密集型行業、資本技術密集型行業的回歸估計結果可得(表4),不同要素密集度行業的OFDI均對其GVC地位的提升存在促進作用,且該促進作用在資本技術密集型行業較為顯著(0.0001738*),說明資本技術密集型企業能夠在OFDI過程中更有效地吸收利用國外先進技術,改善企業生產工藝和流程,提高出口產品的技術復雜度。國有資本對GVC地位提升的負相關及外商資本對其的正相關效應也在資本技術密集型行業中表現得更加突出(-0.143***,1.205***)。
在當前GVC國際貿易格局下,發展中國家在以發達國家主導的GVC生產體系中難以通過GVC嵌入方式實現價值鏈的高端攀升和產業升級。而隨著發展中國家在全球對外直接投資中扮演越來越重要的角色,中國及其他發展中國家在積極融入全球價值鏈的同時,有必要通過企業對外直接投資,優化全球市場布局,搭建全球資源整合和要素聚集新平臺,逐步提升其在全球價值鏈地位,最終構建自主價值鏈,推動國民經濟持續發展。
本文利用我國制造業面板數據分析OFDI對全球價值鏈地位提升的影響。首先,運用垂直專業化分析框架測度各制造業細分行業的GVC地位指數;其次,采用動態面板模型檢驗對外直接投資是否有益于提升行業的全球價值鏈分工地位;再次,從行業異質性角度進行擴展分析,進一步考察勞動密集型、資本技術密集型行業OFDI對GVC地位提升的不同作用。通過檢驗,主要有以下幾點發現:第一,對外直接投資對我國制造業價值鏈分工地位的提升具有正向效應,說明對外直接投資的價值鏈升級效應顯著存在;第二,資本技術密集型行業OFDI對其GVC地位的提升作用顯著大于勞動密集型行業;第三,OFDI的價值鏈地位提升效應受到行業資本強度、所有制性質等因素的影響。總體上資本密集度越高、外商資本比重越大越有利于OFDI積極作用的發揮,而國有資本占比過高則一定程度上抑制了OFDI的知識溢出效應,尤其是對于資本技術密集型行業而言。
本文研究結論對中國及其他發展中國家企業如何利用OFDI促進價值鏈地位提升具有重要的啟示意義:第一,繼續引導企業“走出去”,不斷擴大投資規模,合理調整結構,提升其在全球價值鏈上的分工地位,提高全球價值鏈分工利得;第二,建立產業集群,優化中國本土制造業企業與跨國公司的關聯模式。資本技術密集型企業通過產業聚集促進跨國公司的技術外溢,同時不斷提高自身技術吸收能力,并推至產品的全價值鏈,由低端的加工組裝環節向研發設計等高增值環節轉換,實現產品和生產過程升級;第三,勞動密集型行業需要充分發揮OFDI的邊際產業轉移效應,優化資源配置,提高自主創新能力和市場營銷能力,逐步實現價值鏈的功能升級;第四,繼續發揮中國的比較優勢,構建基于本土市場的國家價值鏈。通過建立更為廣泛的對外直接投資機構,提高供應鏈中的協調性和資源整合能力,努力培育本國的跨國公司,最終實現向價值鏈高端環節的攀升。
[1] 劉明宇,芮明杰.價值網絡重構、分工演進與產業結構優化[J].中國工業經濟,2012(05).
[2] 劉志彪,張杰.從融入全球價值鏈到構建國家價值鏈:中國產業升級的戰略思考[J].學術月刊,2009(09).
[3] 劉志彪.從全球價值鏈轉向全球創新鏈:新常態下中國產業發展新動力[J].學術月刊,2015(02).
[4] 盛斌,陳帥.全球價值鏈如何改變了貿易政策:對產業升級的影響和啟示[J].國際經濟評論,2015(01).
[5] 杜金濤,滕飛.基于吸收能力視角的中國OFDI逆向技術溢出對國內技術進步影響研究[J].經濟問題探索,2015(11).
[6] 霍忻,劉宏.中國對外直接投資的逆向技術溢出效應[J].首都經濟貿易大學學報,2016(02).
[7] 蔣冠宏,蔣殿春.中國企業對外直接投資的“出口效應”[J].經濟研究,2014(05).
[8] 劉斌,王杰,魏倩.對外直接投資與價值鏈參與:分工地位與升級模式[J].數量經濟技術經濟研究,2015(12).
[9] 張宏,王建.中國對外直接投資與全球價值鏈提升[M].北京: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13.
F832.6
A
2096-0298(2016)08(c)-121-04
江蘇省教育廳高校哲學社會科學項目《組織能力視角的江蘇制造業企業國際化戰略與績效研究》(2012SJB630012);江蘇大學第15批大學生科研立項資助項目(15C114)。